区域文化视域下电视节目主持传播特色——以浙江电视台为例

(浙江工业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3)

区域文化是指一定区域内有着悠久历史又独具特色，流传到现在仍表现出一定影响力的文化传统。由于现代传媒是本土文化的主要载体之一，电视节目生产的“本土化”也就成为文化“本土化”实现的中心所在[1]。无论是中央电视台还是地方电视台，其节目主持人风格都体现出浓郁的文化色彩。央视节目主持既是大国风范的展示，也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体现；而地方电视台服务于地方，是对外展现地方形象的窗口，其受众主体虽是当地人，但在传播方式、主持特色等方面，不仅满足民族特色、区域特色及时代特色的需要，某些时候又需要面向全国乃至世界。因此，区域文化实现的过程渗透在了电视节目生产的全过程中。传播学中的媒介地理学概念指出，媒介地理学关注和重视特定地域产生的特定媒介形态，及其相同媒介中呈现出的不同地理样本，认同和理解生活在不同地理环境下人的不同传播特点，以及不同区域受众对媒介内容会有不同的地理看法[2]。人类的信息传播过程时时刻刻受到地域环境的影响，特定的地域生态产生特定的媒介形态。文化尤其是地域文化对电视节目主持特色的形成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当电视栏目风格、主持人特色与受众审美习好趋于一致时，才能建立良好的传播状态，反之，则会直接影响到电视传播的效果[3]。主持人在节目中契合当地文化环境，又能体现自身修养的主持传播特色就不可避免地带上某种地域文化色彩。以浙江电视台主持为例，分析其展现的浙江区域文化特色。

一、主持风格呈现浙江文化中“刚柔并济”的特色

浙江文化以越文化为底蕴，自古以来越文化是中国五千年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的产生和发展源远流长，在中国历史上曾产生过巨大影响。在春秋战国时代，越文化是以“轻死易发”为特色的剑侠文化；但自晋代以后三次大规模的南渡，土族南迁后，玄学兴起，佛学传入和繁盛，使原先尚武的越文化发生裂变，“风流蕴藉”成为其核心特征，但勇敢、无惧无为和百折不挠的“剑性”元素依然存在，清代龚自珍曾用“一剑一箫”形象地概括越文化“刚柔并济”的特点[4]，有时“刚”中有“柔”，有时“柔”中存刚。浙江经视新闻评论主持人舒中胜的点评刚柔并济，节目创办至今收视率一直居高不下。浙江民生休闲频道的《钱塘老娘舅》姚克俭、蒋致一等在调解过程中一刚一柔，节目开办十年来为居民成功化解矛盾纠纷上千起。电视节目主持传播不是孤立的，而是与电视节目、频道乃至电视媒介的整体运作紧密联系。以地方卫视的定位为依据，浙江电视台的台标中间白色的曲线代表了浙江的母亲河钱塘江；浙江省的名称由“浙江”也称“钱塘江”而来，也形似汉语拼音字母“Z”。江南水多、雨多，因此台标用蓝色作为背景色代表了缠绵的江南，具有明快的地域特色。整个台标形似“浙江省”的形状。2008年，浙江卫视确立品牌标志“中国蓝”，以“立足地方文化，铸造人文气息”作为频道的宗旨[5]。

区域文化是以人和地理环境为研究中心，人的生存以区域环境为基础。与人相关的所有文化活动，诸如艺术、文学、媒介等，都是受所处的区域环境和地理空间的影响。近代学者刘师培在《南北学派不同论》中指出：“北方之地，土厚水深，民生其间，多尚实际；南方之地, 水势浩洋 ,民生其间 ,多尚虚无。民崇实际, 故所著之文, 不外记事、析理二端；民尚虚无, 故所作之文,或为言志、抒情之体”[2]。这是从我国南北两地环境的不同来解读文学的差异。事实上，北方的刚直、南方的柔婉的特点也体现在南北的戏曲、舞蹈、媒介风格以及媒体主持传播上。以电视节目主持为例，不同的地理环境会形成不同的主持传播特色。

有着16年律师执业经历，并做过国际新闻翻译的舒中胜，在他的电视新闻评论里富有历史的洞察力和厚度感，目光敏锐，语言犀利，一针见血，给地方电视台的新闻评论节目带来了新鲜气息，广受观众欢迎。他的评论大胆抨击时弊，但又理性务实；评论旁征博引，见解独到，但又使用较为柔和的语气表达，展现出鲜明的个性色彩，很有亲和力。纵观舒中胜主持的节目，刚中带柔，以刚为主，以柔为辅。作为当地土生土长的电视节目主持人舒中胜评论语言高度凝练，通俗形象，但语气坚定而又不失温婉，如在一则评论卫生部公布的食品安全数据时，他在结尾点评道：“真不知道卫生部是凭数据说话还是凭心情说话。食品安全的事，我觉得慎重比节制要好。”语言表现形式上直观明了，他把重音放在了“慎重”和“节制”上，而且语势往下走，从而使得在批评的同时，多了几分规劝。如果强调了“凭数据”和“凭心情”，就会形成一种咄咄逼人的语气。又如，他在评论看病难和看病贵的新闻时，点评道：“解决看病难，看病贵，看来还真的需要继续等待。然而越等待，就意味着越加的积重难返，应该用快刀斩乱麻。”他的点评语速比较快，强调了这是一个普遍存在的问题，发现了问题的本质又点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少了指责，多了一份责任。而且在细节的处理上也符合浙江人的说话方式和习惯。与北方人相比，浙江话在语言表达上对比性重音少，无形中增加了委婉的语气。在2018年1月24日的《新闻深呼吸》，舒中胜点评“马云设宴达沃斯跟比尔·盖茨谈中国文化”这条消息道：不能不感慨“外星人”的确是厉害，站位很高、格局很大、视野开阔。这些点评一气呵成，滔滔不绝，语言幽默诙谐。把观众的感受和心情通过用第一人称“我”来表达，拉近观众与节目、主持人与受众的距离。他的普通话并不标准，带有浓厚的浙江腔调，但这没有影响他的评论，反而使观众倍感亲切。

我国地域辽阔，电台、电视台分布全国各地。不同地区的社会风俗习惯不同，艺术审美情趣各异，这些也影响着播音风格的形成[6]。地方电视台新闻主持人特色的形成，都会受到他所处的地域环境的影响，新闻主播们感受世界和表达情感的方式，离不开地域文化的濡染。文化研究学者斯图亚特·霍尔指出人们认同某一社群的原因，是社群的核心价值与个人价值相符[7]。由此，节目收视群体由理解到接受，进一步出现依赖、相信等媒介感受和认同，必定以区域文化价值共鸣为根本。人们建立在价值同一性和关系同一性基础上的归属感，既可以表现为一种社会认同，也可以表现为一种群体认同。它是一个不断建构的过程，能够产生强大感染力和号召力，发挥社会凝聚、整合、动员等效果[8]。由此，浙江文化中不遵从退让，但温婉还击，积极探寻但又不偏激的和谐品格，“刚柔并济”的温婉对抗，都渗透在节目主持当中。

二、审美理念符合浙江文化中“和合之美”的价值认同

浙江地处中国东南沿海长江三角洲南翼，东临东海，是典型的山水江南、鱼米之乡。浙江是吴越文化、江南文化的发源地，中国古代文明的发祥地之一。历史上南宋时期曾经定都临安(今杭州)，临安城一度成为中国乃至世界最繁华的城市。今天的浙江是中国最发达的省份之一，以民营经济为特色带动全省经济起飞，形成中国一个强劲的经济大省，人均可支配收入连续23年居各省份第一名。但是经济发达却不是浙江人最值得骄傲的，他们有着更加宝贵的财富——精神文明。浙江是中国“和合文化”的发源地，这与中国传统文化“天人合一”的宇宙观相统一。这种宇宙观形成了中华民族宽广的胸怀、对和谐发展的向往，体现了极强的包容性和同化力。2017年12月，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发布公告，正式命名浙江台州为“中国和合文化之乡”，并在浙江天台县建立“中国和合文化传承基地”。由此“和合文化”在浙江得到大力的传承和弘扬。在电视节目生产过程中，在对立、矛盾、冲突中追求和谐、统一、合一，这是媒介对“和合文化”的现代延续。文化区内各种信息，通过人的各种感官反映到人脑中，结合人们已有的原始信息，重新组合成一个景观信息集，并反馈到文化意境地图和感应行为中来。这种文化的特性对文化区个性的表达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9]。

自2000年以来，浙江电视台推出的系列民生调解帮忙节目，如钱江频道的《范大姐帮忙》、浙江教育科技频道的《小强热线》和浙江民生休闲频道的《钱塘老娘舅》和《1818黄金眼》都锁定于本地区的新闻事件，电视报道内容都是本地群众身边的大事小事。主持人站在百姓的立场去播报，体现媒体的人文关怀。民生新闻最大化地体现了地域上的接近和心理上的接近。因此，民生节目的主播或主持人的语音表达上带有本地的腔调，节目在浙江广受观众喜爱和关注。《范大姐帮忙》的主持人范大姐，1986年进入浙江电视台,2004年主持民生热线节目《范大姐帮忙》，短短几个月就风生水起，范大姐的主持以温婉为主，在对大是大非问题和法律问题时，又立场坚定，语气严肃。《小强热线》节目是浙江省教育科技频道的一档电视民生新闻节目，开办于2003年，节目主持人王志强扎根于平民视角，主持平和中不失犀利，诙谐中呈现真情，展示人文气息。从社会学的角度看，民生新闻的兴盛让处在信息全球化时代、面临“集体失忆”的人们重新找回了“方位感”[1]。在浙江省本土，老百姓对《小强热线》的关注度相当高，被当地观众亲切誉为咱老百姓自己的节目。《钱塘老娘舅》是由浙江电视台民生休闲频道推出的一档全国首开先河的民间纠纷现场调解栏目，由原来的《社区发言人》改版，2009年4月13日首播一直到现在。节目之所以后来定名为“钱塘老娘舅”这个名字，与当地的风俗文化息息相关。老娘舅是方言，主要流传在长三角一带。老娘舅在民间似乎有着一种至高无尚的地位，现在人们也常把那些有威望、讲公道的年长者也称作“老娘舅”。节目中的“老娘舅”，蒋致一、姚克俭等是来自杭州的本地人，在节目中以淳朴、地道的杭州本地方言为主，为居民调解矛盾。节目把老娘舅整个调解过程记录下来，老娘舅被赋予了骑士精神，参与到事件当中去，聆听当事人的说法，从道德和法律两方面对当事人教育，现场解决问题[10]。在当下《钱塘老娘舅》又赋予了新的元素，即既是亲切、权威的长者——老娘舅，又是具有丰富法律知识的调解人，所以《钱塘老娘舅》自开播以来，形成了独特的风格，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取得了较高的收视率。

浙江地面公共频道和地方台不约而同都在积极打造区域文化特色的品牌民生系列栏目，最大化抢占本土市场份额。“范大姐帮忙”“小强热线”就是从“帮忙”的视角建立自己个性化的新闻表达方式。通过这种日积月累的坚持，主持人已经成为群众心目中的知心人，成为能掏心里话的自家人，由此将矛盾冲突消弭于谈笑间，营造出一个和谐的社会环境。把生活中的矛盾、对立、冲突化解为和谐、统一、合一，也是“和合文化”在新时代的发展，反映在具体的新闻事件里，每一次调解，均体现了中和之美。从民生节目的另一个角度开掘，方言本身就是文化，方言类民生节目不仅弘扬了区域文化，还保护了地方文化，就如同保护江南水乡的风景风貌一样。时下，当区域文化面临被“解构”的威胁时，由于民生节目反映的是某一区域内百姓的事，主播或主持人以其独有的亲和力和感染力带给受众不仅仅是收视上的愉悦，也使得受众找回了属于自己特定区域的“方位感”和“认同感”。

三、非语言符号彰显浙江文化中“时尚包容”的特征

与有声语言符号对应的非语言符号也蕴含丰富的思想感情和文化特色。在媒体融合背景下，传播方式在发生变化，由过去的大众传播发展成为现在的人际传播，电视的这种传播方式与面对面的交流十分相似。因此，播音主持的非语言符号的表达在节目信息传播过程中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电视节目主持人的体态、举止、服饰和演播室的背景布置等，也同样能体现区域文化特色。法国心理学家马克·斯邦说：“在人际交流中，占第一位的是姿势55%，其次就是声音38%，而人们最为留意的语言、措辞只占到7%。”除去声音所传递信息外，众多非语言符号所传递信息是不容忽视的。因此符合当地受众审美习惯的良好形象能协助主持人说明信息，使信息传播更加完整生动[11]。

我国幅员广阔，南北方人的长相多有很大差异。北方人身材一般比较健壮，声音上宽音大嗓居多。长三角一带，气候温润，发声习惯一般比较靠前。脸部构造上，北方人脑门宽阔，南方人额头较窄。在性格特征上，北方人豪情万丈，粗犷仗义。南方人温和内敛，精明细腻。这些主要是由于长期适应环境因素造成的。电视节目主播主持人仅仅用有声语言来传递信息，表达情感，是比较单一枯燥的，就好比一台语音机器人，少了温情、温度。无论在人际传播还是大众传播中，往往会从非语言符号中获取大量有价值的信息。尤其作为电视主持人在节目中的非语言符号的呈现就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在电视节目中，非语言符号包括面部表情、体态、服装和演播室的空间等。从某种程度上说，非语言符号的交流特点表现出内心的思维和潜在的情感、情绪，可信真实，言约意丰。非语言符号表达的作用弥补了有声语言表达的欠缺，是对有声语言画龙点睛的辅助，强化了整体的表达效果。

以服饰为例，它是职业和场合的象征，也是文化的体现，主持人的服饰更是博众家之长，既要大方得体，还要有文化内涵。《新闻深呼吸》节目主持人舒中胜，夏季经常穿一件带有碎格子图案的衬衣或是有时一件横条T恤，冬季灰色或是深蓝色的西服，内搭白色衬衣，领带一般以浅色调和深红色、蓝色居多，这和演播室空间背景色调相得益彰。《新闻深呼吸》节目的演播室空间色调以深红色为主调，屏幕右侧居中位置一台立式电视，一般是新闻评论的图片和视频。由于气候原因，江南冬季与北方截然不同，极少下雪，大部分树叶依然苍翠，在冬季穿浅色系服装的也比较多，给本来冬季厚重的色彩增添一份活跃，也给严肃为主的评论节目带来轻松。《钱塘老娘舅》节目主持人(调解人)“老娘舅”的着装以绿色为主，冬季绿色的夹克，夏季绿色的T恤衫，服装颜色符合节目的主题，以“和”为主线。绿色代表和平、希望、充满生机。《小强热线》栏目的演播室背景是以夜色下的杭州武林商圈为抠图。主持人服装，以休闲装为主，上身各色衬衫，下穿牛仔裤为主，脚穿旅游鞋，给观众以邻家大哥的形象。《范大姐帮忙》节目中主持人以休闲西装为主，颜色糖果色居多，而节目的演播室空间背景主题以蓝色调为基调，背景是透过窗户呈现杭州主城区的夜景。这些糖果色系也与节目的演播空间背景布置和色调相配合，整个色系搭配呈现出温暖轻松、恬静素雅、清新舒爽的气息，给受众以贴心大姐的感觉。服饰符合电视节目主体叙述风格，也与演播室空间及周围环境相配合。符合受众的审美，符合地域文化的审美习惯。

播音主持副语言在主持传播中辅助有声语言进行表达，但又不完全依赖于有声语言，其丰富性与差异性使得每位播音员主持人都难以穷尽其功能。但副语言在表达中的立体性与辅助功能，又能大大增强传播的效果[12]。主持人非语言符号的呈现是其在特定文化环境中形成的稳定的心理习惯，也是个人文化修养的体现，是地域文化的外在表现。《钱塘老娘舅》中的老娘舅手拿话筒，走村串户，亲自为居民矛盾进行调解。《新闻深呼吸》舒中胜在节目中眉头稍蹙，对所评述的热点难点现象表现出一些担忧。《范大姐帮忙》中的范大姐善解人意、耐心叙述使得邻家大姐的形象栩栩如生。《小强热线》的小强热心关切的表情，使得观众密切关注新闻事件的进程。在同类型节目中，不同主持人的体态、姿势和表情举止根源于主持人的地域文化心理习惯。生活环境、文化教育程度、社会风俗习惯对人独有的心理特征形成起到举足轻重作用，同时这些伴随终生的特点会对他们产生深远影响。而受众会依据电视节目主播主持所呈现出的不同的传播特色，进行筛选和接纳。

我国有省级以上电视台360多家，分布在全国34个省级行政单位，不同省份的文化风俗、历史渊源和社会习惯不尽相同，艺术审美也各有不同，这些因素对当地节目的主持传播特色形成有很大影响。主持传播既会受到区域文化的影响，又能体现区域文化特色，反过来，它又打造了区域文化。

无论传统媒体还是新媒体，都是区域文化的主要介质。因此，区域文化实现的核心是节目的“本土化”。电视节目的区域化传播特色是区域文化实现的依据，而区域文化的呈现无不渗透在电视节目生产的全过程。随着传媒业的快速发展，节目主持传播的不断创作和更新，不难发现，具有区域文化特色的电视节目拥有持久的生命力和平稳的收视态势。无论电视节目如何发展，鲜明的地域文化特色，是电视节目发展的名片，是一种独特的身份识别，是一种无形的竞争力。电视新闻节目与地域文化之间的互动融合关系决不会消失[13]。作为电视节目主持人，应把握好这一身份，借助电视这一传统媒体，传播弘扬区域文化，在主持传播区域文化过程中，丰富繁荣电视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