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感受深入独到,语言表达情真意切
2019-01-03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央广)播音指导
从1951年进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做播音员,一直到1999年离开中央台到中华女子学院从事专职播音主持教育工作,在话筒前工作了整整48年。如果以“改革开放”为分界,也就是说在改革开放前和改革开放后分别从事播音主持工作二十多年,1999年到现在又在专职播音主持教育的岗位上工作了20年。在68年工作生涯中,我体验了广播发展的辉煌时期,也经历了电视发展的迅猛时代,同时也见证了全媒体发展的新时代。播音主持在这近七十年的媒体发展过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发挥了重要作用,也成了每个时代共同的记忆符号。但是,不管时代怎么进步,媒体如何发展,播音主持对表达的基本要求从未改变,这也是播音主持专业教育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所在。下面谈谈在播音主持教育中积累的体会和经验。
一、吃透原稿,准确表达
吃透原稿,正确地把握稿件的精神实质,这似乎是司空见惯的一句话,但它确实是指导播音创作的根本原则。齐越老师就一直非常重视这个问题。稿件的精神实质内涵很丰富,不是“就稿说稿”,这是一般的、浅层次的,也就是“知其然”。“精神实质”是“所以然”,也就是说“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创作深度,体现在对所播读内容的深入理解和琢磨,包括对原件内容主题的概括、背景的了解、目的的把握,然后其主次关系、基调也就自然形成了。
播音主持的内容古今中外无所不包,播音员主持人每天都会遇到新鲜的内容,可以说是一个学习“无止境”的工作。这就要求播音员主持人对所播内容完全清楚、明白,不能“以己昏昏,使人昭昭”。就说读音吧,同音不同字的很多,同字不同音的也不少,任何时候都不能想当然。不懂的疑难字词要查要问,“大概”“可能”“也许”这样的想法在播音主持岗位上都是不允许的,否则会闹笑话,甚至引发播出事故。
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第一批播音员李娟有一次在新闻稿件中遇到引用《论语》的话“不亦乐乎”,她拿不准“乐”的读音,就打电话问夏青老师,夏青老师告诉她读“yuè”。放下电话后,夏青老师忽然想起忘记问这句话的前句是什么。如果前一句是“学而时习之”,下句的“乐”就读“yuè”;如果是“有朋自远方来”,后句“不亦乐乎”中的“乐”就应该读“lè”。经查对资料,证实自己的判断后,马上给李娟回电话确认前句是“有朋自远方来”,就应该读“lè”。当天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晚间的《全国新闻联播》的播音员没有深究这个字,就想当然地把这里的“乐”误读成了“yuè”,事后接到不少听众来信和电话质疑。
还有一个例子,一位著名的表演艺术家在朗诵毛泽东主席的著名诗词《卜算子·咏梅》时,把“俏也不争春”这句话的气口放在了“也”的后面,就成了“俏也——不争春”的断句格式了。我就问她为什么这么处理,她说别人都这么读的,她也就没有多想。这就是人云亦云、不过脑子的“想当然”断句。这句的正确断句应该是“俏——也不争春”,“也”不能跟在“俏”后面成了语气助词。
二、深入理解,独特感受
播音员主持人所从事的工作,就是把稿件上的文字,变成自己的话说出来,这是一件不容易的事。首先,在生活中,人们总是为了某一种目的和任务,能恰当地说出自己想说的、愿意说的、需要说的话。而播音员主持人,却要说“作者”所想说的话,而这些话又不一定是此时此刻播音员主持人要说的。其次,在生活中,我们说的是自己周围切实见到、听到和感受到的东西,然后在这些事物的影响下我们说想说的话。而播音员主持人所播的稿件往往不是自己亲眼见过的或者亲身感受到的,甚至想都没有想过的事物(而是作者见到、感受到和想到的东西)。所以说,如何深入、准确地理解稿件中所要表达的思想和目的,进而把原稿作者的感受变成自己的感受成为准确表达的关键一环。
像骆宾王的一首《咏鹅》,看似是一首简单的小诗,但仅开头的三个‘鹅’字便不简单。第一个“鹅”应是儿童看到池塘近处的一只鹅后呈现的一种惊喜状态;到第二个“鹅”时,停顿的长短与第一个应当又是不一样的,想象此时骆宾王将目光望向了稍远处,看到那里的三五只鹅后,再次发出的惊叹;到第三个‘鹅’时,想到了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野鸭子》,想起了养鹅专业户养的成群的鹅,于是那种看到更远处数都数不清的鹅时,更强烈惊喜带来的大吸气的感觉就很自然地流露出来了。所以说,准确的表达是需要动脑子的,内容理解透了,独特的感受也就有了,合理的停顿自然有了,节奏也就自然形成了。
三、心中有人,激发愿望
我们在话筒前眼前并没有听众、观众(演播室现场的观众不是真正的观众)。为了和听众、观众交流,必须在心里感觉到听众、观众,心里时刻装着听众、观众,和他们保持内心的呼应。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播“记录新闻”,刚开始,只知道“一分钟25个字”,速度把握好就可以了,但具体谁在听,不明确。后来听众来信:把我播过的记录新闻,刻写下来油印成小报寄到台里。特别是当时的朝鲜前线寄来的志愿者抄收员邮寄的小报,对我影响很大。这些反馈来的信息,使我重新认识到了自己工作的意义和价值,以后播记录新闻的时候这些特殊听众抄收的形象就一下子具体、生动了,播读的愿望也就更加强烈和鲜明了。
通过感受到听众、观众的存在使自己的表达欲望“燃烧”起来,并贯穿于播音创作的全过程。这种感受的真实性,也使语言表达随着感情的变化而变化,不再是“可播可不播”,而是“非播不可”。1960年2月,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联播》节目临时安排了一篇通讯《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兄弟》,当时指定我来录音,但时间很急,稿子很乱,我只是草看了一遍,赶紧开始录音了。当时,我被山西平陆县发生的这起食物中毒事件震惊了,我的“思想”也投入到了抢救病员的过程中去了。当时是急稿件所急,想稿件所想,这61条生命似乎和我息息相关:山西从平陆县到全省动员,同时空军也直飞北京王府井药店买药空投到平陆,可以说为了抢救生命,处处开绿灯,体现了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我的思路跟着稿子内容,参与抢救的人和事不再是方块字,而是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和热烈的场面,我的感情完全投入到稿件营造的氛围中,全神贯注地顺利完成了录音任务。节目播出后,齐越老师拿着一封听众来信跟我说:“这位听众是个住院的干部,他先是躺着听(节目),后来就坐起来听!称赞你播得好!情感真切、感染力强!葛兰以后就要这样播:不但要让听众躺不住,最好让他坐不住,站起来听!”。五十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当时播音的情景:当我全神贯注播音时,任何响动和干扰我都听不见,也看不见!
四、增加内涵,提升素养
如今,党和政府都在强调要弘扬传统文化,中华经典诗文是传承文化的重要载体。2016年开始,我也发起了“葛兰诵读文化季”活动,今年(2018年)已经是第三季了。在组织活动的过程中看到了全国各地的青少年对经典文学作品的热情,但也发现了一些问题,主要就是:过于注重形式,而忽略了引导青少年对作品内涵的理解和感受,从而导致过于注重形式,舍本逐末。比如有的指导老师和家长就让孩子盲目的“复古”,朗诵李白的《将进酒》,就买一身李白的“行头”,甚至恨不得抱个酒坛子上场;朗诵《木兰辞》就置办一套古代的“盔甲”服饰。这些其实都过头了!我认为:现代人朗诵古代的诗词,在于通过语言体现古人在作品中呈现的内在精神,而不是表面的这些“行头”。朗诵时穿着得体的现代服装就完全可以了。还有些所谓的“青年朗诵艺术家”可能为了增加所谓的“艺术感染力”,在朗诵的过程中还过多增加一些表演元素,甚至词句,在网络上广泛流传后,误导了青少年对真正朗诵艺术要义的认知和理解。
我现在所从事的播音主持教育工作,主要就是为了影响、引导青少年一代多在个人内涵上下功夫,努力提升自身文化素养,为新时代输送更多综合素质优秀的播音主持后备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