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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构力量”角色理念下的德国外交政策走向及其评析

2019-01-02谈沪东

西部学刊 2019年18期
关键词:德国政府外交政策外交

摘要:自“建构力量”新外交角色理念提出以来,德国外交政策发展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与“新参与者”共同建构全球秩序;建构并深化与美欧关系,维系其发展的价值观基础;作为全球性建构力量,推动全球可持续发展。“建构力量”新外交角色理念在强调价值观的基础上,更加注重价值观与现实利益的协调统一;强调德国的国际责任,突出更为积极的外交姿态;“建构力量”的作用发挥也受到了诸多因素制约。未来德国外交走向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德国如何适应国内国际环境的变化。

关键词:“建构力量”角色理念;德国外交走向;政策评析

中图分类号:D83/87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CN61-1487-(2019)18-0055-03

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德国就将其定义成为“文明力量”,“文明力量”的本质是维护德国与其盟友合作的价值观基础。德国的“文明力量”概念作为一个规范性概念仍然有效;然而,它不能够充分描述德国作为外交政策行为者的议程。为此,2012年2月,联邦政府出台了《建构全球化—加强伙伴关系—分担责任:联邦政府方案》,在官方文件中首次使用“建构力量(新参与者)”外交角色概念,以“新参与者”来指称在所在地区经济、政治影响力较大的国家。此外,在德国政府的牵头下,德国国内掀起了一场关于德国责任的讨论研究,以《新力量、新责任》文件为标志,强调德国是一个处于“待启动状态下”的建构力量,[1]并要求德国要肩负责任,发挥领导作用。“建构力量”外交角色理论指引下外交政策走向备受关注。

一、“建构力量”新外交角色理念下的德国外交政策走向

(一)加强与“新参与者”的合作,共同构建全球秩序

“建构力量”角色理念的重点之一就是利用全球化带来的机遇与“新参与者”合作。德国政府提出“建构力量”角色方案的出发点,是看到了国际社会的多极化发展趋势,曾被称为是“门槛国家”的那些富有影响力国家,在相互依存的世界中也参与了国际政治的建构,对各自所在地区的合作产生重要影响,并在国际问题决策中发挥着越来越大的作用。在2012年德国联邦政府出台的方案中,对“新参与者”做了如下定义:首先,在地区及国际范围内,有相当经济实力的强国或者经济处于快速腾飞阶段;其次,表现出明确的决心来塑造各种政策领域;最后,在地区发展、全球治理和国际规则的塑造过程中具有影响力的国家。[2]这些国家在一个相互依存的世界中塑造国际政策,并满怀信心地在世界舞台上占据自己的位置,并对全球问题承担着越来越多的责任。德国政府通过颁布此方案向“新参与者”提出倡议,希望本着伙伴关系和平等的精神进行对话和合作,以确保全球化公平进行,并找到应对全球挑战的解决方案。为了实现战略目标,联邦政府发展确定了和平与安全、法治与人权、经济领域、资源与能源以及社会事业等诸多合作领域。德国政府积极推进各项合作议题进程,提倡国际合作机制,支持“新参与者”作出贡献。“新参与者”概念亦是德国外交政策演变中的重要一步。它就如何在一系列领域与新兴大国打交道提供了愿景和路径,并借此保持德国与“新参与者”共同的建构力。

(二)建构并深化与美欧关系,维系其发展的价值观基础

作为欧盟内部的主要行动者之一,德国是欧盟一体化与发展合作的主要推动力。近年来,欧盟正经历着史无前例的经济、社会与制度变革。在这个变革阶段,德国依托其物质力量基础,着力发挥建构力量,提升欧盟凝聚力,增强对欧洲联合事业未来竞争力的信心。如在2013年《联合执政协议》中所强调的:德国倾尽全力,克服欧洲的危机,为一个政治上、经济上强大而又能体现社会公正的欧洲开启新的篇章。[3]为此,德国政府首先突出构建欧洲地区和解文化,加强欧洲安全政策领域合作。在默克尔政府看来:欧洲“和解、伙伴关系与和平是一个永恒的进程。”[4]和平主义作为德国外交政策的根本原则,是其发展持久国际友谊的一种政治手段。维护和平、促进和解需要制度上的完善和保障。德国提倡共同外交保护欧盟利益、以多样化机制建设维护共同安全。在欧盟层面,德国主张完善欧洲对外行动管理能力并着重聚焦预防危机;德国政府认为:实施并强化欧洲内部共同行动以维护欧洲安全是欧洲在睦邻地区所要关注的重点;在欧洲之外的其他地区,德国给予伙伴国家和地区组织必要关注和支持。发挥德国作为推动欧洲一体化的建构力量也表现其在推进欧洲内部经济治理方面。化解债务危机是继续推动欧洲一体化发展重要举措。德国政府认为应当加强欧元区各成员国在经济政策和财政政策上的协调,以保障经济能力、金融稳定性和社会公平。其次,德国在跨大西洋合作中也发挥着关键的建构作用。德国政府致力于推动跨大西洋贸易和投资伙伴协定(TTIP)的签订,主张进一步深化跨大西洋伙伴关系。欧美自贸区的建立不仅是欧洲回应经济全球化、提升经济发展动力的应对举措,同时也符合美国全球经济战略调整的需求。此外,在全球化深度发展的今天,德美两国共同面临的大多数问题本质上都具有全球性,大西洋两岸的讨论与实践也应是面向全球的。一系列外交实践亦是德国政府维护與盟国共同宣扬的价值观基础的真实写照。

(三)发挥主动性建构作用,推动全球可持续发展

在德国政府看来,全球可持续发展战略制定及行动落实是德国发挥“建构力量”作用的重要方面。作为德国全球治理学家安德鲁·库珀提出的“建构力量六点规划”(6-Punkte-Plan fuer die Gestaltungsmacht Deutschland)的重点内容,全球可持续发展战略主要包括:1.能源外交政策。默克尔政府以“能源转型计划”作为能源外交政策进程中的重要抓手,意在利用风能、太阳能等其他可再生能源取代石油、煤炭等化石燃料。有“气候总理”之称的默克尔,亦在能源政策中赋予气候保护以中心地位。2.科教与文化交流。德国政府希望利用对外文化和教育政策在国外传递一个正面的、符合事实的德国形象,同时宣传德国的经济区位、科技区位和创新区位,构建起连续性和可靠性的合作基础,从而发挥科教文化政策作为德国外交第三根支柱的积极作用。例如,为加强德国与中国在教科研领域的国际合作,《中国战略(2015—2020)》应运而生,此文件确定了德中研究、科学及教育等方面的合作框架。3.发展政策。德国发展政策的目标是以价值观和利益为根本出发点,在全球范围内落实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通过建构发展政策,实现“以他助促自助”,在德国政府的帮助下实现人人平等的、可持续的全球化发展。德国正在全球性议题上发挥其关键的建构能力,国际伙伴也期待德国作出更大的贡献来设计全球发展议程。

二、“建构力量”新外交角色理念评析

(一)“建构力量”更加强调价值观与现实利益的协调统一

自1990年以来,统一后的德国外交政策在很大程度上以其连续性为特征,变化主要发生在战略和手段层面。连续性就决定了德国政府“建构力量”角色理念仍强调价值观的基础作用,并要求德国政府主动培植与欧美国家的价值基因。这也主要基于欧洲一体化和跨大西洋伙伴关系始终是德国外交政策的两大支柱[5]这一认知,即拥有共同价值观的西方国家彼此依赖。从主观上看,德国认为其维护自身利益的关键仍依托于盟国间的沟通与信任。建构主义的观点认为:国家利益不仅包含着安全利益、政治利益、经济利益,还包括精神利益。[6]加强欧美关系正是维护德国和平、民主、自由等精神利益的具体体现,价值观是德国政府外交政策的基石。从客观角度看,欧美市场与德国的繁荣与发展联系紧密。德国半数以上的出口面向欧盟,美国是德国在欧洲以外出口的最大市场。从军事安全方面看,德国军事力量长期受限,其维护本国安全及处理周边安全问题很大程度上需要北约的力量。同时,德国政府在对外政策制定的过程中更加关注现实利益。默克尔第三届联合政府时期颁布的《新力量、新责任》战略报告,凸显了其价值观与现实利益并重的政策取向。在与新兴国家合作交往中,德国政府更加强调伙伴关系,关注切实的现实利益。例如,2014年3月28日,中德确立全方位战略伙伴关系,中德关系取得了全新进展。在此基础上,德国政府在2018年《联合执政协议》中也明确表态:“中国的地缘作用正不断增加,我们将继续扩大与中国的战略伙伴关系。”[7]综上所述,德国“建构力量”角色理念实质上没有摆脱价值观因素,一方面坚定维护西方国家发展的价值观基础,另一方面,努力发展与新兴国家的合作,并在此基础上更加突出对外政策的灵活性和适应性。

(二)“建构力量”外交角色理念突出更为积极的外交姿态,强调德国的国际责任

纵观“建构力量”角色提出以来外交行动反应方式与德国外交举措,德国外交政策出现了以下新变化:首先,德国外交政策更加突出德国主动承担国际责任,肩负国际社会发展的义务。在《新力量、新责任》中,德国政府认为其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繁荣,安全和自由。权力和影响力需要承担责任。[8]在美国正在发出明确的信号表明其今后在世界上的参与将更具选择性时,这意味着欧洲,特别是德国,将不得不承担更多的责任。在全球稳定和安全方面,德国积极参与全球整体范围内的安全保障,包括在欧盟内部的多方面参与、在处理西方与俄罗斯关系方面的领导作用、在中东和联合国驻非洲特派团内部署武装部队,以及在北约盟国领土上驻扎德国军队等。面对欧洲内部债务危机时,作为欧盟最大的经济体,德国政府继续加强欧盟内部经济治理,提高欧盟国家发展水平及能力,使欧洲成为稳定的、可持续发展的欧洲。此外,德国在全球治理领域利用其丰富的经验,积极开展卓有成效的公共外交,丰富德国在全球责任体系中的正面形象,提升其国家“软实力”。其次,在“建构力量”外交角色理念的影响下,德国外交姿态也更加积极主动。世界范围内大的冲突、国际形势变化、美国实力的相对衰落、全球治理问题的不断显现等一系列因素促使德国政策制定者在其外交领域更加主动,更具作为。在“积极外交政策”的牵引下,德国的外交空间领域不再仅仅集中于欧美国家,“新参与者”也受到了广泛关注。同样地,“积极外交政策”的内容也在不断丰富。随着经济交往及政治交流的深入,其“外溢效应”显著增强,德国政府在科教、能源、环保等议题上同其他行为体也开展积极了合作并取得丰硕成果。

(三)“建构力量”新外交角色理念作用发挥受到多重因素制约

德国政府提出“建构力量”新外交角色理念并赋予其深刻内涵,但这一外交理念仍受国际环境变化、历史因素及现实困境的制约。首先,德国国内对德国外交应坚持“价值观”为首亦或是“现实价值”为先的讨论仍然激烈。2013年4月11日,桑德·施耐德教授和劳围绕价值观和利益在德国外交中的作用各执一词。桑德·施耐德教授建议:“通过关注现实利益促使价值观获得突破”。劳则警告:“不能轻率地为了纯粹的利益而牺牲价值观。”[9]可见,德国外交进程中关于价值观和现实利益何者具有第一性的争论在短期内不可避免。其次,欧美国家对德国积极外交仍存疑虑。不同的经济和外交政策文化,加之物质利益冲突和对欧盟一体化理想程度的不同看法,德国政府难以说服其它成员国相信其拟议解决方案的可行性。这种利益冲突意味着德国经常受到不相容的期望的影响。例如,尽管希腊和意大利欢迎德国卷入难民危机,但中欧和东欧国家却对此强烈反对。另一方面,德国对外交政策领导权的主张很可能遭到抵制,特别是在那些将其视为“德国命令”的国家和地区。如希腊认为:在欧债危机中,德国在危机应对中实行专制、推行霸权,这种“专制领导”用适合经济强国的处方去医治经济弱国的病症,不仅没有减少问题,反而使很多国家陷入衰退。[10]美欧盟国对德国的担忧一定程度上也束缚了德国建构作用的发挥。如美国皮尤中心最新的调查结果显示:只有12%的美国人称德国为美国两大合作伙伴之一,落后于英国(33%)和中国(24%)[11]此外美国对德国进行的周密监听也证明了:在某种程度上,德国依然没有取得其盟友的信任。最后,国际环境也在变得更为复杂,西方世界制定议程和建立联盟的能力亦在不断减弱:美国在其资源减少的情况下不再愿意独自发挥全球霸权和国际秩序保障者的角色;欧盟仍处于金融危机、社会危机中,个别欧洲国家的国际参与也显著下降。随着参与国际秩序建构的主体越来越多,非欧盟国家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挑战欧盟。国际环境的多变也限制了德国“建构力量”作用的发挥。

三、结语

德国新外交角色理念理论提出与实践推进体现了德国积极的外交姿态。诚然,随着国际、国内形势的变化,德国外交政策更需要反思的能力、对国内外环境的适应性和行动空间。“建构力量”一方面强调了“价值观”因素,巩固与欧美国家的合作根基;另一方面也强调与“新参与者”建立起广泛而又灵活的合作网络,并且希望通过承担更多国际责任共同参与全球治理。可以预见的是,德国将越来越愿意独立于其传统盟友和伙伴做出决定,德国可能会比以往更加自信地在政治和经济方面追求自己的国家利益。如何保证德国及欧洲的行动能力和民主合法性;如何发挥德国在欧洲地区的领导作用,同时又成功地规避“德国的欧洲”的认知错误,这都是发挥“建构力量”新外交角色作用的着力点。在区域与全球治理结构深度调整的今天,德国政府也深知國际秩序的建构不可能只凭借某个国家的“单打独斗”。“作为深深融入相互依赖的国际关系网络中的国家,德国也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努力,与其他国家共同走向目标”。[8]德国政府将根据最新的挑战随时调整“建构力量”新外交角色理念发挥作用的领域与重点。这也将是德国未来维护自身发展利益的必然选择,并在此基础上为突破全球发展困境提供德国的智慧与贡献。

参考文献:

[1]GMF Neue Verantwortung:Elemente einer deutschen Aussen-und Sicherheitspolitik fuer eine und SWP,Neue Macht Welt im Umbruch,Berlin,2013.P9.

[2]Globalisierung gestalten–Partnerschaften ausbauen–Verantwortung teilen:Konzept der Bundesregierung”,2012.P5.

[3]CDU,CSU und SPD.Deutschlands Zukunft Gestalten. Koalitionsvertrag von CDU,CSU und SPD,2013.

[4]Rede von Bundeskanzlerin Angela Merkel auf der Veranstaltung der CDU/CSU-Bundestagsfraktion

60 Jahre Vertreibung–60 Jahre Wege zur Vers?nung,http://www.bundeskanzlerin.de/nn_915660/Content/DE/Archiv16/Rede/2006/09/2006-09-19-redebkin-60-jahre-vertreibung.html.

[5]Die transatlantischen Beziehungen一Grundpfeilerder deutschen Au?npolitik,http://www.auswaertiges—amt.de/DE/AussenpoIitik/Regionale Schwerpunkte/USMransatlantische Bez—allg-node.html.

[6]郭树勇.建构主义与国际政治[M].北京:长征出版社,2001.

[7]CDU,CSU und SPD.Ein neuer Aufbruch fuer Europa.Eine neue Dynamik fuer Deutschland.Ein neuer Zusammenhalt fuer unser Land.Koalitionsvertrag zwischen CDU,CSU und SPD,2018.

[8]SWP und GMF,Neue Macht Neue Verantwortung Elemente einer deutschen Au?n- und Sicherheitspolitik für eine Welt im Umbruch,Berlin,2013.

[9]“Werte und Interessen in der deutschen Au?npolitik.Streitgespr?h zwischen Eberhard Sandschneider undJ?g Lau in der DGAP”,https://dgap.org/de/node/23569.

[10]金玲.歐债危机中的“德国角色”辨析[J].欧洲研究,2012(5).

[11]Pew Research Center survey conducted in the U.S.Oct.pp.6-10,2017.Q1a-b.German results from K?ber-Stiftung survey conducted Oct,2017.

作者简介:谈沪东(1994—),男,安徽合肥人,单位为西南大学,研究方向为政党外交、德国外交。

(责任编辑:董惠安)

基金项目:本文系西南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项目“政党外交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研究”(SWU1909535)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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