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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带一路”视野之下张家口城市功能转变探析

2019-01-02于忠波陈静

西部学刊 2019年18期
关键词:互市张家口大道

于忠波 陈静

摘要:张家口成为商城与张库大道的兴起息息相关。对俄贸易开放是张库大道繁荣的直接推动力。京张铁路和张库公路的开通使张家口最终成为北方最重要的贸易重镇,至此完成从“武城”到“旱码头”的城市功能转变。以史鉴今,在“一带一路”背景下,在京津冀协同发展和冬奥会筹办的契机下,以区位和交通优势为依托,借鉴传统产业发展的历史经验,张家口必然迎来新的发展机遇。

关键词:“一带一路”;张家口;城市功能;张库大道

中图分类号:F127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CN61-1487-(2019)18-0011-05

一、“一带一路”的视野

在2019年1月24日,商务部新闻发言人高峰发布了2018年我国“一带一路”倡议取得的成绩:

进出口数据:2018年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货物贸易进出口总额达到了1.3万亿美元,同比增长16.3%。

中国对外投资数据:中国企业对沿线国家非金融类直接投资达到156.4亿美元,同期占比达到13%。

我国承包工程营业额:中国企业在沿线国家对外承包工程完成营业额893.3亿美元。

承包工程进展:马尔代夫中马友谊大桥通车、蒙内铁路开通运营、瓜达尔港具备作业能力,汉班托塔港二期工程主体完工等。

2019年,“一带一路”已签45亿美元项目。

自2013年9月和10月由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分别提出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合作倡议,2015年3月28日,国家发展改革委、外交部、商务部联合发布了《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之后,“一带一路”的各项举措,迅速得到实施,沿线国家参与热情高涨,由上面的一组数据也可看出,“一带一路”在实施之后短短的3年多时间里成绩斐然。

古丝绸之路是汉武帝刘彻派遣使臣张骞出使西域后逐步开辟的,以首都长安(今西安)为起点,经凉州、酒泉、瓜州、敦煌、中亚国家、阿富汗、伊朗、伊拉克、叙利亚等地区与国家而直达地中海沿岸,最终抵达罗马为终点,其全长6440公里。因为在经济交流中以丝绸为主要商品,因此该路线被后世称为“丝绸之路”。“丝绸之路”一词最早出现于1877年,德国地质地理学家李希霍芬在其著作《中国》一书中,把“从公元前114年至公元127年间,中国与中亚、中国与印度间以丝绸贸易为媒介的这条西域交通道路”命名为“丝绸之路”,这一名词很快被学术界和大众所接受,并正式运用。古丝绸之路不仅连接了东西方贸易,更是一条文化之路、发展之路、繁荣之路,丝路繁荣之时,亦是沿途各古国兴旺之时。

在21世纪之初,为建立繁荣互惠的新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习近平主席再次提出“一带一路”总体的战略构想:“一带一路”贯穿亚欧非大陆,一头是活跃的东亚经济圈,一頭是发达的欧洲经济圈,中间广大腹地国家经济发展潜力巨大。丝绸之路经济带重点畅通中国经中亚、俄罗斯至欧洲(波罗的海);中国经中亚、西亚至波斯湾、地中海;中国至东南亚、南亚、印度洋。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重点方向是从中国沿海港口过南海到印度洋,延伸至欧洲;从中国沿海港口过南海到南太平洋。根据“一带一路”走向,陆上依托国际大通道,以沿线中心城市为支撑,以重点经贸产业园区为合作平台,共同打造新亚欧大陆桥、中蒙俄、中国-中亚-西亚、中国-中南半岛等国际经济合作走廊;海上以重点港口为节点,共同建设通畅安全高效的运输大通道。中巴、孟中印缅两个经济走廊与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关联紧密,要进一步推动合作,取得更大进展。

从“一带一路”总体战略构想中,我们可以清晰看到,“一带一路”立足当今国际新形势,紧扣时代主题,顺应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文化多样化、社会信息化的潮流,秉持开放的区域合作精神,致力于维护全球自由贸易体系和开放型世界经济。“一带一路”以沿线城市和重点港口为节点,以重点经贸产业园区为平台的基本思路,给“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及城市带来的不仅是先进的技术和丰厚的资金投入,更是经济发展的新机遇。“一带一路”的经济发展视野也给曾经号称“旱码头”的内陆首屈一指的对外贸易城市、而今的冬季奥运城市张家口带来了新的经济发展视角。

二、张家口的区位优势

张家口位于河北省西北部,地处京蒙冀三省交汇,位于东经113°50′~116°30′,北纬39°30′~42°10′。东靠河北省承德市,东南毗连北京市,南邻河北省保定市,西、西南与山西省接壤,北、西北与内蒙古自治区交界,张家口市南北长289.2公里,东西宽216.2公里,总面积3.68万平方公里。地势西北高、东南低,阴山山脉横贯中部,将张家口市划分为坝上、坝下两大部分。

张家口处于蒙古高原到华北平原的过渡地区,这使张家口成为了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天然的分界线,同时作为在蒙古高原到华北平原最短的隘口,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张家口地势南北狭长,西北高且东南低,地处环山之中,山皆高耸,形势险要,例如发生于1211年的野狐岭之战,《元史·太祖纪》:“帝破昌、桓、抚等州,金纥石烈等来援,帝与战于獾儿嘴,大败之”[1],此次战役中,成吉思汗亲率10万大军迎战金国45万大军,采取集中优势兵力集中歼灭金国10万精锐的策略,最终击溃金军,金军精锐损失殆尽,从此金国丧失了对此战略要地的控制权,再也无力对抗蒙古铁骑的南下,此役不仅改变了蒙金之间的态势,也深刻地影响到了中国历史的走向。

张家口南部接壤华北平原,北部坝上地区衔接草原,位置得天独厚的张家口也是重要的贸易集散地和中转站。兴起于17世纪的万里茶道是继“丝绸之路”之后的又一条重要的国际商道,这条商道以今天的福建省武夷山(旧称崇安)为起点,经江西、湖南、湖北、河南、山西等地,辗转到达贸易中转站张家口,在张家口将茶叶等货物重新整理、打包后,用驼队运出,经乌兰巴托(旧称库伦),最终抵达今俄罗斯境内的恰克图(原属中国)。以张家口为起点的万里茶道的后半程也被称为张库大道。由于张家口在对俄、对蒙贸易中的重要地位,使之在清至民国初年被称为北方的商业中心、金融中心,名副其实的“旱码头”。

三、军城到商城嬗变之始

张家口堡是今天张家口市的“发源地”,今天的张家口市是在原来的“武城”张家口堡发展起来的,其城市功能也从最早始建军城逐步转变为商城。

《说文解字·卷十三》城,以盛民也。从土从成,成亦聲。张家口刚刚兴起时非城而为堡,《康熙字典》堡:“補抱切,音保。堡障,小城也。”[2]事实上,张家口最早见于文字的应是明洪武二十五年(1392),宣府镇报户部黄册中记载:“西路各卫之牧地:万全右卫牧地二百一十六顷,有可耕地三十九倾七十七亩。张家口牧地五顷五十亩,可耕地八十八亩。”明宣德四年(1429年),指挥使张文修筑张家口堡,位于万全右卫东南三十五里,宣府镇城西北四十四里,因堡背面的东、西太平山对峙如巨口,张家口由此得名,在大境门内修筑来远堡(上堡)之后,张家口堡亦被称为下堡,道光十四年万全县令施彦士重修《万全县志》卷二《建置志·城池》记载:“张家口下堡城,县东南三十里,高三丈二尺,方四里有奇。”[3]2009年时,经张家口史学专家实测张家口堡现存南北为374米,东西为550米,城制长方形。张家口堡始建之初,只是作为一个简单的屯兵军堡,为明代长城九边要冲宣府镇防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根据中国古代建制,为城者辟四门,为堡者辟二门,由于张家口的军事防御需要,初建之时,设置城门两座,东门为军事需要而用,称为永镇门,南门为正门,官员出行于此门,因此称为承恩门,为防止骑兵部队的冲锋突袭,在可能发生战事的西北方向未设置城门。与其他防御城制需要,永镇门与承恩门二门亦设瓮城,由于年代久远,瓮城目前仅余部分城墙。据史料记载张家口堡城墙周长约四里十三步,高达二丈,城墙之上设有角楼、箭楼以为御敌之用。《万全县志》中关于张家口堡驻军的记载:“原设守备一员,把总二员,存籍官军一千一百九十九员,实有官军一千七百零八员。”至清代,张家口的军事功能依然,清顺治十三年,设置分守参将,驻张家口堡,清参将为正三品职衔,统兵五千以上,说明张家口堡的军事功能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时至今日,张家口堡之内依然完整的保留了清代的守备署、协标署、中营署三处军事设施,其他粮仓、草料场齐备。

综上所述,张家口堡作为一个军事要塞,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武城”,“武城”作为其建设之初的重要功能,一直延续至近代,因此张家口堡被当地百姓亦称作“武城”,而时至今日在其东部的张家口商业中心街也称武城街,最早在武城街口有一座高大的牌楼,上书“武城风光”四字。然而,随着历史的发展,张家口堡的城市功能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一座北方贸易名城在明清时期悄然兴起,并在中国国际贸易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是张家口成为北方贸易中心的先天条件。史料记载,早在春秋时期:“恒代以北,以上谷(春秋战国时,张家口地区分属代郡、渔阳郡、上谷郡三郡)为雄,胡市即立,往往民饶于财……”其后在汉、唐、五代、宋辽时期,张家口地区相关贸易、商业史料屡见不鲜。至明代,张家口堡开始逐渐向张家口市扩展,同时也开始由“武城”向“商城”过渡,这种过渡与俺答汗的崛起是密不可分的。俺达汗(1507—1582年),又称阿拉坦汗、安滩、谙达、阿不孩等,也称索多汗、格根汗。明代蒙古右翼土默特部首领,蒙古黄金家族后裔达延汗之孙。初协助其兄处理蒙古右翼事务,明嘉靖三年至二十一年(1524-1542年)间协助博迪汗领兵东征西战,屡立战功,取得索多汗尊号。嘉靖元年(1522年)领兵攻打藩居和林地区的瓦剌残部;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攻占青海;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派侄儿胡图克台彻辰洪台吉攻打卫藏,基本控制了和林以南、卫藏以北、察哈尔以西、额尔齐斯河以东的广阔地区。明嘉靖年间,俺答汗在统治草原的过程中,渐渐意识到部族所需的粮食及生活用品,草原部族无法自足,以至出现“炊无釜,衣无帛”[4]的困境,要摆脱此种困境“必资内地以为用”,因此从嘉靖二十年秋开始,连续在二十一年闰五月、二十五年五月、二十五年七月、二十六年二月五次遣使向明王朝要求互市,由于当时的嘉靖帝朱厚熜等明政府统治阶层一直视蒙古旧部为最大威胁及种族偏见等原因,拒绝了俺答汗的互市请求。在和平手段无望的情况下,俺答汗不惜以武力相迫,于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二月,率蒙古部骑兵突袭宣府镇,再次要求互市,嘉靖帝仍拒绝互市。终于,在明嘉靖三十年(1551)年,俺答汗再次率蒙古铁骑突破明王朝边关防御,进攻至京师附近,明政府不得已之下,同意在宣府镇的新开口和大同镇的镇羌堡等地开设馬市,但互市要求极为严苛,规定每年仅开市两次,且不允许其入京朝贡。即便如此,明政府仍于开市的次年关闭了互市。此次互市虽然曲折短暂,但却拉开了张家口堡由“武城”向“商城”转变的帷幕。

隆庆四年(1570),俺答汗之孙把汉那吉降明事件使原本沉寂下来的互市有了新的转机。据清谷应泰的《明史纪事本末》:把汉那吉者,俺答第三子铁皆台吉之子也。幼孤,育于俺答妻一刻哈屯所,命仆阿力哥之妻乳焉……适俺答长女哑不害有所生三娘子者,貌甚艳丽,已受袄儿都司聘。俺答夺取之,袄儿恚甚,将攻俺答。俺答无以解,即以那吉所聘兔金的女偿之。那吉怒,谓阿力哥曰:“我祖妻外孙,又夺孙妇与人。吾不能为若孙,吾行矣。”遂与阿力哥同妻比吉女等十人南走,叩关请降。”把汉那吉的降明,使处于对峙状态的俺答汗与明政府有了新的接触。俺答汗为确保把汉那吉之安全及有意与明政府缓和,而明政府有意图以此事件为契机劝说俺答汗归顺,双方关系再次取得和解,明政府于该年十二月归还把汉那吉,《明穆宗实录》载“(宣府)总督王崇古言俺答得孙后遣使来谢且乞表式请封。”在内阁首辅高拱及次辅张居正的倡议下,最终促成隆庆五年(1571)的“隆庆和议”。“隆庆和议”的主要内容除了册封俺答汗为顺义王之外,重要内容之一就是明确规定了在张家口堡等地开放互市。之所以确定张家口堡开放互市的主要原因在于其地理位置的优势:接壤草原,便于蒙古商人运送马匹、牛羊牲畜,且张家口堡北部长城沿线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利于防止蒙古骑兵突袭,张家口堡的互市地点被确定在今大境门外的西沟,双方以马匹、牛羊、皮货等交换丝绸、布匹、铁锅等,后茶叶在俺答汗的请求下也加入贸易中。张家口堡外的互市十分繁盛,仅隆庆五年开市之初,从六月十三日至二十六日民市与官市的交易量就达到了六千九百一十二头和一千九百九十三匹的数量,至万历三年(1575年)交易额已经由开市之初的万两白银增至十二万万两白银,史料记载:“南京罗缎铺、苏杭缎绸铺、潞州绸铺……,各行交易,铺沿长四五里许”[5],明代诗人穆文熙在诗文中描写三娘子(三娘子(1550-1612)史称“钟金哈屯”、“也儿克兔哈屯”、“克兔哈屯”等,黄金家族嫡系后裔。明代蒙古右翼土默特万户首领俺答汗之妻。俺答汗死后,主持政务三十年,加强了与中原的政治经济联系,促进了蒙汉地区间的经济文化交流。)随俺答汗巡视张家口堡外互市时的情景:

小小胡姬学汉装,满身貂锦压明珰。

金鞭娇踏桃花马,共逐单于入市场。

为进一步加强对互市的管理及防御安全的需要,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宣府镇总督汪道亨巡边时,到达张家口堡外,感叹到“上谷延袤三百里,未有若此山之扼要而雄恃也!”于是奏请明政府依长城旧垣修筑城堡,并亲自命名为“来远堡”,寓意“近者悦,远者来”。来远堡东西堡墙与长城相连接,周长二里十三步,城墙高三丈五尺,下以条石为基。环堡四隅各建一座戍楼。据汪道亨《张家口新筑来远堡记》记载来远堡“东南二面并西垣接联旧城,四正曲直,沿长一百四丈四尺,平高三丈,上加女墙五尺”。城堡设两门,北门来远,西南门永顺”。来远堡当时被称为市圈,因与张家口堡相对,因此也被称为上堡,而张家口堡即称为下堡,来远堡的功能为“平战兼顾”,战争时期可固守,和平时期可互市,堡内设有互市市场、观市厅、抚赏厅、司税房等机构。从来远堡内的机构设置可以看出,虽然来远堡修筑目的中具有军事防御功用,但是更多地是为规范互市市场的管理。来远堡修筑之后,互市经济更加繁荣,在古画《马市图》中描绘了当时来远堡互市的繁荣,清初宣府官员王鹭所作《马市图序》原文记载:“规方壖地,百货纷集……”“其外穹庐千帐,隐隐展展,射生投距之伦莫可名数”。而《宣府镇志》记载:此时的张家口堡更是“各行交易铺沿长四五里许,商贾皆争居之”。

发展至17世纪初,互市经济的繁荣与发展使张家口的城市功能由单纯的边关防御重地转向军事要塞与贸易集散地并重的发展道路,同时在来远堡修筑之后,张家口堡内以及张家口堡与来远堡之间的街道(即现在的明德北街与明德南街,这两条街贯穿南北,连接张家口堡与来远堡,是当时著名的商贸大街)开始出现众多的商家店铺,尤其是来张家口堡内则开始出现富商大贾的居住。张家口堡与来远堡的修筑与发展,不但为今天的张家口市奠定了雏形,也为张家口在明清时期以至近代的城市功能及经济发展确定了较为清晰的走向,这个时期的张家口开始了正式的“武城”向“商城”的转变。

四、张库大道与“商城之兴”

(一)张库探源

张家口最终成为北方最重要的贸易重镇与张库大道的兴起是息息相关的。张库大道是在“丝绸之路”后崛起的又一条重要的国际商路,目前史学界研究中,将张库大道分为广义与狭义,广义的张库大道即前文中所提及的“万里茶道”指从福建武夷山至张家口再到库伦(今乌兰巴托)延申至恰克图;而狭义的张库大道既从张家口至库伦。此外,史学界对张库大道的兴起时间也颇有分歧,一方观点认为兴起于汉唐时期;一方认为兴起于宋元时期。事实上,库伦始建于崇祯十二年(1639),初称乌尔格,是蒙古喀尔喀部第一个活佛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的驻地,而库伦在蒙语中意为大寺院。由此可见或许草原贸易之路在更早时期已经出现,但真正意义的张库大道必然兴起于明清之际,而繁荣于清代。根据张家口地方史专家考证“张库”一词最早应出现于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在该年五月初五军机处抄交察哈尔部都统诚勋奏请张家口自开商埠折中称:“察哈尔居西北要冲,握诸边枢纽,张家口又为全察之枢纽……张库之起点也”。张库大道之前身应为”跑草地”的另一名称“通驿站”。元明清三代为加强对西北地区及草原腹地的控制,相继经张家口建立了一系列的驿站,如元代的“孛老站道”体系,明代的九边防御体系,清代的军台体系,尤其是清初设置的阿尔泰军台从张家口开始一路延申至草原腹地。而最早的商人在出张家口至草原腹地的商路便是沿着这些驿站而行的,所以张库大道的前身应是此前的“通驿站”,通过对史料的考察及张家口地方史专家的介绍,沿驿站而行张库大道的基本走向应是从福建崇安出发辗转至张家口,再从张家口大境门(长城四大关口之一,也是万里长城中唯一称之为门的关口,始建于清顺治元年即1644年,张家口标志性古迹)外出发,一路向北,经今张北、化德、苏尼特旗、二连浩特、赛音山达、乔伊尔、至乌兰巴托,再从乌兰巴托出发经达尔汗、阿勒坦布拉格、至恰克图。到达恰克图之后,事实上贸易依然在延续,最远会经莫斯科抵达伦敦。由于整个贸易路程接近万里,因此被称为“万里茶道”。

(二)张库大道与“商城”之兴

明清之际在张家口互市繁荣的同時,聚集于张家口的一部分商人开始携带丝绸、布匹、木器、瓷器、铜铁器等货品走向草原,到草原之上于牧民交换马匹、牛羊、骆驼、皮货、药材等,这种走出的交易在当时被称为“跑草地”、“通驿站”,而这种以货易货的交易方式也称为“出拔子”。在清顺治元年,清政府定鼎中原,实现了“内外一统”,此时的清政府为安定、拉拢蒙古各部,加强了对蒙古各部的贸易开放,清初晋商之中崛起的“八大皇商”(指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翟堂、田生兰、梁嘉宾、黄云发八家,《万全县志》记载“自本朝龙兴辽左遣人来张市易,皆八家主之”由此被赐封为八大皇商。)八大皇商依靠经济实力与政治特权,手持清政府所颁龙帖开始了近百年的对外贸易,张库大道的收益使得鼎盛时期的八大皇商在当时内蒙古库伦拥有400多家商号。晋商的“走东口”与“走西口”是晋商在北方的两条重要贸易途径,也是明清时期晋商崛起的重要支柱。

对俄贸易的开放是张库大道繁荣的直接推动力。16世纪后期,俄罗斯沙皇伊凡四世开始在西伯利亚及远东地区扩张领土,至17世纪中叶,俄罗斯殖民势力开始侵入中国东北黑龙江流域,清政府多次交涉无效后,双方发生战争,1685、1686两次雅克萨战争,俄方战败,双方就边界问题展开谈判,清政府代表索额图与俄方代表戈洛文于1689年9月签订中俄《尼布楚条约》。在《尼布楚条约》原文第五条规定:“自和约已定之日起,凡两国人民持有护照者,俱得过界来往,并许其贸易互市”,自1689年起到1718年,俄国商队先后十次千里迢迢来北京贸易,每隔两年一次,人数最多时达到478人。1693年,俄国派使节赴北京觐见要求通商,由于其使节行三拜九叩礼,康熙皇帝非常高兴,特准俄国在北京建“俄馆”,由于俄商队人数众多,交易量大,给北京等地的社会秩序造成较大影响,因此在1704年清政府规定俄商队每三年可以派200人商队入京逗留80天。康熙四十七年(1708)经清政府许可,俄国商队开始由厄尔口城(今伊尔库茨克)经库伦到张家口,再经张家口路线至北京,该路线大大缩短了路程所需时间,而库伦的中国商人也开始在清政府的支持下组成商帮去西伯利亚进行贸易,张库大道开始连通。但由于此后沙俄继续侵扰我北方领土,清政府于1722年宣布关闭商道。

《尼布楚条约》签订后,俄国商队在中国获利颇丰,沙俄政府对中俄贸易十分重视,为确保俄国商队的贸易,沙俄政府出台一系列政策确保对华贸易。由于《尼布楚条约》勘定了中俄东部边界,而中部边界尚未厘清,因此清政府意图通过谈判勘定中部边界;而俄方除获取土地外,更主要的目标是为扩大对华贸易,尤其是在1722年清政府宣布关闭中俄贸易之后,俄方急于通过缔结条约恢复中俄贸易,因此双方于雍正六年(1728)六月,中俄两国全权使臣在恰克图正式签订了两国政治、经济、宗教等方面的总协议《恰克图条约》。《恰克图条约》中,关于贸易确定中俄双方以恰克图为通商之地,允许俄国商队每三年到达北京一次,不得超过200人,清政府支持以张家口和库伦为基地,通商至恰克图进行贸易活动,同年库伦护军扎尔固齐带领张家口的旅蒙商队与俄方商人在恰克图进行了首次的换货贸易,至此张库大道正式延伸至恰克图,张库大道正式全线贯通。地处万里茶路重要节点的张家口此时已经成为对蒙、对俄贸易集散地和储运基地,在清对外贸易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清康熙、乾隆年间张家口就有“塞外商埠”、“塞上皮都”之美誉,起初的张库大道交易的货品主要以布匹、绸缎、生丝等为主,但随着俄商对茶叶需要量的不断增大,至1768年茶叶以经成为张库大道的主要交易货品,据统计1727年张库大道输出茶叶25000箱,1750年输出砖茶13000普特(一普特约16.38公斤),1810年增加至57000普特,《海国图志》卷八十一记载:道光十二年(1832)俄国商人从中国北部边界蒙古地方买走黑茶646.1万磅;张家口—库伦—恰克图路线的贯通,使张家口大境门外一排繁荣景象,几乎每日都有逶迤远去的驼队,在张家口专营旅蒙贸易的商号由康熙年间的八家发展至道光年间已近260余家,从俄商于1860年在张家口开办首家洋行开始,至1902年,各国商人在张家口已经开办洋行四十余家,此时的张家口上堡与下堡中外商贾云集。《口北三厅志》中记录《张家口城楼》一诗,描绘了当时张家口城市的繁荣:

蜿蜒城势列长蛇,堡断河连水折沙。

驵侩驿通中外市,牛羊气杂往来车。

神争社会当场彩,女竞边妆满髻花。

一望西风烟草寂,骆鸣旃幕夕阳斜。[6]

五、京张铁路与“旱码头”

19世纪六七十年代,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后的西方列强为扩大在华利益,争相加大在中国的资本输出,其中修筑铁路也是其扩展在华势力范围及资本输出的重要手段。由于张家口为清政府首都的“北大门”,具有重要的军事防御意义,加之张家口在对外贸易举足轻重的重要地位,为支持张库大道的贸易,清政府决定修筑北京至张家口的铁路。早在1899年之前,俄方就试图修筑从恰克图经库伦、张家口至北京的铁路,当时出于种种原因考虑,清政府未与允许。随着经济、政治形势的转变,1904年清政府决定修筑北京至张家口段铁路,英、俄列强闻讯后从各自利益出发都试图取得铁路修筑权,在权衡再三之后,清政府决定由詹天佑主持自行修筑京张铁路,由于技术与设备的缺乏,列强对中国人自行修筑铁路持嘲讽之态度。

京张铁路于1905年9月开工修建,全长约200公里,当时的总设计师詹天佑在铁路修筑过程中创造性地设计了“人”字型铁路,历尽艰辛,近代史上由中国人自行设计建造的第一条铁路于1909年9月建成。京张铁路的终点站即原来的张家口北站(由于2022年冬季奥运会京张高铁建设需要,北站现已停止通车,辟为铁路博物馆,尚未开放),地处清水河东岸,也就是今天的桥东区,当时由于车站的修建,一些商家纷纷在此地抢购地皮、开设商铺、建筑民居,随着人口的大量涌入,张家口的另一重要商业区开始形成即今天张家口的桥东区,至此张家口的近代城市版图基本形成。为进一步推动张库大道的贸易繁荣,1918年国民政府西北筹边使徐树铮指挥当时的国民国防军整修了张库公路,张库公路成为了当时为数不多的汽车运营公路,1918年4月年由商人景学钤、张祖荫等人合办的“大成张库汽车公司”投入运营,初由汽车8辆,后增至24辆,主要从事张库大道的货物运输,此后张家口又先后成立了多家汽车运输公司,1933年,天津大公报社出版的杜庚尧:《张库通商》第四篇中记载“迄十三年,车行居然增至三十余家,有车一百五十余部”。据《察哈尔通志》记载:“张库汽车路修通后,市场更加繁荣,有大小商号7000余家,银号30余家,年贸易额达15000万两白银”,其中年销茶砖三十万箱,输入羊毛一千万斤,羊皮一千五百万张之多”。

一条铁路、一条公路的修建使张家口的对外贸易进入全盛時期。各行各业的繁荣昌盛开始推动张家口成为中国北方真正的“商城”、名副其实的“旱码头”。至此张家口的城市功能转化完成。

六、“商城”再兴之思

“一带一路”战略构想所取得的成绩是举世瞩目的,纵观张家口的发展,地理区位的优势是张家口“武城”之兴和“商城”之盛的根本,在京津冀协同发展的大背景下,张家口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京张高铁即将建成,与首都北京毗邻的区位优势更加明显,张家口成为了北京2022年冬奥会雪上项目主办城市,被确定为新能源示范区,张家口城市发展的关键时刻已经来临,以张家口的区位优势为基础,借助“一带一路”的东风,张家口这颗塞外明珠必然再次绽放出新的光彩!

参考文献:

[1]李瑞杰,肖守库.蒙金野狐岭、会河川战役考[J].学术交流,2006(8).

[2]康熙字典[M].天津古籍出版社,2011.

[3]刘振瑛.品读张家口·第四章·张家口堡肇建始末[M]//张家口堡历史文化研究会丛书(内部资料).张家口市光华印刷有限责任公司,2010.

[4](清)吴广成.西夏书事·卷九[M].广文出版社,1968.

[5]张居正敕修.明穆宗实录[M].古书社,2008.

[6]金志章.口北三厅志·卷十五·艺文四[M].清乾隆23年.

作者简介:于忠波(1980—),男,汉族,黑龙江省齐齐哈尔人,单位为牡丹江师范学院历史文化学院,研究方向为中学历史教学、地方历史文化。

陈静(1993—),女,土家族,湖北恩施人,单位为牡丹江师范学院,主要研究方向为教育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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