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几件茶炉
2018-12-26王大濛
王大濛
开风门以折扇形,摹古人风门式,扇形构思妙极,象征风意。炉后面制抽屉炉灰,可随时抽出,不费力也干净利落。
上刻“松涛”二字。古人茶炉煮水发出松涛声,大约是令人“心远”的声音,曾有夜里在黄山松林之中静听松涛之声,确有此意。
熟铁板上刻字不易,将铁炉夹在台虎钳上,用凿子铁锤一边敲打一边意在写,不过不能出错,凿痕不可修正,要一步到位。
为了安全另又设计了炉盖,如有事外出,提出陶壶,盖上炉盖关上风门立即走人,心安理得。
民国人虽然用西洋设备制造出保险箱,但文脉不断。与明式家具相似形制的大边、束腰、箱提手,样样是中国文化的“脸面”。所以我称改制后的茶炉为“明式茶炉”。
还制作了与铁茶炉相配的吹火筒。吹火筒以小竹筒制成,留竹节,竹节中心钻小眼孔。孔不宜大,当以嘴轻吹时,通过小眼孔让风徐徐进入风门为好,吹风不可太猛,既不文雅也会使炭灰乱飞。刻铭“风火相欢”,亦谓煮茶把玩之具。
曾于“闳庐”见到东瀛一吹火筒,紫竹质,古雅绝伦,轻吹时能发出远笛之声,令人心远。细观内部构造,无任何机关,也曾仿造,以其竹筒粗细、眼孔大小摹仿十几件,却无一出声,是一憾事。
除了最喜欢的这件自制铁茶炉外,家中还有各式茶炉七八件。
一件东瀛的白泥炉,素白清雅。配上侧把煮水壶,目之所触,真得文气三分。炉与壶极其轻薄,这种手感也会带来一种文雅的体验。
当然东瀛人并不只有这一种秀雅的茶炉。有一位相当著名的大画家富冈铁斋,他所制的白泥炉拙朴天真,类似金冬心漆书之美,包含着一种禅寂意味。
也有几件老炉。
记得十多年前在南禅寺淘到一件清代小铜炉,甚是欢喜。
收腰撇足,左右箱式铜环,它的造型语言相通于明式家具,有一种端雅堂正的气象,并且小中见大,闲雅之致。老件总有缺失,炉的炭搁圈没有了,让金工朋友定制,并设计制作封门,然后就可以用了。添炭点火煮茶,一件上百年息火的茶炉恢复了它的生命。
五年前曾收藏一件石炉,约清中期,苏州花岗岩石质,形似石鼓浑厚坚致,风门上斜状直通炉膛,斜形是搁松枝引火上扬,烧一段,再往上伸一段,甚是有趣。
石炉谓茶炉中最古朴者,富有山野之氣。古人有句: “待到春风二三月,石炉敲火试新茶。”宋代方岳也有句云: “石炉松火尽从容”。
在春风荡漾中的林间,石炉点燃松枝煮着茶,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有人觉得煮茶麻烦,生火吹火,也不便利。
比起来,现代生活的电水壶的确是方便,但缺失了温暖的人性,水温也达不到泡茶的要求,看似沸腾了,其实只是表面。
现代生活总是快捷地、急急忙忙地、如同赶鸭子似的往前奔走,极少去慢慢咀嚼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生命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呢?这是我们每个当代人值得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