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战争时期太行根据地的赞皇《农民报》

张 瑛，申嫣平

（晋中学院 学报编辑部，山西晋中030619）

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有数种的小型报纸在太行革命根据地的各级党的组织、政府、机关、学校、工厂、矿山、部队广泛传播着，构成了强大的宣传网络，对于组织民众、打击敌人、传播党中央以及地方党组织的指示，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并为共和国的建立立下了不朽的功勋。［1］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类小型报纸保存至今者非常稀少。这些仅存的边区小报，保存了那个特殊时代的一批珍贵的“社会记忆”。赞皇《农民报》便是其中之一。

国家图书馆现藏太行区县级小报“赞皇《农民报》”5期6张6版（其中有一期为2张 2版）。（1）其第67期（1948年11月23日）版面分析：报纸单页单版，（2）八开油印，（3）全部采用繁体，文字排版有三种形式：繁体竖排（从上往下、从右往左）、繁体横排（从左往右，从上往下）、繁体横排（从右往左，从上往下）。赞皇《农民报》整张报纸版面平面设计可以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报头部分；第二部分是报纸主体版面内容部分，第二部分的外围是一个竖形28×21 cm长方形黑线框。

一、赞皇《农民报》报头板面设计与内容信息编辑

报头部分在报纸的最上方，占整个版面的七分之一，报名《农民报》空心行书三字从右往左横写于报头正中间，报头左边是繁体竖排的一则通知：

各区、村干部、通讯员、小学教员同志：昨天发下目前写稿内容和收集材料提纲，望接到后马上收集材料，写成稿或汇报，速送《农民报》为要！千万不要放起来不理。（办公室）

报头的右边上方是繁体横排横写（从右往左）“阴历十月廿二日小雪”，下方是一个长方形2×5 cm长的黑线框，内文繁体横排横写（从左往右）“赞皇联合办公室编印，一九四八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第六十七期”。

从报头版面设计分析，除报名之外，主要是发通知和告诉阅报者编辑的日期、编辑部门名称和地址，日期分为阴历和阳历。当时报纸的读者有阅读者和听别人阅读而获得信息者，这里所提到的“听别人阅读而获得信息者”是当时报纸内容的最大接受群体，我们称之为“隐形读者”。在当时的中国社会，县份以下，无论是城市还是乡镇、农村，有文化的人或者说“识字”的人非常少。鉴于这种情况，报纸在发行过程中，往往是将其发行到有文化的人，或者说是“识字”“粗粗识字”人的手中，再通过他们在广大民众中进行“视听阅读接受”（阅读者不仅阅读，还兼带有解释宣传的责任），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将报纸的内容传达给广大民众，才能将报纸的信息传播出去。第63期《读小报推动工作李喜罕组打窨子一个》这样说：“杜庄接到九月二十六日的农民小报（《农民报》），登载我村妇女计划打窨子闹纺织那个稿，在晚上开全体群众大会，向男女老少念了念，李喜罕组的妇女们都很高兴，别的组里妇女可是都着了慌了，在第二天李喜罕组里男组长刘玉田在地组开了个会……”（4）这里“在晚上开全体群众大会，向男女老少念了念”中的“男女老少”则是属于报纸的“隐形读者”，即属于报纸内容的最大部分接受者。当时的中国社会，尤其是农村，通用的日历是阴历，所以报头中出现了阴历和公历相对照的显示时间的形式。报头的左边长方形框中也可以看到，将报纸编辑部的地址标注在这里，以便各级机关、广大民众、读者投稿和互相传递信息时联系报社之使用。

从上面报头左边的一段文字中，我们还可以知道这是《赞皇报》编辑部写给报纸主要通讯员、投稿员、投送员、阅读员、听读、反馈者的一则《通知》，这里提到的“各区、村干部、通信员、小学教员”，正是当时县份以下围绕着报纸最活跃的一批“特殊”人群，他们既是报纸报面内容本地信息搜集反馈的主要来源，又是报纸信息报面内容的主要传播者和指导者，这些都是当时属于“有文化的人”“识字的人”群，他们对于报纸的关心、传播、反馈在报纸编辑、发行和影响中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在解放战争时期，战争形势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甚至在发生着激烈的变化，报纸首先要根据形势来对内容和材料进行编辑，“目前写稿内容和收集材料提纲”正说明了写稿内容、收集材料的“紧跟形势”性、“提纲性”。

表1 赞皇《农民报》报头右部编辑类别内容变化

其他期报头的版面编辑基本上沿用了第67期的形式，报头的中部是报名，右部是通知，左部是日期和编辑部名称和地址。所以，左部和中部版式是基本固定不变的，而右部的内容则在频繁变化，主要是国内最新的新闻报道和当前县里要做的最主要事情。国内最新的新闻报道方面，当时民众最为关心的是解放战争战场形势的最新变化，县内政府和民众最为关心的事情是秋收后“耕秋地”情况通报。当时的农村十分重视“耕秋地”，因为“深耕秋地”对于来年的春种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且翻早不翻晚，秋收后及早进行，这样不仅能有充分的时间使得土壤熟化，有利于土壤储存晚秋降水，建立土壤耕层水库，达到秋墒春用的效果。第63期还报道了“南章村秋耕地基本耕完，只剩下棉花地没有耕”，什么原因，“现在群众正在运粮”，这里的运粮不是指从地里往家里“运秋粮”，而是为解放战争中我军的作战之“农民为部队后勤运粮”，从这里也可知，当时国家和县份最大的事情就是“夺取解放战争”的最后胜利，建设一个新的中国。

二、报纸主体版面栏目与内容信息编辑

赞皇《农民报》第67期（1948年11月23日）报纸主体版面是在报头的下方，由一个竖形28×21cm长方形黑线框构成。黑线框内由横线切割成三块栏面（即首栏、二栏、三栏），并将主体内容分别放入这三块栏面中，三块版面中各期主体栏下又将栏面切割成大小不同的块数，如：67期为“一二三”（即首栏仍为一块，二栏是二块，三栏是三块）、66期为“一五四”、63期为“一三二”、64期为“三二一”、65期为“三三一”，均根据实际内容种类的多少来进行主体栏面块数的切割。

主体版面栏目内容均为繁体竖排，字体从上往下、从右往左顺序排列。字体虽然是刻工用铁笔刻写，但都是统一用相当于今之仿宋形的竖长形小四号字体，体现出规范、严肃、庄重、清丽的风格特征。标题则变化多端，标题字体虽都是宋体，但有大有小，有繁体从右往左横排，有繁体从上往下竖排，标题字体大小和排列顺序的多样化，使得版面活跃、醒目、新颖。总之，报纸主体版面编辑设计体现出“活跃化”“醒目化”“新颖化”的风格，尽管没有图片嵌入，而在当时紧张的战争和生产的气氛中，这样运作也深刻体现了编辑的匠心独具。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大部分主体版面内容的文章末尾都有提供者、作者、通讯员、编者的名字，这对于编辑、作者、通讯员都是一种鼓励，并同时带有一种“文责自负”的性质。

主体版面三栏（首栏、二栏、三栏）中内容之标题分别列表如下：

表2 主体版面三栏版面内容之标题名称表

头栏即头版，其内容是国内和县内新近所发生的最为重要的新闻大事。这五期的头栏新闻主要涉及了国内战争形势的报道、县内轰轰烈烈的农村土地改革运动、秋季耕地生产运动和妇女纺织运动，这应该是当时根据地县份最为重要的工作和正在进行的事情。

第65期头栏头条新闻标题是《太原参战大队的来信》，这封来信是“赞皇参战大队长朱纪宗、政委魏荫南、副大队长侯肇民”1948年11月4日写给赞皇县全体参战家属、干部和全县老乡的。这期报纸出版的日期是11月15日，可知当时信从太原前线寄到赞皇需要大约半月20天的时间。这封信内容有下面几点：第一是告诉参战大队现在临时的居住点在太原阳曲县华池凹，是在太原的东山上。第二是告诉最近一个月战事情况：10月前半月，我军将出来骚扰的敌人消灭了两个师、攻占了太原附近的东山、北山、西山；前几天有一个整团又两个连投降我军。下雨的那天晚上和第二天白天，又收复了十四个阵地，消灭了阎匪两个营，并占领了飞机场。据说，明天就要总攻太原了，不久太原就会解放了，咱参战大队就可以“得胜西归”和乡亲们见面团聚了。第三是告诉我军在其他地方的胜利消息：长春国民党军全部投降我军，沈阳解放了，还有河南郑州、开封也解放了。第四，参战大队的任务是往前线运送弹药，我们1 500多人在一起吃饭、睡觉很痛快。第五，希望乡亲们在家乡加油生产、努力工作、加强支前，以便早日打到南京去“活捉蒋介石，过我们永久的安生日子”。这虽然是一封信，描述了“参战大队”为保证大部队战争的胜利，尽管冒着枪林弹雨、冒着生命危险在山里一起吃睡，但他们感觉到生活得“很痛快”，而且还鼓励乡亲们努力生产、加强支前，这正是反映了此时此刻根据地的民众，在各级党组织的领导下，为了“新中国”的诞生而付出的艰辛努力和无私的贡献。而更使人兴奋的是，“参战大队”不仅带来了自己的军队每天胜利的消息，更带来了国内解放军节节胜利的消息，这封信正是通过小报的传播，把这些信息又传递给了更多的千万万万的根据地民众，使得他们更加信心百倍地投入到迎接胜利的火热生活和斗争中去。

二栏内容是关于县里次要一些的工作安排和进行情况。如妇女纺织情况、组织合作社情况等，将这些事情中走在最前面的模范事迹模范人物进行报道，从而为全县此类工作的进一步开展和下一步工作的努力方向起到一种提示和模范带头作用。

三栏内容是关于县内民众或政府机构见报、读报、听报后的反馈意见，以及针对一些县内普遍关心的国内时势问题做出答复。这些反馈意见或建议往往带有普遍性和教育性。下面就三栏中的具体内容进行分析：

第66期《批评：牧牛应到山上去》是说“今年麦子（指冬小麦）被蚂蚱吃了后，又补种起来，补种的麦子刚出来，又被损人利己的人喂的牛羊给吃了，这是非常不合乎情理的事，上级应快指示各村、马上禁止放牛羊的将牛羊放到群众的麦苗油菜地里去。”在当时这并不是个别的现象，而是在农村普遍存在着的一种“牛羊吃麦苗的现象”，针对这种现象，上级应有一个统一的指示为盼。

第64期，华北银行赞皇分行在《批评意见》栏写的《为什么收不回来贷款呢？》指出，贷款是去年冬季发放的，现在秋季庄稼收获了、生产结束了，要收回的，大部分人的贷款收回了，但还有个别人的贷款没有收回，原因有三：村干部不愿意去催要，害怕得罪人；去年发贷款走的是“贫雇路线”，只看需要，不看是否能收回；有些人认为贷款是上面“恩赐”和“照顾”的钱，本来就不想还或不打算还，还说“我没有钱，如果要钱就得卖粮食、卖牲口”。银行针对这样的情况提出建议，村干部要加强工作，催还贷款，还要做好工作，因为不还贷款不仅会影响今年的贷款发放，而且由于信用问题对个人今后的贷款和进一步的生产会产生大的影响。

第65期如《听了谣言上了当，亲爱的儿子没指望》说的是这么一件事情：四区南漥村李玉明家有五口人，所生一子三岁了，本年七月二十八九日，孩子不想吃饭，又拉稀，他听说“神水”能治病，就跑到很远的一个村子里请来了“神水”，让孩子喝了，没有想到孩子病情逐渐加重，最后两眼一瞪就死了。

第66期《任春春自己把自己治死了》是同样的案例：死者下徐乐村任春春，四十五岁，她在去年十月得了肚疼的病，听别人说喝了“神水”能治病，就在九月十三日叫他大儿子任兰顺去给她掏“神水”，大儿子没有去。十四日，又叫二儿子去，也没有掏回来。十五日，让她儿媳妇去才掏回来，她很欢喜地喝了下去。十六日，她病情加重，最终肚疼死了。

第64期《高福荣和高香香喝神水喝死了》。南关高福荣和高香香是亲叔伯妯娌，她俩都有多年的老病（吐血病），九月初，他们听说元氏县吴基寨山上出了神水，福荣马上叫她男人去取，高香香也叫福荣的男人去给捎上，郑聚小取回神水她俩喝了后，没有什么效果，两人又叫他人去帮着取神水，取回又喝了，结果九月十八日，福荣就死了，九月二十六日，香香也死了。

上面的报道，说明当时战争环境下农村的贫穷落后和缺医少药，喝神水治病竟然成为了整个根据地县份普遍存在的一种“见怪不怪”的现象。尽管当时县里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来进行补救工作，但报纸上大量地刊登这样的消息，已经是给县里的民众一个非常好的提示，即今后民众有了病应该去找医生看，而不是去喝所谓的“神水”治病，否则会适得其反，使得病人病情加重或者导致死亡的严重后果。

第65期问答栏《解放军在什么地方打仗，指挥人都是谁？》这是当时民众普遍关心的一个问题，报纸的回答很全面：第一个是东北战场，林彪和罗荣桓等将军指挥，东北已全部解放。第二个是华北战场，总负责司令员聂荣臻。徐向前正在晋中指挥部队攻打太原。杨得志和罗瑞卿在平绥线指挥，解放了包头。第三个是华东战场，陈毅和粟裕两将军指挥，打下了济南府。第四个是华中战场，刘伯承和邓小平两将军指挥，秋季攻势打下了开封、郑州。第五个是西北战场，彭德怀（副总司令）和贺龙两将军指挥，秋季攻势共消灭敌人两三万人，解放了六座县城，现在离西安不远了。

三、结语

列宁认为：“报纸不仅是集体的宣传员和集体的鼓动员，而且是集体的组织者。就后一点来说，可以把报纸比作脚手架，它搭在施工的建筑物周围，显示出建筑物的轮廓，便于各个建筑工人之间的来往，有助于他们分配工作和观察有组织的劳动所获得的总成绩。”［2］156太行一专署（一分区）的赞皇《农民报》现存5期（1948年）的内容，真实地反映了当时根据地军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展开的土改运动、整党运动以及调动县里物力人力支援解放战争的情况。那个时期，太行革命根据地类似赞皇《农民报》的报纸有近千种之多，赞皇《农民报》的版面设计、栏目形式、编辑内容，展现了解放战争即将在华北地区取得全面伟大胜利前太行区小型报纸编辑传播的一个真实情况。根据地军民也正是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通过报纸的宣传、鼓动、组织作用，才迎来了全国的解放，迎来了共和国的建立。

注释

（1）河北赞皇县在抗日解放战争时期属于太行区一专署（太行一分区）行政区划范畴，国家图书馆除藏有赞皇《农民报》（1948年）外，还藏有赞皇《文教通讯》（1948年）小报7版7张。此报属于国内档案馆、图书馆所仅存者。这5期分别是：第63期（1948年11月7日）、64期（1948年11月10日）、65期（1948年11月15日）、第66期（1948年11月18日）、67期（1948年11月23日）。若按这连续5期分析，大致以三日一刊，那么创刊约是在此第63期（1948年11月7日）刊行之半年前，即1948年4月至5月间。

（2）一般是单页单版，也有比较特殊者，如第66期就是两页两版。

（3）解放战争时期，太行根据地物质设备十分贫乏，当时县级小报大部分采用的是蜡纸铁笔刻印，刻印好后将蜡纸反贴木框之纱网上，然后再用油滾蘸墨，手工一张一张印刷，晾干后托给交通员发行，有条件的才用石印或铅印，但很少。同时由于油印设备简单，传播速度较快，那个时期的战争形势随时都在变化，报纸内容需要随时跟着战争形势的发展而编辑，并很快出版发行，油印设备和技术正好派上了用场。从现存小报字迹至今仍可看出锋利铁笔所刻的尖道，也能从标题的字体十分不规范看出刻笔人手写的痕迹。

（4）赞皇《农民报》，第63期，二栏，1948年1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