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特别专题叠嶂山城 别样川美——“川上同行：四川美院八人展”有感

盛葳 Sheng Wei

1翁凯旋寂静的山村系列之9布面油画120cm×130cm2014

2罗发辉图像的伤害No.7布面油画200cm×300cm2008

在四川美术学院的历史上，人们常乐于谈论77级、78级的乡土现实主义，他们奠定了川美“乡土风”的艺术史形象。但与此同时，川美77级、78级的附中，同样辉煌，包括庞茂琨、张杰、冯斌、翁凯旋、罗发辉、刘宇、杨述、张林在内的毕业生在升入大学后，构成了川美81级的主力。在81级毕业的1985年，正值85新潮美术运动在全国高潮迭起之时，时任《美术》杂志编辑的高名潞到川美考察后发表了《三个层次的比较——读四川美院毕业生油画作品》一文，认为“77级侧重再现，81级强调表现”，“追求个性”是他们的新方向，并将短短几年之间的变化形容为“两代人”（《美术》1985年第10期）。事实上正是如此，历史的重负并没有像77级、78级那样在81级中重现。从附中一路走来，他们一开始就是时代的新人。一方面，受惠于77级、78级川美在全国奠定的影响力，81级得以被持续的关注；另一方面，他们又显示出全新的艺术倾向，可以说，开创了另一个“别样川美”。

3刘宇电音风暴Trance No.1布面丙烯160cm×320cm2018

4杨述镜子布面 丙烯 木板，led灯260cm×180cm2016

历史的叙事总倾向于将鲜活的现实固定在不变的概念中，当我们穿越历史的迷雾，不难发现，实际上在77级、78级内部，同样呈现出多元化的艺术风格和价值取向，譬如张晓刚和叶永青，与“乡土绘画”便存在一定差异，而与85新潮美术运动具有更强的逻辑关联。同样，当我们回头重新审视81级时，历史被重新掀开，一个别样、多元的川美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乡土绘画是一个典型的川美符号，而自由多元则是川美的本质。我在2013年曾研究、策划过川美老教授夏培耀先生的展览。夏培耀就读于川美前身西南美专，并在1960—1962年受训于在浙江美院举办的“博巴油画训练班”。在那里，他学到了带有表现性风格的现代艺术，而不是苏派写实，以及听从自己内心的个性表达，并在毕业回川美后将这种艺术精神带到自己的教学中。夏培耀正是81级重要的导师之一，他将“三个不一样”贯彻到新时代的艺术教育中，并在81级开花结果。

当然，多元格局并不是一个人、一代人所塑造的，而是不断累积的结果。类似的例证很多，在新世纪之初，川美以“新卡通”的面貌呈现在艺术界眼前，但时光流逝，人们依然会去发现在大潮中不同的声音、差异的面貌。这或许正是“别样川美”在不同时代均带给我们惊喜的原因。77级、78级代表了“文革”结束向新时期转变的过程，而81级则显示出新时期启程后的全新方向。无论是夏培耀的“三个不一样”，还是高名潞的“三个层次的比较”，均旨在发现81级与前辈、学长、历史自我以及同时期其他地区和院校等的差异性价值。一方面，西南艺术和川美学统中的“地方感”（sense of place）从民国就存在，无论是陪都时期旅行西南的北方名家，还是土生土长的本地画家，他们笔下均显示了迥异于北方和江南传统的造型和色彩体系，并不断在此后延续。在81级的毕业创作中，这样的倾向依然明显，在81级此后数十年经历中，也始终或明或暗的彰显于画面。另一方面，在改革开放的新时代，资料的获取和思想的更新让他们能够更为便捷和从容地从事全新的创造，作为在改革开放中入学、塑造世界观的一代，他们的创作少依附历史，而更多立足于社会现实和自己的个性与内心，对时代的感受和强调始终在他们的艺术创作中鲜明。

“川上同行：四川美院八人展”中的许多艺术家都在位于重庆边缘的黄桷坪度过学生时代和青年教室时代。“黄桷坪”像一个精神符号不断在艺术家们的心中循环暗示，在不同的艺术家作品中，人们能够轻易发现那些被反复描绘的母题，那些母题经由不断重画而积淀出复杂多变的意义，因此又常常带给人们完全不同，有时甚至大相径庭的感受和理解。这或许正是当代艺术个性化的缘由使然。40年转瞬即逝，社会日新月异，艺术同样如此，无论是在黄桷坪、虎溪新校区，还是在北京，其他城市，抑或海外，“时代感”（sense of time）以不同的方式影响着他们的创作。庞茂琨对古典艺术的挪用，叠合网络视觉的潜移默化；张杰对现代化都市的解构与重置；冯斌对现代生活的陌生化再现；翁凯旋通过写生行动对乡村的再转换；罗发辉在花朵中延展人性的视觉表征；杨述对漫不经心日常经验的直觉性书写……无不从现实、心理和观念的多重层面直击时代、叩问心灵。

5张林光阴故事—王川油画80cm×100cm2018

“川美八人”是一个有意思的个案，他们是附中同学、大学同学，共同经历人生中最重要的青葱岁月，不少人又共同留校任教，成为西南这所知名美术学院的中流砥柱。他们是重庆和中国新时期的见证人和亲历者，也是新视觉的记录人和描画者。从一个共同的原点出发，40年，人生的一半，他们受惠于川美的哺育，走过不同的人生，塑造别样的川美。川美位于山城重庆，因此而具有特殊的性格，就像层峦叠嶂的大山，“横看成岭侧成峰”，川美的艺术同样如此，尤其是在改革开放以后，不仅“川美八人”的艺术走上不同道路，重庆和中国的当代艺术同样显示出多元化的格局。他们是“一代人”，然后在时代变迁和艺术演化中成为不同的“一个人”。但是，以“川上同行：四川美院八人展”展览为契机，当我们回望那个原点，当我们审视时空变迁，在更高的层面上，似乎一切又都在共同的进程之中，这或许也是“别样川美”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