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流大学学科结构及发展模式研究①——基于QS学科排名基础数据的分析

何晓芳，王 洋

（大连理工大学，辽宁 大连 116024）

“双一流”建设是当前我国高水平大学面临的重大发展机遇，同时也是大学实施不同发展模式形成自身学科特色的新的起点。一流学科是一流大学建设的基础，一流大学的形成往往以合理的学科布局为前提。本研究旨在对世界一流大学的学科结构进行数理统计与聚类分析的基础上，探讨世界一流大学在学科门类设置、基础学科与应用学科的比例、主体学科与强势学科结构等维度上的特点，分析一流大学学科建设与发展模式上的规律与差异，为我国“双一流”建设提供一种新的思考角度。

一、研究设计

学术界对于世界一流大学的认识存有争议，但对在世界大学排名中处于前列的高校即为世界一流大学的基本判断存在普遍认同。因此，本研究首先基于“2017QS世界大学排行榜”，筛选出排名前10所的高等学校，作为世界一流大学的分析对象。具体包括：麻省理工学院、斯坦福大学、哈佛大学、剑桥大学、加州理工学院、牛津大学、伦敦大学学院、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伦敦帝国理工学院、芝加哥大学。在此基础上，借助“2017QS世界大学学科排名”的基础数据，利用各学校公开数据，补充挖掘相关学科发展数据，涉及五大学科门类共46个学科，进一步分析10所世界一流大学的学科分布结构、建设水平、学科发展模式与特色。

本研究借鉴了武建鑫教授对学科的归类方法，将钱颖一教授的学科分析框架和美国教育部国家教育统计中心的学科专业目录（CIP）相结合，将46个学科按照基础学科、主干应用学科和一般应用学科进行归类，形成学科分类表，详见表1。其中，基础学科23个，占总体学科的50%；主干应用学科16个，占总体的35%；一般应用学科规模最小，只有7个，占总体的15%。如此，形成世界一流大学学科布局的基本研究框架。

表1：学科结构分类

二、重心与特色：世界一流大学的学科布局结构

学科布局结构反映的是一所大学在不同学科性质和功能上的分布与聚集情况［1］，同时也可以体现学校的办学方向和学科建设理念。根据表1的分析框架，对10所世界一流大学的学科设置情况进行研究，分析不同学校在基础学科、主干应用学科和一般应用学科的布局结构，详见表2。

表2：10所世界一流大学学科布局

由表2可以看出，在一流学科的规模与布局结构方面，世界一流大学具有四个特征。

（一）学科布局各有特色，并不贪大求全

学科规模是一所大学开设的学科数。学科数的多少直接影响着高校的办学质量和资源利用效率。学科门类的设置，并不是越多越好，而是要和学校的发展战略和资源状况相适应。在“2017QS世界大学学科排名”涉及的46个学科中，剑桥大学的参评学科最多，有38个，占学科总数的83%；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最少，有14个，仅占学科总数的30%。由此可见，世界一流大学的学科设置各有特色，并非简单追求学科齐全。

（二）基础学科规模相对较大，内部差异明显

基础学科在培养学生的整体素质和增强其对世界的理解上具有重要作用。基础科学虽然没有直接的应用性，但这些知识是根本性的，影响制约着应用学科的发展［2］。因此，一流的基础学科是成为一流大学的必要条件。10所世界一流大学普遍重视基础学科建设，其基础学科规模非常庞大，各校基础学科占总体学科的比重都在50%-65%之间。但是，不同大学的基础学科内涵存在较大差异。如加州理工学院、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伦敦帝国理工学院以自然科学为主；其他7所大学的基础学科分布较为均衡。

（三）主干应用学科重点突出，工学占主导

与基础学科相比，主干应用学科的实践性和应用性更强，尤其是工学与社会经济发展高度接轨，是高校学科发展的重点。在选取的10所世界一流大学中，主干应用学科占总学科数的比重差距比较大，其中伦敦帝国理工学院的比重最高，为47%，其余9所大学的比重在25%-40%之间。在所有主干应用学科中，工学的学科设置率最高，除哈佛大学外，其他9所大学的工科设置量均在4-5个。尤其是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四类主干应用学科中只设置了工科，医科、商科、法科均没有设置，可见工科在应用学科中居于主导地位。

（四）一般应用学科规模相对较小，但特色鲜明

一般应用学科的应用领域相对狭窄，因此规模相对较小。样本选取的10所一流大学中，加州理工学院、伦敦帝国理工学院均没有设置该类学科。麻省理工学院的一般应用学科占比最高，也仅为16%。虽然这些学科规模小，但特色鲜明。如麻省理工学院和伦敦大学学院开设的体育相关学科，在10所高校里属于小众学科，体现了一种学科特色发展理念。

三、规律与选择：世界一流大学学科发展战略

世界一流学科有两种形成的逻辑，一种是基于传统优势学科形成的自发生长逻辑，深厚的历史积淀下学科自身发展的内驱力，作为其他学科不可比拟的绝对优势，促成了世界一流学科的形成。如哈佛大学的文科、麻省理工学院的理工科一直都是学校的强势学科。另一种一流学科的形成有着鲜明的路径选择逻辑。国家、政府、区域以及高校自身对于学科特色发展的外驱力，有效弥补了学科发展内生动力不足的缺憾，在一流学科打造过程中收效显著。本研究选取的10所大学在学科发展的路径选择中各有特色，体现为两类：一是大力发展适应社会需求的新型学科。这类学科虽然现在还不具备卓越的品质，但是未来有广阔的发展空间。像加州理工学院发展医学，麻省理工学院和伦敦大学学院的体育相关学科。二是跨学科发展，大力发展交叉学科。“牛津大学2013-2018年战略规划”把跨学科作为其学科建设的优先发展战略。规划明确提出建立和加强牛津的多学科优势，广泛开展跨学科合作，并进一步制定政策，为不同学科之间的交叉提供机会［3］。

（一）学科发展模式

不同的学科发展模式，反映了不同大学学科发展轨迹和建设理念的差异。本研究根据“2017年QS世界大学学科排名”，列出了10所世界一流大学学科排名的分布情况。进而按照学科排名分别居于1-5位、6-10位、11-20位、21-50位、51-100位、101位以上的数量指标，进行分层聚类分析，形成图1。

图1 10所世界一流大学学科排名的分层聚类结果

10所世界一流大学学科排名的分层聚类结果显示，这10所世界一流大学的学科发展模式可以分为两类。

第一类是均衡发展型。以斯坦福大学、牛津大学、哈佛大学、剑桥大学、麻省理工学院为代表，表现为参评学科总数相对较多，学科总数在32-38个之间，且学科发展均衡，参评全部学科均排在前50名以内，其中排在前5的学科数分别占到总学科数的60%-88%，总体学科实力较强。

第二类是非均衡发展型。以加州理工大学、伦敦帝国理工学院、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伦敦大学学院和芝加哥大学为代表。这5所大学又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学科数量多且非均衡发展型，以芝加哥大学、伦敦大学学院为代表。其参评学科总数分别为36个和37个，但是学科排名比较分散。以芝加哥大学为例，其排名前10的学科数占全部学科比19%，56%的学科排在20名之后。加州理工大学、伦敦帝国理工学院、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属于第二类，主要特点是学科数量少且非均衡发展，学校在学科建设上追求有限发展模式。如加州理工学院始终坚持小而精的学科发展理念，学科求精不求全，其参评学科总数只有18个，但排在前20位的学科却占到了56%，但排在前100位以上的学科也占到22%，排名比较分散。

（二）学科发展特色

学校赖以在国内外建立学术声望和处于一流水平的学科或学科群，体现了大学的特色和优势［4］。无论采用哪种发展模式的世界一流大学，都一定拥有自己的特色学科，特色学科不断集聚优势和资源，便形成了具有绝对竞争力的强势学科。如果说基础学科比例可以体现世界一流大学的共性，那么强势学科则是世界一流大学的品牌。本研究将强势学科定义为世界排名前5的学科。在10所一流大学学科发展过程中，世界强势学科多集中于基础学科领域，但是不同大学的强势学科差异较大。为此，本研究选取同一发展模式中的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大学，就其强势学科建设情况进行对比分析。

图2 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强势学科的分布比较

哈佛大学的强势学科有30个，分布于基础学科、主干性应用学科和一般应用学科。其中，人文与社会科学更有优势，人类学、历史学、现代语言学、神学与宗教学、法学、社会学、政治与国际研究、社会政策与行政管理都排在第一位。麻省理工学院有强势学科19个，理工科占有绝对优势，其中计算机科学和信息系统、化学工程、土木工程、电子电气工程、机械航空与制造工程、化学、材料科学、数学、物理与天文学均位列第一。由此可见，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大学的学科发展定位并不相同，哈佛大学的强势学科立足于人文社科领域，而麻省理工学院则以理工科作为突破点。此外，我们可以看到，麻省理工学院的人文社会学科虽然不及理工学科影响力大，但依然有7个强势学科，其中经济学和语言学甚至超过哈佛大学排位第一。作为世界著名的理工科院校，其文科发展的成就十分显著。究其原因，与学校的文科发展策略密切相关。麻省理工学院的大部分文科专业都依托强大的理工背景，充分利用理工科优势，培植与工程、科学及数学直接相关的文科，在文理交叉上寻找突破口，发展交叉学科、边缘学科和应用学科，如经济学的技术经济研究、语言学的机器语言研究等。

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在学科建设上有很多共性，生物科学、经济学、统计与运筹学等学科均处于世界前列，存在同型竞争关系，但二者在学科特色上的差异也很明显。如麻省理工学院是一流大学中少数没有开设医学院的学校，而麻省理工学院强势的通讯交流、体育相关学科在哈佛大学也没有开设。两所大学的学科布局优势明显，各有侧重。因此，世界一流大学的学科发展途径主要可以分为“人无我有”的错峰发展型和“人有我精”的同型竞争型。

四、对我国一流学科建设的启示

（一）明确学科定位，统筹布局学科结构

世界一流大学在学科设置和布局结构上，并不存在单一导向和统一标准。部分大学门类齐全，实力均衡；部分定位清楚，优势明显。在学科基本结构上，世界一流大学高度关注基础学科建设，将基础学科实力作为体现学校综合竞争力的重要指标，同时在应用学科设置和建设上突显办学特色，实现差异化发展。对比思考，我国部分大学在学科结构布局上存在较多误区，布局结构趋同，贪多求全、特色不明显等问题比较普遍。这些问题在“双一流”建设的背景下，亟待破解。一流学科建设，不是单独学科的做大做强，而是需要形成优势互补的学科群落；不是学科普遍发展的贪大求全，而是需要拥有个性化发展的办学智慧。

（二）结合办学理念，选择学科发展模式

世界一流大学根据各自的历史积淀和办学定位，形成了不同的学科发展模式，体现着对自身学科特色的自信和张扬［5］。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哈佛大学等学校有悠久的发展历史，部分学科拥有很深的积淀和基础，学科发展相对均衡，学科门类齐全并且实力突出；而伦敦帝国理工学院等学校，诞生于近代社会对于实用科技与应用人才迫切需求的新时代，在学科结构上侧重理工、医学、商学，走出了一条非均衡学科发展之路。我国高校随着大众化与普及化进程的推进，办学定位趋同的问题在学科建设领域表现得最为明显。在大跃进式的升格化、综合化、研究化的浪潮中，不考虑自身办学资源优势与学科特色，盲目模仿追求门类齐全的现象比比皆是。学校需要结合办学定位和人才培养目标，仔细思考当前与长远发展的过程中到底要办哪些专业，怎么办专业的问题，是选择全而强的均衡发展模式，还是少而精的非均衡发展模式，是一种学科发展战略，关系到学校的长远发展和综合竞争力。

（三）注重学科特色，探索差异发展

特色是大学的生命线，是大学个性的体现。世界一流大学格外注重学科的特色发展，以特色学科集聚优势，形成强势学科，从而带动一大批相关学科的发展。在发展特色学科的过程中，特别强调差异化发展，即使是同为均衡发展模式的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其学科发展也有差异，各有侧重。我国正在实施的“一流学科”建设，就是发展特色学科的重要举措，试图以建设特色学科为突破口，形成优势学科，促进学科发展。但是需要注意的是，特色学科的建设要体现差异化，千篇一律的特色不能称之为“特色”。我国大学可以以学校现有学科为基础，结合社会需求和学科建设积淀，打造强势学科，提升学科实力，在“人有我精”的同型竞争中脱颖而出；也可以大力发展新兴学科、交叉学科和边缘学科，另辟蹊径，形成特色优势，在“人无我有”的错峰发展中突显品牌，最终形成鲜明的一流大学办学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