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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国内政治信任研究述评

2018-12-04曹清燕向东旭

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 2018年11期
关键词:信任民众政府

曹清燕,向东旭

(中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3)

政治信任的研究始于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20世纪90年代,我国学者开始研究政治信任问题,进入21世纪,这方面的研究成果增多,研究热度开始上升。政治信任作为民众与政府间进行良性互动的集中体现,是政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政治体系存续和发展的重要保障。在当下中国,增强民众的政治信任与增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制度自信、理论自信和文化自信密切相关。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背景下,如何进一步提高民众的政治信任来增强认同感,对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实现“两个一百年”的奋斗目标具有重要意义。本文以“超星发现”*“超星发现”:以近十亿海量元数据为基础,利用数据仓储、资源整合、知识挖掘、数据分析、文献计量学等相关技术,通过引文分析、分面筛选、可视化图谱等手段,为读者从整体上把握学术发展趋势提供便利。数据库为数据来源,对当前关于政治信任研究的文献进行可视化分析,梳理了当前国内政治信任的研究历程、研究议题、研究方法,并展望了未来国内政治信任研究的趋势,以期推动国内政治信任研究,更好地促进广大民众的政治认同。

一、 国内政治信任的研究历程

相较于西方国家而言,中国的政治信任研究起步较晚,发展还很不成熟,学术界对相关议题的研究也不多。但从仅有的研究成果来看,国内对政治信任的关注度还十分高。为了更加直观形象地呈现当前国内关于政治信任的研究现状,我们借助“超星发现”这一研究工具,对国内政治信任的研究文献进行可视化图谱分析。

在“超星发现”数据库中,我们采用高级检索的方式检索中文图书、期刊、报纸、学位论文、会议论文等文献,以标题“政治信任”为检索条件,截取时间段为1990—2017年,检索时间为2018年6月。

国内政治信任研究的文献进入新世纪后开始增多,2002—2008年呈匀速增长趋势,2008年之后开始快速增长,2014年达到峰值。但当前出现的文献并不多,文献量最多的2014年度为158篇,2017年度为124篇。

图1为文献类型的分布情况,由图1可以看出,绝大多数文献发表在学术期刊上,其次为学位论文和报纸,图书比例较小。

图1 文献类型分布比例图

由图2可以看出,虽然我国对政治信任的研究起步较晚,很多研究领域还很不成熟,但是国家对政治信任的研究关注度较高,受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科技部国家科技基金、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国家教育部基金项目资助的达到86.83%,比例相当高,这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政治信任研究的社会价值与意义。

图2 研究受政府基金资助情况比例图

二、 政治信任的研究议题

(一)对政治信任的概念界定

尽管西方国家对政治信任的研究较早,讨论也比较集中,但对于政治信任的概念目前尚没有完全统一的标准。伊斯顿[1]将政治信任系统分为三类:政治团体、政治制度以及当局。Newton和Norris认为,政治信任是公众对其政体的潜在感觉的中心指标[2]。沃伦认为政治信任就是指:“公众对政府的信任……公众由于对政府的依赖和信心而授予政府及其工作人员对某些利益问题的自由决定权。”[3]国内在政治信任的界定上有代表性的是华中师范大学中国农村问题研究中心主任徐勇教授的观点。他认为,人民的政治信任在改革开放后受到了多种因素的严重影响,政治信任成为“新时期党的建设和政治文明建设的重要课题”[4]。2004年9月,他在《政治参与:政治信任的重建——源于乡村选举中“信任票”的一种分析范式》中提出政治信任的概念,认为政治信任是政治共同体中民众对权力执掌者的认同和服从,是政治资本的核心要素[5]。2007年,胡荣教授则用实证的研究方法,通过问卷调查分析,着重探讨了农民对各级政府的政治信任之间的关系。宋少鹏、麻宝斌则认为,政治信任包括对政治体系的信任和政府信任, 也包括公民之间的信任[6]。2009年6月,上海市政治协会、华东师范大学党委宣传部以及政治学系联合主办了“中国社会转型期中的政治信任”理论研讨会,来自各高校的学者、专家就政治信任与政治发展的关系、当前我国社会转型期中的政治信任弱化现象,以及未来中国政治信任重塑等问题展开了热烈讨论。随后,政治信任的研究热度高涨,农民群体的政治信任、青年学生的政治信任、党内监督的政治信任、网络环境下的政治信任开始成为研究的主要对象。此时对政治信任概念的界定也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和成熟。李艳霞认为,所谓政治信任即指公众对政治体系、政治机构及其运行的信念和信心,是民众对于政治体系的基本评价与情感取向[7]。这一界定逐渐在学界获得了较大认同。

(二)政治信任研究的关注点

图3显示了当前研究关注点的文献。结合当前已有的研究内容,国内关于政治信任研究的关注点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图3 文献的研究关注点

第一,民众特别是农村的政治信任。国内的政治信任研究最初关注的是乡村中农民的政治信任。政治信任作为民众与政府间的一种政治、情感互动,反映的是广大民众对当前政治体系的情感及其评价情况,民众特别是农民作为政治信任的主体,其政治信任的程度如何,直接影响到其对整个社会和国家的信任程度。然而,由于受政府绩效和历史文化因素的影响,农民对各级政府的政治信任程度不同,现有的研究显示,农村居民的政治信任明显呈阶梯状分布,即对中央政府的信任度高,对地方政府的信任度低。

第二,中国社会转型期的政治信任。2014年之前国内对转型时期的政治信任研究较少,2014年之后则增速较快。社会转型期作为各种利益和权利重新分配的关键时期,是社会抗争频发的时期,也是政治信任最脆弱的时期。而以社会转型期为研究对象的政治信任研究主要是以改革开放的不断推进和深化为大背景,主要表现在研究转型期民众对政治制度、政府机构和人员以及时代环境下对主体政治信任态度的研究。王向民在《“U”型分布:当前中国政治信任的结构性分布》中指出:“自从2008年我国居民人均GDP突破3000美元,据此,中国政治与社会已经进入矛盾突发期。”[8]69加上近年来一系列群体性事件的急剧爆发,导致我国的政治信任呈下降趋势。同时,随着民主政治的不断发展,民众的社会公平感知越来越高,但同时生活压力感也越来越大,不断扩大的贫富差距也导致了社会冲突感的增加和政治信任度的下降。

第三,政治制度和政治文化与政治信任的关系研究。政治信任必然涉及政治制度和政治文化。张广辉认为,考察政治信任的逻辑结构,应该把根本制度和机制剥离开来,消除把政治信任置于机制之上的误区[9]。在历史时态上,上官酒瑞教授认为,政治信任可分为传统、过渡和现代三种形态,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到十一届三中全会这三十年间表现为人格信任,改革开放以后表现为制度信任[10]。然而,政治制度对民众的政治信任影响又是有区别的。易承志就提到,公民对基层地方政府的信任程度显著影响到其参加城乡基层民主选举投票的行为[11]。

第四,青年学生的政治信任。青年学生站在时代和理论的前沿,其政治信任关系青年学生和政府之间的互动关系,也影响着整个社会和国家的政治信任状况。因此,青年学生政治信任的状况是学者们研究的一个热点。这方面主要是通过实证调研,了解青年学生的政治信任状况,从而深究其政治信任的原因、影响以及路径思考。学者们对青年学生的政治信任基本都只是停留在对青年学生政治信任现状以及青年学生政治信任水平的提升路径上,对于深层次的原因并没有太多的研究。青年学生的政治信任有一个独特的现象,即王向民教授所言的“哑铃型结构”[注]在抽象的国家和政府方面,青年学生表现出极高的政治信任和认同,而在实际的操作和具体的制度参与、官员行为和政策制定等方面,政治信任度并不太高。。同时,齐杏发、郝宇青也指出了当代大学生对中央政府机关、政府的经济社会发展能力信任度比较高,但是对于基层政府以及地方官员的行政行为、对政府自身管理水平等方面仍然保持较高的不信任,对政府的信任远远超过对政府官员的信任[12]85。

(三)政治信任的影响因素

在现有的研究中,学者们从不同的角度对当前政治信任下降的原因进行了分析。例如王向民认为中国社会进入矛盾突发期后影响了民众的政治信任[8]69,潜在的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引发一系列的群体性突发事件,这似乎都在表明民众政治信任所面临的危机。部分学者则从“媒体抑郁论”的角度来研究和探讨当前政治信任的状况以及原因,托马斯·E·帕特森(Thomas E Patterson)对1960年至1992年间不断增加的负面新闻框架和解释进行了收集整理,他指出新闻工作者的写作价值中含有“反政治的和无政府主义”的偏见。“卡佩拉和詹姆森用事实证明政治新闻报道的内容激发起新闻消费者的政治冷漠和犬儒主义。”[13]卢春龙、严挺则通过实证调研后认为,中国的媒体——政治信任路径应不同于西方的“媒体抑郁论”,传统媒体与中国农民的政治信任是一种正相关关系,而新媒体与农民的政治信任呈现出一种负相关的关系[14]。同时,牛静也指出:公众对于媒体的认知态度和使用行为,对其政治信任的影响可能是正面的,也可能是负面的[15],其主要原因是每个研究团队对媒介这个变量的测量内容不同。除此之外,一些学者则分别从个体因素、社会因素以及政府层次来寻找政治信任的影响因素。例如,孙芳兰、尹子明认为,导致政治信任流失的原因有社会阶层固化、权力寻租扩大、制度有效性弱和大众文化带来的强传染性等[16]。

相较于历史文化因素的影响,一个国家的政治制度和当前政府的工作绩效对民众政治信任的影响更加直接和明显。陈天祥、周敏婷认为,在经济发展水平中等的乡镇,影响对政府信任的最重要因素是腐败程度[17]。张书维、景怀斌认为,本地政治信任决定于公共政策评价、政治效能、腐败感知与权威主义价值观[18]。卢春龙、张华通过对农村地区公共文化服务现状调查的数据,考察了公共服务对提升我国农民对各级政府信任的影响和作用,并结合以往学者对民众政治信任的文化理论和制度理论进行比较认为:我国农民对于各级政府的政治信任有着不同的来源,混合了文化因素和制度绩效因素,传统文化在中央政府的政治信任中占据重要地位,而对于地方政府而言,公共服务绩效成为最为重要的影响因素[19]。也有部分学者从民众自身出发来寻找其政治信任下降的原因,他们认为民众的道德伦理影响着其政治信任程度。如郭娜就指出,社会主要群体的道德伦理状况仍然是政府获得居民政治信任的重要来源[20]。

就青年群体而言,其政治信任不仅受政治教育、政府活动和官员行为的影响,还受公共政策的执行、制定以及政府面对网络舆情所作的态度与回应的影响。齐杏发、郝宇青更具体地指出:“大学生的政治信任状况,受家庭背景、个体状况和传媒等多方面影响。”[12]85当前网络特别是新媒体快速发展,对青年学生政治信任的影响也越来越显著。章秀英、戴春林认为,新媒体并非简单地影响大学生的政治信任,它可能会通过诸如政府绩效评价、政治效能感等中间变量或因素,间接影响大学生的政治信任[21]。

(四)提升政治信任水平的对策

当前学界从多个角度探讨了提高民众政治信任程度的方法与对策。一方面,面对当前社会转型期,政府作为主体,必须坚持在党的领导下,真正做到以人为本,为民着想,采取恰当的手段和举措,在大力提高经济建设的同时,依靠制度建设,勇于担当,构建起民众对政府的信任。比如,王子蕲、江远山就认为应建立现代民主制度,建立起负责任、法制化、服务型的政府[22]。柯红波也指出:作为执政党和政府,只有在清醒地认识到社会风险所产生的重大影响的基础上,不断提高自身依法执政、民主执政与科学执政的能力,才能在化解种种社会风险中巩固和提高公众对执政党和政府的政治信任水平[23]。可见,当前的政治信任必须以政府为主导,在全面深化改革、提高生产力和人民生活水平的基础上,不断加强党内监督,完善党内政治信任的制度保障,在全国8900多万党员的组织内建立以制度信任为核心、组织信任为支撑、道德信任为辅助的新型政治信任体系。只有这样,整个社会和国家的政治信任才能在根本上得到保障。

另一方面,部分学者则从社会转型期条件下,以加强阶层的关心和提高公共政策为出发点来化解社会矛盾,从而提高政治信任。王明进认为,中国公众信心的构建只能通过深化改革来进行[24]。根据中国国家性质和基本国情,以农民为主的中下层为重点对象,将全面深化改革的劳动成果更加公平地惠及他们,不断完善社会公共服务和各项社会保障制度,提高政府的政治经济绩效,改善政府工作人员的政治形象,通过政策、体制和机制的改革,不断减少社会群体事件,化解社会矛盾,在全社会建立一个和谐的政治局面。同时,转型时期中的腐败问题严重影响了民众对政府的信任,只有深化制度改革,不断加强对广大民众的关心,不断提高公共服务水平,并不断完善体制机制建设,抑制腐败,才能巩固民众对政府的信任。

三、 国内政治信任的研究方法

从当前已有的研究文献出发,并借鉴西方政治信任研究的丰硕成果,国内关于政治信任的研究方法主要以定性研究为主、定量研究为辅,虽然也有比较研究,但主要以国内政治信任研究为主。

(一)以定性研究为主、定量研究为辅

在西方的政治信任研究中,定量的实证研究占据大半壁江山,而对政治信任的规范研究或定性研究较少。但在国内,从当前学者对政治信任研究的成果来看,大多以定性研究为主,定量研究较少。随着媒体特别是互联网的迅猛发展,对青年学生的政治信任研究文献逐渐增加,该领域的定量研究也逐渐增多,大部分学者通过量化政治信任的概念和内涵,采取实证调查的数据进行深入分析。例如邓美玲、彭华在《社会分层视角下的90后大学生政治信任研究》中,就通过社会分层方法对大学生进行问卷调查,探讨影响其政治信任状况的相关社会分层的因素,从而提出促进大学生政治信任的对策[25]。

(二)聚焦国内,跨国别的比较研究较少

起初,国内的政治信任研究仅仅局限在农民和社会转型期的研究,但是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国内的政治研究有针对苏联、美国、东南亚以及我国台湾的政治信任研究成果。政治信任在西方有较长的研究历程,在理论和实践层面都有不少值得借鉴之处。特别是当前西方国家青年的政治热情衰减、政治参与疲软、政治信任下降,如何从西方国家的现状和历史经验中汲取教训,为我国当前社会转型期中的政治信任提供经验,显得十分必要和迫切。

四、 当前政治信任研究的不足、趋势与展望

虽然当前国内政治信任研究涌现了一些研究成果,但由于国内关于政治信任的研究起步晚,目前研究还不够充分,文献数量相对稀少,现有的研究中也存在一些缺陷。首先,在样本的选择上,很多文献的调查数据仅仅是地方性或者局限性的,并不能代表整个国家和社会。其次,政治信任的研究领域还没有拓宽,从目前的研究成果来看,仅仅局限在农民、青年学生以及社会转型条件下的研究。最后,以往学者对政治信任的研究没有一个系统的研究,即没有站在一个理论的高度来全面探析当前国内政治信任的影响因素及对策。为了弥补和克服当前研究的不足和缺陷,在今后关于政治信任的研究中,应逐步扩大和拓展研究范围与主题,应坚持更加鲜明的研究导向,应坚持综合化的研究方法。

(一)应逐步扩大和拓展研究范围与主题

政治信任关系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进程,当前研究尚不能很好地满足现实需求。首先,在政治信任的主体选择上,较多研究以中国农民为主要对象,而以青年学生为对象的研究较少;在议题上,现有研究没能够清晰全面透彻地解析政治信任的影响因素。在今后的研究中,需要进一步扩大政治信任的主体研究,如进城务工人员、各种青年群体等。其次,需要进一步扩大政治信任的研究主题,比如在民主意识不断增强的前提下,探讨民众政治信任的变化、原因以及影响。最后,要紧密结合时代主题,探讨当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政治信任的关系,探讨在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下的政治信任问题等等。

(二)应坚持更加鲜明的研究导向

政治信任作为政治文化的重要构成部分,它是一国普通民众对该国政治系统的一种隐性支持[26],更是新时期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一种表现形式。新的历史时期,学者们也应该站在更高的角度去认识和把握中国的政治制度以及基本国情,以增强“四个自信”为核心。在研究中,要紧紧结合当前的社会环境和条件,立足于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坚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着力提高民众的政治信任水平,致力于增强广大民众对国家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

(三)应坚持综合化的研究方法

国外学者对政治信任的测量主要来自美国全国选举调查研究数据、世界价值观调查和新民主“晴雨表”以及公民对政治制度、政府人员以及政府政策的信任。政治信任的研究既需要进行以理论思辨、逻辑推演为主的学理性研究,又需要经验研究;既需要基于调查等的定量研究,还需要基于访谈、观察等的质性研究。理论研究给人以学理的启发,实证研究给人提供实践操作的可靠性。国外政治信任研究的实证调查数据来源较广,且获取的时限较长,因此西方研究更多的是注重实证;我国由于多方面原因的限制,条件无法满足,加上思维以及研究思路的区别,学者们更加注重哲学思辨和理论阐释。在以后的政治信任研究中,可以进行更多的实证研究,尤其是对社会转型时期和青年学生的政治信任研究,在基于全国性的数据实证调查的基础上,再运用理论思辨和逻辑推演,如此,既有实证的数据支撑,又有理论统摄的高度,才有可能将研究提升到一个新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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