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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特色化的面子次范畴概念的研究

2018-12-01曲轩仪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8年9期
关键词:中国特色身份

曲轩仪

摘 要:近年來,语言研究者对礼貌问题给予了极高的重视程度,尤其是在礼貌问题研究下的面子问题,受到了广泛的关注。20世纪50年代,西方社会学家Goffman提出了“面子”问题和“面子交往”概念。80年代,Brown& Levinson提出礼貌理论以及“礼貌—面子”交往观,这无疑对于日后面子问题的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1]。但其中他们对消极面子的阐释中,不能准确解读东方人的面子问题,此后诸多学者认为西方人的面子概念无法引入到东方,尤其在汉语文化背景下,面子问题更加复杂,“礼貌—面子”这一框架已经存在明显不足,如何理解并阐释中国复杂的“面子观”成为了重要的研究方向。中国人面子的明示性表达分为两个大概念,即常见的面子表达为“面子”和“脸”,但由于中国历史的长期发展及中华传统文化的影响,中国人的面子常常与人情、身份、文化背景等概念联系在一起。由此可以看出在汉语文化背景下,面子现象更具有复杂性,如何理解面子的次范畴概念的表达成为研究的重中之重。

关键词:汉语文化背景;面子的次范畴概念;中国特色;身份

中图分类号:H03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7836(2018)09-0120-03

一、在中国特殊的文化背景下解读面子

面子问题一直是学术界经久不衰的话题,面子本身包含了社会学、心理学、语言学等多学科领域的内容,所以其具有复杂性,而在中国特殊的文化背景下,西方的面子观无法解读中国人的面子现象。在中国人的人际交往中,常常为了让他人满足自己的诉求,或是为自身和集体他人争取荣誉,再或是满足自己的某种虚荣心理等等而去使用面子和脸来表达,一来避免羞愧、耻辱、尴尬等情况出现,二来维护自己高度的自尊。在明示性表征中,出现了大量的预料样本,如有面子,要面子,争面子,没面子,丢面子;或者长脸,赏脸,丢脸,没脸等等。在汉语文化特殊的语境下,也会出现面子的次范畴概念的表达,也就是说,在特殊的语境下,说话人不会选择用含有“面子”和“脸”的词语来表达他们的语意,而是会选择其他的用词方式来表达相同的意思,如:赏光,跌份儿,掉价,屈尊,增光添彩,争光等。俗话说“人活一口气”“佛烧一炷香,人争一口气”“不争馒头争口气”都是比喻人应该有志气,自强不息,都属于自尊范畴。所以中国人常常“好马不吃回头草”“老虎不吃回头食”“家丑不可外扬”……甚至面对吃这一最基本的生存困难下仍然是“不为五斗米折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马国凡、吴学恒,《熟语大全俗语集锦》)这些词语和俗语都是中国人用来保护个体面子不受损害,或是表达面子对于中国人的重要性。与丢脸、跌份儿等词相对的是争光、增光添彩,争什么光什么彩呢?争脸上的光。旧社会的中国人的争光多半不是单纯地为了个体荣誉,而是为了他所属的整个家族。所谓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光前裕后,实在是非同小可的事。就像清代高鹗所续的《红楼梦》第一百二十回写道:“现今荣宁两府,善者修缘,恶者悔祸,将来兰桂齐芳,家道复初,也是自然的道理。”其中体现的“兰桂齐芳,家道复初”的思想即属此类。而笔者将指出在汉语文化背景下汉语面子的产生以及中国人有哪些常用的面子次范畴的表达,并阐述中国人对面子观的认识以及使用面子次范畴概念表达的意义。

二、从身份特征理论视角看汉语文化背景下的特殊面子 西方越来越多的学者认识到传统的“礼貌—面子”概念存在很多明显的不足,具有明显的西方英语种族中心论倾向,即他们的理论只建立在西方英语文化背景下,其中,最为有代表性的就是Brown & Levinson的消极面子观,他们认为减缓对面子的威胁、不干预他人的自由是礼貌,维系了双方的面子[2]。而这,与汉语文化背景下的面子问题完全不相符,中国人往往认为再三地邀请和劝说更可以表现出自身的真诚与礼貌,因为听话者在首次听到邀请时,往往担心会给对方带去麻烦而拒绝,或者说,在不确定说话人是否是真诚邀请之前,听话者不好意思接受邀请。这与中国悠久的历史发展和文化习惯都有很大关系,中国人自古以来都是委婉含蓄的。这种冲突表明,西方的“礼貌—面子”框架并不适合东方。而后,中国的诸多学者对面子问题也开始有了研究,Hu(1945)率先将中国人的面子概念划分为面子和脸,它将面子等同于社会声望,认为面子的获得是源于社会对自我成就的肯定,将个人道德上的得失划分成脸的概念,与面子不同,脸更多的是来自于个体的道德性。而后翟学伟提出,面子这一概念并非源于社会学领域,而是源于心理学领域,是个体为了得到社会的某种认可进行自我整饬。诸多学者强调,面子和脸之间的差异性,并无限放大,希望给出两个完全不同的定义,比如面子可有多有少,有程度上的划分,而脸则没有。而这显然在后来的研究中体现出了一定的局限性,脸也可以在程度上划分,比如脸大、脸小、脸皮薄和脸皮厚等等。后来,Ho提出,面子和脸两个概念是相关联的,不能完全地将二者区分开,在有些语境中,面子和脸还是可以相互转化的。

近年来,对面子的研究呈现出多视角模式,其中身份特征与面子是研究的新动向之一,越来越多的礼貌研究学者们将面子与身份理论相结合,Spencer-Oatey(2007)结合了Simon的自我呈现理论和Brewer & Gardner提出的三个层面的分析模式,从身份的视角解读面子次范畴概念的敏感要素,这无疑为研究现代汉语文化背景下的面子问题提供了新思路[3]。

1影响面子次范畴概念的敏感性因素

在汉语文化背景下,面子的表达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尤其是特殊的面子,不包含“脸”“面”等词的面子表达则受到更多因素的影响,比如年龄、性别、职业等。笔者用“赏光”一词,作为典型的面子次范畴概念的表达,进行研究,从而进一步分析,影响面子次范畴概念表达的敏感因素。

在中国当代作家文摘中,有这样一段:

“俞启威也觉得李云鹤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觉得她勇敢、开朗、热情、爽快。他的脑海中常常闪现出她圆圆的脸庞,和那充满深情的火热的目光。有时,他到图书馆借书,远远地观察她,她总能很快地发现他的存在,向他投来会意的一笑,他便立刻感到浑身发热。有时,他对自己说:‘她就是那个我期待中的女孩儿!可是,理智却使他沉默。俞启威当时也是青岛大学的学生,和李云鹤虽然不在同一个系里学习,但在校园内仍有许多见面的机会。李云鹤对他的好感与日俱增,常常找机会接近他,聊聊学校和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终于有一天,他们在校园中不期而遇,俞启威鼓足勇气试探地说:‘李小姐,我想在星期天约你到海滨公园玩,不知你肯不肯赏光?”

在这段話中,面子次范畴概念的表达主要是受到了性别因素的影响。在男人邀请女人的时候,往往更想体现出其绅士风度,表现得更有礼貌,同时也想给足女性面子,所以常常用面子的特殊表达,听起来更加委婉,让人更好接受。所以在这样的语境中,男女性别的不同是面子次范畴概念表达的影响因素,所以性别这一敏感因素突出。

同样“赏光”一词也可体现社会地位低的一方对社会地位高的一方的邀请,典型的有上下级关系,如:

正沉吟间,张学良前来请示道:“这个……”蒋介石想了想支吾道:“晤,这个么……”宋子文皱眉答道:“人家还向我们要保证呢。吵了这好几天,好不容易解决了,现在你又向他们要保证,万一再拖上几日,又拖出变化来,你说合算么?”

“报告委员长,今天下午汉卿送你们一起走。为了欢送委员长,已经备下酒席,请委座、夫人和子文先生赏光。”

顿时蒋介石一怔,好像怀疑自己听错了似的:“你也去?”对,我和你们一起飞南京。我和夫人已经说好了,为表示我的诚意和我的赤心!”张学良道。“这个…酒席嘛……你就说我身体不好,谢了吧。”蒋介石推辞道:“下午就要走,我……”

通过分析文本,作者指出“赏光”一词在这里出现主要是受交际双方的关系这一敏感因素的影响,交际双方是典型的上下级关系,在下级对上级发出邀请时,往往会使用面子次范畴概念表达,而不是直接说“给面子”这种明示性表达,明示性表达在此语境中,往往显得比较通俗且表明发出邀请者文化水平不够高,对对方不够尊重,会让听话者感到不舒服。通过对文本的分析,可以看出中国人的人情观在很大程度上也影响着语言的表达。

还有另一种情况,“赏光”一词也会出现:

陆小凤又不禁叹息,缓缓道:“也许我早就该走了的。”这两句话她轻轻地说出来,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幽怨和伤感。陈静静凝视着他,忽然道:“现在你既然已经找到了,是不是就已该走了?”

陈静静勉强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我总算是这里的主人,今天中午,我替你们饯行,你们一定要赏光!”

楚楚抢先道:“他一定会去的,我一定不会去。”陈静静道:“为什么?”楚楚道:“因为你的酒菜里面一定还有很多醋,醋若吃得太多,我就会胃疼!”

与上一个案例不同,“赏光”一词发生在这种情况下是受到来自集体层面的敏感因素的影响。交际中的听话人在某一群体里有着突出的地位,常常被人所尊敬,也就是说,交际双方并不是上下级关系,两人之间也没有明显的权力距离,在这种情况下,说话人对听话人发出邀请时,也会使用面子的次范畴概念的表达,而此时影响其表达的敏感因素主要来自集体层面。

综上所述,面子次范畴概念的表达,受到诸多不同敏感因素的影响,可以通过不同的语料整理得出,汉语文化背景下,面子次范畴概念的表达与身份的敏感因素有很大的关系。

2从面子的个体层面、关系层面、集体层面分析[4]

Brewer & Gardner提出了三个层面的分析模式[5]。个体层面、关系层面、集体层面都有影响其特定的面子敏感因素。正如上文笔者所提出归纳的,影响面子的敏感因素主要来源可以具体划分为这三层,其中个体层面主要是通过个体自我的特质呈现出来,关注个体与他人的差异,比如,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职业等等,都会成为影响特殊面子表达的个体层面的敏感性因素;关系层面则是主要侧重关注自我与他人的关系,典型的交际双方的关系可以是亲属关系、朋友关系、工作中的上下级关系等等。集体层面则分析交际双方所处的社会群体中的集体属性、原型特征,如交际者在群体中被承认的社会地位等。

3中国集体主义观念背景下的面子次范畴概念的表达

在中国文化背景下,集体层面是关注整个集体中个体的统一准则。研究表明,集体层面下,面子次范畴概念的表达对于个体层面甚至关系层面都具有一定的创新性影响。集体层面的面子,指的是独立的个体所属的集体中的所有成员所共同拥有的面子。例如在日常生活中,中国人经常会说“为某集体争光”“为某班级增光添彩”“为祖国增光添彩”等等这一表达,常常出现在与集体相关联的语境中,出于某种原因,我们会使用这种面子次范畴概念的表达方式。可以说,上面提及到的“争光”实际上就是为集体争面子。这种将集体的荣誉和个人的荣誉联系在一起的集体主义备受中国人推崇,在这样的环境背景下,集体面子的得与失、功与过就构成了中国人体会和感知面子的重要组成部分,“为集体争面子”也就提供了他们力争上游和赶超进步的心理动力。从这个角度来讲,关注并努力追求集体层面的面子,就和关注追求个体层面的面子一样,会对个体的创新意愿和心理情绪变化产生不容忽视的积极影响。近年来,有不少研究者阐述了有关集体主义价值观和创新之间的关系,尽管大多数人仍然认为,集体主义价值观要求社会个体以集体为先,“牺牲小我,成就大我”,这必然导致个体的意志自觉或不自觉地屈从于集体意志,阻碍创造性活动的产生发展。但当我们深入研究,就会发现中国人在非家族性群体中表现出来的集体主义并不是普遍的集体主义,而是一种与所在群体有关的“关联性”的集体主义,是由中国人的家族取向衍生而来的泛家族主义。所以,中国人赋予集体的意念往往是出于个体的自觉意愿,与个体自身有着紧密的联系;它是一个“大我”,是以个体“小我”组成的,具有包容性。比如,“集体的成功也是我的成功”“我会尽我所能为集体争光”“我的所作所为代表了集体的形象”“提出新见解,有助于彰显我的能力”“提出新的观点如遭到驳斥,将有损我的专家形象”“当我谈论起这个团队时,我通常会用‘我们而不是‘他们。”只有在这样一个前提下,集体的面子才是“大我”的面子,为集体争光添彩才等于为自己争光争面子,对集体面子的追求才能转化成个体内在的动力[6]。

三、结论

汉语文化背景下的面子问题的确更为复杂,从不同视角去理解中国人的面子已然成为研究的热潮,尤其是面子的次范畴概念的表达,这无疑是对汉语文化下面子概念研究的补充,不仅对研究东西方面子问题的差异有很大帮助,也对跨文化交际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复杂的汉语背景下,面子概念的研究还有很好的发展前景。

参考文献:

[1]Brown P. & Levinson S. Politeness: Universals in Language Usage[M].InE. Goody(ed.)Questions and Politeness,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78.

[2]Brown P. & Levinson S. Politeness: Some Universals in Language Usage[M].InE. Goody(ed.)Questions and Politeness,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7.

[3]Oxford,2004. 43—71.Spencer-Oatey,H. Culturally speaking: Managing Rapport Through Talk Across Cultures[C].London: Continuum, 2000/2008.

[4]Spencer-Oatey H. Impoliteness,face and perceptions of rapport: Unpackaging their bases and interrelationships[J].Journal of Politeness Research, 2005,1(1):95—120.

[5]Spencer-Oatey H. Theories of identity and the analysis of face[J].Journal of Pragmatics, 2007,39(4):639—656.

[6]赵卓嘉.面子对研发人员创新意愿的影响:个体与集体面子的不同作用[J].财经论丛(浙江财经大学经济学院),2017(2):95—103.

Abstract:In recent years, language researchers have paid a high degree of attention to politeness issues, especially in the face of politeness research, which has received extensive attention. In the 1950s, Western sociologist Goffman proposed the concept of “face” and the concept of “face interaction”. In the 1980s, Brown & Levinson proposed the theory of politeness and the “courtesy-face” concept of communication, which undoubtedly had a profound impact on the development of the problem of the latter. However, in their interpretation of negative faces, they cannot accurately interpret the face of the Orientals. Since then, many scholars believe that the concept of face of Westerners cannot be introduced to the East. Especially in the context of Chinese culture, the issue of face is more complicated. The framework of “courtesy-face” has already had obvious shortcomings. How to understand and interpret Chinas complex “face view” has become an important research direction. The explicit expression of the Chinese face is divided into two big concepts, that is, the common face is expressed as “decency” and “face”, but due to the long-term development of Chinese history and the influence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the face of the Chinese is often related to human feelings, identity and cultural background. It can be seen that in the context of Chinese culture, the phenomenon of face is more complex. How to understand the expression of sub-category of face becomes the top priority of research.

Key words:Chinese cultural background; sub-category concept of face;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dentity

(責任编辑:刘东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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