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文化介入社会融合的多模态话语分析——以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为例

郭远兵

(1.武汉体育学院 运动训练监控湖北省省重点实验室，湖北 武汉 430079； 2.武汉体育学院 健康科学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体育文化的表征具有多元性，既可以是客观存在，也可以是主观存在，还可以是话语存在。采用实证化路线，找寻到的不以人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实在的体育文化。采用现象诠释思维，体育文化会呈现一个人为赋予意义的主观实在。话语存在下的体育文化呈现的是体育文化做何言说，为何如此言说，言说效果如何。一旦开始从话语的角度来观察体育文化，那么整个思想观念都将发生永久的变化[1]。相对于体育参与，以体育文化介入社会融合在逻辑上更为合理[2]。目前未见有探究话语形态下的体育文化介入社会融合的研究。鉴于体育文化外延的宽泛性，首要问题是寻求典型的体育社会符号来承载体育文化话语。本研究取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为例做个案研究。

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经过120余年的发展，体育文化已成为与体育竞赛并驾齐驱的重要元素。奥运会开幕式是奥林匹克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体育文化的宝贵财富。北京奥运会开幕式所展示的体育文化也是多元和多视阈的[3]。《奥林匹克宪章》指出奥林匹克文化体现了增进了解、发展友谊、精诚团结和公平竞争的精神。这与Goldlust和Richmond(1975)提出的主观社会融合(认同、主观内化和满意度)理念具有表面契合性。本研究拟采用多模态话语分析，以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为对象，探讨开幕式展示的体育文化如何构建社会融合的意义和或然。

1 多模态话语分析及分析框架选择

多模态话语分析(Multimodal Discourse Analysis)兴起于20世纪90年代，是在话语分析基础上产生的一个独立的前沿学术领域。其理论背景是针对以往话语分析仅着重于语言文本符号的分析，忽略多模态所形成的其他社会符号资源，导致所获意义和信息不完整。多模态指多交流渠道和媒介，包括语言、技术、图像或音乐等符号系统[4]。如胡壮麟(2007)所言，传统的以读写为主的识读能力在多媒体时代已经不够用了[5]。和语言一样，其他模态的社会符号同样具有意义潜势。换言之，生活世界是一个多模态的社会，完整意义的构建依赖于多种符号资源的整合。

多模态话语分析由Kress和Leeuwen(1992)创建，以Halliday的系统功能语言学为主要理论基础，汲取了Pierce等人的符号学理论中媒体、对象和解释三位一体等理念，将语法延伸到视觉模态，认为视觉语法将所描写的人物、地点和事务组成具体不同复杂程度的视觉陈述[6]。多模态话语分析赞同语域理论，认为语境和意义解读不可分割。Jewitt(2009)区分了多模态研究的三个视角：社会符号学分析、系统功能语法分析和社会互动分析[7]。实际上，这三者差别不大，都属于语言符号的社会功能分析。鉴于分析对象为开幕式视频，故采取O′Halloran(1999)提出的视频视觉图象与声响的分析模式，分析视觉符号的空间和临时动力的方法。O′Halloran(1999)认为电影视频的多模态资源很复杂，需要借助系统功能框架来分析[8]。

综上，本研究以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为研究对象，采取Halliday的系统功能语法、Kress和Leeuwen创立的视觉语法以及O′Halloran视频结构分析法相结合的研究框架。文本模态分析选取开幕式的副标题和主题曲，采取系统功能语法(概念意义、人际意义和语篇意义)框架。视觉模态分析则采用Kress和Leeuwen创立的视觉语法以及O′Halloran视频结构分析法，结合视频组织结构，分析开幕式的表征意义、互动意义和构图意义。在文本模态和视觉模态中寻求体育文化介入社会融合的话语生产、传播和再生产过程；同时，比较多模态话语分析异质于单调模态话语分析的特征。

2 介入社会融合：语言符号模态的分析

社会融合的概念伴随社会排斥而产生，是理解社会福利、社会平等和公民权的“滤镜”。较高的社会融合水平是个人与社群保持紧密关系，是人际间和群际间的相互接纳和共同发展[9]。北京奥运会是奥运奉献给全世界最绚丽的文化盛宴，呈现出丰富多彩的文化意义。意义的生成、传递、解释及再生是由众多符号资源实现的。语言符号是表达意义的首要模态。语言模态包括副标题和背景音乐。背景音乐包括旋律和歌词，受限于语言文本模态分析的局限，暂不分析背景音乐，只分析歌词部分。

2.1 开幕式副标题模态分析

国际奥委会规定了开幕式仪式流程，主办方可以在流程内设置各副标题作为表达和呈现的线索。在O′Halloran分析框架里，仪式流程称之为情节，开幕式的三个重要情节分别是欢迎仪式、文艺汇演和奥运点火。各情节内的副标题用于定义图像和组织叙事。悉数开幕式各副标题，与社会融合有关的有击缶而歌、奥运五环、画卷、丝路、礼乐、和平鸽、以和为贵、现代生活和太极，这些副标题直接服务于叙事主题“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是移民的城市梦想，希望在同一个城市被接纳、被认同并实现价值。这有社会符号学和诠释学相结合的痕迹。事实上，这些副标题非常简易和明了地进入受话者，实现话语的传播和生成。

击缶而歌，万众齐唱“有朋自远方来，……”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29个脚印一路走来，奥运五环下手牵手，走向更快、更高、更强。画卷徐徐展开古代中国的文化符号，也展开社会变迁中人类的迁移。为了生存和发展，人类披荆斩棘，探索海上丝路和大陆丝路，沿途各民族社会日增了解，实现交融。礼乐是中国儒家文化的核心价值，待人以礼，安居乐业。礼之用，“和为贵”，人与世界的距离是平等和友好。和平鸽寄予了对和平的向往和珍视。缓缓起舞的太极，舞出天人合一，世界和谐。简言之，开幕式副标题的语言社会符号与社会融合所推崇的价值和目标具有显著的契合性。

2.2 开幕式主题曲模态分析

开幕式的主题曲《我和你》由常石磊、马文和陈其钢作词，陈其钢作曲，中国歌手刘欢和英国歌手莎拉·布莱曼演唱。歌词表达了中国人追求和谐发展的心声；从内容而言，歌词简单明了，内容丰富，温暖抒情，易于传唱。我和你既可以代表两个个体，也可以代表两个群体。奥运文化中的我和你和平共处，尊重差异，追求融合。不论肤色、民族、国家和语言，所有人热爱和平、繁荣和和谐，分享美丽的笑脸。“我和你”歌词中融入中国儒家的“和谐”理念“仁爱”[10]。“来吧，朋友，伸出你的手”，微笑北京用最美的笑容为你铺陈最温暖的竞技征程。这和社会学家所倡导的“敦睦他者”同义反复，而“敦睦他者”是新移民社会融合的关键阶段。

另外，还可以采用Halliday的系统功能语法程序(概念意义、人际意义和语篇意义)分析《我和你》的歌词。首先，概念意义体现于及物性，把人们在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的见闻和作为区分成若干过程。及物性可以推知话语相关方面的关系，即谁占主导地位的问题。话语双方始终平等，“心连心，共住地球村，永远一家人”。人际意义是指语言参与社会实践的功能，情态系统用于表达人际关系和影响他人意识形态的语言手段。歌词文本基本以主观定位为主，表达温暖祥和的人际情感。语篇意义是指语言用于组织信息的功能。主题歌的表现形式舒缓温情，不仅与奥林匹克精神吻合，也凸显了北京奥运会所倡导的以人为本、和谐发展的理念，赋予主题歌更强的生命力与感染力。

3 介入社会融合：图像符号模态分析

Kress和Leeuwen(2006)认为，如同语言中的语法决定如何组织小句、句子和语篇一样，视觉语法将描述的人物、地点和事物形成不同程度的视觉“陈述”[11]。基于此，Kress和Leeuwen将Halliday的系统功能语法的纯理论功能思想扩展到视觉模态，创建了“再现意义”、“互动意义”和“构成意义”为核心的视觉图像分析语法框架。鉴于开幕式视频中并不涉及O′Halloran提到的序列单位(因果)，为此对图像的分析采取情节为单位。由于分析的时空和主题所限，只选取典型情节分析。

3.1 再现意义分析

多模态语篇的概念功能在视觉语法中体现为一种再现。再现意义分为叙事再现与概念再现：叙事再现主要涵盖动作、映现及语言和心理过程等三大类；概念再现指类似于功能语法里的关联过程和存在过程，由参与者实现，以矢量相连接。开幕式图像模态各元素(击缶、画卷、丝路等)在专业演员、解放军、普通大学生和其他志愿者的矢量动作下，体现出图像创作者所叙述的平等相待和团队合作的叙事意义。矢量动作过程分析显示，汇演人群创造开幕式盛会，也享受着盛会。在奥运文化的盛会里，创造者和享受者是所有人的共同身份。矢量动作结构展示叙事图像，反应了社会融合所传递的敦睦他者，求同发展的愿景。

概念再现不涉及矢量，分析对象的属性具有相对稳定和永恒的性质，可以细分为三种：等级过程、分析过程和象征过程。与社会融合理念相关的图像主要通过象征过程分析，中国人也最擅长使用象征过程。象征过程分为象征属性过程和象征暗示过程。象征属性过程通过承诺者和象征属性的关系实现。象征暗示过程即意义承受者。以“辉煌时代”为例，参与者在图像视觉处理上，用前景配置和颜色对比等绘画处理表现古老和现代的更迭。象征暗示过程中，以承载者意义和身份喻示城市文明急速扩展，古老画卷到太空漫游，众多演员在“地球”上行走，人类大范围迁移已然是事实。通过这些图像处理，暗示承载者本身追求命运协同和共治共享的社会理念。

3.2 互动意义分析

对应系统功能理论的人际意义，在多模态视觉语法体现为互动意义。互动意义是关于图像的制作者、图像所表征的事务和图像观看者之间的关系，同时提示观看者对表征事物应持的态度。在此基础上，还展示出受众对于象征性事物所持有的明确观点。互动意义由四个要素组成：接触、社会距离、态度和情态。以北京奥运会会徽为例，采用情态指标分析会徽的互动意义。会徽由两部分组成，上部分是一个近似椭圆形的中国传统印章，刻着一个运动员在向前奔跑、迎接胜利的图案，又像现代文字“文”字，取意中国悠久的传统文化。下部分是用毛笔书写的“Beijing 2008”和奥运五环的标志，将奥林匹克的精神与中国传统文化完美地结合起来。

会徽不时出现在开幕式视频中，会徽图标借中国书法的灵动，将“京”字演化成舞动的人体，有表征意义的动作过程。会徽中张开的双臂，是中国敞开胸怀，欢迎世界各地各地区的人们，是友善和好客的心情写照。“京”、“Beijing2008”和五环巧妙结合，表现出多元文化和谐融合的意境。“舞动的北京”选用中国传统喜庆颜色，高饱和红色作为主体基准颜色，是奋斗、活力、祝福和盛情的象征。“京”则是用白色，是明亮干净，畅快朴素的象征。红色和白色结合是具有高情态的色彩加在一起，赋予会徽图像强烈的视觉冲击和远视性，富有生命力升腾的动感与意蕴，充分表达了中国人对举办一场多元文化融合奥运盛会的强烈期待。

3.3 构图意义分析

视觉图像分析语法框架下的构图意义研究，用以分析构成图片的不同元素是如何相互作用而构建图片意义。研究图像构成意义要分析图片的信息值、显著性和取景。在《我和你》视频中，歌词出现在左下方，左下方的信息值是“已知”和“真实”，表示歌词所表达的是国人追求和谐心声。五大洲孩子笑脸的图片，表达信息值是全世界的盛会、全人类美好心愿以及CCTV标注的权威性。表达显著性的有舞台对主题大幅度的展示，突出奥运会的参与性。取景方式上，有边框的图片与参与者保持一定距离，显示客观性；没边框的图片缩短观看者与参与者的社会距离，给参与者参与其中的感觉。视频主要以无边框取景，拉近了图像与观众的距离，增强了观看者的亲切感。

此外，洪岗和张振(2010)还在声音蒙太奇理论下就《我和你》的声音做了构成意义分析，认为歌唱过程中主客观音乐一起烘托现场气氛，诠释了相互理解、友谊长久和团结一致的体育文化精神[12]。张德禄(2009)认为运用多模态话语分析的理由是因为一种模态不足以充分表达运用意图，从而需要其他模态予以强化、补充和协同，以尽量获得充分的表达意义，让受话者理解话语目的[13]。《我和你》视频的构成意义中，画面和声音缺一不足以表达语篇意图。与表征意义和互动意义相比，构图意义虽然没有直接传递出多模态语篇的人际功能，但是在识别表征意义和互动意义以及获取语篇的整体意义和效果时是不可或缺的。

4 结语

语言文本模态是主要的交流方式，视觉模态被用来支持、突显和扩展其意义。视觉模态中的不同模态(图像、颜色和文字之间)间产生联合关系。它们相互合作，互为补充，共同传达频制作者的交际意图[14]。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多模态话语分析显示，语言符号资源明确表达了奥运文化对各民族、各地区人民平等相待，友善相处的期待，这与社会融合所追求的接纳、融合、敦睦他者和价值实现具有高度契合性。视觉图像分析语法也显示，体育文化张开怀抱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个体之间，群体之间，秉承真诚，构建充满善意的和谐社会。正如已故著名黑人田径运动员杰西·欧文斯所说，“体育中，需要关注的不仅仅是比赛，还有尊重他者、生活伦理、如何度过一生以及如何对待自己的同类。”

纵观整个研究分析不难发现，语言符号资源模态分析，在某种理论分析框架下，一般可以提供较为严格的语法依据，而多模态语法分析却缺乏严格的语法标志和线性线索[4]。因此，在体育文化介入社会融合的多模态话语分析的表述中就显得带有较强的主观性。另外，多模态话语分析框架下辖的分析指标较为繁琐，选取哪些指标来解读体育文化介入社会融合带有不确定性。无论如何，一旦开始从话语的角度来理解体育文化介入社会融合的或然性，思维方式和标准也要做相应的调整。多模态话语分析把话语分析从二维推向多维，从静态研究推向动态，以此建构体育文化介入社会融合或然性的研究具有高度的研究激发价值。未来要进一步投注这方面的研究，以增强该研究取向的聚合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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