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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现实主义文学传统的继承与发扬

2018-11-14

黄河 2018年5期
关键词:现实主义作家文学

编者按:

6月15日,由鲁迅文学院、山西省作家协会共同主办的“新时代现实主义文学传统的继承与发扬”座谈会在太原召开。与会作家、评论家70余人,主要是鲁院第34届高研班全体学员。大家围绕如何落实十九大会议精神、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思想、推进现实主义文学创作进行了深入研讨。撷英如下,以飨读者。

杜学文:关于现实主义的几点思考

现在,人们对现实主义的重视出现回潮。这不仅是时代发展变化的要求,更是审美自身变化的要求。从审美的角度来看,改革开放以来的四十年,是中国文学出现大变化的四十年。这种变化主要是积极接受外来文艺思潮与创作方法,使中国文学的表现力得到极大的拓展,形态更为多样。但是,在四十多年学习、移介的同时,人们逐步有了新的思考。这就是是不是中国文学成为一种“外国文学”就是文学的成功?属于中国自己的文学审美范式是什么?也许,我们从当年被誉为“先锋小说家”的作者们大多向传统、民间转向这一创作现实来看,可以发现文学审美正在从亢奋的借鉴大潮中出走,而向建立属于自己的审美范式努力。

另外一种需求是社会发展变革带来的影响。这就是如何表现中国近二百年来的现代化追求,如何表现中国在上世纪以来的现代化努力,如何表现新中国建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的现代化转型。这一转型有很多特殊的地方。如他不是自生的,而是来自先发国家逼迫的;他不是在以商业、贸易为重要生产手段的国家开始的,而是在一个农耕文明达到辉煌顶峰的国度开始的;他也不是在一个地域狭小、人口稀薄的国家进行的,而是在一个幅员广阔、人口众多的国度推进的等等。更重要的是,当中国开始由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之时,世界市场已被先发国家瓜分。如果还有一点残余的话,就是中国自己由于历史上的发达以及体量的非凡还没有被瓜分,但是正面临着被瓜分的考验。从鸦片战争以来,中国一直陷入落后挨打的不幸境遇。但是抗日战争的胜利使中华民族再一次振作起来,团结起来,联合起来。在世界市场被先发列强瓜分完之后,作为后发的中国要想在世界大格局中分一杯羹,其难度可想而知。但是,中华民族恰恰是具备了一种历尽劫难而不死,创新转化而新生的品格。一旦找准了前行的方向,就会创造出惊人的奇迹。特别是改革开放四十年来,这种“奇迹”效应更为明显。但是,文学如何才能深刻地表现出这个时代?文学到底为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提供了什么?应该说还不能令人满意。

在新的历史时期,为时代提供精神资源、价值引领、审美激励无疑是文学的使命。也许重提现实主义可以找到实现这一目的的路径。但是,就目前的讨论而言,我以为首先要廓清现实主义的内涵。它到底是一种创作精神,还是一种创作方法?是可以沿用过去已经出现了的批判现实主义、无边的现实主义等,还是需要结合新的历史要求进行新的阐释?或者“现实主义”是不是就简单地等同于描写重大题材、重要人物、中心工作?对这些问题,我们需要在理论上予以阐释。否则各说各话,所指不同,就难以形成共识,甚至会使“现实主义”这个概念发生曲解变异。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现实主义一定是要求创作者更多地关注现实、表现现实。这里也有许多问题需要从理论上进行阐释。因为人们会说,我难道写的不是现实吗?这样的反驳应该说还是比较有力的。因为他所写的东西确实属于“现实”。但问题就在于都是描写“现实”,由于出发点不同、表现力不同,其结果也会出现天壤之别。一些人满足于身边事,不能在创作中实现对这身边事的超越。而另一些人则善于通过各种各样的人物事件表现出具有时代意义的内涵。正如鲁迅所言,文艺是国民精神所发的火光,同时也是引导国民精神前进的灯火。而要达到这样的境界,对作家而言并不容易。

首先,要求作家对现实生活要有深刻的认知。中国正在发生着什么?将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对生活其中的每一个人而言,将会在这样的变革中经历什么?这些问题至关重要,意义重大。它们可能会在日常生活的细枝末节中表现出来,也可能在许多重大事件中表现出来。关键的问题不是作家所描写的对象是大还是小,关键是作家是否具备了从中国变革的历史进程中来关照生活、关照人物命运的能力与自觉意识。把生活中的大事件当作一般性事件来描写,再大也是一般性事件。把生活中的小人物赋予大品格,再小也是能够显现出“大”情怀。其次,要对中国未来前行的道路有清醒的认知。中国在实现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的进程中,哪些是应该坚守的?哪些是应该舍弃的?哪些是能够适应时代发展要求的?作为个人,在这样的变革进程中应该有怎样的状态来适应时代的要求?这对每一个作家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作家作为个人可能会有认识不清的“盲区”,但作家所表现的生活应当为社会提供精神引导与价值选择。作家应当从生活中发现那些能够激励人们向前,抵达未来的精神力量,并把这种力量表现出来。再次,有没有,或者发现没发现具有时代意义的典型人物?是不是把这样的人物描写出来了?对今天的作家而言同样是十分重要的考验。这个时代的典型人物是什么样子的?他在哪一层面上代表了时代的需求?他是不是给这个时代以光亮与温暖?等等。总之,在社会发生剧烈变革的历史条件下,需要我们的作家有更为宏广的视野、博大的品格。需要我们真正进入社会,了解其表象之后深刻的变化,并揭示出这种变化所蕴含的必然趋势。

徐衎:“先锋”的“现实主义”

当我谈现实主义的时候我在谈什么,这是一个问题,后来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参照来支撑我的发言。

在我开始尝试着小说创作的2007年,中国当代文学范畴的“先锋文学”作为一场运动早已经结束了许多年,从文学史的演进意义上说,“先锋文学”已然成为一桩文学遗产、某种传统,因此对于没有亲历这场运动的我来说,其中的挣扎与反抗自然是不切肤的,甚至是需要后天研究学习才能窥之一二的,也因此,我很自然地就接受了这份文学遗产的馈赠,具体到小说创作,我认可小说就是小的,最重要的是你在表达和思想上的个人性,小说的语言应该是更为精美有效的汉语;小说可以是隐秘的欲望叙事,可以时空变形扭曲,可以跳出严苛的现实逻辑展现另外一种可能;小说不等于故事,读小说除了享受其中的故事、叙事技巧和小说逻辑,更是一个发现之旅;小说是一种复杂的、自由的东西,对社会流俗、规则有一种起码的反叛、怀疑……以上种种似乎是某种先天性的常识,是走上文学道路之初就知道的东西,我觉得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幸运。

无可否认,从文学史的角度,中国先锋文学就文学形式而言,其对立面就是庸俗的社会学或者传统的现实主义,但更为深刻的,它表征了整个二十世纪后世界精神史上人们思考问题看待世界的方式发生的深刻变化,而这个变化被中国近现代以来的现实主义潮流所遮蔽了。

阅读之初,我的兴趣在于余华、苏童、杜拉斯、卡夫卡、米兰昆德拉等等,我惊叹于《在细雨中呼喊》的酷炫结构,兴奋于《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不朽》中的思辨议论所迸发出的智慧火光和独立精神。

可以说,是先锋文学,包括现代主义文学,成了我文学出发的起点,也是它们激活了我有限的经验和想象,让我得以安置那些未必有多么独到的童年、少年经验,自以为是地通过语言等技巧层面的搬弄,为这些未必独到的经验制造出一点刻意也可疑的 “独到之处”,结果往往是形式大于内容,即便如此,你看,我是多么尊奉文学是个人化的表达之类的“常识”啊。

在经验匮乏的苍白年纪,我居然也写了不少小说,现在回头反省,那些文字中深埋着许许多多实实在在的空白,尽管技巧起到了一定的掩饰作用,尽管甚至有可能被理解阐释为是某种“可贵的留白”,但我心知肚明它们是贫瘠的,因为白的后面和周围都没有坚实的可还原的填充物来支撑这样的“白”。

回到个人的阅读史,我其实是很晚才阅读到《包法利夫人》这样的作品的。那种比缓慢更缓慢的推进节奏,那种比繁复更繁复的描写,那种在闪闪发光的细节上的停顿,都让我获得了某种新奇的体验,就像中文系学习过程中,在符合自己趣味的鲁迅、张爱玲、沈从文、萧红等的阅读之外,忽然读到了赵树理,我至今还记得“小腿疼”带给我的“会心一笑”,这也是在 “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苍凉的手势”“希腊小庙的湘西”“酷寒与饥饿”之外的新体验。

限于时代、个人种种因素,我的文学接受史出现了某种错位倒置,就我个人言,文学的发生似乎是先“20世纪”再“19世纪”,等我再去接受福楼拜、莫泊桑、托尔斯泰的时候,我会觉得他们有一种老实的笨重,诚恳的扎实,是一种个人意义上,后于“先锋文学”的“先锋”——

“灵柩的布从胸部到膝盖凹陷下去,在脚趾那儿再隆起;在夏尔眼里,仿佛有个庞然大物,极其沉重地压在她身上,那就是死亡……”这是我对《包法利夫人》中印象最深的几处描写之一。它不时地提醒我,不是每次都非走捷径不可,在细致沉稳的观察当中变得耐心和笨拙,恢复对世界的惊奇与笨手笨脚,重新打量那些忽略而过的事物以及附着其上的名词,同样很有必要。

我是通过阅读和写作弄明白许多事情的,我只能写我自己知道的东西,而且很多时候往往是写出来后,才知道我自己知道什么。小说阅读和写作让我变得更完整,不论是读或写,我就像生了锈的星星和泉水,又被重新擦亮了。随着经历越来越丰富,真正获得了恐惧、虚无、失败感等等,那个形式,那些叙事圈套,也才有了真正的填充物,这个过程,就是做加法的过程,这个加法具有社会学的意义,诗学和社会学才会达到某种平衡。在这个加法的基础上再做减法才能称为真正的 “留白”。

所以,现代主义、先锋文学、现实主义绝不是非此即彼水火不容的,从技术层面来看,当下现实主义作家,无论是手法上、语言上、叙述腔调上,都已经不再是三十年前的现实主义文学了,因为我们都无法做到与“先锋文学”这么一个语境完全脱离关系,过去这三十年来,先锋无论在技术层面还是历史认识层面,都给我们留下了许多宝贵的经验,现实主义也因此焕发新的生机,不断地兜住吸取了一些“先锋”并持续让“先锋”继续“先锋”。

张晓光:新时代现实主义文学传统的继承和发扬

现实主义作为一个从十八世纪延续至今的术语,它在文学上代表着人对客观事物的忠诚表述,即去除谎言以达到纯净。并且在使用虚构手法时,客观也不能遭到损害。因此现实主义是最能表达出社会当下状态的文学表达形式。

而在传统的现实主义中,无论是《人间喜剧》《红与黑》还是《项链》,它们都采用了半架空的方式对它们所处的社会黑暗进行揭露与批判,并且这种半架空的模式和揭露批判社会黑暗的写法是不大会过时的,所以我们在继承现实主义传统时应当对这种描述方式进行继承与发扬。

因为我们背靠着人类最悠久的文化历史,所以在面对现实主义特点之一“细节的真实性”时就有着极大的先天优势。如北宋开国功臣赵普所言:“半部论语治天下。”那么一本中国史便包含了几乎全部的真实细节,因此我们若对典故如数家珍,便能更好地理解和运用现实主义。

早在19世纪初叶,德国的古典哲学家黑格尔所提出的辩证法,对于我们去思考和研究现实主义的另一特点“形象的经典性”提出了较好的解决思路和解决方法。并且不管是对于人物特点的抽象、提炼上,还是对事物保持独立的客观、冷静态度上,都可以用辩证法进行思考。如法国文史学家爱弥尔.法盖解释所说:“现实主义是明确地冷静地观察人间的事件,再明确地冷静地将它描写出来的艺术主张。”一般,现实主义必须牢固靠着事物的客观性而存在,必须如实的再现典型环境中典型人物的具体神态、动作、语言等方面。

因为现实主义文学的创作具有明确的社会目的以及思想教育作用,所以我们不能仅仅关注张三李四这样同质化的没有太大批判价值的生活实录,而是要把目光投注在人民真正的冷暖和幸福、喜怒与哀乐上。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中国作协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开幕式上强调:“广大文艺工作者要坚持以强烈的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观照人民的生活、命运、情感,表达人民的心愿、心情、心声,立志创作出在人民中传之久远的精品力作。”我们应该走出方寸天地,阅尽大千世界,让自己的心永远随着人民的心而跳动,讴歌奋斗人生,刻画最美人物。

同时我们也应关注到世界上最尖锐的矛盾,如各国的利益纠纷、领土纠纷等。当今的世界,无论是中美之间的贸易摩擦,还是欧洲一体化的日益加快,此类种种在往昔的世界上都是不曾有过的,这就对现实主义提出了新的要求,即揭露一些前所未有的社会现实与社会黑暗。而不论从美国种族歧视的表面消除,还是到日本的安倍经济学,都代表着世界有着不停的变动,那么现实主义就必须随之发展,以期跟上世界变动的步伐。

世界在变化,现实主义也要随之而改变。如尚未出现无产阶级之前,社会的黑暗比起没有时变多了。我们能因为社会黑暗的变多,而去否认社会的客观发展吗?答案当然是不。那么我们就要丢弃现实主义吗?答案当然也是不。所以在现实主义的继承中,继承的是它的特点,而不是它的固有形式。从而在世界发生巨大的变动时,因为现实主义的基石不变,所以现实主义便会在原有基础上生根发芽,长出新的嫩枝,得到继承与发扬。

祁媛:文学的异质

我曾经写过一篇创作谈,里面写道,我的身边都是默索尔,是对加缪的《异乡人》的读后感,那里面的主人翁默索尔,我一点也不觉得他陌生,这个书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写的,那本书对当时的法国是不是陌生,我不知道,但对于今天的我来说,我觉得他不是一个陌生人,这样的人很多,尤其是现在很多。可是为什么这本书引起了当时很多人的注意呢,我想有很多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我想还是文学的语言,还有他这样一个人物的陌生感在当时是很新鲜的,我觉得这个陌生就是文学异质的真正核心。文学性就是要提供这样一个陌生的人物,陌生的感觉,或者是陌生的审美,就是以前没出现过的。我想文学的异质呢,就是能够创作出陌生美学的艺术家和作家,他也是不能解释这些的。我们只能就作品谈作品。

为什么提出这个异质呢,我联想到美术史,从美术史来讲,它之所以能形成一个个流派,一个个历史,之所以能留存下来,它肯定是跟上一个流派不同,跟以前不同,也就是当时来讲,它一定是有异质的东西存在,一定要跟前面不同,它才有资格留下来,然后,以此类推,也就是一个一个留下来,形成了艺术史或文学史。有些人说这是西方艺术史的办法,也跟西方的哲学观念,否定之否定观吻合。从某方面讲,这是没有创造性的一个借口,但又不愿意被历史遗忘,就说,你们不能光看否定之否定,要继承要传承,如果一味继承传统的话,那为什么要留你呢,你学的东西才有可能留下来,你是学习的为什么要留你呢,必须跟传统不一样,继承传统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破传统。

我们再回头谈一谈加缪的 《异乡人》,这个男主人公默索尔去参加母亲的葬礼,显得心不在焉,毫不悲痛,甚至是冷漠无聊的,也就是常说的"无感",我认为这篇小说是在观念上向传统观念挑战,就是一个儿子怎么可以对母亲这么无情,但是我相信,在现实生活里这样的人一直都在,哪怕是十八世纪,或是更早以前,我不怀疑这一点,只是以前的文学作品里,艺术家自己也有一个所谓的道德标准,他觉得文学里不应该表现这种人这种事,不代表这种人以前不存在,所以我不觉得默索尔是当代人,我觉得他是有人以来就有的人,只不过每个时代的道德偏向性,价值的取向性使作者进行选择,筛选。他们认为这种人物是不应该作为小说人物去写的,这种人写出来是会有坏影响的,所以都纷纷不选择默索尔,默索尔是自古就有的,应该说是一个永恒性的形象,他只不过在加缪之前被冷落被埋没了而已,并不表示他不存在,加缪在五十年代以他艺术家的敏感,选择了默索尔,塑造了一个跟以前小说人物都不一样的形象,这给人一种错觉,以为默索尔是当代才有的人物,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默索尔是一个永恒的人物,所以我读陌生人,我一点不觉得陌生。曾经有一个人问我,写小说应该如何塑造人物,我说,我不知道,我没有这个能力去塑造,只是试图去发现去了解人物,我相信还有很多全新的没有被描写过的人物是被埋没了。

我再讲一下这个异质里面的具体内涵,我用八个字稍微总结一下:“多元互动,和而不同。”就是说不同的艺术风格都要存在,不要不共戴天,要彼此互相影响,互相促进。你如果认为自己在什么观点上和别人有所不同,那你就应该去强化它,发展它!

高上兴:现实主义与“巫性”写作

作家这个职业和古时候的巫,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似的。两者都必须要面对天地人,要在在观察和思考中为人群带去智慧,要成为人群中的精神支柱和灵魂导师,要鼓舞着人群勇敢地去面对天灾人祸。

古人说文章是 “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又说“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提倡“文以载道”等,都是从巫的角度去谈的,是把作家这个职业看成巫的延续。

作为巫的延续,作家的写作也必须面对现实生活,要尽可能地在贴近现实中发现和选择素材,同时又通过对素材的书写,将生活背后的意味传达给读者。当作家越能逼近现实的真相,越能塑造出典型的文学形象,越能够启迪和感染读者,就越能受到读者的尊敬。

然而,正如巫并不天生崇高一样,作家也并不是天生就是崇高的。巫可以用自己的知识、经验与体悟安抚人心、促进文明,也可以借着天地鬼神的名义招摇撞骗。

作家也是。写作者只有深刻把握现实,运用好自己的知识、经验和体悟,安抚人心、促进文明,才能在书写中摆正自己的位置,避免堕落到借着文学名义招摇撞骗的境地里去。

不幸的是,正如上古时期巫没有办法把握为什么太阳东升西落一样,今天我们面对纷繁复杂的生活,同样也难以把握。事实上,没有一代人是可以轻易把握住他所面对的现实的。

用自己的知识、经验与体悟,去与难以把握的现实进行搏斗,搏斗中的胜利和失败一起,构成了现实主义的魅力所在。所以里尔克告诫我们说,哪有什么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卡夫卡则说,离开并向前走,就是达到目标的唯一方法。这两位,一个被称为存在主义的诗性源头,一个被称为现代主义的先驱,其实根基还是现实主义。

面对新的困境,面对人生的痛苦而慌了手脚,并歇斯底里地尖叫,只顾自己抱头鼠窜,在“巫性”作家这里,这是不被允许的。因为巫是沟通天地的,是祛魅和启蒙的,是安抚人心的,这是他的责任所在。

在新时代继承和发展现实主义传统,我认为,就是要更多保留写作中的“巫性”,重新确立写作的责任感和崇高感。

具体来说,有三点是当务之急。

其一,是对民族经典有回望、学习的责任,我们要在对自己民族经典的回望与领悟中,安放自己的写作主体,确立现实主义写作的根基。只有现实主义的根系足够发达,那些形形色色的观念和手法,才不会是理解的障碍和奉行的圭臬,我们的写作才能充满元气和能量。

其二,是对日常生活要足够尊重,对活着要足够珍惜。过去两个世纪,我们有太多草率的死亡,今天我们好不容易可以不用草率地死掉,我们有责任珍惜这一切,有责任去书写那些有缺点但却健康的人,有责任去心平气和地讲述活着的故事。

其三,是在基于现实的书写中,要有一种搏斗感。一些真正的巫,在面对人群的痛苦时,甚至会赌上自己的性命。过去一些作家一辈子就写一本书,这是把自己赌上去了。今天的写作当然可以有多种选择,但那种真诚面对写作的搏斗感,多少可以让我们对自我矮化、自我丑化的书写保持警惕之心,从而寻找到一种崇高感。

惠潮:我的一点浅见

前几天我就开始想这方面的问题,到现在都没有想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深感慌愧。

我想这个话题放在山西来探讨是必然的,让一个陕西作者发言也是有意识的,因为提起中国当代现实主义文学,就不能不提起山西的赵树理,陕西的柳青、路遥等等。他们和他们的作品,让现实主义文学当仁不让地站在了时代的前沿。

一条大河波浪宽,一曲脍炙人口的民歌《走西口》,能瞬间把我们带回到那个年代,以及那个年代两地走西口者的辛酸苦辣。这些,无疑都属于现实主义文学关注和表达的范畴。

以我自身写作为例,我是快三十岁的时候才开始写作的,写了一两篇有点青春色彩的小说之后,随即就开始了传统意义上的乡土题材的写作。十年后的今天,我逐渐被认为是现实主义文学的写作者,这让我很是惊讶。不过回想一下,也就不难理解了,这和我生长的土地有关系,和我的农村出身,农民后代的身份有关系。

从我的记忆开始,故乡历经三十年的时代变迁。我印象中的人,有的死了,有的发达了,有的落魄了,时代和特定时代下人们生存的状况,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都值得我们用现实主义文学的表达方式去记录。于是,我自觉主动地参与其中,设身处地记录他们曾经的苦痛与屈辱,喜悦和荣光。从这个角度讲,正是现实主义文学的表达方式派上了用场。我相信,只要写作者内心产生时代的疼痛,现实主义文学的继承与发扬,就是事实而不是空话,更不需要担心它延续下去的可能性以及合理性。唯一需要跟进的,是现实主义文学的表达方式在当下的新意和突破。用新的现实主义文学的表达方式与当下的气场呼应,对接,融合,在多数人被新媒体裹挟的状况下,或许是现实主义文学的表达方式在今后的一个相对智慧的办法。

从巴尔扎克、托尔斯泰、曹雪芹,鲁迅……现实主义文学的巨大光芒一直在普照着文学大地。现实主义文学的前辈大师们给我们树立了标杆。今天我们该怎么做,做得更好,这不光是探讨的问题,更需要勇于实践,让实践的成果来证明现实主义文学传统在今天和今后的意义以及价值。

我讲得不好,也可能不对,大家见谅,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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