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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泰迪熊》系列看美国喜剧电影

2018-11-14

电影文学 2018年4期
关键词:泰迪泰迪熊麦片

罗 伟

(长江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荆州 434023)

在娱乐狂欢时代,美国喜剧电影保有旺盛的生命力与强势的地位,一直受到大众的欢迎。而赛斯·麦克法兰自导自演的《泰迪熊》(

Ted

,2012)和《泰迪熊2》(

Ted

2,2015)系列便可以成为我们管窥美国喜剧电影特征的一个切入点。

一、喜剧性与背反性矛盾

背反性矛盾可以说是喜剧性的内驱力,是支撑着喜剧大厦岿然不动的根基。在事物处于正常、稳定的状态中时,人们会因对其的司空见惯而无法发笑,而喜剧性正来源于这种正常变为非正常,稳定变为非稳定。如柏拉图将喜剧对象定义为“缺陷”,亚里士多德将喜剧对象定义为“错误或丑陋”,等等。事物存在矛盾,而喜剧则将矛盾进一步地放大、夸张,使喜剧对象自我拆解,或背离人们熟悉的道德、审美标准或知识结构。而喜剧创作者就需要有着比常人更敏感的审美嗅觉,寻找到生活中反常的可能,从而触动观众笑的神经。在美国喜剧电影中,背反性矛盾无处不在。例如在托德·菲利普斯执导的《宿醉》(2009)、《宿醉2》(2011)中,根据观众的日常生活经验,在结婚之前的单身汉派对上,尽管人们可以纵情愉悦,但是基本的底线是不能耽误婚礼。然而电影的主人公原本怀着美好的愿望前往拉斯维加斯和泰国只是想放松一下,结果却惹出了一大堆麻烦事,如搞丢了新郎,被黑社会威胁等。“准时参加婚礼”的事物自身规定性和主人公鸡飞狗跳的现实形成了矛盾,电影的幽默感也就应运而生。

在《泰迪熊1》中,背反性矛盾主要体现在人们对泰迪熊的认知和电影塑造的泰迪形象上。泰迪熊是常见的儿童玩具,主人公约翰·班尼特也在幼年时得到了一个泰迪熊玩具。约翰性格孤僻,喜爱按泰迪熊身前的按钮,听那句“我爱你”,他的愿望就是泰迪活过来成为他的朋友。相对于男孩子在刻板印象中被认为应该喜欢的是火箭、超人等玩具,约翰更喜欢代表温情的泰迪,它能在打雷天陪伴吓坏了的约翰。而有一天泰迪真的活了过来。玩具拥有生命本身就是一个背反性矛盾,而更具有背反性的是,泰迪和约翰长大以后终日抽烟、喝酒、吸大麻,或是看色情视频,且开口便是粗话,这是违背人们对于毛茸茸、憨态可掬的泰迪熊的印象的。但也正因如此,二人的兄弟情才更加真实。又如在《泰迪熊2》中,泰迪和同在超市上班的泰米·琳结婚以后天天吵架,于是两人想生一个孩子来挽救婚姻,他们就在超市的仓库里发生了关系,超市经理听到声音后却不仅没有惩罚泰迪,还对泰迪说:“太有种了。我们就是需要有种的人。”泰迪的疯狂行为反而得到了鼓励,这也是违背观众的日常生活经验的。

而值得一提的是,这种背反性矛盾全是服务于剧情的。只有泰迪和约翰曾经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约翰后来的成长才显得尤为可贵,而泰迪在生育上的努力,经理对他的欣赏和肯定等,也与泰迪后来无法拥有孩子,甚至无法被认为是一个“人”形成了反差。

二、喜剧感的差别式感知

如果说由背反性矛盾制造出来的喜剧性是绝大多数观众,包括非美国乃至非英语文化下的观众所能理解的,那么《泰迪熊》系列中还有大量的喜剧性是建立在差别式感知之上的。“看电影与谈论电影的不同在于视觉信息,是它使直接感知银幕上的虚构世界成为可能,这个感知基础是不同文化背景观众的共同要素,物体、事件、人物和‘耐人寻味’能够为所有观众在基本层次上感知。”而《泰迪熊》系列乃至大量美国喜剧电影的笑点往往基于具体的物体、事件和人物,这些具体的对象是非美国观众所陌生的,因此他们也就无法在“基本层次”上感知到电影的喜剧感。

正如明斯特伯格在《电影:一次心理学研究》中指出的,电影既是存在于银幕之上的客观存在物,又是存在于观众心里的“印象”,因为观众的经验会影响对电影的感知。观看行为本身并不是一种消极的、被动的感知行为,而是一种需要运用自身思维与潜能的,具有创造性的脑力活动,观众的个人经验、个人心理文化以及集体知识都直接影响其对电影信息的处理。这一点在对喜剧的观赏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如中国电影《十全九美》、英国电影《猜火车》等对于方言的运用,对于不了解汉语标准语与方言,以及英语“体制语言”与苏格兰工人阶级方言的观众来说,这种喜剧感就是他们无法掌握,或者无法充分掌握的。美国喜剧电影亦然,大量的对名人时事的讽刺,以及俚语、文字上的讥讽是美式喜剧的一大特色。例如,在菲利普斯的《预产期》(2010)中,就有着对于美国自“9·11”之后的国家安全措施的调侃。彼得原本可以顺利搭上飞机,赶在妻子的预产期前去到西海岸陪产,结果却因为在飞机上遇到了脑子不太清楚的伊森,伊森在提醒彼得关机时说到了“因为恐怖分子会用这个做炸弹”,他原本是提醒彼得飞行安全事宜,结果因为提到了“恐怖分子”和“炸弹”两个词,他和彼得双双被赶下飞机并上了禁飞乘客名单。

在《泰迪熊2》中,大量的特有信息参与到了影像的表达和笑点的制造上。如泰迪在超市当收银员,一个由连姆·尼森饰演的顾客来买儿童麦片,并且一再压低了声音问泰迪成人买儿童麦片会不会被打,“你们不会跟踪我吧?”在得到泰迪“不会”的保证后,顾客小心翼翼地把麦片藏在外衣里面走了,神态凝重,有如购买枪支。这里的笑点一是在于这款麦片的广告为由于麦片太好吃,成人和儿童都想吃,而麦片的卖点是“儿童麦片”。此处的笑点在于,尼森饰演了一位过于相信广告的、略带神经质的顾客。二是连姆·尼森在《飓风营救》(

Taken

)系列电影中扮演的特工布莱恩一直生活在危机重重中,前妻、女儿面临危险,自己又被警方通缉,还被俄罗斯黑帮盯上等。而电影《泰迪熊2》中他顾虑重重,表情严肃,但担心的却是买麦片被打这种荒诞的事情,这是对《飓风营救》的一种解构。三是在电影结尾的彩蛋中,这名顾客真的遭受了殴打,与之前的剧情形成呼应。

又如泰迪和约翰假扮空调维修工去美国著名橄榄球运动员,曾经4次获得冠军和多次被评为最有价值球员的汤姆·布拉迪家中想偷他的精子。布拉迪由他本人饰演。布拉迪在发现后将泰迪扔下楼去,他本人以传球成功次数多著称,他扔泰迪的动作和音效也显然是投橄榄球的,因此约翰接住泰迪后还感叹布拉迪扔得十分精准。之后警察在接到布拉迪的报警后提到了“又是317案件”,317案件指代又有人来偷布拉迪的精子,人们前赴后继地去偷一个强壮运动员的精子本身就已经十分荒诞,而317这个数字来源于布拉迪的传球成绩317码,则更是能让观众会心一笑。对于了解艺术原型的美国观众来说,这些都是足够可笑并且格外亲切的,而对于中国观众则不然,在不清楚背景文化的情况下,即使观众拥有足够的审美敏感,也无法全面解读电影的笑点。

三、电影的左翼主题思想

大量与性、毒品等有关的笑点很容易使人们将《泰迪熊》系列误解为一部“三俗”喜剧,而事实上,妙趣横生的笑料背后是电影严肃的左翼主题思想。以喜剧的方式来探讨严肃、重大的问题一贯是美国喜剧电影的特色,也是好莱坞被称作“自由派大本营”“左派当道”的原因之一。

只要对卓别林和金·凯瑞的电影稍作了解就不难发现,这两位喜剧大师分别活跃于美国经历的两次工业革命时代下,而科技进步和社会发展也就带来了贫富分化等难以克服的社会基本矛盾,而卓别林、金·凯瑞等人则选择了用喜剧来反思、批判社会问题,强调、张扬个人的自由与权利。如卓别林往往饰演如《流浪汉》(1915)中倒霉而善良的流浪汉,或是《发薪日》(1922)中怕老婆的、偶尔会偷懒的城市工人,他们都是阶级压迫的对象。又如金·凯瑞在《阿呆与阿瓜》(1994)、《楚门的世界》(1998)中的角色,都有着强烈的和俗世的格格不入感,甚至是被资本利用、捉弄。只是在具体的表现方式上,不同时代的电影人会依据观众的审美趣味选择不同的表达。如卓别林在默片时代选择了较为夸张的肢体语言,而金·凯瑞的喜剧则在剧本中体现了一种带有后现代主义意味的、富有想象力的思维。但其影片都是以一种积极的姿态践行“以人为本”的理念,呼唤建立一个更好的社会。一言以蔽之,美国喜剧一直都有着这种关注小人物、关注社会阴暗面的思想基础。这在被认为是当代美国喜剧圈中顶级才子的麦克法兰一手打造的《泰迪熊》系列中也有所体现。

在《泰迪熊1》中,麦克法兰所讲述的还主要是一个较为温情的成长故事(电影中也有一个一群孩子欺负一个犹太孩子的情节抨击了种族歧视问题),主人公对自己弱点的克服是私人性的;而在《泰迪熊2》中,麦克法兰则表现出了清晰的对政治话题的参与姿态,如即兴剧场中提及的“9·11”事件以及“《查理周刊》办公室”都带有鲜明的反恐怖主义色彩。而贯穿整部电影的议题则是“人权”问题。在电影中,泰迪想和妻子泰米领养一个孩子,然而在麻州州政府看来,泰迪并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个玩具,是属于约翰的一份“财产”。在失去了作为人的身份之后,泰迪不仅失去了使用信用卡的资格,丢掉了在超市的工作,连他和泰米的婚姻也失去了法律效力。为此泰迪和约翰不惜和州政府打官司,争取的就是泰迪那份作为“人”的基本权利。然而一方面大众还是无法接受泰迪是人这一事实,另一方面泰迪找到的女律师萨曼莎并不靠谱,而玩具店老板则为了回收泰迪这件“玩具”而让州政府找了大律师。法庭上双方开始了唇枪舌剑的较量。萨曼莎认为泰迪是有感情的,而对方则认为泰迪仅仅是一个棉花填充物,他胸口会发声的按钮就是他是玩具的证明。此外,如CNN等媒体也开始了关于泰迪究竟有没有人权的大讨论,人们居高临下地鄙夷泰迪,法庭辩论过程甚至被一些节目恶搞。而在经历了许多波折之后,泰迪还是因为他拥有自我意识、同理心以及复杂的情感而赢得了官司,重获自由且和泰米一起领养了一个孩子,而约翰和萨曼莎则送给这个孩子一个小的泰迪熊。约翰说:“不管你们这些哈佛天才大律师怎么迫害他,他都是个人。”而约翰最后所找的律师则总结道:“只要能让人产生奋不顾身的爱,都是人。”电影中将泰迪熊视为人的做法是一种喜剧式的夸张,它所反映出来的是好莱坞对于性少数派、少数族裔、移民等较为弱势、边缘的群体的关注,提醒大众应该给予他们应有的人权。

可以说,《泰迪熊》中体现了美国喜剧电影人一直以来的某种勇气,这种大胆和开放的姿态并不仅仅是在表演尺度上的,而是在思想上的。尽管电影也为此遭受了以传统媒体为代表的保守者的口诛笔伐(反之,思想偏“右”的保守派同样是自由派在作品中调侃的对象),但这种左翼烙印的保持,却是使美国喜剧电影能继续成为思想武器的价值所在,是极为可贵的。

麦克法兰以《泰迪熊》系列带给观众极具新鲜感的娱乐享受,但在这种新鲜感的背后,我们完全可以从影片的喜剧性特点以及剧情后包蕴的思想主题捕捉到电影与其他美国喜剧电影共有的程式化语言系统、审美倾向,乃至在表面的浅薄、宣泄后严肃、深沉的思想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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