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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事物

2018-11-14李新立

山东文学 2018年1期
关键词:农具坏人土地

李新立

会移动的地界

年过了,天暖了,草木才窜出新芽,“承包经营制”就尘埃落定。生产队的大喇叭说,要将队里能分的东西一古脑儿分了下去,包括土地。显然,在驻队工作组的指导下,队里把前期的准备做得扎实细致,所有的耕地和非耕地都丈量登记了,并且按照远近、平整程度搭配分类,按人头摊了数目,用纸片儿编号,由各家的掌柜通过抓阄的方式划分到户。

土地是农民的衣食父母,没有哪个活动像分地一样能引起大家的兴趣,人们表现出少有的积极和自觉,几乎倾巢而出,静候家长的好手气所带来的喜悦。

抓阄儿保持着它传统的隐秘面目,心平气和地对待每个捏取它的手指。人们对它的公平性,一律毫无怨言地接受。仅仅半天时间,成块成块的土地被划成了小格子、小条子。村庄的山还是那座山,田还是那些田,只是,相对于农户的自留地,土地一下子增多了。面对这些侍弄久了的土地,有劳动力的人家摩拳擦掌,意气风发,心想用不了几年就会粮仓盈实,走上康庄大道。而劳动力奇缺的,一时手足无措,不知怎么侍弄它们才好。

那些叫塔儿咀、细路儿的地方,我家的土地就增加了好几块。这,便成了我辍学的理由。

我相信自己能成为种田的一把好手,努力装作一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架势。既然不去念书了,母亲就抽空带我走遍了我家的所有土地,让我熟悉它们的具体位置,交待每天基本要做的农事。按照一个农民的最起码要求,我大约早晨五点左右起床,花四十分钟时间去沟里挑担水,直到把一口大缸装满。此时天色已经放亮,开始准备上山压粪:把牛粪装在两个粗糙的筐子里,挑着它走上约一个小时的路程,到田地后,用土埋成小丘的样子来。

除了春耕春种和秋收秋播,大多数时间是闲着的,便翻看借来的报刊杂志。这种表面上好学的假象,引起乡亲们的两种质疑。一个是,那,当初为啥不继续去学校读书而要执意辍学呢?另一个则完全是误解,认为我的样子决定了我将来是个有出息的人,比如,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时,马上会有人拦阻说:“不要白费心了,一看人家的架势,就不是想留在村子里的人。”这种假象也迷惑了我自己,我也自以为将来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因此,对家里的其它事情基本不闻不问。

终于有一天妈妈对着看小说的我说:“你一天都做些啥呢?塔儿咀的地都叫人赖光了,你也不去看一下。”我有些不解,有赖账赖物的,地怎么也会有人赖呢?去塔儿咀一看,果然不错。塔儿咀是一大片比较平整的土地,划分成了多个条块分给了几十户人家,我家的这块土地东北边紧靠地埂,西边和南边与别人家的两块地交错在一起,呈三角形状。像这样的土地,如果不栽下界桩,地界的区分全靠着各家的良心。我算是看明白了,秋种时节,两边的地界均往进移了许多。生产队散了,但队长还没有变,我把这事报告给了队长,他请来了两块地的主人,但他们都信誓旦旦地说没有移动地界。无奈,我在靠近地埂的地界处,各栽植了一棵小树以作标志,可惜作用不大,因为三角形的另一个点上不能标记,这块土地便每年被蚕食,由过去能割五六十捆小麦,慢慢下降为每年仅收割三四十捆。后来,小树长高,以影响庄稼生长为由,也被他们要求挖掉。

土地一直备受关注。人人都想多拥有耕地,拥有了耕地,就等于拥有了饱满的日子。

村子里地界有问题的不止我一家,还有好几家。被侵占了的大多是劳动力少且弱、基本上没有多少势力的人家。头三四年,队长基本的任务是解决地界纠纷,和过去一起参与分地的会计等人,手里拿着个本本,提着个大卷尺,在那些熟悉的土地里走来走去。事实上,有几年里,除了地界上的侵占,原来预留在整块土地上用于通行的小路不见了,就连供架子车通行的山道也不断变窄,那些早年修建的可供灌溉的水渠甚至消失殆尽,成为个别人家的耕地。我亲眼所见,一九七六年修建的水渠被夷为平地,摇曳着光鲜的葫麻花。

而地交界移动的情形不止一种。弧形的地交界想来少见,可我家的地却是如此。我家位于细路儿上的一块地,生产队分来时,我们在东、西的地埂上各铲了一个土壕用作标志,然后对着壕划出一条直线作为地界。头年尚好,相安无事,第二年情形开始变化。邻家下种时,用犁把地界改成弯曲,我家耕地时只好再校成直线。下一年,邻家再次犁成弧线,反反复复之后,弧形越来越弯,我家的地越来越少。没有办法之下,妈妈想把这地兑换掉,可面积因为比分下来时少了许多,加之人家也担心弧线持续运动,就没有人愿意兑换。好吧,为少些言语上的冲撞和积下怨恨,我家干脆不种了。

不种了,荒草就疯长。站在山上朝下看去,这块荒地像根肋骨。

农具去了哪里

一些农具是家里必备的,就像学生,得准备好写字的铅笔、墨水吧。我家里,有铁锨两把,一把是方头的,一把是圆头的。竹笼子有四个,背篓大小各一个,挑粪担两副,镰刀两把,锄头一把,镢头一把,铲子两把,连枷两副。

家里没有自备的,生产队里有。

“队里的农具多得数不清。”“怎么会呢?山上的黄羊都是有数的。”

竹器最多吧。村里的大山不生长竹子,它们生长在那个陇山里。

陇山似乎很遥远啊。刚入秋,队里派出七八人去陇山,据说,他们光走到那里就得四五天时间。他们用刀割了竹子,打成捆,还得背回来,负重的他们路上又得走七八天,如果运气好,能搭上过路的拖拉机,算是享到了福气。他们把竹子放在饲养院里,先讲自然界的秘密,说陇山是大森林,树多山高,有水有石,有看不尽的飞禽。晚上他们住在山里,星空清澈,野兽的吼叫声声入耳。还有,还有大熊猫啊。“啧啧,那该是多么好的地方!”他们说,不,那地方一点都不好,没有人烟,荒凉一片。

他们回来,人瘦了一圈儿,脸黑了一层。

背回来的竹子散发着清香,是我们从没有闻过的清香。它们摆在院子干净的地方,先分出一大部分来,一一扎成小把,就成了我们常见的扫帚,用于秋天打碾粮食时,清扫颗粒上的草节和麦芒。我敢肯定,在分扎扫帚时,有人悄悄捋下了竹叶带回家。竹叶是好东西,晒干后,炎夏时节拿出来,可以当作茶叶泡水喝。扫帚掉了叶子变“老”后,就用于清扫道路、麦场、饲养院。一直到它不能使用时,也不会被丢弃,队里修建房屋时,这些竹竿就成了房屋铺顶的上好材料。

竹子做成的器具各家有,但耱、犁、架子车等大农具农户不会有。用于平地的耱,一些从农资商店直接购买,如果为了节约资金,也可以由队里自己制作,其工艺并不复杂,关键在于做这个农具的材料:枝条。一件耱,至少需要三个木质上乘的挡头,一般用杏木做成,都打了三孔眼,分别穿了三根硬度较好的木棍,可能是桃木的,可能是杏木的。然后把细枝条一一交织到三根木棍上即可。枝条必须选用韧性十足的,如榆树的,最好是柠条。季节也很重要,应当在春季,枝条发芽方可。犁的材质也有要求,除了柳木和杨木,其他都可以。架子车的车辕材质最好是杏木或者榆木,板箱一般用柳木做成。

生产队实行承包经营时,谁都知道队里的干部和公社的工作组忙了好几十天,他们日夜凑在煤油灯下统计土地、牲畜和农户等数据,呛人的烟油蹿进他们的鼻孔,在十分难耐时,终于数据尘埃落定。选择那么阳光普照的几天,集中将牲畜、土地依次分了下去。那么,农具按数量不可能每家都能分得公平,怎么办?干部们又紧急开会,边开会边享用队里留下的提成款项,喝砖块儿茶叶,抽燎原牌或者黄金叶香烟,吃年前挂在仓库顶上还没有用光的腊肉,终于,方案产生了。

其实一切都很简单。看似数量很多的农具,要公平地分下去的确不容易。但参照分配牲畜的方法,把它们搭配起来,分给几户家就容易多了。这样,就又依托邻居关系、亲属关系,产生了一个“联合互助小组”。队里的大喇叭通知说,联合互助小组可选配代表来抓阉,领取农具。“哦,有这个小组?啥时候成立的,我一点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作为孩子,又能怎样?

我家和同族的邻居共五户是一个组。抓回来的有一辆架子车,一副耱,一架犁。架子车放在我家,样子已经老旧,尤其是轮胎,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不能继续投入使用。没有办法,父亲只好购买了新轮胎。显然,五户人家,几十亩地,单凭生产队分下来的农具资源远远解决不了劳动生产需要,大家又凑钱新置了架子车、耱和犁等。有好几年里,春种夏收时节,大家在一起耕地、收麦,打碾、归仓,累了时,一起唱歌,一起说笑,宛若共产主义快要实现了一般。至于几件诸如背笼、锨、锄等小农具,用着用着,也就不知道落在了谁家,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慢慢地,和那副耱、那架犁一样,就忘记了它们的存在。

过了五六年,好多类似于互助组的,似乎对联合互助失去了最初的热情,每家都治了些新的农具,各自投入使用。联合互助组散了,精壮劳力不再满足于一亩三分地上和收入,都纷纷出外打工去了。一些地,因没有劳力打理,就长起了蒿草。

地荒了,传统的农具就老了。

如今,它们躯体上残存着我们的一丝温度,闭口不语,纪念品一般陈列着。

会飞的树木

树木会飞,不仅仅是我家的。

我打记事起,生产队每年春天都会在路边、山坡栽下杨树苗和柳树条。那些长大了的榆树、槐树的种子,借助了风的力量,几乎跑遍了整个村庄田野,它们在适当的地方发芽成活后,便都成了公共财产。民谣“前榆后柳,不做就有”,对农户的种树热情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各家各户也就在门前屋后栽种了一些榆树和柳树。我早就知道所有人植树的重大意义不在于绿化,而在于它们的实用价值,更在于是一种农家的基本财产。树叶枝条可以烧火,躯干可以做农具,可以换钱,更能够积攒起来修建房屋。

实行土地经营承包制时,村里的树,凡位于土地旁边的,土地是谁家的,树就归谁家管理。那些山坡上的,沟洼里的,也划片分到了户。于是,人们栽植树木的热情再次高涨了起来。特别是那个叫“钻天杨”的,因易成活,躯干直而深受欢迎。有些老人家实指望它们尽快成长,或换钱,或做橼,把房屋翻新一番,成为吸引女孩子眼球的财富,尽早使儿孙们迎娶成亲,过上美满生活。

我家门前是一条刚能走得下一辆拖拉机的村道,村道下面有三分左右的土地,里面长了几棵槐树、榆树和杏树,算是一片不大的林子。因为小林子的空间还大,我们就在集市上买来了白杨树苗子,每隔一步栽了一棵。白杨树适应性强,容易扎根生长,春初种下去,仲夏时节,已经在直直的树干上撒出巴掌大的灰绿色的叶子。我们还在炕大的一块空地上种了水萝卜,是白皮红顶的那种,夏末秋初,正是收麦时节,红顶儿就顶出了地面,令箭一样的叶子盖在头上,探头探脑的样子极为调皮。萝卜赛人参,这时气温高,人的火气旺,家家喜欢吃浆水,把水萝卜用浆水调了享用,别有一番风味。

在小林子的南边,也就是林子的尽头,还生长着一棵树,既不是杨树、柳树,也不是榆树、槐树,树干直直的,已经有碗口粗了,没有见过它开什么样花,结什么样果,只看见过它的椭圆形的叶子。有天晚饭后,我想去林子撒尿,见路边站着几个人议论这棵树:“这棵树能当车辕了。”另一个人说:“咋不结桑杏儿呢?”我才知道这棵已经能做车辕的树是桑树。我四叔家的后院里,长着一棵桑树,可它不是直直的生长,枝丫八叉的,刚长出麻钱大的叶子时,哥哥们就用叶子来喂蚕。秋天时,紫色的果子躲藏在叶子里。摘下来一颗,还没有放到嘴里,紫色的果汁就染青了嘴皮。

我的两个哥哥也不知道这是棵桑树,我告诉他们后,一起高兴了好几天,一有空闲,就去看它,盼望着它这一年也能长出紫红色的果子来。这棵树成了我们晚饭后的欢乐,我们会唱着歌去看它。有一天晚上我说:“这棵桑树能做车辕了。”妈妈听了后愣了一下,她绝对不是因为我已经能够懂得农耕而发愣的。半晌,她说:“能做车辕了?那你们要看好它。”我们家的车辕已经快断了,用绳子捆绑着。于是,我们弟兄每天放学都去看它,看着它健康成长。

一月过去了,秋收开始了,它没有长出紫色的果子,还在那里生长着。慢慢地我们对它失去了兴趣。有一天经过时,感觉那里少了什么,猛地想起了这棵树。树呢?怎么不见了呢?跑回去告诉了妈妈,出来一看,是啊,它不在了。在距地面一拃长的地方,它被人锯断了。看痕迹,就是昨天晚上的事。

它成了别人家的车辕。我想起站在路边议论这棵桑树的两个人,气愤极了,说:“肯定是他们家偷走了!”哥哥也随声附和着。妈妈却说:“不要乱嚷了,你咋能随便肯定呢?”

第二年春,在锯断的茬子上长出了一堆嫩芽,但它再没有长成以前直直的样子,乱蓬蓬的像一簇野草。

我们的战争

捉迷藏只是学校里打发时间的游戏,我们已经腻烦。

村东的大山,高大挺拔,有天堑屏障的气势,顶部覆盖了长不大的灌木酸刺,由大自然赐予的雨水保持着经年不衰的生命。从山腰开始,坡度平缓了起来,就像慢慢抖开的毛毡,在它的末端变化出几十个错落的院落。山坡上有树,我们不关心是谁种植上去的。有积木一样搭建起来的层层梯田,这当然是村庄的劳力做成的。还有人工开挖的用于疏通山水的水渠,互相交织着,从山顶奔跑到山下,与村庄里的排水沟汇合。

这里,极宜于隐蔽孩子们的瘦小身体,是战斗的好去处。

秋夏季节,日长夜短。我们放学后,日头还老高,一些伙伴的家门因为大人尚在生产队的田地里劳作,肯定还紧锁着,加上没有多少家庭作业,一切娱乐便由孩子们自己做主决定。

打仗吧?对,打仗!十几个孩子涌到山坡下,布做的简陋书包扔到一边,如果昨天玩后没有扔掉的“手枪”还在书包里,可不用再去附近寻找可做枪支的树枝。我们眼中从来没有“敌人”,只有好人与坏人之别。于是,主动站队。谁都想归到好人队伍里去,问题是,我们看到的电影里,好人总少于坏人,坏人是成群的。好在昨天的做法已经形成了今后的惯例:必然是学习优良的或者家庭情况稍好的做好人头儿,由他挑选几个孩子归他领导,余下的自然归另一类人了。

这种玩法没有人会觉得不妥,倒是坏人玩起来更有意思,可以将墨汁在上唇上涂抹一点,就是典型的鬼子。如果上次用秫秫秆和秫秫芯做的眼镜还没有弄坏,仍然可以架到鼻梁上去,扮作狗汉奸。

好人爬上半山坡,伏在水渠里,摆好了称作手榴弹的土块,给叫做冲锋枪的树棍儿装满了子弹。坏人得冲上去抢夺阵地。报告,前面发现了鬼子。同志们,给我狠狠地打!枪声“哒哒哒哒哒”地响,土块凌空乱飞。好人还能使用战术,沿着排洪水渠对坏人形成包围之势,坏人也想采用包围的办法突破防线,可效果一直不好,总被高处的好人发现。我们搞一身尘土,大人是不会责怪的,他们太累,只要看着孩子平安回家,心就放了下来。也用不着担心土块会砸了谁的脑袋,大家都明白,那些土块相对而言松软如面。

一场战斗,经常在未见分晓的争执中结束。根据电影中的规则,坏人必须是一枪毙命,好人则不同,身中数弹还能坚强地坚持战斗。怎么能这样呢?怎么不能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就得这样!坏人就得死得早。这是童年的游戏告诉我们的做人道理。

好人与坏人的战斗一直玩了好多年,梦里都玩。

坏人中的汉奸,平时与我关系不错,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成为好伙伴的。在去小学的路上,他还想着打仗的事,他说他做汉奸是十分认真的,除了准备秫秫秆做成的眼镜,还准备了一顶小帽子,就是怕人笑话,从来没有拿出来戴上。他告诉我,下次他们组一定要打胜仗。我问他们如何打时,他十分神秘地一笑,说他会把消息写在纸条上,放在树洞里让我去取。这个想法有些刺激好玩,显然又是从电影上看来的。他长得低矮,脸上有些小疙瘩,表面上看适合扮演坏人的角色,可自从有了纸条,我觉得他就是我的战友。

山坡多树,路边有,地埂有,不能耕种的洼地有。它们有杨树、柳树、榆树,还有槐树和杏树。村庄里有树不是奇怪的事,就像村庄里有人、有飞禽一样。这些都是一个村庄的物质构成。几棵柳树可能有些年成,枝条不太繁茂,粗糙的躯干上有小动物留下的洞。和许多树木生长在一起,它们也不显得扎眼。按照他的提示,在中午放学后,我不急于回家,会先到东山坡下去,像电影里的那样,严肃地观察四周情况,发现没有大人和同学后,迅速靠近那几棵柳树。我很快会找见藏有纸条的那棵柳树,他在上面已经做了标记。标记是个对号,用粉红色粉笔标了出来,样子就像伸出去的食指。

从来没有想过,他是利用什么时间去山坡的,并且,去山坡时他是怎么样的一个心态。纸条是从我们常见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字迹用铅笔写就。我们并不用心良苦,但事实上,树洞里的潮湿可能会弄坏纸条,而字迹依然清晰可辨。次数多了,纸条上不局限于关于战斗的内容,有作业答案,有谁在人后说他人坏话,也有谁在放学路上不遵守纪律,竟然连大人吵嘴也写在了上面。

战斗仍然在继续。时间久了,纸条的吸引力渐渐减弱,我便很少光顾树洞了。想必,那些纸条在继续增加。

后来,我们顾不上玩战斗的游戏了,再后来,我们根本不玩战斗的游戏了。村庄的孩子一茬接一茬,也少见他们玩我们玩过的游戏。若干年后,村庄的孩子越来越少,他们不知道东山坡上曾经发生过多次没有硝烟的战斗,他们不会用秫秫秆做玩具,不敢用墨汁涂抹自己的身体,他们都是放学回家后马上写作业的好孩子。

至于那个树洞,他们更加不会知道。想必那些没有被我取出的纸条,已经和我这茬人一样,在延伸的日子中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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