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郭沫若和茅盾的文化活动*
2018-11-13钟海波
钟海波
(陕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陕西 西安710062)
一、引言:殊途同归
郭沫若和茅盾是现代文学史上两位著名的革命作家。五四时期,他们有过不同的文艺主张也发生过论争。但由于信仰的一致,他们殊途同归。
五四新文化运动期间,文化艺术领域思潮纷涌,流派纷呈。其中,有两股思潮影响巨大,一股是现实主义,另一股是浪漫主义。郭沫若是浪漫主义的代表人物,当时,他的主张是文学无目的,文艺的本质在于自身,即为艺术而艺术。文艺是自我表现。文学艺术是作家感情的自然流露。他强调文艺是天才的艺术,创作源于灵感。现实主义的代表人物是茅盾。茅盾的文艺主张是文艺是为人生服务,为社会服务。文学艺术应该忠实反映人民群众的生活,不只是描写表面事实。他也强调艺术的真实性,同时也重视文艺自身的规律及文学的理想性。随着两位作家对马克思主义的深入了解,他们的文艺思想有了重大转变。他们分别扬弃了原有的文艺主张,建立起革命的文艺观。
1923年,郭沫若发表《我们的文学新运动》,提出:文艺领域不能满足现状,要激起一种新的运动。他强调在新的文学运动中,要反抗资本主义的毒龙,要在文学之中爆发出无产阶级的精神。1926年,他写下《文艺家的觉悟》,提出:我们现在所需要的文艺是站在第四阶级说话的文艺,这种文艺的形式是写实主义的,在内容上是社会主义的。他所谓的第四阶级,即无产阶级。1926年5月,他发表《革命与文学》,他用阶级观点分析社会状况:在一个社会中,至少有两个阶级的对立,一个是肯定力量,一个是否定力量。由此,也产生两种文学。一个阶级有一个阶级的代言人,看你是站在哪个阶级说话。他倡导革命作家写作表同情于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的写实主义的文学。1927年至1928年,他还写来《英雄树》《桌子的跳舞》《留声机器的回声》等文章,阐发他的关于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主张。
茅盾的文艺观在20世纪20年代中后期出现转变。1925年,他发表《论无产阶级艺术》、《文学者的新使命》等论文,阐述他的革命文学主张,他认为,无产阶级艺术和旧有的农民艺术是有极大的分别的,无产阶级艺术决非仅仅描写无产阶级生活即算了事,应以无产阶级精神为中心而创造一种适应于新世界(就是无产阶级居治者地位的世界)的艺术。无产阶级艺术意识须是纯粹自己的,不能掺有外来的杂质。
30年代,他们在转向革命文艺之后,都成为左联成员。抗战时期,他们再次并肩,在文化战线上发挥重要作用,具体体现如下。
二、文化报国
1928年,郭沫若因发表写讨蒋檄文,被国民政府通缉而被迫流亡日本。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爆发,全面抗战开始,郭沫若被密召回国。回国后的郭沫若面临着这样的选择:是投笔从戎,还是文化报国?他选择了后者。自鲁迅去世后,郭沫若自然成为众望所归的文化界领袖。在文化领域,他能发挥更大作用。8月24日,上海市文化界救亡协会创办《救亡日报》,宣传抗日救亡,郭沫若任社长。
1938年,国民政府成立政治部组建文化厅,任命郭沫若为第三厅厅长,令其负责抗日文化宣传,同时,还想借重他的威望,广招社会贤达和文化名流。郭沫若主持三厅期间,延请大批著名文化人士组成“名流内阁”,组织广大文艺工作者组成众多抗敌演出队、抗敌宣传队、孩子剧团、战地文化服务团、慰劳会,深入到前线和内地,宣传救亡,宣传抗战。抗战前期,郭沫若几乎在各个阶段都有关于文化抗战的指导性文字面世,如1937年的《再建我们的文化堡垒》,1938年的《抗战与文化问题》,1939年的《纪念碑性的建国史诗之期待》,1940年的《三年来的文化战》,1941年的《四年来的文化抗战与抗战文化》等。郭沫若提出的“中日文化战”这一概念,既准确地抓住了抗战期间我国文化运动的性质,也是给自己所进行的文化工作的历史定位。1940年,蒋介石下令改组三厅,郭沫若的身份发生新变化。他由中日文化战的前敌指挥前台,退回到“纯”文化研究的后台。他写出《青铜时代》、《十批判书》两部学术著作。抗战后期,他潜心创作,写出《棠棣之花》《屈原》《虎符》《高渐离》《孔雀胆》《南冠草》六大历史剧。
抗战期间,郭沫若也参与了几次文化论争,发表了有影响的论文。关于抗战文艺大众化问题,他写了《文艺与宣传》,文中他引用美国作家辛克莱的话:文艺的本质就是宣传,倡导大众化的、有益于抗战事业的文艺,不提倡为艺术而艺术脱离群众的文艺。关于“民族形式”问题,他写了《“民族形式”商兑》,认为“民族形式的中心源泉毫无异议的是现实生活,今天民族现实的反映,便自然成为今天民族文学的形式”。他分析了五四以来新文艺接受外来进步文艺影响,认为外来的文艺形式经过充分的中国化,是可以成为民族形式的。他还指出中国新文艺的弊病是未能实现掌握时代精神,反映现实生活,用意遣词过于欧化。他说要废除这些,作家要投入大众当中,亲历大众生活,学习大众语言,体验大众的要求,表扬大众的使命。在“暴露于讽刺”的论争中,他写了《抗战与文化》。作为三厅的厅长,郭沫若自然站在文化统一战线的高度看待问题,他强调团结对外的重要性,主张文艺为抗战服务。他在文中说:
抗战所需要的是大众的动员,在动员大众上用不着有好高深的理论,用不着有好卓越的艺术——否则,理论愈高深,艺术愈卓越,反而越和大众绝缘,而减杀抗敌的动力。……一切文化活动都集中在抗战这一点,集中在于抗战有益的这一点,集中在能够迅速地并普遍地动员大众的这一点。
茅盾在抗战爆发后也面临选择。1937年8月13日,淞沪战役打响。我军英勇奋战,但最终失利撤出上海。上海原有的文学刊物被迫纷纷停刊。活跃在上海的爱国知识分子不甘心做亡国奴,他们要用笔宣传抗战。这样,他们决计创办新的刊物。茅盾是群龙之首。茅盾当时的想法是:
在必要的时候,我们人人都要有拿起枪来的决心,但是在目前,我们不要求作家艺术家投笔从戎,在抗日战争中,文艺战线也是一条重要的战线。我们的武器就是手中的笔,我们要用它来描绘抗日战士的英姿,用它来喊出四万万同胞保卫国土的决心,也用它来揭露汉奸、亲日振的丑恶嘴脸。但我们的工作岗位将不再在亭子间,而是前线、慰劳队、流动剧团、工厂等等。总之,我们要趁这大时代的洪流,把文艺工作深入到大众中去,提高大众的抗战觉悟,开创出一个抗战文艺的新局面来。
经过筹备酝酿,1937年8月25日,由茅盾主编的,反映抗战呼声的刊物《呐喊》创刊,茅盾写下了创刊词。之后,改名为《烽火》。上海沦陷后,该刊在广州继续出版,10月,巴金接替茅盾担认主编。1938年,茅盾在香港主编新的刊物《文艺阵地》。这本杂志问世后引起很大的反响,发行量极大。这一刊物刊出许多影响极大的优秀作品。小说有张天翼的《华威先生》、姚雪垠的《差半车麦秸》、沙汀的《防空——在“勘察加”的一角》、丁玲的《在医院中》、茅盾的《霜叶红似二月花》等;诗歌有艾青的《吹号者》,戏剧有陈白尘的《魔窟》,散文有茅盾的《白杨礼赞》、报告文学有萧干的《刘粹刚之死》、骆宾基的《东战场别动队》、沈起予的《人性的恢复》、周而复的《播种篇》;评论有李南桌的《广现实主义》等。茅盾在香港期间,除了负责《文艺阵地》,还编辑《立报》副刊《言林》。这两本文艺之花,发表现实主义作品,为香港文艺注入一股清新的空气,在抗战文艺战线上发挥了很好的作用。1938年加入“文协”当选为理事。1938年12月,茅盾在杜重远的鼓动下去新疆学院任教。他说听了杜重远的劝说和看了他写的小册子《三度天山》,“我动了去新疆做点事的念头。因为新疆,虽地处西北边陲,却是背靠着苏联,在当时是唯一的国际通道,苏联援华的物资装备,就通过新疆浩瀚的戈壁滩运往内地。如果新疆当局果真如杜重远所说的那样进步,那么把新疆建设成一个进步的革命的基地,无疑有重大的战略意义,而我能为此事业稍尽绵薄,也是我应有的责任。”可见他远去新疆,完全是出于一片报国的赤诚之心。1940年,他赴延安“鲁艺”讲《中国市民文学概论》,培养文艺新人,这也是他爱国的体现。抗战期间,茅盾创作许多文艺作品,小说有《你往哪里跑》《霜叶红似二月花》《腐蚀》《劫后拾遗》《走上岗位》《列那与吉地》,散文《风景谈》《白杨礼赞》,话剧《清明前后》。茅盾参与了抗战期间几乎所有的文艺论争,发表自己的意见。关于文艺大众化问题,茅盾写了《关于大众文艺》,他认为抗战期间的文艺大众化可以由形式入手,即利用和借鉴中国民间旧有的文艺形式,如鼓词、皮黄、民歌乃至佛词、楚剧。关于“暴露与讽刺”问题,他写下《暴露与讽刺》,认为抗战阵营内部有阴暗面,“现在我们仍旧需要有‘暴露’与‘讽刺’。”关于民族形式问题,他写了《旧形式·民间形式·与民族形式》,发表出很好的意见。他说:“新中国文艺的民族形式的建立,是一件艰巨而久远的工作,要吸收过去民族文艺的优秀的传统,更要学习外国古典文艺以及新现实主义的伟大作品的典范,要继续发展五四以来的优秀作风,更要深入于今日的民族现实,提炼熔铸其新鲜活泼的质素。”
三、心向延安
20世纪20年代初期,充满爱国热情的郭沫若留学日本,探索救国真理。他信仰过泛神论思想、个性主义、人道主义、无政府主义和民主主义等。但当他接触到日本知识界传播的社会主义思潮之后,心中产生了一个“梦想”:要以马克思主义的学说改造中国,在中国实现社会主义乃至共产主义理想。他说:马克思与列宁终竟是我辈青年当所钦崇的杰士。1924年1月21日,列宁去世,郭沫若悲痛万分,他写下《太阳没了》以示悼念。同年4月至5月,他在十分简陋的环境条件下翻译了日本著名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社会活动家河上肇的著作《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这一年,他在给成仿吾的信中庄严宣告:“我现在成了个彻底的马克思主义的信徒了!马克思主义在我们所处的时代是唯一的宝筏。”大革命期间,他回到国内。1925年,思想界展开马克思主义与国家主义的大论战。论战中,他与瞿秋白等共产党人有了接触并结下深厚的友谊。1926年,郭沫若来到广东。在广州,他结识了另外两位共产党人:毛泽东和周恩来,并与他们建立了崇高的友谊。1926年7月9日,国民革命军出师北伐,郭沫若任北伐军政治部秘书长之职,少将军衔。虽然蒋介石有意笼络他,但他心向革命,虚与委蛇。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前夕,他写下著名的讨蒋檄文《请看今日之蒋介石》。在革命的危急关头,他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参与领导了南昌起义。迫于国内险恶的环境,周恩来安排他再度出国。抗战爆发后,郭沫若只身从日本回到祖国,他期盼着能回到党的怀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在完成二万五千里的长征之后,胜利到达陕北延安。回国后的郭沫若一直渴望着能够奔赴延安。延安有他阔别十年的北伐战友,延安是抗日救国的堡垒,是中华民族的希望。曾有一次,本可以与周扬一起去延安,但因为要去南洋募款而耽误了,他十分懊悔。到香港后,他写下这样的诗句:“遥望宋皇台,烟云郁不开。临风思北地,何事却南来?”在香港街头,他也偶遇故人,其中一位是他后来的夫人于立群。于立群本已参加了洪深所领导的演剧队,但在郭沫若的劝说下,她改变了计划,决定和别的朋友们取道海上绕到武汉,再去延安。1938年,于立群要去延安,郭沫若作一首《陕北谣》相赠,诗中表达了他对延安的向往之情。诗中写道:“陕北陕北朋友多,请君代问近如何?华南也想扭秧歌。陕北陕北太阳红,拯救祖国出牢笼,新天镇日漾东风。陕北陕北我心爱,君请先去我后来,要活总要在一块……”然而,当时在国民党统治区,郭沫若的行踪,一直受到国民党特务的严密监视。甚至,每当暑季日军大轰炸,郭沫若一家被迫到距离重庆市区几十公里的赖家桥避居时,国民党特务也会立即放风说:“郭沫若要逃跑,要出青木关造反啦!”所以,去延安的愿望难以实现,他只能翘首北望。为此,他曾无比感慨地说:“此乃无望之望也。”身处国统区,郭沫若关注着中国革命的发展未来。1944年是明亡三百周年祭,他写下著名史论文章《甲申三百年祭》,发表在重庆的《新华日报》。延安的《解放日报》全文转载。他曾致函在延安指挥中国革命的毛泽东并与他交流思想。毛泽东在复信中说:“你的《甲申三百年祭》,我们把它当作整风档看待。小胜即骄傲,大胜更骄傲,一次又一次吃亏,如何避免此种毛病,实在值得注意。倘能经过大手笔写一篇太平军经验,会是很有益的。”1945年,毛泽东从延安飞临重庆谈判,郭沫若喜出望外。毛泽东看望在重庆的知名人士,两位革命战友终于在阔别之后相见了。郭沫若听觉不好,特别用心地听着毛泽东的每一句话,注视着毛泽东的每一个手势。当他看到毛泽东用的是一只旧怀表,会后,他便把自己的手表取下来送给毛泽东。
茅盾是最早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党员之一。1923年,在上海与毛泽东初识。1926年,他与毛泽东同在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工作。1936年,获悉红军胜利到达陕北延安时,他与鲁迅联名向中共中央致贺电:在你们身上,寄托着人类和中国的将来。抗战前期,茅盾一直生活在国统区,但他心向延安,把陕北延安当作心中的家。那里有自己的亲人和旧谊。1939年,茅盾去新疆讲学。督办盛世才伪装革命,之后,本来面目逐渐暴露。茅盾决定离疆。6月中旬,周恩来赴苏联治疗臂伤,途径迪化(现乌鲁木齐),盛世才设宴招待周恩来、邓颖超,让茅盾夫妇、杜重远和张仲实等作陪。第二天,新疆学院徐梦秋(化名孟一鸣)告诉张仲实“周副主席请他转告我和茅盾同志,说我们可以去延安。”茅盾得到这一信息十分欣喜。他深为中央的关怀和牵挂感动和兴奋。周恩来的邀请坚定了茅盾去延安的决心。1940年,茅盾以母亲病故为由向盛世才请假离疆。5月19日到达西安。第二天下午,茅盾和张仲实来到七贤庄八路军办事处,见到周恩来和朱德。周恩来要去重庆,他欢迎茅盾和张仲实去延安,或参观或工作均可,他说朱德总司令过几日要回延安,茅盾他们可以搭车同行。1940年5月26日,茅盾一行到达延安,各界举行盛大的仪式欢迎茅盾张仲实一行。在延安,茅盾见到了毛泽东、张闻天和陈云等老朋友。毛泽东要茅盾去“鲁艺”工作,他说:“鲁艺需要一面旗织,你去当这面旗织吧”。茅盾去“鲁艺”为学员讲授《中国市民文学概论》。在延安期间,他还参与了延安文艺界关于民族形式的讨论。为了加强国统区文化战线的力量,中央安排茅盾去重庆担任文化工作。9月茅盾离开延安去重庆。到重庆后,茅盾与延安有着密切的联系。延安的朋友也关心着他。1944年,毛泽东致函茅盾:“雁冰兄:别去忽又好几年了,听说近来多病,不知好一些否?回想在延时,畅谈时间不多,未能多获教益,时以为憾。很想和你见面,不知有此机会否?敬祝健康!”
四、暴露与歌颂
作为革命作家郭沫若和茅盾在抗战期间也创作了大量文学作品。郭沫若的主要作品有六大历史剧:《虎符》《屈原》《棠棣之花》《高渐离》《孔雀胆》《南冠草》,杂文集:《沸羹集》《天地玄黄》。茅盾的作品主要有小说《第一阶段的故事》、《霜叶红似二月花》、《锻炼》、《腐蚀》,散文《风景谈》《白杨礼赞》《苏联见闻录》等,话剧《清明前后》。他们作品在主题上有相类似的倾向:歌颂光明与正义,暴露黑暗和丑恶。
郭沫若抗战时期的创作中其六大历史剧以上特点更为鲜明。郭沫若的六大历史剧都具有强烈的现实性,落笔于往古,归意于当今。作家有着很强的社会责任感,真切地感受时代的脉搏,为现实服务。郭沫若主张历史剧“借古鉴今”、“古为今用”的创作原则。他说:写历史剧并不是写历史,而是借古抒怀以鉴今。郭沫若的抗战六大史剧堪称典范之作,无一不是揭露丑恶,打击敌人,鼓舞人民反抗斗争,讴歌光明,发挥了“武器力量的”。
郭沫若抗战时期的六大史剧其中四部取材于战国史事,其中三部又都与六国抗秦有关。写六国合纵抗秦其抗日现实寓意十分明显。《虎符》《屈原》《高渐离》以秦国侵略六国为背景,表现了奋起抵抗与妥协投降两种力量的激烈交锋。《虎符》是以战国时期信陵君窃符救赵为题材,表现了信陵君明大理又识大体、有远见卓识以及反抗强暴、救助邻里、保家卫国的爱国主义精神。剧作中的如姬是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女性形象。她是一位舍生取义、具有爱国精神和刚毅性格的巾帼英雄。《虎符》反映了爱国抗敌力量与妥协投降势力的尖锐斗争,借此影射国民党卖国投降政策,赞誉共产党八路军的抗战斗争精神。在史剧《屈原》中,郭沫若将皖南事变后“时代的愤怒”复活在屈原的时代里,突出地表现了反对分裂、反对投降、反对倒退的时代精神。史剧《屈原》成功塑造了伟大诗人和卓越的政治家屈原形象。剧作以“橘”象征屈原,颂他独立不移、凛冽难犯、内心高洁的品质。剧中的婵娟是屈原形象的补充。她美丽坚贞,是美的化身。屈原和婵娟代表了正义力量。剧作斥责了投降派的行径。南后靳尚一伙为了一己私利,出卖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十分卑鄙无耻。尤其是南后形象也塑造得十分成功。她聪明、美丽、能言善辩、极端利己。在国家民族的灾难面前她为着自己的欲念甘愿充当侵略者的内奸。《高渐离》取材于高渐离以筑投击秦始皇的故事。高渐离是荆轲的好朋友,他继承“荆轲刺秦王”未竟事业,想要借为秦王击筑的机会杀死他,失败被杀。剧作赞颂了他不畏强暴,杀身成仁的英雄气概。
《棠棣之花》在两幕历史剧《棠棣之花》和《聂嫈》的基础上修改、扩充写成的。作品歌颂聂嫈姐弟相依为命、共同抗暴的战斗情谊和崇高理想。《孔雀胆》写的是元末云南蒙人首领梁王的女儿阿盖公主和倮倮人大理总管段功相爱的一出悲剧。歌颂维护民族团结,贯穿着诅咒邪恶、伸张正义的精神。《南冠草》写明末少年英雄夏完淳在反清复明斗争中壮烈殉国的故事,剧作热情歌颂这位少年英雄坚贞不屈的民族气节,至死不渝的战斗精神,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暴露了侵略者和卖国贼的丑恶嘴脸。
茅盾在抗战中,不仅号召作家“写新的光明”,还主张“必须号召作家们同时也写新的黑暗”,并将此视为一项“政治任务”。话剧《清明前后》暴露了抗战胜利前夕,国统区经济领域的黑暗与腐败,表达了对未来中国光明前途的憧憬与期盼。作品写了一个“大时代的小插曲”。1945年,清明前后,时值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之前,进步与反动,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邪恶进行激烈较量。此时,作为战时陪都的重庆发生了黄金提价泄密引起“抢购黄金风潮案”。此事轰动一时,舆论哗然。茅盾剧作通过对这个“抢购黄金风潮案”的剖析,揭示了这样的社会问题:官僚体制导致了中国社会的种种卑鄙和丑恶,专制统治中国民族工业发展的严重障碍。同时,作品也揭露了国统区司法腐败。长篇小说《腐蚀》假托误入国民党特务组织赵惠明的一束日记,反映了抗战时期发生在重庆以至全国的一些重大政治事件,如蒋汪合谋勾结日寇出卖人民的丑剧,国民党顽固派制造“苏北事件”、“皖南事变”的罪恶,揭露了法西斯特务组织,特别是“皖南事变”前后特务统治的罪行,作家以锐利的笔锋将国民党反动派统治最隐秘、最凶残、最肮脏的核心部分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1941年在香港《华商报》副刊《灯塔》上连载的文学游记《如是我见我闻》以客观的笔墨真实记录了作者漫游大西北的见闻,暴露黑暗社会中孕育着的危急与没落,指示出新中华民族的生长与出路。
散文《白杨礼赞》于1941年发表在《文艺阵地》第6卷第3期,后收入《见闻杂记》。该文写在抗战最艰苦的时期。1940年,茅盾离开新疆去延安参观、讲学。几个月的延安生活使他亲身感受北方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坚强不屈、团结抗战的伟大精神。于是他怀着满腔热情写下这篇抒情散文。作品通过对西北高原上那高大伟岸,团结向上的白杨树的赞美,热情讴歌了质朴、坚强,力争上游的民族精神,文中的白杨树无疑象征了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北方人民。另一散文《风景谈》浓墨重彩地描写延安的几组“风景”,但作家意在言外,他假借谈“风景”,含蓄地歌颂了延安青年(风景的主人),他们从祖国四面八方来到延安,投身革命,怀着崇高理想与信念,不少人还走过天下最难走的路(长征)。在战争岁月,艰苦环境中,他们精神饱满、昂扬向上、英姿勃勃表现出的一种崇高伟大的精神气质和品格。在他们身上可以看国家与民族的未来与希望。在茅盾笔下,解放区与国统区完全是两个世界,一个是光明的,一个是黑暗的。
郭沫若和茅盾是两位各具风格的大作家。他们一个崇尚浪漫主义,一个坚持现实主义。但他们最终都不约而同转向革命文学,成为左翼文学的中坚力量,站在鲁迅高举的旗帜下。抗战期间,主将鲁迅已去世。郭沫若、茅盾接过鲁迅的旗帜,继承了鲁迅的文学精神,在抗日反蒋的文化斗争中引领了那个时代文化和文学的主潮。他们的文化文学活动虽然各有特点各有侧重,但互为策应、互为补充。他们将中国新文化和新文学带入一个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