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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职业体育市场治理复杂性及其应对

2018-11-07

体育科学 2018年10期
关键词:职业体育发展

张 兵



中国职业体育市场治理复杂性及其应对

张 兵

盐城师范学院 体育学院, 江苏 盐城 224002

顺应新时代体育强国建设要求,促进中国职业体育发展需要把握其当前态势。以市场治理为切入点,研究职业体育市场运行样态,发现当前中国职业体育不仅需发展与治理同步推进,还需应对全球化影响,目前职业体育发展呈现市场不完善与过度市场化并存、市场竞争与身份权利竞争共生的复杂局面,在一定程度上压缩了市场治理可选择的空间,促使不确定性增多。应对这一局面,需从市场治理的逻辑选择、理念体系及模式选择上入手,回归以满足社会大众需要的发展逻辑,走中国特色职业体育发展道路。

职业体育;市场治理;复杂性;应对

近年,管办分离作为我国职业体育改革发展的重要举措,取得了阶段性成效。管办分离后,我国职业体育的运营主体发生了一系列变化,尤以协会性质转变居多,对运动项目逐步实施以单项运动协会为主的管理体制。例如,《中国足球协会章程》(2017)即将中国足协定义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从事足球运动的组织自愿结成的全国性、非营利性、体育类社团法人。按照学界一般定义,这类社会组织应具有以下特点:非政府性、非营利性、相对独立性和自愿性[12]。管办分离后,运动项目协会大体也遵循这一方向进行相关建设:一方面,强化自身独立性,重视非政府性和非营利性建设;另一方面,增强其代表性,不断加强其桥梁和纽带作用的发挥。中国足球协会为了促进职业联赛健康稳定发展,出台了“调整外籍球员上场规则”“增加U23球员上场规则”“俱乐部财政监管计划”等制度,这些制度出台后,关于管办分离的形式大于内容的讨论声骤起,其原因,可能与当前人们对协会等社会组织的“非政府性”属性存有误解,即把“非政府性”曲解为完全独立于政府,与政府没有任何关系。事实上,作为社会组织的协会,其非政府性主要指其隶属上相对独立于政府行政系统,而非与政府没有丝毫关系。以中国足球协会为例,其存在的合法性需要在民政部门注册而得以确认,管理上需要遵循政府相关法律法规,它是根据法律授权和政府委托管理全国足球事务的社会组织,在运行过程中必然要受政府引导,在一定情况下得到政府资助。另一方面,作为代理中国足球事务的组织,其运行目标上必然带有推动中国足球运动发展,以满足人民群众对足球需求的内在规定性,这与政府在发展足球事业上的目标是一致的。因此,仅从管办分离后的协会性质上去研讨相关问题,似乎是不全面的。为何中国足协政策一出,社会反响即起?而后续中国职业体育该由谁来治理?如何进行市场治理?这些问题的解决显然尤为紧迫。面向新时代体育强国建设,大力推进职业体育发展,逻辑上需找出其问题所在,并分析之,然后再进行有针对性的化解策略架构。

1 中国职业体育市场治理复杂性解析

职业体育作为一种现代化的体育发展方式,以需求满足为源头,一头牵着运动员自我实现的人才培养模式,一头牵着人们对余暇休闲诉求的提升,要顺应现代经济社会发展趋向。首先,它有效串联了竞技体育、群众体育、体育产业等多种业态,是体育融合发展的体现;其次,它是体育领域专业化、精细化的集中表现,项目化的精细组织和包装,一体化的专业人才培养,规范化的市场运营,构筑起职业体育现有体系的内核。离开运动员的高水平专业化发展和体育竞赛运营管理的精细化实践,职业体育是无法创设出现有辉煌的。此外,职业体育顺应了体育功效多元化发展取向,具有极大的现代经济社会发展适应性。沿承卢曼的社会系统再生产理论的观点——社会系统存续的关键是系统要素的再生产性,职业体育理应具有这一特性,而且正是这一特性使得职业体育作为一种业态不断演化、不断生成与发展。当然,职业体育在西方的发展“带有明显的自序演化色彩”[14],主要是由市场竞争主导推进的。

遵循现有对职业体育规律的认识,围绕体育竞赛的市场化运作,构筑了职业体育系统不断扩张的基本特征。更明晰来讲,资本投入到职业体育赛事生产体系中,以运动员、教练员等为主体的各类生产要素密切合作产生出赛事资源,而赛事的消费实践生成剩余价值,再行转化为资本投入到生产体系中,如此,形成围绕体育竞赛赛事市场运作的不断扩张的循环系统。当然,在该循环系统中,运动员等人力要素的不断循环生成尤为重要。运动员等人力要素涉及既有的运动员群体(即现有球员)和后备人才队伍两方面,两者的平稳有序,是职业体育系统稳定再生产的关键所在。一旦该环节出现问题,则往往会带来危机,表现为运动员市场的价格紊乱,并引致赛事资源配置效率的偏差,甚至危及职业体育联盟的存亡,NBA产生前的ABA等联盟的消亡即与此相关。另一方面,则是资本投入状况。当资本无力支撑职业体育市场运行时,职业体育自然趋于削弱;相反,资本过度介入职业体育也会干扰职业体育正常的生产再循环,出现扩张悖论:1)过度开发职业体育赛事资源,形成赛事与需求的背离,导致职业体育与其支撑的消费生态系统之间的断裂;2)资本过度进入供给环节,引发职业体育赛事生产过程人力资源(运动员等)供需失调,具体又分为两类:一类是资本过度投入青少年后备人才培养,导致运动员等人力资本过剩;另一类是过度投入现有赛事资源,导致运动员等人力资本缺失,引致其价格紊乱。这些断层及其引致的危机,都会在一定程度上阻碍和束缚职业体育的有序发展。职业体育市场治理即是基于上述问题而来的,消减不确定性、维系市场要素的再生产性,是其题内之义。

同时,如果遵循经济社会学的论断,即“经济是嵌入于社会的,并且是受具体的社会结构限定的”[11],那么,职业体育这一具有明显经济取向的社会运行样态显然也是内嵌于特定经济社会结构之中的。工业文明带来的城市化生活样态与现实需求、精细化的社会分工与合作关系、消费主导的社会生产结构及其全球化扩展模式等都是关涉职业体育源起与发展的关键所在,迎合之而进行的体育竞赛组织化、商业化再造实践贯穿于职业体育发展的过程中。一旦职业体育偏离其现实的社会需求和运行背景,则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这也意味着,出于职业体育有序运行和良性再生产的需要,市场治理发挥着勾连、调和职业体育与其所依存经济社会环境的作用。在西方社会,这种关系主要是通过社会需求与生产满足来实现的,或者说,依赖市场来达成的,遵循着市场竞争的选择原理。

在当前中国,以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需求为宗旨转变体育发展方式,推进体育强国建设,成为体育领域的核心工作。在此议题下,走市场化、社会化道路发展我国职业体育的基本方向是明确的。回溯中国职业体育发展历程,转轨改革是其基本特征。这一转轨改革的起点是举国体制,或者说专业队体制,终点是市场化趋向明显的职业体育体制,从起点到终点的过程即是转轨改革实践过程。但这一过程会出现多种可能。首先,职业体育作为内嵌于西方经济社会背景中的运行样态,虽然具有理论上的先进性,但这种样态如何在中国进行再造,再造后的目标样态又会是什么样的,一旦这个问题无法把握,则改革必然从目标清晰变为摸索前进,并连带着共识凝聚的艰巨性。其次,转轨改革过程中,会产生一系列既得利益集团,更为关键的是,我国职业化改革中的既得利益集团往往兼具市场性和政治性双重属性,“以权力与市场因素的奇异结合为特征”,实践中“往往是权力与市场手段交替使用甚至结合使用”[6],挤压着职业体育改革的空间,消减着职业化改革的动力。管办分离前我国职业体育运行中即存在这一问题,并成为改革力图解决的问题。此外,改革过程中,偶然事件也会影响改革的走向。已有研究[4]显示,我国职业体育改革中的众多调整与这种偶然性事件或者国家体育事件中重大事件有关,为了奥运会、世界杯等大赛更改赛程赛制、为了大赛成绩调整报名与注册标准等时有发生。由是观之,我国职业体育在形塑方式上是具有特殊性的,并引致当前问题的复杂性。

如果以西方成熟的职业体育市场样态为参照,中国职业体育最显耀的特征在于其发展与治理的同步性,即我国职业体育既要加紧市场完善与发展,又要不断针对发展过程中存在的问题进行治理。这种边发展边治理的运行样态是后发的中国职业体育所独有的,无参照可言,无标准可循,难度极大。同时,在全球化浪潮中,中国职业体育无法独善其身,必须面对西方职业体育(欧洲足球联赛、北美职业联赛等)的竞争。更为关键的是,在全球化实践中,去地域化的竞争机会貌似公平,实则暗含风险,甚至存在“宣扬、推销和强化西方主流的文化、经济和政治话语”[3]的维度。西方职业体育经过一百余年的发展历程,已经形成了规模化、成熟化的商业运行模式,具有竞技水平更高的运动员并生产水平更高的赛事,水平高、吸引力强,更能得到赞助商、转播商、球迷等消费群体的信赖和关注。后发的中国职业体育,转轨发展历程仅有20余年,在赛事水平、组织能力、运营层次上都无法与之抗衡。如此,直面西方竞争,压力极大。基于上述两个背景,可以看出,中国职业体育不仅要解决自身发展问题,不断处理发展所面临的众多体制、机制等问题,同时,还需化解全球化带来的运行风险,这无形中增添了中国职业体育市场治理的难度。

正是在此状况下,中国职业体育出现了一系列新的问题,主要显现为两个方面。一是市场发育不完善,存在产权关系模糊、市场主体地位不突出、法制建设滞后、激励约束机制不健全等问题[9,15],并与我国职业体育发展周期不足、运营管理体制机制不适应密切相关。当然,这种市场化欠缺既有生产力层面的职业体育赛事产品供给结构失衡的困境,也有生产关系层面的制度供给结构失衡的问题。其中,前者表现为职业体育赛事供给与需求之间的失衡,或者说是职业体育赛事生产与消费之间的市场勾连不足。进一步来讲,中国职业体育赛事供给与需求之间的问题不单是失衡问题,现有职业体育相关需求是有的,消费能力也是旺盛的,职业联赛供给也是充足的,但中国消费者的需求和消费关注的并不是国内职业体育的供给,人们熬夜看欧洲联赛也不看中超,请假看NBA也不看CBA,导致国内的企业对国内职业体育的赞助较少,却在海外的职业体育赛事中进行大规模投入。而中国职业体育制度供给结构失衡,一方面表现为制度供给不够或者没有制度供给,另一方面表现为制度供给与职业体育有效发展不配套,前者无法有效满足后者需要,甚至出现了矛盾与制肘困境。二是过度市场化问题。中国职业体育领域中存在的过度市场化不同于当下中国经济领域中诸如能源等市场过剩状况,它不单是市场供给超出了市场需求的供给侧问题或者结构性矛盾,而是在职业体育的某些领域、环节存在过度市场开发的现象,且多是由中国职业体育价值追寻上的偏差所引起的。回溯中国职业体育发展历程,从职业联赛推出到俱乐部和联赛的运营管理改革,其着力解决的都是如何供给的问题,鲜有关注需求,制度的制定多是站在促进职业联赛水平提升角度从投资人和政府立场出发,欠缺满足社会大众观赛需求的方案。在以投资人为出发点的发展状况下,资本大肆进入成为现实表征,尤为突出的表现为运动员市场过热等问题。

当然,作为后发的职业体育,以发展为第一要务,需要外来力量,特别是资本力量的有效介入,依靠资本力量来实现我国职业体育跨越式发展。而且,伴随国家层面供给侧结构改革的深入,围绕职业体育人才供给、赛事供给的调整优化举措不断推出,如中国足球协会制定了《2020行动计划》,并拟推出“职业俱乐部财务监管计划”。因此,我们不能因资本过度或不合理介入出现了一些问题而因噎废食,围堵资本介入,而应更加重视吸引和调动社会资本,科学地引导、规范和驾驭资本,多渠道引导资本合理介入职业体育系统循环过程之中,让资本运作回归生产职业体育系统循环自身,回归与职业体育高水平赛事生产密切相关的后备人才培养和赛事运营建设中,使职业体育发展成果为人民所享,这已经基本成为共识性的观点。事实上,转轨而来的我国职业体育,首要任务在于市场体系建设,而促进市场体系完善一直是我国职业体育努力改进的地方,可以说,我国职业体育20余年改革发展的工作重心都在此。从俱乐部企业法人化到管办分离改革,以及近期力求推进的联赛公司化或联盟化,其背后追求的机理都是不断践行和提升职业体育相关要素的市场化水平,解决市场不完善、不充分发展问题。但是,相关治理涉及面极广,牵涉资源配置、权利配布、组织协同等多方面内容,并且以集体行为表现出来的治理行动往往有着复杂的内在症结,一旦无法有效区分问题根结,就没有办法找寻解决问题的现实路径。从这个意义上讲,化解中国职业体育市场发展不完善和过度市场化并存的困局,还需要深入挖掘其背后隐藏的根源机制。

职业体育是追求经济性的,以市场为主要运行机制,具有类属市场经济的规定性。关于市场经济的特征,学界在两个层面进行了界定:1)“竞争为他人创造价值”;2)“陌生人之间的分工合作”[16]。也就是说,竞争与分工合作是维系市场运行的支撑点。遵循市场逻辑的职业体育亦应如此,市场竞争与分工合作应贯穿于职业体育赛事生产、消费的每一个环节。例如全球化所涉及的“赢家通吃”,实质上是由于西方职业体育水平更高,吸引力更强,更能得到赞助商、转播商、球迷等消费群体的信赖和关注,这是由职业体育市场竞争特征所致的,或者说,决定“赢家”的要素是市场力量,而非市场外在力量(如权力关系)。当然,市场竞争与分工合作需要有所依托,涉及各类资源要素,需要对资本有特殊的关照。关于资本是什么,马克思曾深刻地指出:“资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会的、属于一定历史社会形态的生产关系,它体现在一个物上,并赋予这个物以特有的社会性质。”[17]“毫不相干的个人之间的互相的和全面的依赖,构成它们的社会联系。这种社会联系表现在交换价值上,……每个人行使支配别人的活动或支配社会财富的权力,就在于他是交换价值的或货币的所有者。他在衣袋里装着自己的社会权力和自己同社会的联系。”[18]如此来看,以资本等资源要素构筑的市场机制运作实质上是一个重塑社会关系的实践,而其中的资本(包括人、财、物等)实际上充当着一种社会关系再塑力量,即是一种权力。换句话说,以市场竞争为特征的资本流通配置,表层意义上构筑了市场运行的特征,深层意义上则在不断型塑着社会关系结构。职业体育在西方的源起与发展历程即是遵循这种逻辑,表面上是职业运动员、职业俱乐部、职业联赛(联盟)等资本的合法化竞争,实质上是伴随工业社会深入发展的社会关系演化实践。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柯林斯指出“运动俱乐部是运动商业化、组织和发展的结果,而不是原因”[10],因为藏在商业化背后的阶级区分的重塑才是其动力源泉。因此,跳出市场本身问题,方能找准当前中国职业体育市场特征。

从中国职业体育发展实践的源头来看,中国职业体育来源于专业队体制。以足球为例,红山口会议后,职业化开启,原有队伍(多为省市足球队)与企业联合组建职业足球俱乐部,参加职业联赛,如北京足球队,1992年由中信国安集团公司和北京市体委共同出资成立北京国安足球俱乐部,成为北京国安队;再如广州太阳神,为原广州队,职业化后由广州市体委和广东太阳神集团有限公司联合组建成立广州太阳神足球俱乐部。可以看出,中国职业体育从缘起上即具有明显的身份划分,不是任何队伍都可以参赛的。其后随着职业联赛的发展,原有先赋的身份权利演变为联赛的准入条件,并形成俱乐部的“壳资源”。“壳资源”之所以作为中国职业体育发展的一种奇特现象存在,是由于管理部门在联赛的准入上进行了相应设置,如中国职业足球联赛包括中超、中甲、中乙共计64支队伍,中国男子职业篮球联赛则包括CBA、NBL共计34支球队,更为关键的,是现有联赛规模的形成区别于西方职业体育的市场选择(如NBA等),带有明显行政设置色彩,而后期其他球队获准进入联赛的门槛提高,从而形成较为封闭的职业联赛球队圈。当然,这种制度设置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中国职业联赛水平的稳定和提升,但也在无形中赋予职业联赛俱乐部以身份权利。这种身份权利使得投资人在职业体育俱乐部投资上的目标偏移,追求溢出效益,服务于关联母企业的现象实质性存在,并在宏观经济社会转型大背景下成为中国职业体育投资中的极具代表性的动机选择。由是观之,市场竞争和身份权利竞争并存,成为当前我国职业体育市场表现的内在特征。

从理论上看,身份权利竞争和市场竞争之间具有鲜明的差异性。首先,从参与主体来看,市场竞争的主体是去人格化的,平等是其内核所在;身份权利竞争却刚好相反,重视身份、地位,并进而依赖它们获取资源。其次,从竞争方式看,市场竞争追求公平竞争,依赖价格机制,在交易环节中价高质优者胜;身份权利竞争则必然带着身份展开,谋求更高身份,并依赖身份获取资源,不完全、不充分乃至不公平竞争是其突出表现。再次,从竞争结果来看,市场竞争可以促进资源的最优配置,并进而促进社会进步,期间又会催生一系列带有利益共同体性质的行业组织以维系这一竞争,或者说,市场竞争具有促使横向联合,推进利益共同体形成的本质规定性;身份权利竞争则往往会催生特权阶层,并导致资源的不合理配置,影响社会进步效率,或者说,身份权利竞争具有激发打破横向联合的动机,转而激励建立纵向的依附关系。可以看出,市场竞争与身份权利竞争具有相异性,它们同时存在又交互作用于当前中国职业体育运行中,具有较大的危害性。当然,逻辑上需要首先明晰其产生根源所在。

中国职业体育出现市场竞争与身份权利竞争并存的局面,可能与我国职业体育改革发展的动力机制、路径依赖及目标追寻有关。前期有关我国职业体育发展问题的研究,已形成一个基本判断,即竞技体育职业化改革是顺应我国体育体制,特别是竞技体育改革的一个关键举措。循此路径,改革的目标就是解决竞技体育的发展问题,使其从粗放式发展变为精细化、专业化发展,更有效率地发展竞技体育是其立足点,优化竞技体育竞赛体系、人才培养体系等成为其发展目标。笼统地说,中国职业体育从创设之初即面临双重压力,一面是经济性,一面是成绩(即政治性、社会性)。在不同发展阶段,这种双重压力表现的特征有所不同,从生存压力为主到更好地发展,这一螺旋上升趋势大体反映了其生成的内在机理,后续将更多的面临双重压力下的取舍问题。在我国职业体育改革的机制选择上,跟随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的步伐,渐进式改革路径受到学界和社会各界的认同[2]。渐进式的中国经济社会改革,体现出双轨制特征,即市场与行政机制双重存在。中国职业体育改革也存在类似的双轨制。当然,这种双轨制不同于我国经济层面的样态,其特殊性在于运行中省(市)专业队通过职业化改革成为了职业体育俱乐部,遵循着市场机制,成为具有企业法人性质的俱乐部,而国家队仍沿用举国体制样式,更多的是行政主导。这使得国家与社会诉求上的张力突显,一方面以经济效益和市场效率为准绳,一方面则又强调服务整体利益,追求国家或政府效益的最大化。如此矛盾可能与最初我国竞技体育体制改革目标选择上的非定型化有关。最初我国竞技体育职业化改革主要是为了完善原有的举国体制,或者说是“奥运争光计划”,但在后续改革中,伴随新的形势的出现,职业体育改革不断走向新的路向,即完全市场化的职业体育样态。这种路径上的不确定性,使得在改革策略选择上,政府退出时的顾虑增多,职业体育领域中自然保留了行政权利的有效存在。后续的这种行政权利随着利益集团的形成,逐级异化,并最终以身份权利竞争样态存在。

职业化开始之前,我国的运动员产权归各省(市)体育行政部门所有,缺乏市场流动性,导致短缺与过剩并存(至少是局部的短缺与过剩,如项目地域分布不均衡等)。解决这一问题,市场配置的力量无疑是有效的,于是,转变政府职能,放开市场调配机制,进一步激发和改进运动员资源的配置效率。放开运动员市场,推进职业化,当时乃至现今的基本指导思想都是“服务大局、适时推进”。也就是说,职业体育市场化发展节奏需遵循政府调节的部署,有计划地推进,在推动竞技体育职业化发展的同时,更好地服务于奥运争光的国家战略。这一渐进推进的实践方式,有利于增加改革的稳妥性,消减不必要的风险。但是,什么时候是适时的?这一命题本身就是政府无法有效解决的议题。相反,市场具有天然的敏锐性。以运动员转会费为例,一旦需求大于供给,则价格上涨,并带动供给增加;反之,则下降与减少。当前的中国职业体育市场,不是一个闭合的市场,而是一个逐渐融入国际化的市场,一旦内部供给不足,谋求国外资源的诉求自然产生。此时,政府管制也带有逻辑应然性,限制外援,成为政策选择。循此路径,形成了我国职业运动员市场的新双轨制,即国内球员市场与国际球员市场的不均衡、区别化管理的双轨制。传导到俱乐部层面,相关政策就被变相利用,高价引援、高额薪资不再是为了满足俱乐部竞赛需要,而变为彰显母企业经济实力和社会影响力的手段,因为俱乐部本身就是身份权利竞争的手段。当前中国职业足球领域中外援薪资和U23球员价格的异常,即是这种双重竞争的结果。

学理上,市场竞争与身份权利竞争并存状况的危害是多元的。如前文所述,它是造成中国职业体育市场不完善的同时又面临市场过度发展状况的根源所在,它还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我国职业体育改革发展的有效深入,特别是对当前问题的治理。利益共同体治理被认为是一种有效的治理方式,西方职业体育,特别是北美职业体育联盟的有序运行即与此有关。有关西方职业体育运行规律的研究[13]显示,职业体育有序发展背后的逻辑是社会组织的自治,更准确地说,是社会组织基于自身利益诉求的机制选择,其产生与演化历程恰恰切合波兰尼“双向运动”理论中的经济关系与社会关系互动演化规律。在波氏理论体系中,社会活动的增加催生社会关系中的经济行为扩张,经济行为扩张又推动社会组织的兴起与发展,在市场经济氛围中,或者保护自身生存,或者满足发展需要,大众往往寻求横向联合,自生自发的缔结各类互助性的社会组织。经济活动是社会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互动的结果。市场经济的发展打破了传统经济的依赖关系圈,不确定性突显,消解的方式,不仅需要契约的跟进,还涉及组织的优化,这便是市场经济条件下社会组织生成的逻辑。而且,市场经济发展越充分,社会分工越细化,社会需求越发多样化,社会组织发展程度就越好。市场竞争构筑了社会组织生成的内在动力,其结果是社会大众(市场主体)以利益协同为突破口进行内在联合,这种内在联合关系的组织化确定即为利益共同体,即市场竞争是利益共同体生成的内在动力。基于此,推进利益共同体建设被认为是解决当前中国职业体育面临的市场困境的有效方向,并得到许多学者的认可。但身份权利竞争具有一定消解或者说阻碍市场竞争和利益共同体等社会组织发展的内在规定性。“一个国家或地区,社会组织的发展程度与身份权利竞争的激烈程度成反比,即身份权利竞争越激烈,社会组织发展越缓慢。”[19]管办分离改革前,我们往往将职业体育发展中的问题归咎为政府冲在了前头,职业体育运营主体政社不分、管办不分,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管办分离改革后,政府退居幕后,但是新的社会组织(如中国足球协会、中国篮球协会)是否具有单纯的社会性,是否还沿用原有行政运行思维、机制,成为社会广泛关注的焦点。之所以如此,其根源在于管办分离并没有也无法改变困扰我国职业体育改革发展的身份竞争问题。

源起方式和路径上具有特殊性的中国职业体育,不仅需要发展与治理同步推进,还要应对全球化影响。受限于特定历史阶段,存在市场不完善与过度市场化并存、市场竞争与身份权利竞争共生的局面,扰动着中国职业体育发展的不确定性,限制市场治理的选择空间,面对如此状况,如何进行有效应对,需要进一步讨论。

2 中国职业体育市场治理复杂性的应对策略分析

2.1 消解社会需求满足的不确定性:重构中国职业体育市场治理的价值逻辑

波兰尼在《巨变》中细致分析了工业革命前的经济社会运行特征,认为经济活动依存于社会、宗教和政治之中,“财物之有秩序的生产和分配是经由一般行为原则所控制之各式各样的动机而得到的。在这些动机中,图利并不是很突出。习俗与法律、巫术与宗教都互相配合来诱导个人去服膺一般的行动法则”[5],而经济活动是“依互惠、再分配或家计或三者之混合的原则组织起来的”[5];情况的改变是19世纪的事情,市场的定价功能显性化深入并影响经济生活,新的社会逻辑就此产生。职业体育的市场性表现历程也具有这一特征。早期俱乐部色彩的竞赛运动并非是为了赢钱或者是赚取利润,更多是为了实现社会区分的价值。此时,即便是出现了一些职业运动员,他们的聘用、收入也并非遵循市场机制,而是取决于俱乐部所依托的贵族阶层的经济实力、社会地位,且此时俱乐部之间的比赛也并非单纯为了钱。后期,伴随社会需求的变迁,特别是城市化、市场化推动的体育消费兴起,市场逐级占据主导,资源要素随之货币化,新的逻辑产生,职业体育真正出现。贯穿职业体育发展历程的根本,即是社会需求的满足逻辑,是其变化催生了职业体育,并以组织治理、市场治理的方式保障需求的确定化。

孕育于举国体制之中的中国职业体育,从源头上就带有伴随国家或政府需求的变迁逻辑,遵循工具性思维,发展职业体育是为了服务于奥运争光、体育产业,乃至体育强国建设。后续的相关改革实践,也大多遵循这一逻辑,即便是近年的体育体制改革,也往往以更好办赛、更好运行、提升竞争力为出发点,关注的更多的是投资人或政府的需求,对社会大众观赏需求和生活方式引导的关注较少。这种以解决“如何生产”“生产什么”“如何进行生产优化的制度保障”为理路的实践,无形中割裂了供给与需求之间的关系,背离了需求引领市场主体行为选择的一般规律,加之初创的中国职业体育市场主体自我把控能力不足,最终引致过度市场化与市场化不足同步存在,市场竞争与身份权利竞争夹杂共生局面的出现。

明晰了上述逻辑,接下来该如何做呢?2017年10月,党的十九大提出了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方略,明确“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强调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应“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坚持全面深化改革”“贯彻新发展理念”“着力构建市场机制有效、微观主体有活力、宏观调控有度的经济体制”“推进经济持续健康发展”,建设现代化强国。这无疑为中国职业体育市场治理优化指明了方向,顺应新时代要求回归人民需要,迎合社会大众对美好生活需要中的体育观赏消费需求和城市化进程中的生活方式转变需求,做优赛事,拉近与社会大众之间的距离,消解由此衍生出的不确定性是关键。于是,转换发展逻辑,从供给侧管理向需求侧管理转变,制定以满足社会大众观赏需求的职业体育改革方案,出台促进职业体育市场需求的刺激政策,是后续需要重点考虑的问题。

2.2 跳出单纯的市场逻辑:重塑中国职业体育市场治理的建设理念

弗雷格斯坦指出:“社会结构、社会关系和制度并不是在市场社会中被自动创造的。它们已经成为持续存在于所有工业社会中的长久的历史工程,这些工业社会都已历经了数波危机的洗礼。……这些事件促使人们思考他们需要什么样的组织方式,以及创造和利用市场机会。……这些力量并非外在于市场社会,而是内生于这种社会关系之中的。”[7]沿承这一观点,研究某一市场如何进行有序运行或者之所以有无秩序,需要首先分析其基础性的社会关系架构,然后才是找寻其市场结构(市场关系架构)。如果将市场运行特征作为经济的表层东西,其背后的社会基础作为深层因素,那么,对当前中国职业体育存在的市场治理问题的分析,前期立足实践的职业体育商业化竞赛体系、管理体制及组织样式等方面,显然都是职业体育运行的表层东西,带有“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特征。而且更为关键,是我们将这些作为了发展目标,以为形成了类似西方职业体育的竞赛体系、搭建好职业体育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也就形成了有序的职业体育市场运行状况。

细数其问题,大体有两个方面。其一是颠倒了建设目标和建设手段之间的关系,将职业体育市场化限定在市场范畴内,以市场关系及管控调整为手段来推进市场化建设,忽视了职业体育作为带有现代性的市场与社会关系的本质特征,在一定程度上是对马克思理论体系中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逻辑规定性的偏离,其结果是职业体育市场依存基础缺失,并引致治理问题。其二则表现为陷入西方话语体系中而背离了中国实践与中国问题。在西方话语体系中,职业体育运行中存在如下的理论预设:1)运行程序是万能的,有投入就有好成绩,就有好收益;2)市场是完备的,从产权制度、到市场组织、再到消费需求;3)人力资源是充足的,从成熟的运动员后备人才培养体系,到完善的运营管理人才体系。延伸至全球化实践中,程序有效往往被认为是既定的,一旦某一职业体育出现问题,则首先回归到其理论范式中,首先查找市场是否完备、产权是否清晰、管理制度是否切合等,其后才是查找是否具有成熟的、适合的运动员后备人才体系。这种忽略历史和国情、忽视历史发展脉络和现实复杂条件的思维,往往会引致偏差。回溯近年我国职业体育改革实践,多少带有遵循西方话语体系的理路,将问题归咎于没有形成类似西方化的产权制度、市场设置、市场机制及配套体制。诚然,任何发展模式都内嵌于特定经济社会背景,都是在特定的时空中展开并不断发展和变化的。在此思路下,一国职业体育的问题可能首先要探寻程序是否有效,或者说,治理模式是否有效用,是否实事求是地融入并最大限度彰显了该国的自身特质。

扭转不利局面、消解市场治理不确定性,意味着需要遵循职业体育市场的社会嵌入性机理,跳出单纯的市场建设逻辑。而之所以要跳出单纯的市场建设逻辑:1)由于身份权利竞争的存在,中国职业体育现存的许多问题是单纯依赖市场逻辑无法解决的,需要依赖政府、社会的力量介入;2)即便是认同市场是实现需求满足的有效方式,但是其无法有效解决满足谁的需求问题,也就无法保证职业体育市场发展的成果最终落到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求上;3)职业体育具有市场经济其他运行体的社会嵌入性,即市场自身是有存在基础的,特别对于转型经济体而言,单纯的市场建设往往会带来市场跑得太快、社会无法有效跟上的问题。

图1 中国职业体育市场治理建设理念逻辑体系

Figure 1. Logic System of China's Professional Sports Market Governance Construction Concept

基于中国现实,跳出西方职业体育市场演化的原教旨,中国职业体育市场治理建设宜在政府-社会-市场三者协同关系维度上展开,融政府的顶层设计、社会的支撑发展、市场的维序主体与整合机制于一体,形塑中国特色职业体育市场治理模式(图1)。近年来,在中国宏观经济社会改革的推动下,伴随管办分离改革方案和中国足球协会(中国篮球协会)去行政化的实施,“转变职业体育管理体制,完善协会内部治理结构、权力运行程序和工作规则”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加之前期围绕联赛体系、俱乐部建设等方面进行的积累,我国职业体育类市场化建设目标已然达成。后续的深入改革显然要在前期欠缺的方面入手,重点需做好:1)从俱乐部建设、联赛建设及其相关运行机制建设向市场维序主体完善和整合机制方向推进,形成完备的职业体育市场运行与维系体系;2)从改善俱乐部与俱乐部关系、俱乐部与联赛关系、联赛与监管部门关系向深入发展,重视俱乐部与球迷,联赛与赞助商、转播商等关系优化,形成支撑中国职业体育市场发展的利益共同体基础;3)将体制机制改革引向深入,重视切合社会发展的共同价值理念塑造,强化职业体育市场支撑结构的培育。

2.3 走中国特色化道路:找寻中国职业体育市场治理的模式体系

明晰了中国职业体育市场治理优化理念后,接下来就需要探讨如何进行优化,其中,完备的市场治理体系是首先需要重视的议题。中国职业体育作为一个后发的运行模式,处于发展与治理并存阶段。从逻辑上看,中国的问题首先是发展的问题。这决定在相对长的时间内,发展仍是中国职业体育的第一要务。站在谋求发展的理路上,基于当前中国职业体育市场治理困境,我国职业体育需要重点解决三个基础性建构:1)职业体育市场支撑系统的结构重塑,涉及政府职能转变、社会氛围培育、电视转播等媒介通道建设以及青少年人才体系与国家队建设等,其目的是保障职业体育有存在的必要性,职业体育产品可以生产、交换和消费;2)市场培育工程建设,其主要目的是设法为职业体育市场主体提供稳定的市场运行机制,使市场竞争得以可能以及市场竞争稳定化、常态化,内容上包含赛制建设、俱乐部建设、运行管理组织建设等;3)稳定的社会制度建设,以保证其互动的正常化、去风险化,使市场主体遇到的问题可以得到有效解决,其中不仅包括市场制度,还包括规定政府与社会关系的制度。当然,上述三个方面仅是纠正了我国职业体育建设中更多关注市场结构建设,忽视其深层次支撑体系建设的问题,本质上讲,还是在市场生成与演化范畴内进行的相关尝试,唯一不同的是使市场更为饱满,市场内含的如声誉、市场规则等可以更高效的产生作用。而对于深层次问题,即我国职业体育存在市场竞争与身份权利竞争并存的问题,需要进行顶层设计上的改革。因为,身份权利竞争无法在市场范畴内进行有效化解。

如何看待中国职业体育领域的身份权利竞争的本体效用,是进行顶层设计首先需要加以明晰的。因为,一旦身份权利竞争本体上存在问题,则意味着需直接加以消除;而如果它还有一定的价值,则就是如何合理加以利用的问题。如前文所述,中国职业体育领域的身份权利竞争问题不是继发性问题,而是根植于历史传承实践的。竞技体育职业化改革前,中国体育建设已然取得了丰硕成绩,不仅显现在奥运会的成绩上,还显示在完善的中国体育赛事结构上,从县区运动会-市级运动会-省级运动会-全运会,形成了“国内练兵、一致对外”的竞赛格局,而团体项目的全国联赛(足球、篮球、排球等)都有较为成熟的竞赛体系,唯一不同的是赛事更多的是在体制内,没有今天职业化时代明显的经济利益诉求的。此时,支撑赛事有序运行的是行政机制,或者说,是一种更加明确化的身份权利竞争机制。而职业化改革实践中,以市场经济为目标的发展取向,追求更多的是市场性,在此前提下,身份权利竞争的弊端才体现出来。从这个意义上讲,身份权利竞争本身是没有问题的,现有的问题是它已不适合我国职业体育未来发展取向。进一步讲,如何约束其弊端和消解其对职业体育市场化发展的抵消作用,可能是合理的。

在制度经济学领域,以工具性为依托,将治理结构在三个层级上进行类分,即市场制、混合制和层级制,而且它们之间的适应性是有显著差异的,市场制在适应自发(autonomy)经济中具有优势,层级制在适应协调(coordination)性质方面具有优势,混合制则介于二者之间,具有过渡性色彩[1]。换句话说,在不同的经济发展维度下,应差异化的选择有针对性的治理结构,以实现边际效用的最大化。有学者[8]将当前中国经济社会发展认定为一种混合经济模式,即由战略性的中央政府、竞争性的地方政府和竞争性的企业三者构成的三维结构体系。其中,竞争性的企业主体提供市场活力和发展动力,竞争性的地方政府提供和谋求创设有利于经济发展的社会保障和公共服务,而战略性的中央政府则把控市场竞争存在的盲目性及无序竞争问题。这样的一种经济制度安排,不仅有效化解了市场经济发展中的系统风险(如资本过分逐利性及其带来的两极分化和经济危机),还克服了政府行政机制的短板(如资源配置效率低下、行动呆板等),并保障了中国经济的迅猛发展和竞争力的不断彰显。可以说,中国经济快速发展的模式选择中是融合了市场竞争和身份权利竞争的,并分别由竞争性的企业主体和竞争性的地方政府提供,而其之所以成功的关键,在于身份权利竞争的目的性把控上,从资源争夺变为服务经济整体的有序发展,并依靠战略性的中央政府的高效把控实现。这一方面符合中国国情民情,与中国经济改革、社会改革与政治改革有效切合,同时兼具开放性和与时俱进特征;另一方面,则有效约束了身份权利竞争的破坏性,将身份权利竞争的冲突保持在市场竞争秩序的范围内。这种基于中国现实的发展方式和治理模式,对中国职业体育市场治理具有明显的启示意义。

职业体育是具有明显的市场取向的运行体,市场竞争是支配其有序发展的基本法则,只要创设有利于基本实践规律的空间,职业体育即可按照市场规律寻求不断的发展与成熟演化。可以说,基于中国现实,将身份权利竞争控制在市场竞争范畴内,进而形成中国特色的职业体育混合治理体系是明智之举。一旦认同混合治理,则意味着未来治理操作层面的问题,不是给出政府与市场、社会组织之间的作用边界的问题,而是强调各自的行为规则,建立与完善制度化的合作体制、机制是关键。策略上,架构套嵌竞争体系,调适政府、社会和市场关系,激发和利用市场、社会力量消减身份权利竞争的利益获得,形塑以融监管、决策、运营、保障为一体的治理机制,实现政府力量、社会力量和资本力量三者力量的平衡。例如,在CBA联赛中,可以进行扩军乃至引入升降级制,利用市场竞争约束当前俱乐部壳资源的价值,从而实现消减身份权利竞争负向作用的目的;足球领域可以取消俱乐部数量(64家)的总体控制,打通职业联赛与业余联赛之间的关系。

需要指出的是,任何治理模式都没有绝对的优势,其效用的显现是适合性的问题。这也说明走中国特色发展道路的必要性。此外,在新时代以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求为出发点,意味着有关职业体育发展问题已不能局限于生产环节(搞好联赛、搞活俱乐部等),而应重视消费等环节。而职业体育市场治理应从职业体育生产组织领域向管理和综合环节演进,与此同时,落实善治的理念,有关政府定位也应跳出政府与市场关系的单纯范畴,转而强化政府服务和治理能力的提升,以形成职业体育市场治理高效运作的支撑体系,为职业体育相关组织创设公平竞争的环境。如此,改革路径上则意味着首先要强化市场竞争,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上的优势,在市场竞争实践中加强市场主体建设,促进市场主体的完善和规范化;其次,应进一步加强法治建设,完善相关制度体系,激发身份权利竞争的实践困境;此外,还需遵循先易后难的改革思路。

3 结语

近年来,体育领域围绕体育强国目标开启了治理现代化建设征程。以职业足球作为试点,率先迈出了体制改革和治理能力建设的步伐,篮球等领域陆续跟进。如果将前期类市场化建设看作中国职业体育改革的1.0时代,则当前的中国职业体育改革进入了2.0时代。这一阶段的核心工作从模仿建设变为本土化、特色化再造,从解决类市场化建设变为职业体育综合运行体系型塑,以更好适应新时代发展的需要,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体育需求和体育强国建设的需要。期间,职业体育市场治理问题不仅关键,且困难重重,值得持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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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plexity of China's Professional Sports Market Governance and Its Countermeasures

ZHANG Bing

Yancheng Teachers College, Yancheng 224002,China.

It is necessary to grasp the current situation of professional sports development in China to comply with the requirement of building sports power in the new era. Taking market governance as the breakthrough point, this paper deeply studies the running state of the professional sports market, and finds that the current professional sports in China show as the complex process about the development, the governance, the globalization, and not only with the market imperfect and excessive market coexistence, but also with the market competition and the identity rights. Therefore, we have the less market governance choice space, and with the increased uncertainty. In order to deal with this situation, we should make clear the market governance logic, concept system and mode selection, return to the development needs of the public, and take the road of professional sports development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G80-05

A

1000-677X(2018)10-0029-09

10.16469/j.css.201810004

2018-06-19;

2018-09-30

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2017ZDIXM153)。

张兵,男,教授,博士,主要从事职业体育及体育经济社会问题研究,E-mail:zhangbing2001@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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