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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四次调动

2018-10-25梅志军

师道 2018年10期
关键词:课外阅读学校教师

梅志军

1996年6月,中师毕业的我,一想到就要告别繁华的都市生活,回到三年前才跳出的农村,开始遥遥无期的教学工作,心中便十分恐惧。于是毅然不顾家庭经济的承受能力,参加考试,继续“3+2”的两年大专学习。所幸的是,两年的大专真读了不少书,明了不少事理,眼睛里不再只有霓虹璀璨,反而更向往乡村的萤火点点。于是,1998年8月,我婉拒了母校师范学校留校任教的邀请,执意来到儿时的母校,做了一名地道的苏北农村小学教师。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如今我已举家迁来苏州,成为苏南地区的一名小学教师。期间四次工作调动,现在想来,仍是五味杂陈。

在儿时母校里,虽然我学历最高,但绝大部分同事都是我曾经的老师,所以刚入职的我一如当年的小学生,虚心务实。而且,只有走上了工作岗位,我才真正明白这些半路出家的民办教师是多么努力和优秀。这所偏僻的乡村小学也因为我的到来,有了史上真正意义的校报和兴趣小组,“小小手抄报,大大知识园”,因手抄报而受益的那届学生,直到现在依然对我感激不尽。

镇文教办的教研站长来校视导,对我印象不错,于是就有了刚工作一个月,就面向全镇四五十位老教师讲公开课的“恩宠”。公开课的内容是一节主题班队课。课上,孩子们是主角,他们或演或唱,或朗诵或演讲,而这,在上个世纪末俨然是一股清新的风,吹皱了苏北农村课堂的一池春水。

县教育局教研室的小语教研员来校视导,也觉得我这小伙子不错,于是就有了刚工作一个学期,就代表县里参加当年市小学语文教师基本功大赛的“奇遇”。不管是十分钟的即兴演讲,还是四十分钟的教材分析设计,都让评委们耳目一新,捧回了别人意想不到的一等奖。

同办公室有一位老教师,她的先生是隔壁中学的校长。她也觉得我不错,于是就有了刚在小学工作两年,就被镇文教办抽调到初中去教学的“尴尬”。总觉得自己个头太小,初中的孩子大部分都比我高上半头,想想都害怕,于是托人说情,但“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后来听说,县小语教研员为此也和镇文教办表达了抗议——挖走了他正准备培育的一棵苗子,但无奈“县官不如现管”。

于是,2000年8月,我怀着满腔忐忑来到了隔壁初中,这便是我职业生涯上的第一次调动。

有人说,只有师生之间有了敬畏,教育才真正发生。我是歪打正着,因为害怕这帮个头比我高的家伙们不听我管教,于是我变着法儿地“讨好”他们。别的班级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可我的班级每天下午都有活动课。别看我个儿小,却是篮球场上绝佳的控球后卫。每当我带球晃过几个高我半头的对手时,女孩子们常常大声尖叫,男孩子们则常常“羡慕嫉妒恨”。

让学生们羡慕的不仅仅是我的球技,还有我的语文课堂。一个问题,我常常能旁逸斜出,旁征博引,各种典故,信手拈来,语文在我的孩子们眼里不再虚幻,而是渐渐明朗起来。那时的我,越发感谢大专那两年读过的书,更感谢这所乡村中学图书室里仅有的一本大《辞典》。说它大,是因为它是A3开本的,重达10斤多。因多年无人问津,页面早已泛黄,时有霉味泛出。2000年的乡村中学,没有网络,没有更多的教辅用书,为了让我的孩子们对语文问题能知其然,还能知其所以然,我只能把它从图书室里“请”出来,日翻夜查,收获颇多。

现在回想当年在初中执教的那段时光,还会很幸福地想起那帮孩子人前人后称我“老大”的情景。“老大”,一个带着“匪气”的词语,用在我这位“文弱先生”身上,着实有点不般配。起初有点反感,总觉得这帮孩子可能港台古惑仔的影片看多了。后来听班长告诉我,这“老大”可不是任何老师都配得上的,也只有我这样护犊的老师才配他们敬一声“老大”!原来,他们在初一的时候经常受到初二初三一些坏孩子的欺负,我作为他们的班主任自然成了他们的“保护伞”。本人虽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看到那些个头比自己都要高出一头的愣头青们,心中也常常发怵;但一旦听说自己的学生受到了欺凌,我就如屠格涅夫笔下的麻雀,“全身倒竖着羽毛”,不顾一切地保护着自己的“孩子”。时间一久,高年级的调皮蛋们再也不敢到我们班“为非作歹”了,因为他们知道有我这个“老大”在罩着……

有了爱就会有回报。三年之后,我任教的这个班级考取县重点高中5人(全校一共7人),語文学科合格率100%,而这样的数据是连县城的重点初中都不敢想的。

时间在勤奋的人眼里总是飞快。一晃,我在中学执教已有四年。2004年的暑期,我又一次遭遇调动。不过,这一次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在中学工作了四年,和我同年工作的同事们都能顺利晋升职称,获得骨干教师称号。而我的教师资格证书是“小学语文教师”,在中学参加各种评审晋升,在第一关资格审查时,就被“毙”了。几次被毙,我的心拔凉拔凉的。2004年8月,我带着不甘又一次回到了隔壁的小学。

唐朝诗人贾岛在《剑客》一诗中写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对我来说,从2004年8月到2015年7月,回到小学的十一年是我教学生涯的黄金时段,不管是生理年龄还是教学年龄。那时的我沉稳而不失激情,可谓“十年磨一剑,砺得梅花香”。

这十一年来,我自认为做了两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苏北的农村娃多为留守儿童,父母多数在远隔几百甚至几千公里外的城市打工,一年里见不到两三回。十年前,智能手机还未能普及,视频条件不允许,电话又太费钱。于是,利用“让亲情激活兴趣,用家书锤炼文笔”的课题研究,我成了为父母与孩子“传书”的那只“鸿雁”,家长和孩子们常常能“见字如面”。学生的书信和父母的回信,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进行整理和盘点,冠以“×××家书”,并打印装订成册。有时还会从这些书信中选取优秀篇章,推荐给各类学生刊物。每当学生捧着自己发表的作品,那脸上绽开的笑容就是我前行的动力。几年下来,我所任教的学生在全国各类刊物上发表习作几百篇,这在农村小学算是一个“奇迹”。

2011年新课改后,课外阅读的重要性被更多的人了解。如何让学生从心底自发生出对课外阅读的兴趣,在阅读中获取快乐,在交流中收获勇气、智慧和良善的力量?这是一个值得所有老师研究的课题。而如何化解家长不愿意买书、农村小学生无书可读的尴尬?如何抵制留守儿童无人监管、沉迷网络游戏的危险?如何避免教师认识不足、落入放羊式课外阅读的窠臼?……这些都是我们农村小学在推广课外阅读时必须解决的难题。几年来,我用自己的稿费为班级购买图书,设置“图书漂流架”,并坚持每周执教一次“新书推荐课”或“读中交流课”或“读后鉴赏课”。我在班级举行“读书三余奖”的评选,鼓励学生利用一切休闲时间看书,不把时光随便挥霍,评奖的标准有同学的推荐和读书的进度两项;但为了避免有些学生为了赶进度,不求甚解,走马观花,又设立“读书三到奖”,要做到“眼到、手到、心到”,评奖的标准有查阅读书笔记和完成阅读检测两项。可喜的是,几年来,我的学生在区市教育主管部门组织的各项课外阅读的检测或展示中,常常呈现“小荷争露尖尖角,群葩竞逐朵朵妍”的气象。

所谓教学相长,在我的学生不断成长的同时,我的专业成长亦如春雨滋润下的小草欣欣向荣。从区学科带头人到市教学能手,从市学科带头人到市名教师,六年的时间,我一步一个台阶;在学生习作发表的同时,我的教学随笔、案例分析、学科论文也陆续在《人民教育》《江苏教育》《师道》等三十多家期刊发表了两百多篇。我更有幸成为《小学语文教学》和《教师博览》这两家期刊的“签约作者”,成为《小学创新作文教学》《小学教学》《语文教学通讯》的“封面人物”或“封二教坛新秀”。

2014年4月,我有机会申报当年的“江苏省特级教师”,从区到市,一路过关斩将,最后以高分推荐到省教育厅。可在最后一个环节上,一封“莫须有”的人民来信(自己在管理工作中仗义执言得罪了个别人)打碎了我的“特级梦”。“特级教师”申报失利,并没有影响我对教育教学、教育科研的热情,我一如既往地教学、生活。想不到的是,2015年8月27日晚8点,我接到区教育局人事科的电话,告知我9月1日到区里另一所小学报到。电话里追问,得到的答复是:这是为了给我一个更广阔的成长舞台。确实,原学校较之新学校,无论从硬件设施还是名气影响力上,都不可同日而语。但我总有一个想法,更好的不一定是更适合的,虽不会像“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那么极端,但会不会有“水土不服”的尴尬?2015年9月1日,我怀着憋屈来到了我职业生涯的第三所学校。

来到新学校,又多了一份委屈。學校因为校舍紧张,不能为教师提供住宿,于是我只能每天一大早从家驱车几十里路来到学校上班,傍晚放学再驱车几十里路回家。更恼人的是,开学一个月之后,学校附近的一座重要桥梁要维修,而这是我家到学校的必经之桥。没办法,只好从别的地方绕行,而这一绕就多了近二十里。一学期下来,我就像一台机器一样,上课、批改作业,上课、批改作业,我读书、思考的时间被每天的通勤占用。寒假期间,我向教育局申请,能否把爱人也调入这所学校,这样一家人在一起,哪怕在小镇上租个房子也好多了。可得到的答复是,调入可以,但职称只能下调一级。

说实话,从2009年我评上市级学科带头人之后,就不断收到县城区学校、苏南的名校抛来的橄榄枝,而我一直没有动心。或许是我有点传统,夫妻俩都是独生子女,父母都在我们身边,每天都能和他们见面聊天,尽享天伦之乐;或许是我已经迷恋上这乡村教育,如空气般清新,如农人般朴实,如农耕般懂得等待。2016年7月,我向学校、区教育局提出辞职申请,带着不舍,举家来到我职业生涯的第四所学校——苏州相城经济技术开发区漕湖学校。

说不舍,不仅是2016年8月22日,我将车驶离家门,摇下车窗和父母道别时,母亲突然泣不成声,我一时手足无措;还是2016年9月1日,我的微信收到十多位孩子的留言,这些孩子是我刚教了一年的学生,他们用家长的微信向我请求——“梅老师,我还想您来教我……”我顿时热泪盈眶。

不是结尾的结尾

或许,苏州相城的这所农村学校也不是我职业生涯的终点,但我一点都不害怕。在这儿工作了两年,也看到了身边不少同事被调到区里的其他学校,但都是满心欢喜,因为他们有选择的自由。经历了之前种种,这份自由对我而言,是尤为珍贵的。

(作者单位:江苏苏州相城经济技术开发区漕湖学校)

责任编辑 晁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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