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濉溪方言形容词程度的生动表达形式及与秦晋方言的比较

2018-10-19郭迪迪

咸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8年5期
关键词:补语形容词方言

郭 辉,郭迪迪

濉溪县位于安徽省北部,东毗宿州市,西接涡阳县和河南永城市,南靠蒙城县、怀远县,北依淮北市相山区、烈山区,隶属淮北市,面积1 982平方公里,人口109.8万。按《中国语言地图集》[1]B3-官话之三的分区,濉溪方言属中原官话郑曹片。濉溪话是笔者的母语,本文语料是笔者田野和内省调查而得,有些语料也参考了时贤的研究成果。

1 重叠式

1.1 自主重叠

单音形容词重叠后常和“的”连用。重叠方式有以下几种:

(Ⅰ)AA(的)式

宽宽的∣大大的∣小小的∣细细的∣团团圆的∣圆圆的∣扁扁的∣长长的∣短短的∣干干的∣湿湿的∣脏脏的∣碎碎的∣花花的∣臭臭的∣咸咸的∣苦苦的∣空空的∣白白的∣黑黑的∣细细的∣胖胖的∣瘦瘦的。

(Ⅱ)AAA(的)式

上述“AA(的)式”均可再重叠为“AAA(的)式”,如:圆圆圆的∣细细细的∣长长长的∣花花花的∣空空空的∣小小小的∣亮亮亮的∣歪歪歪的。

(Ⅲ)AAAA(的)∕AAAA……(的)式

上述“AAA(的)式”可以继续重叠为“AAAA(的)∕AAAA……(的)式,此不赘述。

从语义特点上看,构成这种自主重叠的形容词多适用于物,且程度随着重叠次数的增多而不断加深,甚至达到极点。声调变化规律是:“AA式”的第二个音节一律读为高平调,调值为44,不管原调是什么,有的第二个音节后还可儿化(如:小小儿的[ɕiɔ24ɕiɔr44ti0]、黑黑儿的[xe213xer44ti0]);“AAA 式”的第二个音节读高平调,第三个音节读降升调,不管原调是什么①据张德岁、蒋宗霞报道:皖北方言中有的形容词可以重叠表示程度加深,且重叠后读音也发生了变化。并举例说:“‘慢’单用时读为‘màn’,但强调特别慢时,可用‘慢慢慢’来表达,重叠后,其读音也发生了变化,读为‘mànmānmǎn’,如‘孩子睡着了,他慢慢慢地把他放到床上。’”“‘快快快’,连读时读为‘kuàikuāikuǎi’,如‘有人在家等你,你快快快地赶过来。’”(张德岁、蒋宗霞《皖北方言表达程度的方式》,载于《阜阳师范学院学报》2006第5期)(如:小小小的[ɕiɔ24ɕiɔ44ɕiɔ213ti0]、黑黑黑的[xe21xe44xe213ti0]、 大 大 大 的 [ta53ta44ta213ti0]) ;“AAAA……(的)式”逢偶数音节一律读为高平调,逢奇数(除第一个外)音节一律读降升调。[2]

从语法功能上看,形容词AA式重叠在普通话里作定语最常见,作补语、谓语的情况相对较少;而在濉溪方言中,这种形式除作定语(如:她瘦瘦的个儿真好看家什家伙∣白白的大米饭真香黄子∣小小的年龄就诓人骗人!)外,更多的时候是作补语、状语,有时也可作谓语。这时,动词常是未然体,且要求“的”字必须出现。例如:

(1)把小孩轻轻的搁床上,别弄醒了。

(2)恁几个半挠孩子小伙子好好的干,别闲着吭。

(3)把菜炒的辣辣的,省的他几个菜虎喜欢吃菜的人争着剋吃了。

(4)把扁食馅子剁的碎碎的。

(5)菜咸咸的、辣辣的,难剋吃很的很!

(6)屋来里空空的,啥来也没有。

1.2 ABB(的)式

基式是单音节性质形容词,重叠式是ABB(的)式。例如:

稠嘟嘟的∣稳当当的∣黑乎乎的∣骚哄哄的∣直溜溜的∣迷登登的∣干净净的∣脆生生的∣拧细细的∣通红红的∣剔圆圆的。

另外,ABB式还可以按ABBABB或ABBB(的)式再重叠,相比较原式而言,这两种重叠形式都含有程度加深的意思。[3]ABB式的A与BB之间还可加“不”组成“A不BB”式,其中“BB”具有拟态作用。[4]106如“酸不溜溜、滑不溜溜、辣不纠纠、甜不叽叽、黏不叽叽、肉不叽叽”,这种形式由于“不”的介入,一定表示贬义色彩。

从语义特点上看,濉溪方言中的ABB(的)式和普通话的ABB式十分相似,都表示性质、状态和情状,具有描写性、生动性,口语色彩、感情色彩和程度加深。尤其是ABB(的)两种变式ABBABB和ABBB(的),其程度比基式更深。

从语法功能上看,ABB(的)式可以作谓语、状语、定语、补语,有时也可作主语和宾语。例如:

(7)她整天咋乎乎的,真烦人。(谓语)

(8)今个儿天凉荫荫的,真恣儿舒服。(谓语)

(9)恁俩你们两个稳当当的过一辈子吧。(状语)

(10)他见天轻巧巧的就能挣100来块钱。(状语)

(11)舒服服的日子好好过。(定语)

(12)红通通的小脸好看的很的很。(定语)

(13)把脸洗的干净净的。(补语)

(14)头梳的光溜溜的。(补语)

(15)好生生的不要,咋要个瘸子。(主语)

(16)平安安的就好。(主语)

(17)心来里感觉亮堂堂的。(宾语)

(18)他喜欢剋吃脆生生的。(宾语)

2 组合②式

②这里“组合”是指具有程度意义的成分与形容词的组合,其位置可前可后。这些出现在形容词前后的成分,性质不一,有的有实际意义,可以看作形容词的修饰成分,如前加成分中的“最、怪、恁、老、透”等就是程度副词,后加成分里的“很、死、一点儿、给……样”等明显是形容词的补语。有的成分有意义但比较模糊,如前加成分里的“胶、瘟、冰、滚、梯、飞”,后加成分里的“(肥)嘟的、(细)条的、(瘦)刮[kua44]的、(紧)绷的”,中加成分“不子”等。还有的没有意义,也找不到本字,只能凭感觉领会它的意义。它们不改变形容词的基本意义,但是可以影响形容词的程度、感情、形象等附加色彩。如前加成分里的“黢、通、刷、乌、齁、喷、虾、稀、湑、挺、堂、清、飞、双、拧”,后加成分里的“乎的、不拉歪、不拉叽、不拉它、喽拐弯、喽吧叽”等。需要说明的是,这种“组合成分”仅指和形容词共现的内容,不是“句法成分”的概念,下同。

2.1 BA式

B是一个表示程度的前加成份,A是单音节的性质形容词,是语义的中心。[5]根据B的性质不同,可分四类:

(Ⅰ)B为名词性前加成份

梯直∣冰凉∣瘟臭∣铁紧∣虾轻∣绺细∣雪白∣漆黑∣蜡黄∣血酸∣胶粘。

(Ⅱ)B为动词性前加成份。

拧细∣喷香∣飞薄∣飞快∣绷紧∣刷白∣齁咸∣滚热∣滚烫∣剔圆∣死累∣剔恣儿∣挺大∣恨热。

(Ⅲ)B为形容词性前加成份

焦黄∣焦干∣冈稠∣干焦∣干热∣精瘦∣精光∣生疼∣生冷∣生痒∣透烂∣怪俊∣老坏∣蛮好。

(Ⅳ)B为其他前加成份

乌紫∣双黄∣黢黑∣湑甜∣恁苦∣堂亮。

从语义特点看,与形容词A相比,BA式表示的程度比A高,B起到程度加深的作用,有“很、非常、相当”的意思,因而前面不能再加程度副词“很、非常、十分”等。B虽然都是表示程度的加深,但却有细微的区别。从量级上看,有的表示量级很大,如“瘟、血、滚、剔、齁、稀、冈、湑、黢、双”在“瘟臭、血苦、滚热、剔圆、齁咸、稀辣、冈稠、湑甜、黢黑、双黄”等词语中均表示量级很大,甚至到了极点;有的表示量级很小,如“虾、拧、飞”在“虾小、拧细、飞薄”等词语中均表示量级很小,甚至小到了不能再小的地步。从色彩上看,有的表示感情色彩,如“梯、喷、绷、剔、透、焦、湑、冈、堂、蛮”等表示褒义,“虾、瘟、血、生、滚、齁、稀、黢、双”等表示贬义;有的表示形象色彩,像“雪、漆、蜡、血、乌、黢”具有颜色形象,“喷、飞、绷、滚”具有动态形象,“冰、焦、干”具有触觉形象,“瘟”具有味觉形象。①黄伯荣、廖序东等认为:“具有形象色彩的词不限于‘形态’方面,还可包括‘动态、颜色、声音’等。”(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增订六版)》,高等教育出版社2017版,第215页)

另外,从B对A的选择上看,虽然都是程度的加深,但B对A却有一定的选择性,像“雪、漆、蜡、血、乌、黢”大多选择表示色彩的形容词,可以组成“雪白、漆黑、蜡黄、血红、乌紫、黢黑”;“瘟、齁、喷、湑、血、恁”等常选择表气味或味觉的形容词,组成“瘟臭、齁咸、喷香、湑甜、血苦、恁香”;“冰、胶、生、死”喜选择表示身体自身感受的形容词,组成“冰凉、胶粘、生冷、死困”;“忒[te44]、虾、精、拧”经常选择表示度量的形容词,组成“忒大、虾窄、精瘦、拧细”;“稀、透、堂、剔”经常选择表示视觉感知(非色彩属性)的形容词,组成“稀嫩、透新、堂亮、剔圆”;“挺”②郭辉认为,濉溪话中的“挺”和普通话中的“挺”是不同的:一是濉溪话中“挺”表消极意义,而普通话中则多表示积极意义(如:挺好、挺干净、挺喜欢)。二是濉溪话中的“挺”表示程度极深,而普通话中则表示程度稍深。三是濉溪话中“挺A”中间可以插入中缀“不∣不子∣小舅子将的”或在“挺A”后带上后加成分“黄子”,以增强不如意的程度,而普通话没有这种用法。(郭辉《淮北方言的副词》,载于《淮北煤炭师范学院学报》2010年第4期;郭辉《濉溪方言研究》,安徽教育出版社2015版,第217页)常选择身体自身感受的“湿、硬”等形容词,组成“挺湿、挺潮、挺硬、挺淌”。

还有,像“雪白、梯直、冰凉、胶粘”具有一定的比喻功能,前面的B是用来比况的,[6]180可以理解为“像雪一样白、像梯子一样直、像冰一样凉、像胶一样粘”,这都是以比喻的形式表示程度很深。[7]203-204

2.2 BA的扩展式

(Ⅰ)BABA式

这种形式可以看作是BA的重叠式,因为重叠以后其用法和功能不变,因此可以把这种组合方式看作“BA”的变体,但是大多数重叠以后比“BA”的语义程度加强了很多,只是当B是“多”时,形容词的程度非但没有加强,反而大大削弱,且附加上了不以为然的感情色彩。例如:

(19)我身上淌的汗胶粘胶粘的,难受死了。

(20)人家那面条子面条切的拧细拧细的,给线样。(21)眼珠子瞪的剔团剔团很圆的,真吓人家伙。以上各句中的“BABA”均表示语义程度的加强。(Ⅱ)BCA式

C为“不/不子”:血不酸∣腌[ɣa213]不脏∣胶不粘∣拧不细∣瘟不臭∣飞不薄∣冰不凉∣通不红∣清不冷。

C为“不/不子+小舅子/小舅子将的”,这种情况下一定是“拂意”的,表示说话人强烈的不满,甚至达到嗔怒的地步。例如:

(22)菜炒的血不小舅子将的辣,叫人咋吃!?(23)衣裳摆拾的弄的腌不小舅子将的脏咋着[tʂəu0]怎么穿!?

(24)天清不小舅将的冷叫人咋干活!?

C为“不/不子+屌尻的/孬屌尻的”,这种情况下也一定是“拂意”的,表示说话人极其愤怒,甚至达到要骂人的地步了。例如:

(25)菜炒的血不屌尻的辣,叫人咋吃!?

(26)衣裳摆拾的弄的腌不屌尻的脏咋怎么穿!?(27)天清不小屌尻的冷叫人咋干活!?

“小舅子/小舅子将的、屌尻的/孬屌尻的”在濉溪方言中都是骂詈语,多用于成年男人或妇人之口。如“你这个小舅子将的赶紧赶快滚!∣哪个孬屌尻的憋藏下、偷俺家的鸡了!”一般情况下,在骂人时,“孬屌尻的”比“小舅子将的”程度要深得多,所以上面的句子中,例句(25)—(27)要比例句(22)—(24)程度深。

(Ⅲ)BAd式

d为“黄子”:多大黄子∣多快黄子∣怪苦黄子∣怪细黄子∣透得[te213]黄子∣透甜黄子。

这种情况也一定是表示“拂意”的,只是程度较浅罢了。

(Ⅳ)BCAd式

C为“不∕不子”(举例以“不子”为例),d为“黄子”:多不子大黄子∣多不子快黄子∣死不子沉黄子∣死不子辣黄子∣稀不子烂黄子∣稀不子嫩黄子∣湑不子绿黄子∣湑不子甜黄子。

当B为“虾”时,d可以用“一点儿”:虾不子小一点儿∣虾不矮一点儿∣虾不子细一点儿。这种形式变成“BA一点儿”,“不子”可以省略,BA可以重叠,然后再加上“一点儿”,构成“BABA一点儿”形式,如:虾小虾小一点儿∣虾轻虾轻一点儿∣虾细虾细一点儿∣虾矬虾矬一点儿∣虾矮虾矮一点儿。

与BA不同的是,增加“不/不子”“黄子”“一点儿”等,不再是客观的描写,而是用在有贬义的句子里,表达不满意甚至轻蔑的色彩。尤其是“不子”“黄子”这两个成分贬义色彩很浓,本来“BA”可能是表达褒义的,一旦加上“不子”“黄子”,褒义色彩即消失,而出现“埋怨、嗔怪、谴责”等意义。[8]试比较:

(28)a飞薄:烙馍烙饼飞薄,怪好吃来。

b飞不子薄:烙馍飞不子薄,一口能剋吃好几个张。

c飞不子薄黄子:烙馍飞不子薄黄子,一口能剋好几个张。

(29)a滚热:水滚热,快来洗脚,马展一会儿别[pɛ44]凉了。

b滚不子热:水滚不子热,咋着怎么洗。

c滚不子热黄子:水滚不子热黄子,烫着咋弄怎么办?

(30)a虾细:这丫头儿腰虾细,好看的很的很。

b虾不子细:这丫头儿腰虾不子细,好看啥子什么!

c虾不子细黄子:这丫头儿腰虾不子细黄子,难看死了。

“不子”可以用“不小舅(子)将的/不龟孙将的/不丈人将的/不熊将的/不屄将的”置换,表示极度的不满,且有抵制的情绪,这是一种粗话,多用于成年男子或妇人之口。

“一点儿”一般用在“虾A/虾A虾A/虾不A/虾不子A”之后表程度深,“一点儿”后常可带上“个[kə44]”组成“一点儿个”,“一点”中的“一”在语流中常脱落。带上“一点儿/一点儿个”程度加深,加强了不满意乃至轻蔑的意味,但句法功能不变。

从句法功能上看,以上几种形式可以作谓语、补语,有的可以作定语。例如:

(31)这药血不子苦,真难喝!

(32)水烧的滚不子烫黄子,叫人咋洗脚!

(33)滚不子热的水,你想烫死俺!

(Ⅴ)BBA式

B是形容词“一般”的“般”,重叠时前一个“般”多儿化,重叠后多用于形容词之前。[9]312例如:

般儿般大∣般儿般远∣般儿般肥∣般儿般近∣般儿般高∣般儿般宽∣般儿般精机灵。

B是拟声词,重叠时大都儿化;B是非拟声词时,重叠时不儿化。例如:

梆儿梆儿硬∣嘣儿嘣儿脆∣菲儿菲儿薄∣冰冰凉∣喷喷香∣通通红。

从语义上看,与词根A相比,BBA有时表示“一样A、一般A”的意思,有几样事物相比完全相同的意思,如:他仨长的般般高。∣这两个棍般般长。∣俺俩岁数般般大。“般般高”即“一样高、一般高”的意思,“般般长”“般般大”均可类推。有时表示程度比较高的意思,BB有程度加深的作用,如:“梆儿梆儿硬、通通红”本身就有“很硬、非常红”的意思。再者,这种情况下,BB还有拟声及形象性。如“崩儿崩儿脆”中“崩儿崩儿”是对“脆”的声响的模拟,“冰冰凉”是“像冰一样凉”,这是用比喻的形式表示程度很深。

从语法功能上看,这种形式具有描述性,在句子中主要充当谓语、补语,有时充当定语。例如:

(34)这一对双双[ʂuaŋ53ʂuaŋ0]双胞胎般般高。

(35)这个红芋红薯冻的梆梆硬。

(36)冰冰凉的水少喝!

2.3 AB①(的)式

①除X本身是阳平(调值44)不需变调外,非阳平(阴平、上声、去声)调一律变为阳平调(调值为44)。

B是一个附加意义的成分,A是单音节的性质形容词,根据B的性质不同,可分七类:

(Ⅰ)B是“乎[xu44](的)∕不乎[xu44](的)”构词成分

长乎的∣厚乎的∣沉乎的∣凉乎的∣湿乎的。

黄乎的∣蓝乎的∣白乎的∣酸乎的∣甜乎的。

累乎的∣困乎的∣闷乎的∣冷乎的∣麻乎的。

从语义上看,当说话人要表达积极意义时,这种形式就表示程度适中,具有称心、满意的感情色彩。例如:水温乎的,洗手不热不凉的,怪得[te213]来很舒服的。

当表达消极意义时,这种形式则可以减弱贬抑的程度,相当于“稍微有点儿”,从而使语气显得委婉,常和“有点儿”配合使用。例如:今个的茶白开水咋着有点儿辣乎的,你没把锅刷干净吧!

有些本身具有贬义色彩的形容词,如“烂、坏、孬、赃、臭”等,一般不进入这种形式。在“A乎(的)”这种格式里,可以嵌入一个“不”字,构成“A不乎(的)”形式。但它只起到舒缓音节的作用,不影响原来的表义程度和附加色彩,与前面的中加成分“不子”和后加成分“黄子”是不同的。

从句法功能上看,这种形式多作谓语、补语、定语。例如:

(37)这孩子的头有点儿热乎的,发热发烧了吧!

(38)今个的菜炒的辣乎的,怪好剋吃家伙来。

(39)白乎的小手真喜人让人高兴。

(Ⅱ)B是名词性成分加上助词“的”

甜丝的∣硬梆的∣绿油的∣青癣的∣花哨的∣薄绺的∣黑檀的∣亮堂的∣厚墩的。

(Ⅲ)B是动词性成分加上助词“的”

香喷的∣稀拉的∣瘦利的∣稀溜的∣紧绑的∣白生的∣黄澄的∣臭哄的∣紧绷的∣平荡[taŋ44]的。

(Ⅳ)B是形容词性成分加上助词“的”

脆生的∣松宽的∣蓝莹的∣齐白的∣漂亮的∣结实的∣轻快的∣样整的。

(Ⅴ)B是其他成分加上助词“的”

凉黪的∣直勾的∣湿漉的∣肥嘟的∣沉甸的∣大卢的∣皱巴的。

以上几种AB形容词中的“的”具有成词功能,因为去掉“的”,多数AB式形容词在濉溪方言中不能独立使用或不能表达程度加深。这种形式的形容词也没有特定的感情色彩,有褒有贬,也有中性,一般都表示程度的加深。

从语法功能上看,“AB(的)”式形容词在句中可作谓语、补语,有时可作定语。例如:

这种“AB(的)式”又都可以扩展为“ABB(的)式”,程度比基式稍有加深,感情色彩上主要表示赞叹,在读音上“BB”要读高平调。当然这类AB式形容词也可按AABB式重叠表示程度加深。例如:

紧绷的→紧绷绷的→紧紧绷绷(的)。

硬梆的→硬梆梆的→硬硬梆梆(的)。

紧巴的→紧巴巴的→紧紧巴巴(的)。

粘糊的→粘糊糊的→粘粘糊糊(的)。

(Ⅵ)B是三音节非重叠构词成分,这种成分能增加形容词的形象色彩

黄不拉歪∣酸不拉歪∣甜不拉叽∣白不拉它。

臭不拉哄∣弯不出律∣曲喽拐弯∣粘喽巴叽。

以上形式音节曲折起伏,容易引起人的联想,多见于色彩、气味类形容词,多表示贬义,有不满意、埋怨等意味。

语法功能上也多充当谓语、补语,有时可作定语。

(Ⅶ)B是后加成分“的慌”

急的慌∣疼的慌∣慌的慌∣胀的慌∣亏的慌∣恣的慌。

冷的慌∣麻的慌∣瘆的慌∣憋的慌∣热的慌∣烤的慌。

这种形式大多是用来表示人们内心消极的感受,句法上不能作补语及定语,常充当谓语或在表心理活动的动词如“嫌”后面作宾语。例如:

(43)疼的慌:俺家的羊跑丢了,真疼的慌。

(44)急的慌:一个人关搁在屋来,咋能不急的慌。

(45)瘆的慌:我一走黑路就嫌瘆的慌。

3 A(的)补式

这类形式的结构是“形容词+(的)+补语”。在句中常作谓语,有时也作补语。

(Ⅰ)A很了

乖很了∣丑很了∣俊很了∣酸很了∣甜很了∣苦很了∣大很了∣小很了。

同普通话相反,濉溪话中程度副词“很”是用在形容词后面,补充说明形容词的程度。据苏晓青、吕永卫报道,这种用法徐州方言中也有,举例是“天冷狠了∣水热狠了∣日子苦狠了”。[10]18

(Ⅱ)A的要死(要命、不得了、不能行、不能受、不能活)

热的要死∣疼的要死∣困的要死∣辣的要死。

进入这种格式的形容词都是消极意义的形容词,一般是表身体自身感受或对他人性状作贬低评价的形容词。表气味类的形容词也能进入这种格式。

(Ⅲ)A的给啥样

肥的给啥样∣贵的给啥样∣酸的给啥样。

瓤的给啥样∣蔫的给啥样∣胮的给啥样。

这种形式表示事物或人的性状坏的程度无以形容,常表达说话者不满意的色彩。

(Ⅳ)A的给……样

笨的给猪样∣乱的给屌毛男性阴毛样∣忙的给转盘样。

瘦的给刀刻的样∣黑的给锅灰样∣松的给屁样。

这种形式只作谓语,它是“A的给啥样”的具体化、形象化。语义上绝大多数是形容人的性质或状态,大多表示不称心、不如意等色彩。

(Ⅴ)A的……

酸的倒牙∣疼的切牙扭嘴∣穷的丁当响。

弯的曲扭拐弯儿∣渴的喉眼子嗓子冒烟∣懒的四个棒撑着。

这种形式是濉溪方言中极富形象色彩的形式,有极强的表现力。

总之,濉溪方言中形容词的程度表达形式多样,表义丰富细腻,形象生动具体,这也是本方言的一大特色。

4 与秦晋方言的比较

濉溪方言形容词程度的表达,从形式、意义等方面看,与秦晋方言相比既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之处,下面作简要的比较分析。

4.1 重叠式比较

4.1.1 AA重叠式比较

乔全生报道了晋语区的文水、祁县、临汾、太谷单音节形容词的重叠形式是“AA(儿)地的”,如“大大(儿)地的、慢慢地、硬硬儿的、高高儿地”,其表义特点是程度的加深;[11]53-59黑维强指出晋语的绥德单音节形容词重叠后的第二个音节可以儿化,也可以不儿化,它们使用时后边必须加词尾“家(价)”或“的”,构成“AA家(价)”或“AA的”,否则无法使用;[12]131孙立新报道陕西西安方言单音节形容词重叠成AA式后字儿化,AA儿是“比较A”的意思;[13]168李德林、孙立新报道陕西三原方言许多单音节形容词词干都可以构成“AA”式重叠词,这种重叠形式唯有A是去声调时要形成儿化,其余的声调形式不儿化。[14]435从重叠形式上看,以上所举秦晋方言点单音节形容词重叠都是“AA”式,且第二个音节多加词尾“儿”,有的还在“儿”后再加助词“地的”或“地/的”,这与濉溪话是大体一致的,只是濉溪方言AA重叠式的第二个音节儿化没有秦晋方言高频罢了。从表义上看,濉溪方言和秦晋方言大多表示程度的加深,这也是大体一致的。

4.1.2 ABB式比较

根据我们掌握的材料,ABB这种重叠式在晋语区的文水、祁县、闻喜、获嘉、神木、绥德、呼和浩特,秦语区的三原等地区都有表现,例如“紧绷绷、红丹丹、乌黑黑、黏抓抓儿的、蓝茵茵、脆嘣嘣(以上晋语区例子)、酸溜溜、甜兮兮、齐刷刷、红刺刺、湿巴巴(以上秦语区例子)”等。从重叠形式上看,以上所举秦晋方言点形容词的重叠式,基式是单音节性质形容词,重叠式是ABB,这与濉溪方言是完全一致的。从表义特征上看,ABB式形容词都是表示状态、感觉的(黑维强[12]131、邢向东[15]526),都具有描写性的作用,而且重叠得越多,描写性越强,程度越深,有时达到极致(乔全生[11]58),这也与濉溪方言是大体一致的。

4.2 组合式比较

据乔全生报道,晋语区运城片形容词生动形式的构成,是在形容词前面加一个起比喻作用的词,中间加重叠的词缀,后面是一个单音节形容词,形成“AXXB”的格式。程度的差别见表1。

表1 晋语运城片部分地区形容词生动程度比较表

从上边的例子看,晋语运城片之河津、临猗、闻喜等方言点的原级、比较级与濉溪方言是完全相同的,只是最高级形容词中间的叠音成分不同而已。不过,濉溪方言中可以用“小舅子/小舅子将的、屌尻的/孬屌尻的”这些具有詈语性质的叠音成分置换,其表达的程度级别也是最高的,只是比较粗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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