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的动物

王志成/编 译

不要以为仅仅打开或关上笼门就能够妥善解决濒危野生动物的问题。被囚禁起来的动物与大自然隔离，既不能选择同伴，又不能选择日常的饮食。动物园在努力保持“自然”的环境，然而动物们出现的问题恰恰也就在于此。

被囚的“精神病”

一位患有孤独症的儿童反复念叨着：“无穷无尽，无穷无尽，无穷无尽……”在城市的另一端，一头北极熊以一种芭蕾舞团首席女演员的优雅和严谨表演它的固定节目。它每天都表演好多次：沿着笼子边缘向另一端走12步，走到尽头低头转身，接着往回走。每一圈它的落脚点都完全相同，所花的时间总是14秒，丝毫不差。

全球大约有8 000万只被囚禁的动物表现怪异：有重复活动的习惯，即机动性重复。试图从中找出答案的动物行为专家指出，这些行为通常是由失望引起的—食肉动物在笼子里走来走去，似乎要逃走；田鼠向笼顶跳起；猪徒劳地用鼻子拱水泥地面。尽管机动性重复如此反常和难以理解，与动物原有的行为大相径庭，但人们一致的看法是，这有助于动物适应狭窄或枯燥的环境。

踱步的北极熊也许能让自己相信，它每天是在荒野中而非沿着栏杆行走数千米。一些科学家认为，这些习惯会引起镇静物质的分泌，或许这些动物能让自己感到安慰。

服用苯丙胺的动物

在人类精神病学研究方面，科学家早就知道人的反常重复行为是某种令人担心的症状。其病态表现有36种以上的精神疾病症状，诸如孤独症、精神分裂症和强迫性神经症等。这些患者的大脑扫描图经常显示出大脑行为控制区域已出现异常。

如今，动物园的研究人员发现动物也有类似情况。他们怀疑一些动物园、饲养场以及实验室中的条件会让动物发疯。如果他们的观点正确，改善被囚禁动物的环境将成为当务之急。

大约10年前，科学家在用于研究人类精神疾病的动物身上首次发现了这种迹象。服用苯丙胺的动物像人一样表现出机动性重复。研究人员教实验室的动物按某种颜色的按钮以获得食物奖赏，或者穿过某个出入口寻找食物。当食物被挪动后，正常的动物很快就学会改变它们的反应，但是服用苯丙胺的动物会一直按同样的按钮或者穿过同一个出入口。

当然，让老鼠服用苯丙胺与把一头熊关起来出现反常大有不同，所以大多数动物行为专家坚持认为机动性重复行为无害。但是加利福尼亚大学的赫布·凯莱赫不这样认为。他说：“机动性重复被认为是消除或者缓解失望感的一种办法，但是这无法解释为什么所有的行为都一模一样，为什么改善年老动物的生活环境也无法杜绝这种重复行为。”凯莱赫和牛津大学的乔治·凯思琳一起研究验证的结论是：并没有服用苯丙胺、但是有机动性重复行为的被囚禁动物，也像人一样患有精神疾病。

欧鼹的精神病实验

在这项研究中，他们攻关的研究对象是欧鼹，这种动物素以机动性重复啃咬和四下撞击笼子而闻名。凯莱赫搭建了一个Y形迷宫，每次都在迷宫某个分支位置摆放糖水。欧鼹为了满足食欲，很快学会了选择正确的位置以获取糖水。

实验正式开始时，老地方没有食物奖赏，欧鼹会明智地跑向其他任意一个部位，还是坚持到以前摆放食物的位置觅食呢？实验结果与服用苯丙胺的老鼠的结果类似。

一些欧鼹仍坚持选择最初摆放糖水的位置。至关重要的是，错误最多的欧鼹在笼子中的机动性重复行为也最严重。研究人员对山雀和鹦鹉进行了类似的实验，也得出了同样的结果：机动性重复行为最严重的动物，最难以改变老习惯。

对人而言，这种固定反应表明大脑中控制行为的系统出现了故障。人会完全按照体内的自动操纵系统行事—例如走上一条熟悉的道路、演奏熟悉的乐器或者刷牙。对外界信号按照固定模式作出反应可以免去每次都有意识地对信号进行分析：如果一切正常，我们可以作出习惯性反应，也可以选择比较有意识和理智地作出反应。但是患有精神分裂症、孤独症和强迫性神经症的病人，常常无法抑制这类不适宜的习惯。扫描图显示出这些疾病患者大脑中的前脑皮层活动异常。

孤独的马

凯莱赫指出，动物被囚禁在一个陌生环境中会非常紧张。它们无法根据本能挖洞和捕食，大脑中的神经传递素（神经传递素用来在行为控制区的神经细胞间传输信号）可能被扰乱。凯莱赫把大脑中的运动系统比喻成老式唱片—播放的次数越多，凹槽就越深。他说：“单一持久的紧张通过某种方式—可能是释放多巴胺—会导致凹槽越来越深。”多巴胺是一种神经传递素，患有神经分裂症时过于活跃。按照这一理论，为什么有机动性重复行为的年轻动物在环境改善后能够停止重复行为，而对年老的动物没有效果，就好理解了。

机动性重复需要经历一段时间才能形成。纽约州立大学研究孤独症的惠特尼·休斯顿也认同动物的控制系统可能像人一样容易受损的看法。她指出，孤独症患者既有真正的机动性重复行为，也有“易变的重复行为”，后者与强迫性神经症患者表现的症状更为相似，洗手等重复行为每次不总是完全一样。

林肯大学兽医学专家丹尼尔·史密斯比较谨慎，他指出并非所有动物的机动性重复行为都是永久的。他发现在马厩中安放镜子模拟群居生活能很快杜绝马匹的机动性重复行为。通常认为，大脑疾病不会一夜间治愈。鉴于马匹停止机动性重复行为的速度如此之快，他认为动物重复某一行为肯定还有其他原因，或许只是对某种一直存在的孤独信号作出反应。

改善环境胜于提高待遇

凯思琳也赞同并非所有的机动性重复行为都与大脑疾病有关的观点。只有那些不可逆转的机动性重复行为才与大脑疾病有关。

休斯顿还认为，某些动物的确精神失常，毫无疑问是受到一种非常原始的智力水准控制。比如，当前所处的环境与进化过程中的环境极端不符，动物大脑最容易出现类似的精神疾病。

可以肯定的是，许多有机动性重复行为的动物会弄伤自己，并且有健康不佳的迹象。科学家认为有一种简单办法能使类似的伤害降到最低程度：改善环境。孤独症患者如果有强烈的信号指导其行为，机动性重复行为就会减少，如果动物拥有更多的自由，能按照本能生活，发生机动性重复行为的概率也将下降。

改善实验室动物的生活环境可能比提高动物的待遇更有意义—它能使测试结果更加可靠。被囚禁的动物如果发疯，大量以这些动物行为为基础的测试结果可能因此作废。凯思琳怀疑枯燥的环境可能是测试结果变化无常的原因—人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凯莱赫说：“我知道我看问题的角度与环保专家们确实有点不同。当我看到动物园中的动物时，我所看到的是动物的个体。我看它，我尊重它，我常常为此而感到阵阵心痛。曾经，它们龙腾虎跃，万类霜天竞自由；而如今，却被关在笼中，靠人施舍。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好处。”

更多的科学家则认为，动物园也在面对现实，真正的生态环境保护要求的是栖息地。野生动物将在那里的广阔天地自由生活，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我们还来得及为动物做有意义的事。

（资料来源：美国《世界野生动物》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