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管舞：“夜场秀”还是“竞技项目”？

魏川

国际钢管舞运动联合会主席凯蒂·科茨强调，“钢管舞运动员不穿高跟鞋，也不会对着杆子扭动臀部”。

1980年春夏之交，公安部等七部门联合发布“禁麻禁牌令”：

“一、除外贸部门指定专为出口生产的以及在友谊商店供应外宾的以外，任何单位和个人，一律不准制造、销售花牌（纸牌）、麻将（包括纸制品）、牌九、骰子等赌具，也不准将出口的次品内销。”

“二、今后，凡违反规定继续制、售赌具的，一律予以没收；情节严重的，要依法给予治安管理处罚，直至追究刑事责任。”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用扑克牌玩（即禁令中的花牌）的桥牌被认为是一种高雅、文明的智力游戏，并成为全国大学生运动会正式比赛项目，以及奥运会表演项目。

笔者2017年曾担任一项大学生演讲赛事的评委，一位帅哥在台上捶胸顿足：“我当年游戏水平很高，获邀参赛，但被父母断然阻止，未能成行，从此乖乖学习。今天，电竞选手年薪百万，还组队出征，为国争光。而我，却即将为就业问题发愁。”

这位帅哥当时没提到，电竞成为亚运会比赛项目。在刚刚结束的雅加达亚运会上，中国代表队参加三项电竞比赛，斩获2金1银的优异成绩，举国欢腾。

在十年前，“打游戏=不学好”是常识。中国人民的偏见史给了我们深刻的教训：“常识无常”，它在动态变化，切忌一劳永逸地妄下结论。黑格尔的名言发人深省：“所谓常识，往往不过是时代的偏见。”是的，有时候常识=偏见，在钢管舞的问题上也是如此。

如果你有孩子，你允许或支持她学跳钢管舞吗？这道二选一的选择题，最终的选择分布会极端失衡。

怎么能让孩子学这种“下三滥”的夜总会艳舞呢？学跳舞，就要选名门正派：中国民族舞、现代舞、爵士舞、华尔兹、探戈、伦巴、恰恰、肚皮舞——肚皮舞虽然是阿拉伯民族舞，但其扭臀甩肚，一些家长难以接受。

在舞种问题上，偏见普遍存在。这让我想到了《偏见的本质》一书，作者是美国心理学家奥尔波特。他指出，偏见的生成涉及认知、动机和社会文化，机理复杂。在认知层面，偏见源于范畴化和刻板化。

范畴一旦形成，就会成为人们预判的基础，但事实上，范畴内部的相似性和范畴之间的差异性被夸大，并且人们对范畴的看法不会轻易改变。

而基于对刻板印象的依赖，信息加工者头脑中预先存在的信念和偏见得以维持和长存，并制度化、合理化。

钢管舞被绝大多数人归为“夜场秀”的范畴，人们对其的刻板印象可能来自亲眼所见，或观看影视剧，舞女/男们着装暴露、搔首弄姿、扭臀磨胸、性感撩人。这个范畴化+刻板化的组合，使大众对钢管舞的偏见牢不可破。

钢管舞者未必学过心理学，但他们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一种观点认为，钢管舞起源于1980年代欧美的脱衣舞俱乐部。但也有人提出，钢管舞由美国的工人阶级创造，工地上的工人们在结束辛劳的工作后，挥舞钢管唱歌庆祝，后来演变成钢管舞。还有人认为，钢管舞源自中国传统杂技“爬竿”。

业界领袖对第二种观点深信不疑，并付之行动，推动钢管舞入奥。经过多年的不懈努力，去年国际单项体育联合会总会正式接纳钢管舞运动为观察员。如果入奥成功，借助奥运会的公信力和影响力，大众对钢管舞的范畴划定就可能发生从“夜场秀”到“竞技项目”的根本性改变。

国际单项体育联合会总会的安东尼奥·埃斯皮诺斯表态：“我们支持一个多样化、不断发展的体育生态系统。体育在不断演变，它反映了我们这个世界的样子。”

事实上，在世界各地，钢管舞作为一个体育项目，已在80多个国家推开，NGO性质的“中国钢管舞国家队”已成立6年，世界钢管舞锦标赛已举办4届，今年第5届，将在中国举办。

国际钢管舞运动联合会主席凯蒂·科茨预言，钢管舞将在2024年进入奥运大家庭。她强调，作为体育项目的钢管舞≠传统意义上的钢管舞，“钢管舞运动员不穿高跟鞋，也不会对着杆子扭动臀部”。她说，全世界有500万人日常跳钢管舞。

（作者系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