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者与投资人的冲突、信任及其对创业绩效的影响

孙 平 邵 帅 史青芳

一、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一)投资人与创业者冲突类型研究

创业者与投资人冲突界定为创业者与投资人从投资正式开始到投资撤出的全过程中发生的所有感知和意见的不一致，既可以表现投资后对企业发展战略、目标及利益的感知不一致(如根本的利益冲突)，也可以表现为投资后对创业企业各方面决策及管理的感知不一致(如围绕某项特定活动的任务冲突、情感冲突等)[注]孙平：《创业投资家与创业者冲突研究：概念辨析、研究范围及前瞻导向》，《理论学刊》2015年第2期。。

(二)投资人与创业者冲突类型与创业绩效的关系

那么，创业研究领域的冲突对创业绩效的影响是不是与组织冲突领域研究的结论相一致呢？杨俊、张玉利等指出，“创业企业的不确定性等特征明显异于一般组织，仍直接套用来自成熟组织的理论框架来分析创业问题容易导致研究结论之间矛盾”[注]杨俊、田莉、张玉利、王伟毅：《创新还是模仿：创业团队经验异质性与冲突特征的角色》，《管理世界》2010年第3期。。同时，要积极探寻投资人与创业者冲突产生的多个前因变量[注]孙继伟、朱红林：《创业者与投资方冲突研究述评与未来展望》，《外国经济与管理》2018年第5期。。

本研究通过相关的文献整理，发现创业研究领域投资人与创业者的冲突不仅仅局限在任务冲突和情感冲突方面，他们的冲突首先来自于对企业发展目标、战略和利益的不一致。例如，为了追求快速退出并获得高收益，投资人可能逼迫创业者追求短期利益，而这种短期利益的获得是以牺牲企业长期发展为代价的；又或者公司业绩较差时，投资人要求执行对赌协议或引入新投资人，都会触及创业者利益，引发激烈冲突。

基于上述组织冲突领域和创业领域的相关研究成果，本研究提出假设1：

假设1：投资人与创业者冲突类型对创业绩效存在显著影响。

假设1a：投资人与创业者利益冲突对创业绩效存在显著负向影响。

假设1b：投资人与创业者任务冲突对创业绩效存在显著正向影响。

假设1c：投资人与创业者情感冲突对创业绩效存在显著负向影响。

(三)信任调节下投资人与创业者不同类型冲突对创业绩效的影响

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假设2：投资人与创业者间的信任水平对两者间冲突类型与创业绩效的关系存在调节影响。

假设2a：投资人与创业者间的信任水平弱化了利益冲突对创业绩效的负向影响。

假设2b：投资人与创业者间的信任水平强化了任务冲突对创业绩效的正向影响。

假设2c：投资人与创业者间的信任水平弱化了情感冲突对创业绩效的负向影响。

基于上述分析，信任调节下投资人与创业者不同冲突类型与创业企业创业绩效影响的理论研究框架如图所示。

图1 信任调节下投资人与创业者不同冲突类型与创业绩效关系的分析框架

二、研究样本、变量测量与实证检验

(一)样本选择

为了确保问卷的信度与效度水平，应用与国外学者研究相一致的变量和测定规模设计了问卷，只是对部分变量的计量项目依据本次实证研究中的相关性进行了组合。由于这些参考量表都是英文量表，为让受访者正确理解问卷内容，根据中国的文化特征对此进行了适当的调整与改进，以符合中国文化特点[注]孙平：《社会资本调节下跨部门冲突管理与创新绩效关系研究——基于高科技企业的实证分析》，《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1期。。样本选择采用以下过程进行：

1.对于济南地区的创业企业，采用上门问卷调查的方式，在征得创业者同意之后让其填写调查问卷并带回，共收回问卷31份。其余问卷全部采用电子问卷的形式发放，方便问卷的发放与回收。

本次研究的调查样本，近72.6%样本(85家创业企业)集中在济南、青岛、烟台和威海高新区及经济开发区，另外约27.4%样本(32家创业企业)采自上海、北京和深圳(此部分为风险投资公司及朋友网络的方便样本)。由于大部分样本取自山东，本研究对山东及外地回收的问卷分别进行t检验发现没有显著差异。因此，回收的样本在统计上能够代表总体。

(二)变量测量及信效度检验

研究采用了“多项目测量(multiple-item measure)”方法，概念模型中的所有变量均采用Likert5点计量尺度。变量的信度、效度分析如表1、表2所示。

表1变量的信效度分析

表2相关性

注：*在0.05水平(双侧)上显著相关；**在0.01水平(双侧)上显著相关；对角线为各变量AVE的平方根。

研究计算Cronbach α系数以衡量信度，如表1所示，各个变量的信度系数均大于临界值0.7，表明本研究量表的信度较高。效度包括内容效度和结构效度，本研究所使用问卷项目是通过前期访谈研究和整理以往文献形成的，因此具有较好的内容效度。结构效度主要通过收敛效度和区别效度体现。使用LISREL8.54软件分别对各变量进行确认性因子分析，结果发现所有计量指标在各自计量变量上的因子负荷都高度显著，各变量的AVE值(平均提炼方差)不仅大于0.5，而且各变量AVE的平方根都大于该变量与其他变量间的相关系数。验证性因素分析结果显示整体模型的拟合度较好(见表1、表2)。通过对量表信度效度的分析可见，本研究所收集的数据质量较高，满足做进一步分析的要求[注]孙平：《社会资本调节下跨部门冲突管理与创新绩效关系研究——基于高科技企业的实证分析》，《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1期。。

(三)实证检验与结果

本研究运用SPSS19.0统计分析软件，采用层级式多元回归方法。具体采用逐步加入控制变量(历史、规模)、自变量(利益冲突、任务冲突、情感冲突)、自变量与调节变量的交互项(利益冲突×信任、任务冲突×信任、情感冲突×信任)的层级回归模型(Hierarchical regression model)进行数据分析。为了避免乘积项包含了主效应分析的变量而使得方程出现明显的共线性问题，按照统计分析理论的要求，将乘积项的数据测量值进行标准化，然后再计算其交互项并代入回归方程中。

表3信任调节下投资人与创业者冲突类型与创业绩效的影响系数

注：表中列示的是标准化回归系数： *表示P<0.05；**表示P<0.01；***表示P<0.001。

任务冲突对创业绩效存在正向显著影响(β=0.52，p<0.001)，在调节变量进入方程之后，正向影响有所加强(β=0.53，p<0.001)。因此，假设1b得到有力验证。

三、研究结论与启示

(一)研究结论

研究发现，任务冲突对创业绩效产生正向显著的影响；利益冲突和情感冲突会破坏投资人与创业者的关系，进而对创业绩效产生负向显著的影响。信任对投资人与创业者冲突类型与创业绩效的关系存在调节影响，表现出不同的调节作用：虽然能弱化利益冲突与情感冲突对创业绩效的负向影响，但调节作用不明显。信任增强了任务冲突对创业绩效的正向影响。

(二)研究启示

1.理论层面

将投资人与创业者的冲突与组织领域内冲突区别开来，突破了以往创业冲突领域惯用任务冲突和情感冲突的分类方法，将利益冲突从任务冲突中剥离，并采用实证样本进行检验，弥补了该领域实证研究不足的状态。

在创业企业，投资人与创业者由于各自的利益和专业背景的不同，在实现组织创新目标中，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不同类型的冲突。以往的创业领域冲突研究仅仅将目光集聚在组织内冲突，将投资人与创业者的冲突类型简单划分为任务冲突和情感冲突，在验证任务冲突对双方合作信心或创业绩效的影响时，出现了正向影响或负向影响的无法形成一致的结论。本文基于委托代理理论和资源依赖理论等理论基础，明确了两者间冲突与组织内冲突的根本不同在于两者代表不同的利益主体，将利益冲突从组织内冲突(任务冲突)中进行剥离，还原任务冲突关注公司管理决策不一致的本质特征。

2.管理层面

第一，投资人与创业者合作时要尽量避免出现利益冲突和情感冲突。只要出现的冲突(不一致)不涉及双方根本利益和个人情感，就不会让投资人与创业者间产生焦虑、不安和敌对的情绪，使投资人与创业者的注意力集中在非利益冲突内容本身，而不会关注对冲突对象的攻击。当投资人与创业者将问题的解决作为首要目标时，投资人与创业者会根据不一致的看法而不断地沟通、讨论。任务冲突带来不同的思考问题角度、不同观点的激荡，有助于投资人与创业者提出高质量的问题解决方案，也有助于创业者从投资人处获得增值价值服务，从而提高投资人与创业者合作效率和组织的创业绩效。但是，如果投资人与创业者在利益发展方面不一致时，就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势必会使创业企业绩效受到重创。另外，当投资人和创业者关注冲突对象带来的关系紧张感时，就会将注意力集中在关系的维系和处理方面，当外界调节因素不存在时，关系的紧张将会不断加剧，投资人与创业者将没有过多精力关注企业管理任务的完成和有益信息的交换，而完全陷入关系和情感的漩涡，这只能降低投资人与创业者的合作关系，进而影响组织的创业绩效。

(三)研究局限性与未来展望

首先，由于样本量相对规模不大，且超过一半的样本来自山东地区，尽管t检验无明显差异，未来研究可以采用大规模、多区域样本来进一步检验本研究结论，尤其是信任对利益冲突、任务冲突和情感冲突的调节影响。

其次，本研究仅仅探讨了投资人与创业者不同冲突类型与创业绩效的关系，并没有涉及不同类型的冲突发生后，冲突解决方式对创业绩效的影响。因为投资人与创业者的目标有着本质的不同，他们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一旦冲突出现，采用不同的解决方式也会对创业绩效产生不同的影响。后续研究可以将冲突的处理方式纳入“冲突-创新”的研究范畴，同时扩展社会资本不同测量指标(不仅仅是信任)调节作用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