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白局“口传曲牌”浅论*
2018-09-20薛雷单蕾陈莲
薛雷 单蕾 陈莲
(江苏第二师范学院音乐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3)
南京白局是南京地区唯一的原生性说唱曲种,距今已经有600多年的历史,是运用南京地方方言(老南京话,即现在南京城区夫子庙为中心的老城南地区方言)进行演唱的说唱曲种。对于南京白局称谓的由来,还有一种十分流行的说法,据说,早期南京白局艺术有着上百个曲牌的运用,因此,又有“百曲”之称。由于在南京方言发音上“百曲”与“白局”十分相似,并以讹传讹,后来便有了“白局”这种称谓,当然,早期南京白局演唱多是自娱自乐的形式,即便被邀请参加活动,演唱者也不取分文,就此称为“白摆一局”,可见,这也进一步促使“白局”称谓的生成及固定。不过,在此,我们无意对南京白局称谓的考证,而是从其称谓演变中,能够真切感受到南京白局是一种运用曲牌连缀进行演唱的说唱曲种,而且其曲牌曾经那么得丰富多彩。只是到了20世纪60年代,我们有据可查的南京白局收集整理的曲牌也就仅仅存有47个(见图1)而已,即便是这47个有案可查的曲牌,到如今还能被经常演唱的曲牌也不过区区十多个,而且这十多个曲牌,又是在南京白局传承人口口相传中被听众感知。
所谓“口传曲牌”,是指口头传唱、口头编创、口头传播、口头传承的曲牌。如今在南京白局曲目演唱中被口口相传的“口传曲牌”主要有“南京调”、“满江红”、“哭小郎”、“剪剪花”、“银纽丝”、“梳妆台”、“穿心调”、“老八板”、“闪板”、“数板”、“叠落板”等十多个,并以曲牌连缀体的曲式结构形式,运用在当下南京白局曲目演唱之中。就其曲牌运用,大致可以分为满江红类、小曲类、集曲类、新闻腔类这四种,而在每一种类型的曲牌使用上也各有其特点。譬如,满江红类的曲目演唱是以“满江红”曲牌开始,并多数情况下以“叠落板”曲牌结束;“小曲类”的曲目演唱仅仅用单只曲牌来演唱故事;“集曲类”的曲目演唱,在演唱速度上相对较快,其音乐曲调与语言音调之关系较为密切,节奏性也较强,在曲牌或者段落之间,常常加以诙谐的南京方言土语的道白;“新闻腔类”的曲目演唱实际上所运用的曲牌是“数板”。如今,由“口传曲牌”演唱的南京白局曲目主要有歌颂喜庆吉祥的《采仙桃》、《八仙上寿》;描述历史故事的《乔奶奶骂猫》、《卖油郎独占花魁》;反映民俗、介绍地名风景的《金陵遍地景》、《南京风俗景》;演唱时事新闻的《抢官米》、《倒文德桥》,等等。
图1:《白局曲调选》书影
一、口头传唱
当下南京白局艺术的生存与发展,主要取决于各级南京白局传承人的共同努力。目前在南京白局传承人的实际工作中,主要还是以“口头传唱”这一形式来进行。在南京白局传承工作的有效性和保有南京白局艺术风格特征上,显然,“口头传唱”的优势和效果大大强于“曲谱传唱”形式,这一点不仅十分明显,而且也是不争的事实。这一“口头传唱”的形式,也就是学界所称的“活态传承”模式。
当然,现今南京白局曲目传授中,其方式仍然存在“曲谱传唱”与“口头传唱”这两种形式。所谓的“曲谱传唱”,顾名思义就是依照纸质文本曲谱进行视谱学唱,这种方式的最大优点,就是学唱比较方便,能够初步对南京白局艺术风格特点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和感知,不过,这种学习南京白局的方式方法,往往在掌握南京白局韵味特色上较为欠缺,甚至在一些唱段的韵味及风格把握上还会出现南辕北辙,故此,“曲谱传唱”往往是“效率高”、“质量低”,较为适用于对南京白局艺术初步了解和没有条件跟谁南京白局老师学习的情况下而为之。对于“口头传唱”而言,通过南京白局传承人的现场口头的一句句的教唱和亲临现场的模仿,无疑这种“口传身授”的学唱方式,虽然较为老套,但是这种学唱方式其效果却最为有效,并且还能较快地掌握南京白局演唱风格与韵味。可能有人会说,还有一种学习南京白局的方式,就是跟着音像学习,不过,即使这样还是无法与“口头传唱”所学习的效果好,质量高,实际上,这种学习南京白局的方式还是可以划归为“曲谱传唱”的类型之中。“口头传唱”的最大优势就是在一些演唱和韵味把握上能够给予点播,使学唱者茅塞顿开,豁然开朗,这也是南京白局艺术学习中十分重要的关键点。其实,当下南京白局省级和国家级传承人的年岁已高,最小的也已七十有余,显然,南京白局“口头传唱”的学习也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使“口头传唱”在南京白局艺术学习中得以继承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课题。
令人可喜的是,目前各级政府及文化主管部门对南京白局艺术的生存发展,传承传播都提高了认识,并放在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2017年由南京市秦淮区文化局和南京航空航天大学艺术学院联合举办了“南京白局表演艺术人才培训”,该项目分别在2017年的上半年和下半年分两次,为期四个月的时间集中对南京白局表演艺术人才的培养,所采用的授课形式就是“口头传唱”方式,届时南京白局传承人马敬华、周慧琴、徐春华、黄玲玲和徐东宝等都被邀请来为培训班的学员授课,其培训效果得到主办方和学员的一致好评,笔者也有幸参加了整个培训活动。
二、口头编创
南京白局在唱法上有宽口和窄口之分。宽口演唱就是用本嗓进行演唱,而且还需要嘴巴呈完全打开的状态,这样的唱法往往音量较大。而窄口演唱就是用“假声”(即小嗓)进行演唱,并且嘴巴呈微笑的状态,这种演唱往往音量偏小。宽口演唱和窄口演唱在音色上也是有区别的,宽口演唱的音色比较浑厚,南京白局省级传承人周慧琴正是宽口演唱的代表,他的演唱风格比较独特,声音的穿透力也较强,适合演唱故事情节丰富、人物性格泼辣的作品,譬如,由她演唱的南京白局经典代表作《乔奶奶骂猫》,就给听者一种聚精会神越听越有劲的感觉。窄口演唱的音色较为婉转动听,细腻绵柔,南京白局省级传承人马敬华便是窄口的佼佼者,她的演唱形态优美,声音动听,她所演唱的南京白局经典代表作《卖油郎独占花魁》,便给听者一种舒服、可闭眼享受的感觉。
无论是宽口演唱,还是窄口演唱,一方面,要根据演唱者自身的嗓音条件,曲目内容和艺术表达的要求进行演唱上的布局与唱法的选择。另一方面,演唱者的即兴发挥,随机编创也会使所演唱的曲目熠熠生辉。南京白局传承人马敬华就曾对笔者说过:“同一个师傅带出来的徒弟,唱出来的风格也会不一样,开始学时,主要是口传‘模仿’,随着对南京白局曲目的理解和自身嗓音的特点,加之自己的创编,最终都会形成自己的风格特点。”另外,段宝君、薛雷研究论文中也曾谈到:“任何一种流派唱腔的形成,总是在吸取和运用前辈艺术家的内学思想、创作方法及艺术手段的基础上,再根据个人条件、时代特点及观众审美要求而进行再创造,逐渐形成独树一帜别具风格的艺术流派”,[1]可见,口头编创也已成为南京白局艺术演唱中的一种常态。
纵观南京白局的历史发展,南京白局自娱自乐,自编自唱的形式也是其艺术形态的一大特点。由于没有专业人士的参与及指导,再加之,通音律者对南京白局曲牌记谱的不屑一顾,而南京白局艺人又没有记谱能力,结果导致在20世纪60年代以前很难找到一份南京白局曲牌音乐的曲谱记录,这也造成了南京白局口口相传,口头编创的口传曲牌的盛行,当然,南京白局口传曲牌的口头编创主要体现在对南京白局曲调中的滑音、波音、倚音、颤音的运用等,也就是对南京白局曲牌音乐中原有曲调基础上的编创呈现,这也使得后人在学习南京白局艺术的过程中,不同的演唱者在唱演唱同一曲牌音乐时,或多或少地根据自己演唱的喜好和对音乐的理解,在演唱上多有不尽相同的变化,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主旋律相同,细节不同,味道也有所不同,即南京白局曲调发展多样性的有力证明。
三、口头传承传播
近年来,随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工程的全面实施,南京白局已进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南京白局在南京地区的传承传播也蔚然成风,主要表现在对南京白局艺术的挖掘、整理、研究与推广,已有学术专著《南京白局:历史、现状与传承》[2]的出版,有省级哲学社科基金项目《南京白局的现状调查与传承发展研究》[3]的立项,还有诸多南京白局研究著述《南京白局渊源及形成探微》[4]、《南京白局研究现状及未来研究方向》[5]、《南京白局传承构想》[6]、《南京白局继替》[7]、《论南京地方曲艺“南京白局”的艺术特色和文化价值》[8]、《南京白局的民间色彩与文化价值》[9]、《南京白局传承、振兴之我见》[10]、《论南京白局的现状及发展方向》[11]等等,在南京地区的大中小学校中也涌现出了南京白局特色课程和校本课程及兴趣小组的繁荣景象,还有南京白局民间社团的组建与频繁活动,这些都在说明南京白局作为南京地区的地方性说唱曲种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与喜爱,正在为振兴南京白局艺术而努力与奋进。不过,在朝着南京白局振兴目标迈进的进程中,对于南京白局艺术来说,务必要遵循其表现形式与艺术规律,我们不难发现,南京白局艺术在当下的传承传播及良性发展,主要还是通过“口口相传”的形式来实现的,换句话说,当下的南京白局艺术的传承主要还是通过活态传承的方式来实现其艺术风格的保有。因为学界皆知任何一种记谱方法都无法准确记录艺术的表达,再好的曲谱都无法还原音乐的当时的艺术情形,故此,南京白局“口传曲牌”在南京白局艺术传承传播中便担当了大任,也是当下南京白局传承传播的主要载体。我们在当下把目光聚焦南京白局“口传曲牌”,不仅是一种时代的召唤,而且也是南京白局艺术自身发展的一种必然。
四、结语
南京白局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他的生存发展不仅得到了南京白局研究专家与学者的关注,而且也牵动着南京白局传承人与喜爱者的神经,更是得到各级政府及相关文化主管部门的重视。由此,当下南京白局研究成果也可谓十分丰硕,南京白局传承传播的气氛和实践也可谓如火如荼,在这一现实情状和时代背景下,如何使南京白局艺术得到健康地生存,走上良性的未来发展之路,甚至达到振兴辉煌之盛况,对此“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其中有一点我们必须明确,南京白局艺术靠的是南京白局曲牌的传承传播,这是南京白局安身立命的根本,而且在当下南京白局曲牌传承传播中,“口传曲牌”的不可小觑,此说应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