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民：草原上走出来的文艺范儿律师有一种什么情怀？

本社记者 祁彪

初识杨大民律师，惊讶于他并不高大的身躯竟能有如此洪亮浑厚的声音，尤其是他朗诵新写的那首诗的时候。

是的，我们的采访是从一首诗开始，这首诗的标题是《我们都有罪》。

那个砍倒树木的强盗

你在哪里？

砍85岁母亲种植的树

你有罪！

那个接待上访的官吏

你在哪里？

85岁母亲的上访

为什么不能解决？

你有罪！

……

连85岁的母亲

都不能保护 宽恕 拯救

我们是新时代的罪人

我们都有罪！

……

这首诗，是杨大民有感于前些日发生的“85岁老人申请保外就医遭拒”所作，而从执业以来，他坚持每天写一首诗。透过这些诗，透视其近20年的律师执业经历，一个律者仁心的形象便跃然纸上。

2018年8月17日下午，京都律师事务所刑事律师独立出庭资格授予仪式暨刑事辩护专业化建设研讨会在北京总部召开，杨大民成为京都所第一批具有独立出庭资格的刑辩律师，他的执业生涯再次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

草原上走出来的文艺范儿律师

1975年1月，杨大民出生在内蒙古锡林郭勒盟白银库伦军马场，出生七天，未吃一口奶，被驻地军医确诊为疑似死亡，后被其父用拇指大人参奇迹般拯救，遂取名“塔林呼”，意为“草原的儿子”。

10岁以前，他都在草原上生活，在草原上追逐野兔寻找野狼，为猎人理想自由奔跑。

“我童年所有的记忆均和白银库伦牧场有关。她是自然的、辽阔的、温暖的、现在依然存在的，与我的童年、成长、生命、记忆有关的山与水、花与树、天与地、湖泊与草原、猎狗与苍狼……”杨大民说。

1985年，杨大民随父母迁居到河北省张家口市，杨大民的猎人梦破灭，但是爱好阅读写作的种子却逐渐萌芽，13岁时杨大民就在报刊上发表诗歌。从那之后，写作和阅读的习惯就一直延续至今。现在，他常年担任《京都律师》杂志主编，还曾著有《明星维权：我让宋祖德败诉》等书籍，编纂过《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田文昌谈律师》。“我喜欢写作，即使在纷繁的办案期间也不忘写作，权当是工作之余为自己寻找到了一片精神家园。”杨大民说。

1993年，杨大民考入中国政法大学学习法律，受自由、平等、法治等进步思想滋养立志做一名律师，而教授杨大民刑法的就是日后被誉为“中国刑辩第一人”的田文昌。

毕业之后，杨大民在其他律所经过锤炼，于2004年加入了京都律所，曾经的师徒再度聚首。

如今，杨大民已经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刑辩律师，先后在刑事和民商事领域办理了“原铁道部北京铁路局局长受贿案”“张家口市原副市长李某贪污案”“云南投资集团董事长保某受贿案”“深圳沙井新义安武某某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案”“女星金巧巧诉宋祖德名誉权案”“中国美术馆馆长范迪安被署名纠纷”“金山安全公司诉360董事长周鸿祎侵犯企业名誉权纠纷（该案被媒体称‘微博第一案’）”“大同市副市长王某受贿案”“张北县人民法院院长夏某受贿案”“普陀山佛教造像研究院诉陈某名誉侵权案”“著名作家石钟山与《潜伏》作者龙一著作权纠纷”“潘长江与书法家苏某因《光腚娃娃》署名权纠纷（入选2011中国十大影响性诉讼）”等一批有影响的案件，积累了丰富的法律实践经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缜密的法律思维和为客户解决具体问题的综合能力，尤其在企业法律风险研究、刑事辩护、文化产业领域颇有心得。

律师应有悲天悯人的情怀

执业20年，杨大民对律师尤其是刑辩律师这个行业有着独到的见解。“律师和法官的出现是一个社会从野蛮走向文明的标志，原始社会遵守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奴隶社会中奴隶主掌握了其他人的命运，封建社会帝王权贵可以随意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没有谁会为弱者辩护，保护他们的权利。之后法官和律师出现了，一个作为公平正义的象征，一个为弱者辩护，抗争公权力对公民权利的侵害，社会从此进入了文明时期。刑事辩护的核心就是保护人的基本权利、生命和自由。”杨大民说。

正是因为如此，杨大民在面对每一位当事人时，不管当事人曾经是权力的拥有者还是普通百姓，都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用最大的努力去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利。当记者问杨大民能否讲述一个成功辩护的典型案例时，他却讲述了一个非常让他遗憾、不那么成功的案例。

罗某曾担任重庆市公安局禁毒总队副总队长，根据检方指控，自2005年以来，罗某在担任重庆市公安局禁毒总队二支队支队长、重庆市公安局禁毒总队副总队长期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涉案人员牟取非法利益，为毒品犯罪分子通风报信，出谋划策，帮助犯罪分子逃避处罚，共收受他人贿赂120万元。同时，罗某为谋取职务升迁等不正当利益，于2005年至2008年期间，共向国家工作人员行贿40万元。2001年8月，被害人张某以告发罗某的违法犯罪行为相要挟，要罗某为其贩卖毒品提供帮助，罗某对此大为恐惧，遂授意敖某等人报复张某。其后，敖某邀约许某、赵某等人共谋枪杀张某。2002年7月13日凌晨，当张某回家行至人行道时，赵某持枪朝张某胸部、腹部等处连开3枪，致其当场死亡。

此案经终审罗某被判处死刑，在最高法核准罗某死刑期间，杨大民代理了这起案件的死刑复核。“我们接这个案子的时候是2011年年底，时间非常紧迫，但是在有限的时间里我们还是发现了两个重大疑点，一个是能够证明罗某指使的证据不足，另一个枪手赵某供述的枪型号和现场弹壳鉴定出来的枪型号是不同的，如果以现在最高法死刑复核的标准来看，这个死刑是不可能核准的，至少不会很快地核准，我们2011年12月29日向最高法提出的暂缓死刑核准申请，中间还经历元旦假期，结果到2012年1月6日罗某就被核准执行了死刑，时间快得不可思议，但在重庆就真真切切发生了。放到如今依法治国的时代，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哪怕核准死刑再晚一两个月，案件结果都可能不同。”杨大民说。

回忆成长 感谢恩师

一路走来，杨大民回忆自己的律师快速成长之路时，认为和京都所的大环境密不可分。“我觉得要想当一名合格的律师，仅仅靠自身的努力是不够的，还要有悟性，更要有合适的外部环境。这一点上我非常庆幸，能够在京都一点点成长，因为这里有非常优秀的同事在互相激励互相学习，还有老一代的律师前辈作为榜样，尤其是田文昌老师，求学时能够聆听他传道授业，工作时能够得到他言传身教，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杨大民说。

杨大民还列举了二三事，谈及田文昌带给他的影响。

第一件事，2012年年初，《法人》杂志社的总编辑一行到京都所商谈讨论联合主办2012年中国企业家犯罪报告的相关事宜，田文昌和杨大民等几位合伙人都参加了讨论。当时杂志社的编辑一直在提企业家犯罪的概念，田文昌对此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说：“企业家犯罪这个概念还需要商榷，企业家犯罪的问题，在司法实践中会分很多种情况，一种情况是企业家知法犯法，主动犯罪；另一种情况是企业家被迫害，蒙冤入狱；还有一种情况是企业家不懂法，稀里糊涂犯了罪。如果笼统地都叫企业家犯罪，这样表述不够严谨，是不是可以改成‘中国企业家落马报告’，这样的表述更客观、更严谨。”

“田老师的观点让在座的人叹服，从法律人的角度来看，田老师的观点更严谨、更理性。”杨大民说。

另一件事是演员黄某被收容教育一案。2014年6月7日，法学界准备在京都律师事务所召开关于收容教育制度的研讨会。会前，杨大民给田文昌发短信建议会议名称为“废止收容教育制度研讨会”，田文昌则回复说应改叫“收容教育制度之存废研讨会”。

“田老师对我说：在收容教育制度没有正式废止之前，我们探讨的只能是存废之争。存还是废？就是这次研讨会要论证的。所以，会议主题要更严谨，更慎重。‘废止’和‘存废’，仅一字之差，所要表达的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在田老师身边做律师，小到改一个字、换一个词，都让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名优秀律师在细微之处的超强功力，这是每一位青年律师都应该学习的。”杨大民说。

第三件事与法律专业和律师业务无关，但却最让杨大民刻骨铭心。2013年年底和2014年年初，在不到50天的时间里，杨大民的父母因病相继去世，让他经历了人生最不幸、最痛苦的时刻。田文昌闻讯后立即给杨大民发去短信：“大民：惊闻噩耗，深感悲痛！年老夫妻相继去世，也是一种常态。1989年我父母也是此种情况，其实这也反映出夫妻间相互依赖的真情所在。既然发生了，就要正视，人生都要经历这样的痛苦。重要的是要走好以后的路，人生的路很长。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话，我和所里会全力相助。把律所当作你的家，大家都是你的亲人。”

“看到田老师的短信，我哭了。有这样好的老师，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振作？”杨大民说。

出庭律师 执业生涯新阶段

破茧成蝶，展翅欲飞。20年执业生涯的成长与积累之后，杨大民成为京都所第一批具有独立出庭资格的刑辩律师，他的执业生涯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杨大民认为，出庭律师除了法律基础扎实、专业能力过硬之外，最根本的一个要求就是表达能力要强。

“其实律师所行使的权利，尤其是辩护律师，就是一个表达权，通过自己对证据的理解、对法律的理解，向法庭做的一种表达，阐述他对这个案件的理解、对事实的理解、对定性的理解。因此，相较于不出庭律师，表达能力非常重要。”杨大民说。

而对于能够成为出庭律师，杨大民对此也有着清醒的认识：“评选出庭律师作为律所内部的考核也好、荣誉也罢，我觉得这个是有必要的，因为它是专业化的体现，倡导或者是希望大家精益求精，把案件做得更精细，追求办案的质量和品质。我觉得成为出庭律师会敦促我们以更高的要求去办案，否则就有损或者有辱所谓的这个资格。”

对于未来的执业规划，杨大民也有着清晰的目标：“除了努力提升自身业务水平，办好案件之外，我还准备做两件事。去年我编了《田文昌谈律师》这本书，目前我正在编另一本书，叫《田文昌谈刑辩》，把田老师这三十年的刑辩经验进行了梳理和总结，我觉得这件事非常有意义。明年是中国律师制度恢复四十周年，我要借这个契机把这本书献给中国律师制度、中国律师行业；另一件事也和书有关，刑事辩护博大精深，是非常专业、非常有技术性的一项工作，需要技能、技巧，需要我们日日深耕，不断钻研，我希望能够把我做律师以来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系统性地梳理出来，形成文字，并在合适的时机集结成册，而梳理的过程，也恰恰是我对自己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希望刑辩永无止境，每个刑辩律师都需不断完善自我。”杨大民说。

杨大民曾经在回忆故乡的一篇文章中写道：生活，不仅仅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幸福，不仅仅是温饱与平安，还有草原与故乡。

祝愿他在刑辩的道路上，能够像思念故乡一样，不忘初心，始终怀有一颗律者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