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 果冻
2018-09-12王锐
王锐
祖爷爷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我偏偏是个女孩子!爷爷是祖爷爷的长子,爸爸是爷爷的长子,我是爸爸的头一个孩子。据说在我快要出生的那段时间,祖爷爷总觉得我肯定是个男娃娃,甚至寻思着要在街边立一块“四世同堂”的碑,结果一个电话打过去,嘿,是个丑巴巴的闺女!这下,祖爷爷整个人都蔫了。对不住您哪,老人家,这不能怪我啊。
好在我小时候乖巧得很,叫我好好坐着,我腿都不蹬一下,上个十厘米的台阶都要斟酌好久,更别说在马路上瞎跑,乱碰玻璃杯子了;我却又特别喜欢在人群中唱歌跳舞做早操,一点儿也不怯场。用我妈的话说就是:胆怂还爱现。最重要的是,我是家里唯一一个小孩子,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我出生后,祖爷爷蔫了几天就好了,反正曾孙子早晚会有的,膝下有一个曾孙女就先疼着好了。于是这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儿不顾家人劝阻,整天骑着摩托车载我上街,还特地找木工做了把小椅子装在车上,带我到处晃悠,给我买小裙子,买小鞋子,买果冻。我吃过的果冻有上千个,那时候啊,祖爷爷家的、我家的、二叔公家的、三叔公家的果冻,全是给我备的,我也不用开口要,闲着的时候就往各个宅子里钻,到处叫几声“阿公”,再唱唱歌,就塞得一嘴果冻。
那时候,叔叔姑姑大多没结婚,家里热闹得很,大家都乐意逗我,我也喜欢招惹他们。嘴馋了,叔叔带我上街;一个镯子碎了,姑姑就再送一个;他们经常拿吃的勾我,让我从这个喊到那个,一个不差才把吃的塞我怀里。我左腿上有条疤,是一个姑姑抱我时不小心刮的;我右腿上也有条疤,是另一个姑姑推幼儿车时磕的。我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新的衣服、新的玩具、新的画笔、新的扭扭车。祖爷爷也高兴带我去看戏,我不哭闹也不会睡着,脑袋不转一下,从头看到尾。虽然少有玩伴,但我的童年仍旧过得比蜜甜。
后来,来了个抢糖的:我的堂弟出生了。这可把祖爷爷乐坏了,总算把曾孙子盼来了,但那时的他已是力不从心,精神大不如前,也骑不动摩托车了。大家也是一个劲儿地宠那个小毛孩。但渐渐地,叔叔成了家,姑姑嫁了人,家里人越来越少,后来,堂弟一家也搬走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我总觉得,无论是祖爷爷的摩托车,叔公们的果冻,还是我腿上那两条疤,完整无缺地感受完这些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爱的人,只有我一个。这些回忆是独属于我的。
时间有多可怕:老宅子早已积满灰尘;祖爷爷祖奶奶相继去世,宅子里的陈设原封不动,平静如初;我们一家三口早已搬离,小叔也计划着搬家事宜;二叔公举家搬往厦门,惦念时便回来一趟;三叔公的一双儿女一个婚后离异,一个至今未娶,老人家为此愁白了头。
三生有幸,我能生在这片土地上,长在这户人家里,还正巧赶上了最好的时候,全家团聚,暖意融融,拥有一段美好的光景。
(指導老师 郭培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