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老屋
2018-09-12许慧
许慧
夕阳欲坠,西风渐紧。
穿上自己最爱的衣服,经过半小时的车程,我踏上了这条熟悉而陌生的小路。凉风调皮地钻进衣内,我不得不缩了缩脖子,紧了紧衣口,感叹秋之萧瑟,莫名地惆怅起来。
渐近儿时生活的村落,一切都变得亲切起来。远远地看到你——老屋,你老了,真的老了。你的皮肤开裂了,岁月在你的脸上刻下了道道痕迹,如同深深浅浅的沟壑。我走近你,你满面灰黑,我伸手抚摸你,你无言地立在那里,深情却又陌生。随着我的手的拂动,你满身的灰尘如泪珠一般扑簌簌地向下掉。
我走进你的心房,那笨重的木门迟钝地呻吟一声。我不敢跨过木槛,那里仿佛还坐着一个小小的我,拿着石头在你的身上刻刻画画。我蹲下来,看着那些我幼时的“杰作”:穿高跟鞋的女孩、高大的楼房、漂亮的钢笔、美味的糖葫芦……尽管时光荏苒,我们也早已离你远去,你依然无怨无悔地保留着这里的一切。
来到屋内,到处都是尘土,昏暗而潮湿。看见桌子上有一本字典,我顺手拿起来,拍掉灰尘,翻看起来。里面蜡黄的字迹铭记着它寂寞的忧伤。突然,似有一张纸片飘然而下,捡起,竟是一张糖纸。一段封锁的记忆又如潮水般涌现。
这曾是很流行的一种糖,五角钱两颗,在当时也算奢侈品。幼时的我常常为了拿到买糖的钱耍赖,在地上打滚儿,暗暗观察妈妈的脸色。待妈妈不耐烦,掷来一枚硬币,我便收起眼泪捡了硬币,立刻起身向小店进发,喜滋滋地买来我的“战利品”,在小伙伴中间炫耀一番后,才会小心翼翼地拆开糖纸,放入嘴里。这种糖可以吹很大的泡泡,不过还要看运气,有些糖硬得咬不动,有些会粘得满脸都是。每当这时,我便会托着小脸儿苦闷好半天——至少在今天我是不能再打滚儿了,否则就要棍棒伺候了。
记得从姐姐教我背唐诗起,我便很少再打滚儿来要钱了。我会叫上两三个小朋友,把那些诗现学现卖,“学费”自然是要收的,不过就是每人给我一颗糖。当然这种运气也不是天天有,因为那时孩子手中的钱实在太少。记忆犹新的还是苏轼的《花影》:“重重叠叠上瑶台,几度呼童扫不开。”老屋里,总有一种熟悉的美感伴随着童年的回忆秘密地涌上心头,而这一切,在我的生命中已逝去好久了。这一切,也只有你知道,老屋,只有你知道,所以你才珍藏起这过往的痕迹,可是你还能珍藏多久呢?
明天,你就要消失了,而且是永久地消失,无情的推土机会将你鏟倒、填平,我到哪里再去找你?
我黯然地走出你的心房,然后轻轻地扣上房门,你喑哑的喉咙“吱呀”地呻吟一声,许是在跟我告别吧!噢,是永别!
我手中紧紧握着的糖纸在阳光下斑斓缤纷、熠熠生辉,宛如世上最美的花朵。是啊,就让我把记忆之花种在自己的心头吧,没有了你,我还是我吗?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却看到夕阳辉映下,天空一片殷红。回首老屋,泪眼婆娑……
(指导老师 李 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