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能力财富观的基本内涵与当代启示
2018-09-10张艳涛
摘要:马克思正是在批判继承重农学派的土地财富观、重商学派的货币财富观和国民经济学的劳动财富观的基础上,立足19世纪人类实践及其未来发展趋向基础之上,着重从劳动主体的能力发展和发挥层面认识财富问题,提出了能力财富观。能力财富观注重从人的能力视角看待财富,认为人的能力是创造财富的源泉,主张通過每个人的能力的发展缩短必要劳动时间从而提升创造财富的速度和实行每个人“各尽其能、各得其所而又和谐相处”。马克思能力财富观是手段与目的、强国与富民、公平与公正的统一。联系到当代中国发展的阶段性特征和新的历史方位,马克思能力财富观对当代中国发展具有重要启示。
关键词:马克思;能力财富观;中国发展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2921(2018)06-029-008
对财富的追求,提供了人类发展和社会进步的基本动力。对于当代中国而言,财富观问题不仅是不可忽视的理论问题,同时也是需要高度重视的现实问题。就社会而言,财富的自由创造和公平分配是社会和谐稳定的前提条件,就个人而言,拥有财富是个人生存、享受和发展的现实基础。2008年肇始于美国的新一轮经济危机和金融危机把财富问题凸显出来,也使蛰伏许久的马克思财富观重新走进人们的理论视野,成为建构当代中国财富观的重要思想资源。
一、马克思能力财富观的出场路径: 扬弃土地财富观、货币财富观与劳动财富观
厘清马克思能力财富观的出场路径对于理解马克思财富观具有重要意义。马克思正是在批判继承重农学派的土地财富观、重商学派的货币财富观和国民经济学的劳动财富观的基础上,立足19世纪人类实践及其未来发展趋向基础之上,着重从劳动主体的能力层面考量财富问题,最终提出了能力财富观。
如果要精准理解马克思能力财富观的重大意义,必须把其置于欧洲学理谱系对财富本质的理解传统之中。长期以来,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在欧洲占主导地位的是亚当·斯密所开创的、以工具理性为尺度的财富观传统,这一传统以劳动价值论为基础。斯密主要从价值与使用价值两个维度理解财富,并明确地把劳动作为财富的源泉,他指出,“一国国民每年的劳动,本来就是供给他们每年消费的一切生活必需品和便利品的源泉”[1]。后来,萨伊把斯密的财富思想进一步解读为:财富只“由物体或物质的价值构成而不是由物体物质本身构成”,并断言“财富和……价值成正比例”[2]。李嘉图则根据劳动价值论,指出了萨伊的所谓财富与价值成正比例观点的错误,他指出,随着生产力的提高,“一百万人在一种社会情况下所能生产的‘必需品、享乐品和娱乐品等财富可以比另一种社会情况下大两倍到三倍,但他们却不能因此而使价值有任何增加”[3]。重农学派财富观的基本观点是:“土地是财富的唯一源泉,只有农业能够增加财富。”[4]
马克思的财富思想长期没有得到重视。其实“在马克思哲学中,财富不但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边缘性的概念,反而是一个基础性的概念。”[5]马克思正是深入分析了财富形成的社会关系,才揭示出“资本”与“劳动”的二元对立,进而从财富的主体性维度出发提出“以人为本”的财富发展观,彰显出以价值理性为导向的“能力财富观”。在21世纪,马克思的能力财富观对于分析世界和中国问题都具有启发意义。反思经济学视域中财富范畴的一个主要不足就是就经济而谈财富,这种“见物不见人”的财富观片面地把财富仅仅看作是生产要素相互作用的结果,而忽视了财富内涵的丰富性与相对性。与此不同,马克思哲学视域中的财富范畴则超越了财富的“物”的意义,其结果哲学对财富范畴的理解与对人性的把握、对社会进步的理解、对文化的阐释、对文明的解读关联起来,具有更为宏大的视野。
马克思的财富观是在分析和批判前人和同时代人的财富观的基础上逐渐提出来的。在马克思看来,“现实的个人”必然处于资本与劳动、物与人的关系之中。因此,正是物质利益的烦恼促使马克思的哲学研究很快就推进为政治经济学研究和科学社会主义构建。马克思透过物与物的关系把握到人与人的关系,透过表象认识到资本主义的本质,揭示了资本主义发展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社会财富的增长以牺牲个人的平等发展、自由发展和全面发展为代价。针对这种情境,马克思围绕现实人的生活世界展开自己的哲学研究,分析批判资本主义条件下现实人的生存发展,从而探索出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唯物史观)和资本主义发展的特殊规律(剩余价值规律),最终得出共产主义的结论。
马克思的财富观是以劳动主体为价值取向的能力财富观。当马克思把财富看作“个人的需要、才能、享用、生产力等等的普遍性”并将之概括为“人类全部力量的全部发展”的“目的本身”时,他已精准地把握到了财富对于实现人的能力从外在性目的向内在性价值转化的内在确定性根据。在马克思眼中,人的能力的全面发展就是其所具有的“自然力”在社会的劳动过程中得到充分发展而展现为现实能力的过程,“人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财富即“创造财富的财富”,显然这是一种以劳动主体为价值取向的能力财富观。
在《资本论》中马克思重点分析了资本主义社会财富体系的发展动力、财富的社会生产形式、财富的分配制度、财富的人性异化等深层次的社会存在本体论问题,揭示了商品、货币、资本所蕴含的社会关系实质。马克思深入分析了现实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揭示了利润至上构成资本主义所有矛盾的总根源。马克思分别从历史眼光和价值眼光看到资本的双重作用:就积极作用而言,资本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6](P88),资本在“它已经取得了统治的地方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园诗般的关系都破坏了,它无情地斩断了把人们束缚于天然尊长的形形色色的封建羁绊”[7](P274-275);就消极作用而论,资本的本性是贪婪的,“死的资本迈着同样的步子,并且对现实的个人活动漠不关心”[6](P9)。其结果是,正像资本使农村从属于城市一样,“它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7](P277)。
实际上,资本主义发展遵循两大规律:一是资本集中化的规律,二是劳动社会化的规律。这两大规律共同支配着财富的生产、分配和消费。就此而论,“资产阶级借以在其中活动的那些生产关系的性质决不是单一的、单纯的,而是双重的;在产生财富的那些关系中也产生贫困;在发展生产力的那些关系中也发展一种产生压迫的力量”[7](P153)。正是这种两重性,促使马克思认真思索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现实空间问题。在马克思看来,人的全面发展,主要且根本的是人的能力和需要的全面发展,全面发展自己的能力和需要是每一个人的职责与使命。马克思恩和格斯指出:未来社会“由社会全体成员组成的共同联合体来共同地和有计划地利用生产力;把生产发展到能够满足所有人的需要的规模;结束牺牲一些人的利益来满足另一些人的需要的状况;……所有人共同享受大家创造出来的福利,通过城乡融合,使社会全体成员的才能得到全面发展。”[7](P243)
二、马克思能力财富观的基本内涵
马克思的能力观是马克思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马克思将自由全面地发展自身能力视为一切人的主要职责、使命和任务,人类的发展主要且根本表现在 每个人能力的自由全面发展和正确发挥”[8]。在马克思哲学视阈,财富主要以四种形式存在:(1)作为劳动成果,财富是人的本质的对象性存在,就此而论,财富是“人的能力的确证”;(2)作为商品,财富凝结着一般人类劳动的时间,就此而论,财富是“人类发展的空间”;(3)作为货币,财富是商品世界里的最高的主宰和万能的通约物,就此而论,“财富面前人人平等”;(4)作为资本,财富意味着对劳动及其产品的支配权,就此而论,财富是“资本支配劳动的奥秘所在”。
概括起来,马克思能力财富观的基本要点是:“真正的财富就是所有个人发达的生产力,就是所有个人能力的自由发展和充分发挥;在财富创造上,个人的能力是创造财富的真正的活的源泉;在财富创造中,通过人的能力的发展和提升缩短必要劳动时间从而提升创造财富的速度;在财富分配上,实行每个人‘各尽其能,各得其所”[9]。在能力财富观视阈“每个人是手段同时又是目的”[10](P198),从财富创造“依靠人”的角度看,人是“手段”,从财富创造“为了人”的角度看,人是“目的”。可见,马克思重要的理论贡献就是科学揭示了“财富的本质就在于财富的主体存在”[6](P76)。
第一,财富的生产:各尽其能。能力作为人的本质的力量的集中体现,是现实的个人从事一切活动的内在依据,也是人生存和发展的基础。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运用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原则,科学论证了个体能力实现和发展的历史过程和社会发展的总趋势:“人的依赖关系(起初完全是自然发生的),是最初的社会形式,在这种形式下,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小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式,在这种形式下,才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要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阶段。第二个阶段为第三个阶段创造条件。”[10](P107-108)但由于资本主义私有制使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相分离,结果造成“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贬值成正比”。[7](P40)对马克思来说,联合起来的个人,将合理地调节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将以最小的能量消耗,在最无愧于和最适合于人类本性的条件下来进行物质变换。
第二,财富的分配:各得其所。在《哥达纲领批判》中,马克思在分析社会主义分配原则时强调,将社会总产品分配给各成员之前,应该做出部分扣除投资于公共设施和部门以满足成员的共同需要,还必须为丧失劳动能力的人设立专门的基金以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马克思坚决反对将个体不同,等的能力作为天然特权,他之所以将按劳分配的原则视为不平等的权利,其原因在于这种原则忽视了个体间能力以及需要的差异。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劳动”服务于“资本”,因此资本主义允许不劳而获和坐享其成。与此相反,马克思的社会主义思想核心就是,人及其感情和理智的力量是文化发展的目标所在,“资本”必须服务于“劳动”,“活的生命”决不可以服从“死的财富”。显然,这是对近代市场体系确立以来流行的“物质主义”(个人的物质利益享受至上)和“理性主义”(盘算利益得失是个人行为的至上准则)的矫正。在马克思看来,公平正义是人类的共同追求,是一个社会和谐的基础。“在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在迫使个人奴隶般地服从分工的情形已经消失,从而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对立也随之消失之后;在劳动已经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而且本身成了生活的第一需要之后;在随着个人的全面发展,他们的生产力也增长起来,而集体财富的一切源泉都充分涌流之后,——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完全超出资产阶级权利的狭隘眼界,社会才能在自己的旗帜上写上:各尽所能,按需分配!”[11](P305-306)
第三,财富的消费:和谐相处。只有财富的生产“各尽其能”,财富的分配“各得其所”,财富的消费才能“和谐相处”。因为一个社会要既有活力又有秩序必须形成公平竞争的社会环境,必须要追求共同致富的目标,在此过程中既要有竞争观念又要有团结意识,既要追求个人私利又要维护社会公益。“不管一种产品是不是作为商品生产的,它总是财富的物质形式,是要进入个人消费或生产消费的使用价值。”[12]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的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单个的商品表现为這种财富的元素形式。”[13] 在私有制条件下,劳动产品一旦作为商品来生产,就必然具有拜物教性质,因此拜物教是同商品生产分不开的。“货币拜物教的迷就是商品拜物教的迷,只不过变得明显了,耀眼了”。如果要实现和谐相处,就要求在个人财富与社会财富之间保持必要的平衡与张力。其实,个人财富在现实中可以有三种实现形式,即作为“使用价值”的财富、作为“交换价值”的财富和作为“资本”的财富。其中,作为使用价值的财富是指对人有用的、或能够满足人的需要的物品,作为交换价值的财富是指能够用以交换使用价值的价值,作为资本的财富是指能够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
马克思对财富内涵的界定包括物质性、社会性和主体性三个层面。在物质性层面,财富表现为“货币积累”,在社会层面,财富表现为“雇佣劳动”,在主体性层面,财富表现为“自由支配的时间与能力发展”。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指出,时间是人类发展的空间。从此,“财富的尺度决不再是劳动时间,而是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14]。“同资本相适应的贫困的积累。因此,在一极是财富的积累,同时在另一极,即在把自己的产品作为资本来生产的阶级方面,是贫困、劳动折磨、受奴役、无知、粗野和道德堕落的积累。”[15]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指出了如何挣脱束缚个性的镣铐,发展人类的多方面的能力,并揭示了工人的第二本质,即潜藏在他们身上的巨大的创造能力。在他所描绘的共产主义蓝图中,联合起来的个人在物质条件极大丰裕的基础上,超越了私有制和雇佣劳动,摆脱了旧有分工的自发性和强制性,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和从事各种创造性活动从而发挥和发展自身的天赋和潜能,最终实现自由个性。“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这样就不会使我老是一个猎人、渔夫、牧人或批判者。”[7](P85)
三、马克思能力财富观的当代启示
在中国由大国迈向强国的征程中,在中国人走向“强起来”的过程中,建构积极健康的财富观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联系到当代中国发展的阶段特征与新的历史方位,在多种财富观中,能力财富观应该成为当代中国主导性的财富观。能力财富观是手段与目的、强国与富民、公平与公正的统一。马克思能力财富观对当代中国发展具有重要启示。
启示一,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应树立一元主导多元互竞的财富观。这里涉及的是:当代中国需要什么样的财富观?首先需要判定当代中国新的历史方位。当代中国社会发展,总体上依然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和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依然是我们的目标。在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当前,影响人民日常生活和行为方式的前现代文化价值观念依然十分明显。因此,我们应在这种并存现象中提炼出当代中国人的财富观。
在当代中国,从传统社会层级结构向公正为基的现代社会结构的转向,是当前以及今后一段时期中国一系列转型中具有风向标意义的转变。这一转变反映在财富观上就是人们将不仅重视金钱、资本等物质财富,更重视文化、知识、信仰等精神财富;不仅追求票子、房子、车子等有形财富,更追求能力、健康、声誉等无形财富;财富的主体本质日益凸显,自由时间和能力全面发展将成为财富的重要尺度;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将在人们的财富观中占据恰当的比例,最终形成多元互竞的财富观。
如今,依然要充分重视资本对财富创造的重要作用。“不仅在于资本可以分配财富,其根据并不在于它如同劳动那样也是财富创造的源泉,而在于它是财富创造的倍增器:生产一经资本这个要素有效发挥作用,劳动创造财富的能力就会大大提高”。[16]也就是说,应在劳动价值论的基础上,更加重视资本、知识、能力、技术和管理在财富创造中的作用。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财富不仅是有形的物质,也可以是无形的精神;不仅是当下的占有,也可以是未来的生存;不仅是外在的标志,也可以是内在的丰富。
总之,财富可以是积累起来的资本、金钱、货币、时间、知识、能力、技术、健康,等等。但在多元财富观中,能力财富观应成为主导性的财富观,这不仅有利于“社会财富充分涌流”,而且有利于“提升社会公平公正”,还有利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如果说,知识就是力量,时间就是金钱,能力就是财富,那么这意味着,“掌握知识的人”才更有力量,“珍惜时间的人”才能获得更多金钱,“拥有创新能力的人”才能拥有更多财富。这内在要求尊重劳动、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尊重创造。
启示二,力量转移期,新的财富创造体系应彰显知识和能力在财富创造中的作用。这里涉及的是:主要靠什么创造更多财富?衡量一个国家财富创造体系优劣的方法很多:机器工艺、商业交易、通信流量、科学技术转化为商业产品的速度,等等。以速度为例,速度加快的“经济效应”意味着“时间就是金钱”。也就是说“在经济活动步伐加快的时候,每一个单位时间便愈加值钱”[17]。在21世纪,新的财富创造体系既是局部的,也是全球性的。如今,财富创造主要是基于知识和能力创新基础上的研发活动,为此,在国民财富创造过程中,既要重视发展实体经济,又要重视发展广义虚拟经济,还要重视创新型人才和创新型劳动的关键作用。
反思中国在全球财富创造体系中之所以长期处于低端,其根本原因是中国在基于知识和能力创新基础上的全球性研发体系中长期处于低端,结果我国既是一个“制造强国”和“生产大国”,但同时又是一个“创造弱国”和“财富小国”。因此,建设自主创新型国家成为当代中国发展的关键。反思近代西方的崛起主要就在于它有能力促进个人的建设性的自我利益,以及解放每个人的能力并利用这些能力去达到集体目的。西方在现代化过程中,民主、自由和平等是同时成长且相互加强的,这为西方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和力量:民主被阐释为将“每个人的能力”导向为国家积聚财富和力量服务的政体形式;自由被阐释为对“每个人的才能”的解放,而国家的富强则是运用这种 “集体能力”的进一步的目标;平等被阐释为“在承认人的能力差异”的前提下对“每个人的能力”的尊重,意味着每个人在创造财富过程中应“各尽其能”,一切物在财富创造过程中要“物尽其用”。这启发我们,“国家的富強只有通过解放个人的活力和能力(这里特别是指经济上的)才能达到”[18]。我国改革开放40年的发展历程及其巨大成就就是明证。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农村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和城市的国有企业改制带给中国的生机与活力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如今,如何清晰界定所有权并有效保护产权已成为更好地创造和分配财富的关键所在。原因在于,所有权和产权具有激励社会个人与组织进行财富创造、财富积累和自主创新的功能。
启示三,转型升级期,转变财富增长方式应注重创新能力在财富创造中的作用。这里涉及的是:怎样更有效率地创造财富?
其实也就是在财富创造过程中如何把握“发展”与“代价”的尺度。无疑,财富的创造与积累是人类社会发展的重要物质基础,对于经济文化落后的国家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社会物质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财富的增加显然具有更加重要的意义。
对于财富增长方式而言,最重要的不是财富的形式,而是创造财富的生产方式。因为每一种创造财富的生产方式都创造了一种相应的财富增长方式。所谓财富增长方式是指推动财富增长的各种生产要素投入及其组合的方式,其实质是依赖什么要素,借助什么手段,通过什么途径,如何实现财富快速增长。传统的财富观主要是GDP的财富观,这种财富观的主要弊端是“重物轻人”。在这种财富观的统摄下,我国一些地方主要是以“物”的方式来实现财富增长,主要表现在通过物的要素来拉动财富增长:一是消耗自然资源;二是开办一些高投入、高消耗、高污染的企业;三是依赖资本投资;四是依靠廉价的劳动力“成本”。这种“重物轻人”的财富增长方式在中国改革开放之初具有一定的历史必然性,但如今,这种财富增长方式的空间越来越小,人所付出的代价越来越大。这样的“重物轻人”的财富增长方式,必然表现为重生产轻民生、重积累轻消费、重短期效应轻长远发展、重经济指标轻幸福指数。实践表明,这种财富增长方式主要是外在的“要素驱动型”而不是内在的“创新驱动型”,因此是难以持续的。
在21世纪,财富增长方式日益依赖于知识、智力和创新能力,而且随着社会化大生产的日益复杂化,除传统的体力支出型劳动和操作型劳动之外,管理型劳动、科技型劳动、经营型劳动、创新型劳动、服务型劳动等也都成为新的劳动分类,并在社会生产中日益发挥突出的作用。虽然常规的财富要素——土地、勞动力、原料和资本依然在起作用,但随着知识经济的来临它们的重要性在日益下降。如今,最有成效的增加财富的要素主要是以知识为基础的人的创新能力,因此,创新型人才成为财富增长的关键。为此,在中国经济转型升级期,我们既要注重财富的创造,又要重财富创造的形式,走高质量发展之路,以提升经济发展质量,从而使财富创造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减少,以便更多更好地创造财富,这就需要激发人的创新能力。财富既可以被消费掉,也可以被转移,但人的创新能力却可以与人常相伴,这也是我们倡导能力财富观的深意所在。
启示四,新时代,应彰显财富的人本价值和人文意蕴。这里涉及的是:为什么创造财富?
在新时代,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在发展目的上主要是“发展为了人民”,在发展动力上主要是发展依靠人民,在发展成果上主要是发展成果人民共享。这与马克思的精神是一致的。“马克思在考察劳动过程时,把劳动者置于主体地位,揭示了财富的主体本质,表明他在劳动的物的因素和人的因素关系中,把人的因素作为价值取向。”[19]
以人为本含义之一,就是把人当作目的,强调发展成果应提高人的生活质量、幸福感和获得感,不断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即发展为了人。如前所述,在当代中国,应鼓励个人通过自己劳动和发挥自己的创造能力变得富有,但致富的目的不能仅仅是占有财富,而应是人的幸福、人的能力和需要的自由全面发展,也就是说应倡导“造富于人”理念。这就提出必须直面的问题:如何扬弃当代文化所表征的“物质成功”的一般价值观?如何不为财富所累,从而把财富转化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方式?这无疑需要彰显财富的人本价值与人文意蕴。
从文化的角度看,财富的创造必须要获得市场和道德的双重认同。“如果一个社会的经济发展成果不能真正分流到大众手中,那么它在道义上将是不得人心的,而且是有风险的,因为它注定要威胁社会稳定。”“范冰冰事件”恰恰说明没有获得双重认同的财富(资本)最终要向人民屈服。《道德情操论》之所以给世界带来深远影响,原因就在于它触及公平与正义这一时代主题。就社会而言,财富的自由创造和公平分配无疑是社会和谐稳定的现实基础;就个人而言,拥有一定财富无疑是个人生存、享受和发展的根本保障。因为“如果没有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那就只会有贫穷、极端贫困的普遍化;而在极端贫困的情况下,必须重新开始争取必需品的斗争,全部陈腐污浊的东西又要死灰复燃。”[7](P86)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邓小平指出:贫穷不是社会主义。但精神空虚同样也不是社会主义。
在新时代,关键是“要形成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经济制度相适应的思想观念和创业机制,营造鼓励人们干事业、支持人们干成事业的社会氛围,放手让一切劳动、知识、技术、管理和资本的活力竞相迸发,让一切创造社会财富的源泉充分涌流,以造福于人民。”[20]当创造财富的源泉充分涌流后,必然要提出重新调整社会价值规范的要求,从而引导中国人建立更健康的财富观念并更合理地规划个人的财富人生。如今,市场经济的功利性与道德的超功利性的互斥、市场经济的他律性与道德的自律性的互斥已成为当代人普遍的人文困惑。
当代中国最需要同时也是最匮乏的也许是一种积极的、以个人努力奋斗为前提,通过个人能力的充分正确发挥为自己和社会创造价值的“奋斗精神”和“财富文化”。今后,我们必须使一些人放弃“不劳而获”的想法,在全社会重振劳动致富理念;必须强调经济活动的工具性,使它真正服从于和服务于“社会和谐”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目的。
启示五,社会转型期,应注重财富分配的社会公平公正问题。这里涉及的是:按照什么尺度进行财富分配?
正义是社会稳定的基石。“以正义看待发展,一个合乎正义的社会必须以人的自由发 展和能力充分正确发挥为终极价值”[9]。众所周知,在财富分配中,个人财富的增加要以社会财富的增加为前提,因此首先要把“财富蛋糕做大”。但随着“财富蛋糕做大”,如何公平公正地合理分配“财富蛋糕”就成为关键问题。因此,财富生产和财富分配同样重要。
一段时期以来,在我国国民财富快速增长的同时,财富分配不公现象也日趋严重,这对社会公平正义提出严重挑战。财富分配不公很容易导致社会不稳定和经济停滞、诱发社会矛盾和冲突。当代中国一定程度上弥漫的“仇富”情绪,其实就是对当代中国社会财富分配中公平正义缺失的一种“病理学反应”。 归根结底财富分配的根据源于财富的生产,财富生产是财富分配的前提条件,财富分配是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制度基础。理论上说,财富“生产—分配—消费”的基本逻辑应是公正。财富分配,既要解决“公共财富”和“私人财富”之间的矛盾关系,又要解决“私人财富”和“私人财富”之间的矛盾关系。而要解决这些矛盾,就必须有相应的制度安排,而制度安排的主旨应是公平正义。为此,要改革收入分配制度,不仅要保证把社会财富“蛋糕”做大(效率),也要通过合理的收入分配制度保障把“蛋糕”分好(公平),从而有效防止“财富”与“贫困”的两极分化。
能力财富观本身就蕴涵着公平公正,这不仅体现在财富创造过程中的“各尽其能”,还体现在财富分配中的“各得其所”,更体现在财富消费过程中的“和谐相处”。因此,能力财富观的确立,必将成为中国发展的强大动力,形成全体人民“各尽其能”“各得其所”而又“和谐相处”的局面,从而为中国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开辟道路。我们倡导能力财富观的主旨就是要充分实现:人人是创造财富的主体,人人是享受财富的对象,财富创造“各尽其能”,财富分配“各得其所”,财富伦理要求“共创共建共享”。
启示六,社会主义财富观的主旨:强国与富民的统一。这里涉及的是:什么是社会主义财富观?
邓小平曾深刻指出“贫穷不是社会主义”,“两极分化也不是社会主义”,并且把“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实现共同富裕”规定为社会主义的本质和根本目标。在他看来,“社会主义最大的优越性是共同富裕,这是体现社会主义本质的一个东西”[21]。可见,“强国”与“富民”的统一不是资本主义的专利,社会主义同样要实现“强国”与“富民”的统一。
如果说在改革开放之初,我国采取了“强国”优先导向的发展方式(当时倡导“大河”无水“小河”干),这是短缺经济背景下的历史选择,那么今天,“富民”优先应成为改革发展的导向(现在应看到“小河”无水“大河”干),社会主义中国更应“藏富于民”。为此,必须进行财富分配体系改革,彻底改变劳动者工资收入在国民财富中所占比重过低,一些行业与阶层“灰色收入”[22]过高的现状。据学者王小鲁的研究发现,“灰色收入”是導致我国收入差距过大的一个重要原因,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一结构性问题,必须全面深化改革。值得注意的是,“当代金融帝国主义中,金融资本越来越疏远生产;金融资本从创造财富转向了聚集财富;金融危机甚至成为金融资本实现财富集聚的手段。”[23]
社会主义本质上要让更多财富掌握在广大劳动人民手中,这就要回归中国改革发展的目标——实现“共同富裕”。原因在于,中国改革发展的最终目的不只是推进经济发展与实现现代化,而是要使我国社会主义制度具有最现代化的社会体制、社会组织形式和社会运作方式,最充分地发挥每个人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一句话,就是要发掘中国人的巨大潜能,开发并合理配置人力资源,培育自主创新能力,最终实现“强国”与“富民”的统一。这不仅需要民众树立科学的财富观,而且需要政府合理定位。政府不应该有自己的凌驾于整个社会之上的特殊利益,不应当成为财富的追逐者,政府在国民财富分配中的职能主要是创造一种有利于社会财富创造的所有权体系,并且尽可能使这一体系运转得富有效率和公平。
综上所述,财富观是一个重大的理论和现实问题,当代中国发展到了解决这一问题的时刻。正是在深刻反思“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的过程中,中国逐渐走上了改革开放的强国富民之路。伴随着财富的增长,社会上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物质至上、精神懈怠、道德失范和财富幻象,在追求财富过程中也存在不公平、不正义等问题,因此,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倡导并遵循以马克思公正为基的能力财富观,对于促进当代中国发展具有现实意义。有理由相信,马克思公正为基的能力财富观能够引领当代中国人走上一条“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共建共享共富”的健康、和谐与可持续发展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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