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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量化研究的史料实证

2018-09-10赵海明

中学历史教学 2018年4期
关键词:参军史料计量

赵海明

新的《高中历史课程标准》把“史料实证”确定为学生的核心素养。那么,中学历史教学中,如何培育学生的史料实证素养呢?在史学阅读过程中,笔者深刻地体会到,量化研究是史料实证的一个重要途径。著名经济学家陈志武指出,一些学者对历史的研究“过于定性”,多停留在“描述性层面”,对于因果关系的探究常常是“猜测性”的,“很少从统计意义上进行严谨的逻辑推论,做排他性实证论证”。[1]单纯定性研究的方法存在明显的不足,改变这种状况的重要思路之一是采用科学严谨的量化研究。下面拟通过案例,予以具体说明。

一、基于量化研究的史料实证之举例说明

解放战争中,中国共产党的胜利与广大农民的支持是分不开的。许多教师认为,中国共产党是无产阶级政党,因此必然会得到广大农民的积极支持。然而,有学者借助数据进行量化研究发现,实际情况并非如此。1947年1月,冀南军区政治部对937名新战士的参军动机进行调查,结果如下:[2]

1947年4月,另一项调查显示,在邯郸新兵团292名新战士中,自愿入伍者20名,占6.85%;冀南二分区新兵团某排29人中,自动参军者3人,占10.34%。

随着解放战争规模的扩大,华北解放区的土地改革普遍展开,农民因土地改革、阶级觉悟而参军者是否有所增加呢?1948年4月,对冀热察军区某团1148名战士入伍动机的调查结果如下:为保卫土地者9人,为解放劳苦群众者170人,自动参军者303名,三者合计482名,占总人数的41.99%;因动员而参军者478名,占41.64%。由于统计项目不明确,很难判断由于土地改革的推动而参军者占总人数的比例。但可以明确的是:16.38%的人参军与土地改革无关,仅有0.78%的人明确表示参军是由于受到土地改革的影响。分得土地的农民参军积极性之所以不高,是因为对农民而言,参军很可能会牺牲生命、影响家庭生产、导致婚姻解体等等,因此不愿参军。[3]

在整个解放战争期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解放军兵员总数从120万发展到550万。然而,其中很大一部分却又并非来自翻身农民。陈毅说:“我们补兵员十分之三是翻身农民,十分之七是解放战士。”[4]所谓“解放战士”,即加入解放军的国民党俘虏兵。1949年2月,彭德怀向毛泽东报告,称西北野战军“现有九万五千人……俘虏兵约占全军百分之八十”[5]。周恩来曾指出,解放战争期间,共俘虏国民党军“四百一十五万,而俘虏中又有二百八十万变成了解放军”。[6]“以军队的成分说,解放战士占百分之七十到八十。”[7]可见,“解放战士”是解放军的主要兵源。

不可否认的是,翻身农民也是解放军的重要兵源,正如陈毅所说,“补兵员十分之三是翻身农民”。当时中国共产党对农民的组织动员,大大提高了农民的觉悟与参军积极性。另外,更有大批农民积极支援前线。因此,通过量化研究弄清解放军的兵源问题,不仅不会损害农民的形象,相反更能反映人民解放军与广大农民的鱼水情深,更能反映广大农民对人民军队的无私奉献精神,更能反映革命胜利成果的来之不易。

二、基于量化研究的实证研究之适用范围

经济史专家吴承明指出:“已有的定性分析常有不确切、不肯定或以偏概全的毛病,用计量学方法加以检验,可给予肯定、修正或否定。”[8]量化研究有助于把定性论断中隐含着的、模糊的数量判断明晰化,促使我们在使用包含着数量概念的定性判断用语(如重大的、主要的、常见的、典型的、很多、广泛的、微不足道的等)时,更加谨慎:能量化的,应在量化研究之后再给出确切判断;一时无法量化的,应尽可能有根据地估量,在此基础上给出相应的而且是留有余地的定性判断。

吴承明认为,经济现象多半可以计量,在经济史研究中,凡能计量的都应尽可能进行量化分析。定性分析要结合定量分析才能具体化。[9]以古代经济重心南移为例,北京大学教授韩茂莉指出,经济重心在古代主要是农业重心,粮食自给与外运是经济重心的必备特征。据此可以证明宋代是中国古代经济重心南移的关键时期。

《元丰九域志》记载,北宋元丰年间(1078—1085),苏州、润州、湖州、常州、秀州、江宁六府州共有817 847户,依每戶5口,每人日食2升计算,全年需要粮食2985多万石,在当地每亩产稻2.5石的情况下,需要耕地11 940 566亩。《文献通考》记载,浙西路、江南东路六府州之外其他地区共有2 088 417户,平均亩产稻1.8石左右,需要耕地42 348 456亩。两路合计共需耕地54 289 022亩,而两路已开垦耕地79 289 076亩。即使考虑到农户食用之外的日常支出,已有耕地远大于满足自身生存所需耕地。也就是说,北宋时期,江南地区农业生产创造的产品构成了“苏湖熟、天下足”的物质基础,这里不仅具备高于全国其他地方的亩产,而且在养活自身人口的同时承担了大量朝廷需要的物资,从而赢得了经济重心的地位。[10]

民族关系的研究也可采用量化方法。兰州大学教授王尚达和杨恕指出,历史上,新疆地区有67.1%的时期(共计1350年)全部或部分受中原王朝管辖;保持臣属关系和一般政治联系的时期占32.9%(共计662年)。因此可以说,新疆地区大部分时间处于中原王朝辖治之下,这种关系的数量程度规定了这种关系的性质,即新疆是中国的一部分,与中央的关系以和平与统一为主。[11]

在军事史方面,也可运用数据展现战争双方的军力对比,分析战争的走势与结果。例如,华东师范大学教授茅海建即以枪身长度、弹丸重量、口径、射程、射速等方面的数据,说明鸦片战争期间清朝与英国武器的优劣:与英军武器相比,清军鸟枪在型制上有重大不足。此外,在行军速度上,清军从邻省调兵约需30至40天,隔二三省则需50天以上。相对地,1840年6月,英军从广东出发,一路攻到天津,仅用了35天。缓慢的调兵速度,使清军丧失了本土作战的有利条件。[12]

三、基于量化研究的实证研究之注意事项

古今中外的历史现象和历史过程中的数量、数量关系和数量结构,都可以进行量化研究。[13]这有助于加深我们对历史的理解和认识,但在运用量化研究进行实证的过程中,需要注意以下两个方面:

第一,仅凭计量结果不可能展现某个历史过程的全貌。例如,关于光绪皇帝的死因,专家通过对光绪皇帝尸体内砷含量的量化分析,证实了他是因砒霜中毒而死。[14]但是,害死光绪帝的凶手是谁,仅靠这些量化研究又无法解决。

第二,量化研究的方法容易忽视历史学科中的人文性。美国学者福格尔和恩格尔曼曾通过量化研究指出,南方种植园的收益率高于北方的农场,南方的经济增长率也高于北方,奴隶的寿命较长,且剥削并不严重。有学者认为,研究奴隶制问题不应采用量化的方法,因为“自由平等是不能计量的”。[15]后来,两位作者对此进行了反思:“我们现在认为,数量史学家引起的问题并非历史学能否变成社会科学,而是社会科学方法在人文科学中的应用范围。”[16]

可见,量化研究的方法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在运用量化方法研究历史时,仍需配合其他方法,使定量研究与定性研究相结合,从而使历史研究更加精确化和科学化。

《高中历史课程标准》指出,史料实证是一种“运用可信的史料努力重现历史真实的态度与方法”。进行史料实证时,可以借助量化历史研究的方法,通过科学的计量来分析历史,从而得出定量的认识。虽然不能要求学生对每一个历史事物都用史料去“重现”,但可以使学生从量化实证某些历史事物的过程中“体会实证精神”。

【注释】

陈志武:《历史大数据:用数据分析的方法来研究历史》, http://www.sohu.com/a/119076284_494910,2016年11月15日。

齐小林:《华北革命根据地农民参加中共军队动机之考察》,《中共党史研究》2014年第1期。

《华东一年来自卫战争的初步总结》(1947年12月30日至1948年1月1日),选自《陈毅军事文选》,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第435页。

《彭德怀关于西北敌军动态及野战军部署致毛泽东电》(1949年2月8日),选自《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文献选编》(第2册),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0年,第251页。

《周恩来选集》(上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346-347页。

金冲及:《周恩来传(1898—1976)》(第四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8年,第1296页。

吳承明:《经济史:历史观与方法论》,上海: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248页。

吴承明:《经济史:历史观与方法论》,第242页。

韩茂莉:《论北方移民所携农业技术与中国古代经济重心南移》,《中国史研究》2013年第4期。

王尚达、杨恕:《新疆与历代中原王朝政治关系的计量分析》,《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5年第1期。

茅海建:《天朝的崩溃:鸦片战争再研究》,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第34、59页。

霍俊江:《计量史学入门》,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14页。

戴逸:《光绪之死》,《清史研究》2008年第4期。

吴承明:《中国经济史研究的方法论问题》,《中国经济史研究》1992年第1期。

(美)福格尔著,王建华、孙建平译:《历史学中数量方法的极限》,选自《历史计量研究法》,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87年,第204-20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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