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中皦皦:委拉斯贵支的生平与艺术
2018-09-06李栋
李 栋
(宿州学院 美术与设计学院,安徽 宿州 233000)
17世纪最著名的绘画大师委拉斯贵支(1599-1660),全名迭戈·罗德里格斯·德席尔瓦·委拉斯开支(Diegode Sylvay Velazquez),是文艺复兴后期西班牙的一位伟大画家,以肖像画闻名于世.委拉斯贵支对厥后的画家影响很大,弗朗西斯科·戈雅称他是自己的“伟大教师之一”[1].在世界艺术家中,大约只有拉斐尔一帆风顺的生涯可以与委拉斯贵支相比.委拉斯贵支在油画技法上的革新,空间上的探索,对现实主义以及以后的美术发展有着巨大的影响,但是他的成功绝不是偶然的,与当时的社会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由于委拉斯贵支相关传记很少并且其一生比较平稳,所以很少有研究者去记述,因此对其研究不无裨益.
1 委拉斯贵支的生平
委拉斯贵支在西班牙塞维利亚的一个落魄贵族家庭中出生,早年受过良好的教育,父亲和母亲希望他成为律师或者法官之类的人物,但是由于他的绘画天赋很早就已表现出来,于是父亲送他去画画.在西班牙王室的资助和雇佣下,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这一行为改变了世界.此时,查理一世当选为神圣的罗马帝国君主,日益强大的西班牙逐渐控制了西欧和美洲的大部分地区.意大利和尼德兰是当时绘画最为发达的国家,无疑也被西班牙控制着,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大量的艺术家、商品都涌向西班牙,客观上为西班牙的文艺复兴提供了必要条件.西班牙绘画艺术中进步流派主要集中在瓦伦西亚和塞维利亚两个地方,前者在西班牙东部海岸,和意大利间交通便利,而十六世纪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已经达到鼎盛时期了,在体现资产阶级人文主义思想和发展艺术的现实主义表现方法上取得了很大成就,无疑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西班牙,这个地方的代表画家里贝拉的风格就继承了卡拉瓦乔[2].而后者位于西班牙的西南部,由于与新大陆相通,是几乎掌握了对美洲全部交易的城市,在十六世纪末和十七世纪初的这段时间里,包括委拉斯贵支的一整代西班牙现实主义艺术家,不是生长在这个城市,就是和这个城市有着密切的关系,这绝不是偶然的.当时塞维利亚最有名的画家是赫列拉,他是一位有想象力且大胆激进的画家,赫列拉当时不赞成塞维利亚画坛追随意大利的风尚,而委拉斯贵支当时则拜在他门下学习,对其后的作品创作有一定的影响.尽管当时赫列拉是塞维利亚最著名的艺术家,但是基于他脾气怪异,很多学生纷纷离去,委拉斯贵支也不例外.后来委拉斯贵支找到了第二任老师,做了巴契科的学生,19岁便顺利通过了赛维利亚绘画画家协会的审核考试,被授予了画家资格,而这个老师日后也成为了他的岳父.
1622年,委拉斯贵支22岁,他开始到首都马德里找工作,但是却没有成效,直到次年为政府大臣丰西卡画了一张肖像并得到国王和其他大臣赞赏,才开始了他的宫廷画家生涯.15世纪以来,西班牙绘画主要服务于王室和教会,王室需要歌功颂德,而教会需要运用艺术争取人心.委拉斯贵支进入宫廷后就一直服务于王室,作为一个艺术家,虽然这种具有文宣性质的画不是艺术家最高理想所在,但是正是由于这样一个环境使得委拉斯贵支可以单纯地画画,能够看到王室收藏的名画,潜心研究画画的技巧,不被外界过多干扰.由于是宫廷画家,也使得委拉斯贵支可以不断修改他的画,这是平常画家无法实现的.
在1650年,委拉斯贵支定居罗马一年,此时他已经是过了五十岁的人.罗马在当时有着丰富的艺术宝藏,并且有很多著名的艺术家汇集在此,比如意大利的伯里尼、皮埃特罗·达·科尔多纳,还有古典派的两位著名代表:普桑和克劳德·洛兰,他们都成为了委拉斯贵支的朋友[3].不同国家的画家一起交流无疑促进了委拉斯贵支的艺术创作,《教皇英诺森十世》就是这个时期创作的.
2 委拉斯贵支的艺术作品
虽然艺术家和劳动人民存在不少的距离,但他和劳动人民并没有本质的对立,反而对人民保有深厚的感情.因为出生于落魄的贵族家庭,致使委拉斯贵支不仅有贵族的气质,同时也兼杂着底层人民的谦卑,在他的画中有着其他画家不具有的特质,能使大量的欣赏者产生共鸣.这个进步立场决定了他的厨房画取得非同凡响的成功.在他初期的作品中,尽管借鉴了威尼斯画派的一些技巧体味,但是,他在光与色的融合上却有特别的造诣.例如其1618年创作的《煎鸡蛋的妇人》(见图1),桌子上的碗,小孩手中的玻璃瓶以及浸在油上的鸡蛋,在强光的照射下,散发着不同的色调和光泽,而位于背景墙面的框子由于光线的减弱而逐渐隐退了下去,这样的光影处理在文艺复兴时期是见不到的.委拉斯贵支的表现技法,较文艺复兴时期的来说,一个突出的新元素是光的表现.这种表现技法最大的意义是通过光线明暗处理的加强,营造更为生动而真实的意境,为形象的塑造奠定了基础.这对于十六世纪后半期的形式主义是一个有力的反抗,因为形式主义过分强调线条和形体轮廓而忽略了光的造型效果.
二十年后,他开始注意背景的明亮处理问题,光的表现逐渐走向开阔、柔和和自然.从内容上看,虽然委拉斯贵支是宫廷画家,但是他也极为关注底层人民.1636他创作的《伊索》刻画的是一个傻子,人物在光照下显得静谧,有着一种无声的眼泪,画面表现了人物心灵的创伤,黯淡的背景下,人物更显得孤单无助.在作者的描绘下,展现出作者对这类人的正视,绘画不仅描述了美好,也记录了无助,描绘了各个阶层的人物.而在作品《火神的锻铁工坊》中,委拉斯贵支已经解决了光线在室内条件下自然而又突出的问题.炼铁工人被表现得极生动,肌肉的厚重感使得人物形象丰满生动,光线使得人物不呆板,人物表情十分到位,各个人物使得画面构成圆形构图,画面稳定,中心明确.在《英诺森十世肖像》中,委拉兹贵支不像描绘锻铁工坊的工人那样突出人物身体的肌肉,烘托气氛,而是用艳丽的红色制造出教皇带给人们的压迫感,画面中教皇表情严肃,眼神锐利,冷漠的表情跃然油画布上,没有丝毫的掩饰.这位多年服务于王室的宫廷画家最终也没有完全向王室贵族妥协,这大概也是委拉斯贵支的画让人觉得感动的原因之一.随着用光设色的地位不断加强,画家们的笔触也开始变得细腻.俄罗斯著名画家克拉姆斯柯依就曾大力称赞委拉斯贵支这种高超的技法:“他涂颜色,平涂颜色,就像任何一个最大胆的法国画家所做的一样.”[4]
在游历意大利期间,委拉斯贵支先处理的不是画面自身的问题,而是观赏的方式.观赏方式的改变致使他画风开始迭变.在巴洛克风格的浸染下,光不再是确定形体的唯一方法,它在某些区位从形体上转过,能够凸显隐蔽的主要母题而强调次要母题:画面中充溢着光的轨迹,这种运动轨迹不会服从对客观清晰性的急切需要[5].此刻,委拉斯贵支已然放弃完全可视性,在画作中的表现形式大多呈对立性:夸张与含蓄、遮蔽与澄明并置.晚年作品《宫娥》与《纺纱女》可以明晰地体现他技法的炉火纯青,边缘线在画面空间中逐渐消失,同时可以看到他的视点在发生转移,由前期对人物边线的多次聚焦到对人物的依次“对焦”,画面由此产生空间秩序,他采用的即是对象的不完全可视[6].值得一提的是《宫娥》这张作品(见图2),这幅作品完成于1656年,现存于普拉多美术馆,画面中层次和光的运用达到了委拉斯贵支的顶峰.画面中自然光从右面的窗户射入,由左上方延长到右下方,将画面划成两个三角形,强光打到了人物身上,特别是小公主马格利特的身上,缎面的裙子显现出象牙般的白色,与后方的深色空间对比,使得空间体积更加明显.小公主两侧的女仆一人俯身倾耳对小公主说着什么,一人斜视着我们观者所在的位置,当我们欣赏到这位斜视的女仆时,视线自然落到了后方的位置,窗户射入的光线一层层突出了人物主体,而更加突出的位置是后方光线复明亮的门,这种构图与光线的处理方式使空间变得更加深远,画面更具有可读性.作者巧妙地使两种光源出现在同一画面中,有机地统一在一个整体当中.在空间的表达上,从后方的镜子可以看出画家正在画的是国王和王后,淘气的小公主突然闯入,侍女在耐心劝导.我们的位置是画家描绘物象的位置,这是一位画家的思考,一位伟大画家考虑到观赏者角度和思想的思考.《宫娥》的诞生实现了后世观赏者与画家跨越时空上的交流.画家将自己和被描绘的对象同时组合在一张作品中,这在绘画史上是极少的.从画面中我们可以看到画家左胸上的爵士勋章,在那个年代,当局在对于委拉斯贵支勋章的授予上有争论,其主要原因是他出生于破落的贵族家庭,但由于他卓越的绘画技巧以及长期为王室贵族服务,故最终还是授予了他爵士勋章,委拉斯贵支终于在晚年获得了他向往已久的爵士勋章.画家在画面中加入了自己,创造者成为了画面的一部分,这是对人自身的进一步关注,如同画家伦勃朗在晚年一直对自己进行自画像一样,画家不仅在技艺上有了提高,而且在人的自我认识上更加深入,在当时那个王权集中的时代,也只有委拉斯贵支有这样的觉悟,并大胆地体现在画面中.
图2 《宫娥》
3 结语
委拉斯贵支在油画上构筑的方法论体系是值得后人去深入研究和挖掘的,他的艺术是当下的“现代艺术”,极具时代感和现代意义,对后世的美术发展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委拉斯贵支纵横恣肆的笔法是在缜密的写实主义的架构内伸展的,所有的笔法都为凸显对象的形体、空间、透视、光影等元素.他的绘画是从现实主义出发从而展开对人性的谛视和思索,并未特意彰示个性手法和主观情绪.他的作品中闪烁着抱朴存真的民主思想光环,其一生画作中有诸多下层劳动者形象,这些形象真切生动,且极具民主色彩和民族气质,这无疑给画作人物增添了刚毅美和自然美,把美和智慧赋予下层人民是委拉斯贵支为现实主义艺术描绘的一大特点[7].
委拉斯贵支作为十七世纪西班牙最伟大的现实主义画家,其作品无不充溢着西班牙民族特有的深邃、干练、冷峻与大气.他的艺术在现实主义道途中上承卡拉瓦乔,下启戈雅、马奈等绘画大师,使诸多艺术大师受益.其中,戈雅早年的作品受洛可可艺术影响,画面流俗愉悦,直到研究学习委拉斯贵支的画作后,从委拉斯贵支的笔法和黑白运用上得到启迪后才形成自己的风格.戈雅在委拉斯贵支书写语言建构的探索基础之上迈了一大步,尤其是戈雅晚年所做的黑色绘画,想法奇特,笔法恣纵奔放,色彩感性,更鲜明透彻地渲染了自己的主观印象[8].再如十九世纪法国著名印象派大师马奈,他通过研究委拉斯贵支,并从他的艺术中汲取精华,秉承了委拉斯贵支的笔法和色彩语言,用笔愈加朴厚深邃,用色愈加明亮干练,凸显出自己平面性的笔法语言特色,最终形成自己独特属性的印象主义绘画艺术.在现当代这个影像泛滥的时代,在印刷品和照片等诸多因素的多重影响下,中国诸多油画家的作品呈现“脏”“灰”“土”等等问题,很多画家不再乐此不疲地深入生活去挖掘题材,而是单纯地依靠照片等模拟情境,忽视油画语言的表现力,这类作品缺乏色彩感与生动性,也丧失了艺术的审美价值,针对问题,研究委拉斯贵支的绘画语言对促进中国油画的发展良性也不无裨益.
研究西方的油画经典离不开委拉斯贵支,研究现实主义油画离不开委拉斯贵支,推动中国写实油画砥砺前行也离不开委拉斯贵支.委拉斯贵支的艺术已经远远地超越了油画画种所能赋予的范畴,无论是放眼历史还是现在,都可谓是达到了无出其右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