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编纂与文献搜集述要
2018-09-05姚颖
姚颖
[摘 要]苏联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编纂工作是一个浩繁的系统工程,为实施这项工程,苏共中央成立了马列主义研究院,想尽各种办法,搜集马克思恩格斯文献遗产和与之相关的世界社会主义和工人运动史、哲学、政治经济学等各方面文献资料。从十月革命胜利后到20世纪20年代,苏联已经成为国际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编纂与研究中心,为其他国家编纂马克思恩格斯著作提供母本。在此过程中,列宁大力支持和推动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编纂与出版工作,梁赞诺夫与阿多拉茨基对马克思恩格斯文献搜集、研究、编纂和出版做出巨大贡献。他们为苏联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编纂这项规模宏大而细致入微的科学事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关键词]苏联;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编纂;文献搜集;马列主义研究院
[中图分类号]A85 [文獻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426(2018)03-0004-12
研究苏联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编纂工作,首先要梳理马列主义研究院发展史。该研究院是苏联时期编纂、研究和出版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的核心重镇,是举世瞩目的国际马克思学中心,它的发展反映了苏共中央在不同时期对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编纂与研究的重心与态度。
一、苏联马列主义研究院发展史略
苏共中央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研究院(简称“马列主义研究院”)是苏共(布)最高科学研究机关。其主要任务是“搜集、保存、研究和发表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思想理论遗著,编辑出版他们的传记;搜集保存和发表党中央机关的文献及党的杰出活动家的著作;对马克思主义和列宁主义的历史和理论、苏联共产党的历史、对科学共产主义理论、党的建设及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中的迫切问题进行科学研究。”[1]3其发展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时期(1921-1931年)。十月革命胜利后,列宁十分重视马克思主义在苏维埃俄国的传播与宣传,特别是马克思恩格斯著作、手稿的搜集和出版。列宁认为,苏维埃俄国在思想理论上有一项重要的国际主义任务,即采取一切措施科学地普及国内外已经发表的马克思恩格斯著作,同时还要将马克思主义奠基人尚未发表的遗著挖掘出来。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研究和宣传马克思主义理论。为了完成这项国际主义任务,必须建立一个科学中心,专门从事搜集、整理、出版、研究和宣传马克思恩格斯的遗产。
1919年11月,根据列宁的倡议,在梁赞诺夫的主持下,在社会主义学院下设马克思主义历史、理论和实践研究室,它是后来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的核心部分。研究室不仅培养和训练了一批苏联马克思主义学者,而且吸收了许多马克思主义著作翻译家和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来这里工作,他们当中有被列宁高度评价为“科学问题、一般马克思主义问题方面的义务顾问(及领导者)”的米·波克罗夫斯基[2]324,还包括众所周知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卢那察尔斯基、沃罗夫斯基、斯克沃尔佐夫-斯切潘诺夫、弗拉基米尔·维克多罗维奇·阿多拉茨基等。[3]107成立之初,研究室的活动主要在沃斯德维亨卡和舍梅特耶夫胡同拐角处的一所房子的六间小屋里展开,其最迫切的工作就是对一切与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相关的资料和文献的搜集。当时,研究室下设哲学、政治经济学、社会主义史、法国史和英国史五个部门。1920年夏秋,研究室工作人员开始在伦敦购买珍本书和稀有资料时,主要搜集的也涉及这些方面的文献。
1920年12月8日,俄共(布)中央委员会做出创立世界上第一个马克思主义博物馆的决议。决议指出,设立“世界上第一个马克思主义博物馆”是一项“具有特别重大国际意义的”任务[4]。但是,列宁“很快就清楚地意识到,需要建立一个专门的科学研究机构来进行马克思恩格斯思想理论遗产研究和出版工作”。[1]7根据梁赞诺夫的建议,1921年1月11日,俄共(布)中央委员会再次做出决议,马克思主义博物馆改为“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成为挂靠在社会主义科学院下的独立机构,其首要职责是搜集、研究和出版马克思主义奠基人的遗著。俄共(布)中央委员会任命梁赞诺夫为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院长,马克思主义历史、理论和实践研究室的工作人员是研究院第一批人员。为了开展研究工作,允许梁赞诺夫吸纳无党派人士,参与研究院各项活动。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初建时还是在六间小屋里工作。由于列宁高度重视和全力支持,1921年底,研究院迁到了位于斯纳门斯基小街(后来的马克思恩格斯大街)的多尔戈鲁奇侯爵的宫殿,从而拥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大楼。[5]81
成立之初,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遗著和手稿的匮乏。虽然在研究室时期曾搜集和购买过一些图书和资料,包括从伦敦购进的几百本书、从劳拉·拉法格的遗产中转给莫斯科的8封马克思致卢格的亲笔信,以及一些不甚齐全的马克思恩格斯著作。但正是由于列宁的高瞻远瞩和对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未来发展的顶层设计,以及在列宁领导下的苏维埃中央从财力上的大力支持,让研究院很快就承担起为苏联马克思主义的发展提供可靠的文本依据和理论基础的历史使命。
在研究院成为独立机构后不久,列宁给院长梁赞诺夫写了两张著名的便条(записка):第一张是在1921年2月2日以前写的:“梁赞诺夫同志:你们图书馆里有没有从各种报纸和某些杂志上搜集来的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全部书信?例如1894年,《莱比锡人民报》上关于唯物主义的书信?《前进报》上谈Beesley的?(可能不完全是这样拼写?这是位英国教授,孔德的信徒,马克思的熟人)以及诸如此类。有没有马克思和恩格斯全部书信的目录?它,即那个目录能不能给我看一个星期?您的列宁”。[6]107第二张是在1921年2月2日当日写的:“梁赞诺夫同志:务请:把书还回来。(1)您是否知道恩格斯书信里画了着重线的那些地方是从哪里摘引来的?(2)这些书信是否全文刊登过?登在什么地方?(3)如果刊登过,能否找到并弄到手?(4)我们能否向谢德曼之流及其同伙(要知道他们是一群见钱眼开的家伙)购买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书信?或是书信的照片?(5)我们有没有希望在莫斯科搜集到马克思和恩格斯发表过的全部材料?(6)在这里已经搜集到的材料有没有目录?(7)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书信(或复制件)由我们来搜集,此议是否可行?致共产主义敬礼!列宁”。[6]109
列宁这两封信为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提出了未来工作的总方向和总目标,是指导其未来发展的工作指南;同时它也为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能够最完整地搜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书信、手稿、著作及相关文献资料提供政治上的支持和保障。“列宁的愿望在创建和筹划研究院上是原则性的指示,没有这些指示就不可能有任何让人满意的马克思恩格斯著作出版。”[7]25在列宁向梁赞诺夫写信的同时,俄共(布)中央委员会排除一切困难,拨给研究院一笔以黄金计算的经费,供其搜集、采买各种文献之用。
1922年6月1日,苏俄中央执行委员会(ЦИК РСФСР)主席团决定,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不再附属于社会主义学院,成为一个独立的科学研究机构,[7]24研究院的基本任务被确定为:“把创建优秀的科学实验室作为全部目的的科学研究机构,在这里,科研人员能够在最有利的条件下研究由马克思恩格斯创立和表述的科学社会主义和革命共产主义的理论和实践的形成、发展和传播。”[8]5从此时起,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的组织结构基本确定,包括六大部门:14个科学研究室、图书馆、档案馆、博物馆、出版社和财务行政部门。在14个科学研究室中,马克思恩格斯研究室是核心研究机构,由梁赞诺夫直接领导。此外还包括哲学、政治经济学、法学、社会学、社会主义、外部政策、德国史、法国史、英国史、第一国际史、第二国际史研究室以及主要研究俄国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发展史的普列汉诺夫研究室等。每个科学研究室按照不同主题进行学术研究与文献编辑活动。为方便工作人员使用图书,每个科学研究室都收藏着各自主题的图书和文献。除科学研究室外,档案馆里珍藏着从世界各地搜集来的更为珍贵的手稿和文献,成为马克思恩格斯研究室非常重要的文献典藏机构,并相对独立。
1930年底,随着斯大林在哲学社会科学界开展的大批判运动,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很快被卷入其中。首当其冲受到冲击的是院长梁赞诺夫。这同时导致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在1931年遭到了大规模清洗,甚至短暂的关闭,以彻底肃清研究院的“梁赞诺夫精神”。
第二个阶段是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研究院时期(1931-1956年)。1931年4月5日,苏共(布)中央政治局作出决议,“为了统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和列宁著作的出版工作,为了深入研究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问题及其发展史,苏联中央执行委员会所属的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和联共(布)中央委员会所属的列宁研究院应合并成一个统一的机构,称作‘联共(布)中央委员会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研究院(Институт Маркса-Энгельса-Ленина при ЦК ВКП,简称‘马恩列研究院)。”马恩列研究院隶属于苏共中央委员会,院长为В.В.阿多拉茨基,同时换了一批新的研究人员和理论干部。
10月10日,苏共(布)中央政治局确立马恩列研究院是党的全国最高科学研究机关,其主要任务是:(1)科学地编辑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已发表的和未发表的著作,编辑出版他们战友的著作;(2)研究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生平和事业及他们的学说,并促进这方面的研究工作;(3)搜集、研究和出版联共(布)党史文献,科学地研究党史、党的建设和共产主义青年运动等问题;(4)搜集、研究和科学出版共产国际史方面的文献。[1]15-16
原来的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变成了马恩列研究院下属的一个部门,即马克思恩格斯部,梁赞诺夫设置的14个科学研究室被取消,相关研究人员被重新划分为五个工作组:MEGA工作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工作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版工作组、《马克思恩格斯文库》工作组、马克思恩格斯学术传记工作组。下设于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研究院的其他部门还有:列宁部、联共(布)党史研究室、第一国际史研究室、第二国际史研究室、马列主义研究室、学术普及研究室、档案馆、图书馆、博物馆、科研秘书部门、行政部门等。由马恩列研究院工作任务和机构设置的变化可以看出,研究院的工作重心不仅仅是编辑、研究和出版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开始向出版列宁著作、研究列宁主义,以及对党的意识形态工作的宣传方面转移。到1935年8月,通过对阿多拉茨基所作的关于马恩列研究院工作任务报告的分析,可以看出,对列宁和斯大林著作的编辑出版工作已经成为马恩列研究院的中心工作。
1938年11月14日,联共(布)中央委员会做出《关于〈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出版后的宣传工作的决议》,决议对马恩列研究院提出要“翻译严格科学的和完全精确的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任务”,要求研究院在短期内修正以前出版的文献中的错误,包括20世纪20年代由于当时的需要而翻印的革命前翻译的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以及《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第1版中梁赞诺夫所主编的卷次。但是,这项工作耗时耗力,完成得十分缓慢,以致在1939年1月,阿多拉茨基因此被解除马恩列研究院院长之职。
1939年后,马恩列研究院成为“斯大林主义的意识形态堡垒”[9]379。一方面,马恩列研究院为配合马克思主义理论在苏联普及化和大众化,加紧编辑和出版包括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斯大林在内的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著作的各种版本。另一方面,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苏联倾注全力保家卫国,马恩列研究院的各项编辑和出版工作都随之放缓,一批研究院的工作人员纷纷拿起武器赶赴前线,投入到抗击德国法西斯的战斗中,许多优秀的科研人員都为之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马恩列研究院迁到了莫斯科奥斯坦基诺区的一座新的大楼里,原来的多尔戈鲁基宫成为档案馆的所在地。1954-1956年,马恩列研究院曾短暂地更名为“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研究院”(Институт Маркса Энгельса Ленина Сталин при ЦК КПСС)。
第三个阶段是马列主义研究院时期(1956-1991年)。斯大林逝世后,苏联社会政治生活和思想理论领域中开始出现反对个人崇拜、强调党的集体领导的动向。经过两年多的酝酿,在1956年2月召开的苏联共产党第二十次代表大会上,赫鲁晓夫在一次秘密会议的报告中批判了对斯大林的个人崇拜,全盘否定斯大林执政时的各种理论,令世界震惊。2月底,在苏共二十大后,马恩列斯研究院的领导层提出把马恩列斯研究院更名为“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及党史研究院”的请求。在3月19-20日举行的马恩列斯研究院领导机构会议上,(ЦПА)主任А.斯图契诃夫(А.Стручков)指出:“斯大林不尊重研究院,因此,研究院的作用被降低。我们必须把它的作用恢复起来。”[9]576经过一系列的努力,1956年3月28日,马恩列斯研究院正式更名为“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研究院”(Институт марксизма-ленинизма при ЦК КПСС,简称“马列主义研究院”)。从1957年起,马列主义研究院开始主编《苏联共产党历史问题》杂志。[1]17-18
1968年6月15日,苏共中央通过《关于苏共中央马克思列宁主义研究院的任务、机构和编制的决定》,确定了马列主义研究院新的工作任务和工作方针。《决定》要求“苏共中央马列主义研究院在不断搜集和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著作和苏共党史资料的同时,应努力进行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苏共历史和党的建设、科学共产主义、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的迫切问题的创造性研究。马列主义研究院应与其他科学机构一起出版一些颇有分量的研究著作,这些研究著作应拥有新的科学根据和具有重大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决定》要求马列主义研究院与东德马列主义研究院一起筹备出版德文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10]352《决定》还就马列主义研究院的机构设置进行了调整,下设马克思恩格斯列宁著作部、苏共党史部、党的建设部、科学共产主义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部、若干辅助科学研究部门、中央党务档案馆和图书馆。[1]17-18
值得说明的是,在苏联各加盟共和国,马列主义研究院还下设了各加盟共和国党史研究院和苏共莫斯科市委、莫斯科州委及苏共列宁格勒州委党史研究院等16个分院。各分院的主要工作任务是研究地方党组织的历史,出版党的文献,用苏联境内的各民族文字翻译马列主义经典作家的著作,以及党中央的重要决议。[1]195为了表彰马列主义研究院在科学研究、出版和宣传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思想遗产方面的巨大贡献,同时为了纪念马列主义研究院成立五十周年,1971年1月8日,苏共中央授予马列主义研究院“列宁勋章”。[11]
1991年,苏联解体前,马列主义研究院又短暂地更名为“社会主义理论与历史研究院”(Института теориии истории социализма ЦК КПСС)。苏联解体之后,1991年10月,马列主义研究院改建为“俄罗斯社会与民族问题独立研究院”(Российский независимый институт социальных и национальных проблем)改建后,研究院原来的图书馆和档案馆都各自独立分离出去,研究院不再承担马克思主义史方面的研究,而成为研究俄罗斯社会中社会政治、经济、历史、民族、种族宗教等领域问题的跨学科研究中心。
二、苏联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编纂工作的杰出领导者
苏联时期,组织和实施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编纂工作并取得辉煌成就的卓越领导者首先当属梁赞诺夫,其次是阿多拉茨基。梁赞诺夫可谓是苏联马克思学的奠基者、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的创立者和“MEGA1的灵魂人物”。阿多拉茨基是梁赞诺夫所开创事业的优秀继承者,在国内严峻的政治形势和国际局势不断恶化的条件下,他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文献的编辑与出版方面作出的努力与贡献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1.梁赞诺夫与马克思恩格斯文献的搜集、编纂与研究
早在1905年前,被列宁评价为“视野广泛、有丰富学识、极好地掌握科学社会主义创始人文献遗产”[12]的达维德·梁赞诺夫已经在俄国社会民主党内,甚至在国际社会民主党内享有通晓马克思恩格斯遗著专家的盛誉。他曾参与翻译弗兰茨·梅林出版的两卷集《马克思、恩格斯和拉萨尔的遗著》俄文版;积极寻找和搜集马克思恩格斯的遗稿及第一国际的文献,研究马克思恩格斯的生平活动。从1910年起,经А·倍倍尔介绍,梁赞诺夫获准进入德国社会民主党档案馆工作;同年夏天,他受到拉法格的邀请,来到巴黎附近的德拉维依(Дравейль),即拉法格的住处,研究由保尔·拉法格和劳拉·拉法格所保存的那一部分马克思恩格斯的遗著。1913-1914年,在倍倍尔的帮助下,他从伯恩施坦那里得到了马克思恩格斯在第一国际时期的部分通信的原稿。他还得到了在《新时代》《斗争》杂志和其他德国和奥地利社会民主党的出版物中曾发表过的、已发现的马恩著作;1911-1914年,布尔什维克的理论杂志《启蒙》以及进步杂志《现代世界》也都刊载过这些著作。他还曾直接参与由考茨基和伯恩施坦主编的《马克思恩格斯通信集》的编辑工作。1917年前,梁赞诺夫曾受德国社会民主党执行委员会委托编辑出版了两卷本的《马克思恩格斯著作集》[13],其中选编了马克思恩格斯在1852-1856年间为报刊撰写的文章。1908年秋,梁赞诺夫在研究马克思恩格斯为《人民报》和《纽约论坛报》撰写的文章时,发现了250篇以前无人知晓的马克思恩格斯在19世纪50-60年代初撰写的文章。因此,他决定编辑马克思用英文写的遗作。这部著作原计划出版4卷,但后来只出版了2卷。[14]
十月革命胜利后,梁赞诺夫在积极从事政治活动的同时,继续努力为马克思恩格斯遗著的整理和出版工作奔波。列寧对梁赞诺夫的重用,凭借的是梁赞诺夫对马克思恩格斯文献的熟稔和丰富的编纂经验,其所拥有的深厚马克思主义学养、卓越的组织能力、与德国社会民主党领导人的熟识,如同伯乐与千里马,真正使梁赞诺夫的各项才能发挥到极致。
梁赞诺夫的搜集、收藏和管理图书的才华闻名遐迩,几乎带有传奇色彩。据他的好友尤里·斯切克洛夫回忆,早在1890年的敖德萨时期,“他曾经把他的笔记本给我们看,上面记载着一大批历史、政治经济学等的外文书籍的书目。至今我还记得有一页上记的是有关封建社会历史的书,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我一看这份目录,就惊得目瞪口呆。这里记着各种文字的著作,其中许多是德文著作。我好奇地问梁赞诺夫,他是否全部读过。他没有给我正面回答,却说,所有重要的基本的著作当然都浏览过。”[14]对于马克思恩格斯的遗著搜集,更能显示出梁赞诺夫的非凡能力和细心。早在1914年,梁赞诺夫就已开始对马克思和恩格斯之间的通信“一字不漏地”进行照相复制。他凭借自己的通信网络,十分清楚应该寻找什么和到哪里去寻找;杰出的分辨力也帮助他能够清理出分散于各地的、杂乱无章的马克思恩格斯的文献。瑞士的自由派社会主义者弗里茨·布鲁巴赫曾描述说:“为了马克思手稿中的一个逗号,他可以在深夜乘坐没有暖气的四等车厢从维也纳赶往伦敦。”[14]
“在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成立的最初几年,大约1926年以前,图书和档案的搜集工作,尤其是研究院的配套工作,一直是梁赞诺夫关心的重点”。[14]在进行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内部组织机构建设的同时,建造规模庞大而专业的图书馆和档案馆,搜集相关书籍、文献和资料,以及建立一支富有创造精神的专业工作队伍,是梁赞诺夫重点考虑的问题。此外,他敏锐地意识到,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向前发展的每一步都必须要得到党和政府的完全支持。为了得到建设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和搜集资料所需的足够拔款,他不仅经常向列宁报告各项工作进展,而且还按期向俄共(布)代表大会和代表会议作研究院工作情况的汇报。[15]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在当时苏联国家极为困难的时期,建设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和搜集文献资料都得到了苏共中央的全力支持和帮助。
在马克思主义文献编纂和研究方面,梁赞诺夫除了全面主持编辑《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1版及历史考证版(MEGA1)外,他“最大愿望是把马克思主义的发展纳入广阔的社会历史联系之中,并紧密结合社会思想的发展来加以研究;这一心愿决定了由他发起的科研活动的性质和巨大规模”。[14]例如,出版《唯物主义丛书》《政治经济学的经典作家》、包括25卷本《普列汉诺夫全集》在内的《科学社会主义丛书》以及计划出版40-50卷册《无产阶级阶级斗争史纪念文集》。从1924年起,他主持编辑出版了俄文和德文版的《马克思恩格斯文库》;从1926年起,他还主持编辑出版了《马克思主义年鉴》,给从事马克思主义研究工作的科研院校和学者提供了更加专业的文献资料。在马恩研究院成立的头十年里,由梁赞诺夫主编出版的各类学术著作达150余种。[12]此外,作为马克思主义史学家的梁赞诺夫,他著有《马克思和恩格斯》《国际工人协会。一、第一国际的产生》《马克思主义史概论》等。其中,《马克思主义史概论》阐述了科学社会主义创始人的思想演变、第一国际的历史、俄国社会主义思想发展史,以及俄国马克思主义思想发展史的重要内容。
梁赞诺夫的伟大贡献还体现在他在苏联哲学形成的过程中所起到的基础作用。他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指导地位,强调这是高校“必须讲授的课程”之一。由他首次发现和编辑发表的马克思恩格斯手稿和书信,极大地促进了20年代下半期苏联哲学的讨论,例如,关于辩证唯物主义与机械论的讨论、关于马克思政治经济学重要方法问题的讨论、关于社会经济结构问题的讨论等。梁赞诺夫以严格的历史主义原则对待马克思恩格斯的文献遗产,他坚持这个立场,毫不妥协。例如,尽管面临苏共中央要求尽快出版“马克思全部著作”时,梁赞诺夫仍然以严谨的科学态度进行这项工作,并极力说服中央政府和学术界,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应科学而细致地编辑和出版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著作。“梁赞诺夫不仅是当代俄国,而且是当代世界最杰出的马克思研究者,馬克思研究之所以成为一门特殊的科学,首先是因为有了梁赞诺夫的科学工作、编辑工作和组织工作……是他为马克思研究打开了真正无限广阔的历史和国际的视野……梁赞诺夫在进行马克思学研究的初期就已作为特殊标志表现出来的第二个特征,是在理解和再现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著作时力求有条理和尽可能地完整。”[14]
2.阿多拉茨基对马克思恩格斯文献搜集与编纂的贡献
弗拉基米尔·维克多罗维奇·阿多拉茨基(Владимир Викторович Адоратский),是苏联著名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历史学家,苏联科学院院士,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研究院院长。列宁曾评价他是“一个十分可靠的人,一个很有学识的马克思主义者”[16]334。1878年8月7日,阿多拉茨基生于喀山。1897-1903年,他在喀山大学学习,起初在数学系,后来转入法律系。早在20岁时,阿多拉茨基就对社会民主主义运动产生兴趣,并研究马克思主义的文献。从1900年起,他开始从事革命活动,1903年底,他在日内瓦认识了列宁,被列宁彻底的革命性折服,于是他加入了布尔什维克。1904年春天,阿多拉茨基参加了列宁领导的党章学习小组。在学习的过程中,他熟读大量马克思主义文献,例如恩格斯的《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普列汉诺夫的著作等。从国外回到喀山后,阿多拉茨基积极宣传列宁的思想,并经常代表布尔什维克在群众运动中演讲。1905年底,阿多拉茨基被捕入狱,并被流放到国外。他再次来到日内瓦,在这个时期他不仅努力积累各种知识,而且多次和列宁长谈。此后,阿多拉茨基很好地完成了列宁委托的许多重要工作。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正在德国的阿多拉茨基作为战俘被看管起来,同布尔什维克党中断了联系。尽管在此期间他生活得十分艰苦,但仍然继续从事理论研究,写下了许多札记和文章,并编成《1914-1918年帝国主义战争时期大事记》。
1918年8月,阿多拉茨基回到了苏维埃俄国,列宁将他分配到教育人民委员部工作,并亲自写信证明他的党籍:“我从1905年以后的反动时期起就认识阿多拉茨基同志(并且和他很熟识)。他不顾当时的右倾思潮,在那时就已经是布尔什维克了,而且始终是布尔什维克。他从德国回来时完全病倒了。他是理论家,也是宣传家。我认为延长他的党龄,承认他从1904年入党,是完全公正的。”[17]558同年11月,阿多拉茨基当选为社会主义科学院候补院士。1919年,阿多拉茨基回到喀山,在高等院校、工人专修班、社会科学院和讲习班从事教学工作。1920年8月,他被调到根据列宁倡议成立的俄共(布)中央直属党史研究院从事俄共(布)党史和十月革命史的研究工作。12月,阿多拉茨基当选为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国家档案局局长和档案总局委员会委员,直至1929年。1928年,阿多拉茨基被任命为列宁研究院副院长,从1931年起,担任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研究院院长并兼任苏联科学院哲学所领导人。1932年,他当选为苏联科学院院士。1945年6月5日,阿多拉茨基在莫斯科逝世。
阿多拉茨基对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文献的编研工作,是从20世纪20年代初在列宁的直接指导下开始的。1920年8月,列宁邀请阿多拉茨基到克里姆林宫,委托他做一项“重要的、具有国际意义的事情”,即编辑出版《马克思恩格斯书信集》。在筹备和编辑《马克思恩格斯书信集》两年多的时间里,阿多拉茨基得到了列宁多次具体的帮助和指导。此外,在列宁的帮助下,阿多拉茨基的著作《马克思主义基本问题纲要》于1920年出版,这本书是阿多拉茨基在1904年为宣传马克思主义理论而编写的讲义。列宁向俄共(布)中央书记古比雪夫推荐这部书的文稿,很快被出版,并先后印行了四版。1923年,列宁再次帮助阿多拉茨基出版了他的另一部著作《论国家》。在这部著作中,阿多拉茨基对资产阶级思想体系展开了系统批判,提出用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来研究关于国家和法的科学问题。列宁对此产生极大兴趣。
1931年阿多拉茨基担任马恩列研究院院长后,凭借对马克思恩格斯列宁遗著的了解和渊博的知识,当之无愧地继承了梁赞诺夫的工作。阿多拉茨基是苏联极少数能够辨认马克思恩格斯字迹的专家之一,对马克思恩格斯的许多手稿都作过科学研究,例如《德意志意识形态》《资本论》等。在他的领导下,马恩列研究院克服了巨大困难,在出版马克思恩格斯遗著工作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编辑出版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1版(29卷中有15卷由阿多拉茨基亲自主编)、出版了梁赞诺夫在任时就已经编辑完成MEGA1卷次、两卷本《马克思恩格斯文选》《马克思恩格斯文库》,还有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著作的系列单行本,等等。
更为重要的是,阿多拉茨基还主编完成了一部极有价值的马克思生平活动编年纪事——《卡尔·马克思年表》[18]。为纪念马克思逝世50周年(1933年),马恩列研究院马克思恩格斯学术传记工作组从1929年12月开始,在埃·措别尔(Э. Цобель)的领导下和阿多拉茨基的主持下开始编辑《马克思年表》。1933年,由于法西斯主义势力在德国的抬头,德文版《马克思年表》没能成功出版,一直到1934年初,德文版才在莫斯科出版,同年出版了经过修正和增补的俄文版。《马克思年表》按时间年代的顺序列出了3000多个日期,每个日期都揭示出马克思一生伟大的活动,而每条都注明了出处和资料来源。[19]166-167“书中列举的有些材料是迄今别的书中所没有的,对若干事件的叙述比较详尽,它还摘录了其他人给马克思、恩格斯的书信等。因此,它既可以作为一本查考用的工具书,也可以作为素材,供研究、编写国际共运史和马克思主义创始人传记时的参考。”[20]29此外,在《马克思年表》的附录中附有《马克思著作索引》《报刊索引》《人名索引》以及《马克思居住过和停留过的城市索引》。在《著作索引》中所列出各类著作、文章128部(篇),其中马克思独著有126部(篇),马克思恩格斯合著2部(篇)。可以说,这是一部在当时比较权威的书目索引,在马克思著述书志学中也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整部《马克思年表》“就像阿多拉茨基在序言中写道的那样,这是在编写马克思科学生平事业中迈出的第一步,是‘最初的尝试。”[19]167但是,由于当时条件的限制,《马克思年表》存在着一些不足和缺点,例如事件、日期、数字等记载的不准确,人名、地名、报刊名等有误差,以及还存在着一些明显的笔误。苏联学者认为它的不足之处还在于:关于马克思与俄国革命者之间的联系的内容上有错误;没有将恩格斯的活动详细列入;一些事件的叙述过于简单,没能展开整个事件的图景。[21]
此外,阿多拉茨基曾在晚年撰写过《卡尔·马克思传》,这成为他对马克思恩格斯著作遗产和生平事业的大量细致工作的系统总结。
作为列宁忠实的追随者,在列宁逝世后的1924-1925年与1929-1934年两段时期里,阿多拉茨基所发表的文章和著作主要都围绕纪念列宁、分析阐释列宁的哲学著作和哲学思想而展开,比较重要的文章包括:《十八年来》(1924年)《论列宁对哲学的研究(关于〈列宁文集〉第12卷)》(1930年)《列宁著作的哲学意义》(1930年)《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黑格尔的辩证法》(1932年)《列宁怎样研究马克思》(1934年)等。在这些文章中,阿多拉茨基令人信服地指出,列宁的著作标志着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发展的新阶段。而《列宁全集》和《列宁文集》的编辑工作更是由阿多拉茨基来主持。总之,阿多拉茨基是在列寧的直接启迪下开始自己编纂和研究马克思经典著作著述工作的,与梁赞诺夫相比,他有些许逊色,但他对列宁的感情完全投入到了对马克思恩格斯列宁遗著的整理、编辑、出版、研究中,最终实现了列宁对他的期望和嘱托。
三、苏联时期马克思恩格斯文献搜集概况
系统进行马克思恩格斯文献编纂工作,必须建立在对马克思恩格斯文献遗产全面掌握的基础之上,既包括马克思恩格斯在世时发表的所有著作和文章,也包括手稿、笔记、通信等。列宁在1921年2月初写给梁赞诺夫的两张著名的便条为马列主义研究院全力以赴地搜集马克思恩格斯的文献遗产指出了明确的方向和目标。同时,由于马克思恩格斯学识的广泛和精深,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涉及的宏大历史背景,进一步搜集与之相关的哲学、政治经济学、社会主义史、工人运动史等方面的文献资料也成为这项工作的重点内容之一。
如前所述,搜集马克思恩格斯文献遗产,以及与之密切相关的德国古典哲学、社会主义史、工人运动等文献资料的工作,早在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还没有成为独立的科研机构的时候就已经开展了。1921年初,当收到列宁的两张便条后,梁赞诺夫欣喜若狂,立即着手准备去德国搜集文献。1921年6月14日,俄共(布)中央组织局决定批准梁赞诺夫去德国寻找、购买马克思恩格斯的手稿以及与他们相关的所有文献和文字材料。为此,专门下拨给他50000金卢布,并告诉之必要时可向苏共中央申请追加经费。但是,此时收藏马克思恩格斯文献手稿的德国社会民主党档案库掌握在已经分裂并蜕变为修正主义的德国社会民主党的手里,因此,以梁赞诺夫为代表的马恩研究院与他们之间的谈判不得不拖延下来。尽管如此,梁赞诺夫还是不遗余力地在欧洲各处搜寻和购买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图书馆必需的藏品,他始终认为,“人文科学的研究院首先应当是一个图书馆,而自然科学的研究院则首先应当是试验室。”[12]很快他给列宁写信说:
“我已从维也纳电告,我能够买下绿山城图书馆和毛特内尔图书馆。前者是社会主义史文献的最丰富的收藏地。除杂志外,还藏有几乎全部石印文献、许多珍本书和极好的全套空想社会主义的作品。
关于后一图书馆,我没有什么要告诉您的。您对它很熟悉。这是世界上唯一的孤本书收藏地。它对研究马克思主义来说是无可替代的。除各种书籍外,还藏有大批版画和肖像、各革命时期的钱币和大量手稿。……如果我们买下这两个图书馆,那我们在莫斯科就会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社会主义文献图书馆了……”[22]367-368
梁赞诺夫还在信中申请追加经费:
“当在组织局的会议上讨论该给我多少经费进行购买活动时,我说,我没有放弃得到这两座图书馆的希望。因此,组织局作出决议,在这件事情上将提高经费金额。因此,我请求按照这一决议,把经费增加到125000金卢布。”[23]47
列宁在梁赞诺夫的信上作出批复:“决定增拨75000。”[22]367俄共(布)中央政治局在1921年9月23日就梁赞诺夫这封信作出如下决定:“将购买绿山城图书馆和毛特内尔图书馆所需的款项75000金卢布汇给斯托莫尼亚科夫,责成他节约使用这笔经费,并亲自负责把相应的数额直接汇给这两家图书馆馆主本人。”[22]634正是在俄共(布)中央的大力支持下,梁赞诺夫顺利地收购了这两座重要的图书馆。除此以外,梁赞诺夫还在六年中先后收购了国外多家图书馆。在这一时期,莫斯科流传着一个说法:梁赞诺夫收藏的图书要用英国的舰队来运送。[12]
1923年夏天,梁赞诺夫再次来到柏林。经过多方游说,德国社会民主党执委会原则上同意他使用社会民主党档案馆中的马恩文献遗产。秋天的时候,他从德国运回一批有7000页的马克思未发表手稿的照相复制件,其中包括对研究马克思经济学理论十分重要的《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和《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19]137
1924年11月,梁赞诺夫再次赶赴柏林,经过同德國社会民主党长期谈判,梁赞诺夫与马克思恩格斯遗著保管人爱德华·伯恩施坦、德国社会民主党执委会代表、时任社会民主党档案馆馆长阿道夫·布劳恩和鲁道夫·希法亭达成协议,同意马恩研究院以影印的形式获得马克思恩格斯的全部遗著。12月19日,伯恩施坦签署了一项致法兰克福马克思恩格斯文献出版有限公司的“声明”,同意以4200马克的价格将他对马克思恩格斯著作和书信的著作权和出版权转让给该公司,并且放弃在将来出版这些著作的其他活动。他还答应把在他手中的所有马克思恩格斯的文献“立即”交给德国社会民主档案库。[24]
从这时开始,梁赞诺夫聘请了三个德国社会民主党人在社会研究所的一个专门机构工作,他们的任务就是将马克思恩格斯手稿的每一页进行拍照、显影和复印。由于梁赞诺夫很早就接触、整理过在德国社会民主党档案库中保存的马恩遗著,所以他非常清楚应当在哪里能寻找到他所需要的文献。例如,他亲手在伯恩施坦的书架上拿下了《德意志意识形态》的手稿。这份手稿据说已经遗失,连伯恩施坦本人都不知道!在伯恩施坦的手中还“保存”马克思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工资》《数学手稿》的十个笔记本,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恩格斯有关古代日尔曼人历史和印度史的著作,还有恩格斯致考茨基、伯恩施坦的书信,以及马克思恩格斯致其他人的书信。[25]366-377伯恩施坦曾将这些珍贵的手稿交给弗·阿德勒,在梁赞诺夫的敦促下,最终也将它们交还给了德国社会民主党档案库。这样,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对这批手稿都进行了照相复制。此外,梁赞诺夫还在英国博物馆、纽约公共图书馆、普鲁士国家图书馆、科隆历史档案馆、耶拿大学档案馆、特利尔弗里德里希·威廉文科中学等地对马克思恩格斯的书信及其手稿进行拍照。倍倍尔、梅林、海尔维格及马克思的密友罗兰特·丹尼尔斯的书信的拷贝或原件陆续被发现。截止1931年,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搜集到15000多件文献原件,掌握了175000份有关国际共运史和社会主义思想史的文件复印件。[14]
1926年底,德国社会民主党执委会及档案馆的领导人开始阻挠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对文献的照相复制工作。理由是党执委会打算自己来发表这些材料。但实际上,除了恩格斯给伯恩施坦的书信以外,他们什么都没有出版过。[19] 140-141由于共产国际开始奉行极左政策,加剧了对社会民主党的批判宣传,1928年夏天,德国社会民主党执委会决定不再允许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对马克思恩格斯著作遗产的照相复制。1929年,在俄共(布)中央同德国社会民主党关系继续僵化的情况下,伯恩施坦发表声明,说他从未冒充过马克思恩格斯著作遗产的所有者,他只是这份遗产的保管人,遗产由党的执行委员会支配;同时在俄共(布)中央对德国社会民主党抱敌视态度的情况下,他也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必要对其代表抱有信任的态度。伯恩施坦的声明随即得到德国社会民主党负责有关方面工作的迪特曼的支持,迪特曼在1929年7月14日致伯恩施坦的信中讲到,伯恩施坦之所以于1924年交给马克思恩格斯文献出版公司有关声明,是因为他当时还没有看出法兰克福大学社会研究所同莫斯科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之间的密切联系。如今,由于莫斯科的影响,法兰克福大学社会研究所同德国社会民主党档案馆之间的合作不再有保障了。同时,他建议伯恩施坦取消以前向法兰克福大学社会研究所许下的诺言。几天后,伯恩施坦就发表声明,说自己于1924年同梁赞诺夫达成的口头协议只是一种意愿,而不是有效的合同。他还说自己以前曾误以为,法兰克福大学社会研究所是中立的,现在他否认马克思恩格斯文献出版公司有权得到属于德国社会民主党的文献。[24]
1930年,德国社会民主党执委会宣布废除合同,禁止马恩研究院照相复制和继续使用马克思恩格斯文献遗产。尽管如此,在废除合同时,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拥有马克思恩格斯文献就已达到了4316份:437份原件和近55000页照相复制品。[5]88其中包括马克思与恩格斯之间的往来书信1500封;马克思恩格斯在写作时作的摘录和提要共200本,马克思的占174本;马克思的札记17本,其中在1844-1847年的札记中发现了《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等等。[1]23-24
如前所述,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图书馆的藏书是按照研究室的系统分类的。在马克思恩格斯研究室收藏的丰富藏品中,《共产党宣言》和《资本论》的版本之齐全是世界范围内独一无二的。在《共产党宣言》的版本中,保存了稀有的瑞典版文本(1848年),以及唯一的一份捷克文第一次译本(1893年)。1895年前俄文译本的《共产党宣言》有120多种版本,其中包括手抄本、复印本和印刷本。在第一、第二国际研究室中,第一国际的文件和报刊收藏得非常完整,马克思为第一国际撰写的两份纲领性文件——《成立宣言》和《临时章程》是藏书中的珍本,其中有伦敦的第一版,法文译本、俄文译本及其它语言的译本。同时还保存着马克思准备在1871年正式出版时使用的《临时章程》的所有印刷本。而其他的研究室,如德国研究室、法国研究室、英国研究室、社会主义史研究室、哲学研究室、政治经济学研究室等的文献也都极为丰富和珍贵。[1]181-184
從1921年到1930年,仅仅过了十年,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图书馆就成为欧洲国家工人社会运动史类书籍总额占世界第一位的图书馆。[7]25到1930年,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的馆藏图书已达45万册,其中包括马克思和恩格斯曾经撰写过评论的极为珍贵的报纸的合订本。1931年,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与列宁研究院整合之后,两所研究院的图书馆也合并为一个图书馆,成为苏联共产党的中央书库,也是苏联时期最大的科学图书馆之一。它所收藏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书籍、历史书籍、苏联共产党史、国际工人运动史和共产主义运动史方面的书籍是世界上最丰富的。1990年初,该图书馆改建并更名为“国家社会政治图书馆”(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й общественно-политической библиотеки(ГОПБ))。
与图书馆同时创建的还有档案馆。最初的档案馆只是作为附属于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的一个拥有一些零散文献的研究室,其中与马克思恩格斯同时代人的相关的文献竟比他们自己的文献还要多些。从1923年秋天开始,梁赞诺夫从德国运回第一批马克思未发表手稿的照相复制件后,1925年春,档案馆被改建为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的独立部门,[7]25-26主要收藏马克思恩格斯的文献遗产和共产国际的文献。当时档案馆主要分为五个部门:马克思和恩格斯部,第一国际史和第二国际史部,日尔曼语系国家社会主义和工人运动史部,拉丁语系国家社会主义和工人运动史部,以及斯拉夫语系国家社会主义和工人运动史部。据20世纪30年代初的统计,这五部分文献总共有15000多份原件,175000份复印件。其中有关马克思恩格斯手稿和书信的共计有4316份文献:近55000页照片复印品和437件原件。[26]43此外,从1923年秋起,作为研究和出版马克思恩格斯文献遗产的前期准备工作,即辨认马克思手稿的工作就已经开始了,1925-1927年,在档案馆里成立了专门的辨认小组,这个小组后来也是MEGA1小组。
1931年,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与列宁研究院合并后,它们的档案馆也合并为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研究院中央党务档案馆(Центральный парийный архив ИМЛ при ЦК КПСС)。这个档案馆不仅为马恩列研究院进行科学研究和出版工作提供原始文件,还要对苏联共产党的档案进行整理,对全国各党务档案馆的活动进行业务指导。因此,在中央党务档案馆内设立了马克思恩格斯文献组、列宁文献组、党史文献组、共产国际运动文献组、科学共产主义奠基者电影摄影录音文献组、清点采集组、问询组以及文献修复保存实验室和文献复制实验室等。可以看出,中央党务档案馆实际上它已经成为独立的大型科研机构。
20世纪30年代以后,世界局势特别是欧洲的政治局势风云突变,德国纳粹上台,以及后来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使得继续有系统地搜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在国外的文献遗产变得十分的困难。尽管如此,马恩列研究院始终如一地执行列宁提出的把“伟大的遗产”全部搜集起来的任务,搜集工作并未停止。经过各种努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中央党务档案馆里已收藏了5640份马克思恩格斯的文献。此外,为了保护文献遗产,在1941-1944年间,中央党务档案馆曾一度被疏散到乌法市,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才被重新安置回多尔戈鲁基宫。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为筹备编辑《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2版和MEGA2,马恩列研究院重新恢复了搜集马克思恩格斯文献遗产的工作。这一时期,马恩列研究院获得马克思恩格斯文献遗产的途径更为多样化。第一,许多社会主义国家的共产党及工人党为研究院搜集遗著的工作提供了巨大的帮助。法国共产党、德国统一社会党、匈牙利社会主义工人党、比利时共产党等都先后送来了珍贵的文献原件和私人藏书。第二,马克思恩格斯的亲属为研究院提供许多新的文献。例如,恩格斯的侄孙艾米尔·恩格斯把恩格斯给兄弟格雷培的信转交给了研究院;1960年,马克思的曾外孙沙尔·马赛尔·龙格在访问苏联时送来了大量的手稿。第三,某些国家的社会活动家、马克思主义研究者自愿将私人收藏的文献送给研究院。例如,1958年,奥地利首相尤利乌斯·拉布访问苏联时带来了收藏在奥地利国家档案馆里的马克思于1851年12月2日写给艾布纳的信。第四,与各个存有马克思恩格斯文献资料的机构进行交换或联系。例如,与阿姆斯特丹社会历史研究所交换某些研究院所没有的文献。第五,在苏联的档案中发现文献材料。例如在列宁格勒普列汉诺夫纪念馆中找到了1889—1895年恩格斯写给普列汉诺夫、查苏利奇、斯捷普尼亚克克拉夫钦斯基的信件,以及爱琳娜·马克思-艾威林的信件。到1971年底,在馆藏的第一号资料中,有超过7000份马克思恩格斯的文献,6330封马克思恩格斯的书信;到1979年底,中央党务档案馆收藏的马克思恩格斯文献共计有7750个卷宗,将近1/3是原件。[1]24-33到1981年,保存在档案馆中的马克思恩格斯文献遗产就存有约8000多份文献,有超过6500封的马克思恩恩格斯的书信是这批藏珍中的重要资料。[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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