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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心理语言学视角看语块研究

2018-08-15崔艳嫣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8年1期
关键词:本族语语块二语

范 杰,崔艳嫣

一、引言

语言使用中存在着各种程式语(formulaic sequences),最早大约可追溯到19世纪中期。后来,在心理学领域,Miller[1]在一篇关于短时记忆容量的 7±2制约的经典论文中提出了“组块化”(chunking)这种语言加工策略。他指出,人类避免这种语言加工限制的方法之一就是将信息组织成越来越大的单位,在增加所传达信息的总量的同时,并不需要增加所涉及的单位的数量,这个过程产生的结果便是“语块”[1]。然而,起初语块的定义和分类是繁杂的,根据 Wray[2]的不完全统计,在过去的 40多年里,语言学家们从各自的研究领域、背景、目的和方法出发,创造和使用了多达57个语块的相关术语。其中,较有代表性的术语有:formulaic sequences[3]、lexical bundles[4]、prefabricated chunks[5]等。国内相关研究也给出了不同的定义,如“词块”“语块”“组块”“词串”“词束”“程式语”“预制语块”等等。虽然它们的定义各不相同,但指称的现象确有重叠之处,即都指语言使用中复现的多词组合。这些混乱的术语不利于语块的理论和习得研究、从不同研究的结果中得出普遍性的结论或是指导二语或外语教学[6]。Wray和Perkins首次提出“formulaic sequences”,并将其定义为:

一个由单词或其它意义成分组成的连续或非连续的单词序列,该序列看起来是预制的,即在使用时是从心理词库中整体存储或提取的而不需要通过语法生成或语言分析。[3]

后来,Wray进一步修改了该定义,将“意义(meaning)”一词删去。该定义是目前被普遍接受且涵盖面最广的定义之一。Wray的定义从心理语言学视角指明了语块的本质特征,即它们在人们头脑中以整体形式提取或储存。目前语块研究主要从心理现实性方面展开,目的是考察语块是否也像其他词汇一样,在心理词库中以整体的形式储存和提取加工。研究采用的范式包括:反应时范式、语音研究范式、眼动仪范式和ERP范式等。国外研究二语语块认知主要通过三个学科层面进行:语法学层面、语料库语言学层面、心理语言学层面[7]。其中,从心理语言学范式研究语块起步较晚。

二、国内外研究现状

20世纪四五十年代,心理学研究表明,语块对人的语言识别、学习和认知过程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8]。近年来语块加工研究进展迅速,国内外学者在该领域取得了较为丰硕的研究成果。

(一)语块心理表征模式研究

1. 不以整体形式表征

Schmitt和Underwood[9]采用自定步速实验,目标词在屏幕上逐个显示,被试通过按键做出反应,测量被试对目标词的反应时。通过比较被试的反应时可以判断语块在被试心理的表征模式。若以整体形式表征,那么当目标词出现在语块末尾所需的反应时比非语块末尾所需反应时短。研究结果表明这二者之间并不存在显著差异,即无法证明假设。

2. 部分以整体形式表征

Underwood 等[10]用眼动仪跟踪实验,记录本族语和非本族语被试对目标词的注视时间。若被试注视非语块中目标词比语块中用时长,则说明语块具有心理现实性。实验表明,对本族语者语块具有心理现实性,但对非本族语者,心理现实性不明显。

3. 以整体形式表征

国外学者用不同的实验,得出了相似的结论。Jiang和 Nekrasova[11]采用在线语法判断任务,要求被试判断屏幕上的刺激词是否合乎语法,通过比较他们的反应时来判断语块心理表征模式。Conklin和Schmitt[12]运用自定步速阅读实验,采用逐行显示的方法。若语块在心理词库中以整体的形式表征并提取,则其提取速度较非语块更快,所需反应时更短,两项实验结果均验证了实验假设。

国内语块研究主要从语料库和语言教学的角度分析语块在外语学习中的作用[13-14]。这些研究为考察语块提供了不同的视角,但目前国内很少从心理学的角度研究语块。因此,从心理学视角探究二语学习者语块的心理表征模式有待进一步考察。

(二)语块频率效应研究

有关语块的心理现实性问题及其加工优势的验证问题,大多基于频率效应设计[15]。母语研究中,已有大量证据表明母语者对语言使用中各类语块有较高的敏感度,他们在提取这些频率信息的基础上来理解、产出和学习语言[16-17]。然而,在二语研究中,学习者的语块加工是否具有频率效应这一问题,现有研究尚未得出一致结论。

1. 不具有频率效应

Siyanova-Chanturia等[17]使用眼跟踪技术,证明本族语者和高水平二语学习者对二项式短语(如bride and groom)的加工显著快于与其匹配的低频的颠倒形式(groom and bride),但低水平学习者对不同频率语块的加工无显著差异[17]。Valsecchi等[18]的实验研究也发现,相比于控制条件下的低频词串,本族语者对高频词语块的阅读优势更加显著,但较低水平二语学习者并没有表现出此加工优势。

2. 存在加工优势

国内学者通过 DMDX实验指出语块在不同水平二语学习者的认知加工中频率效应都显著,且这种加工优势在高水平组中表现更明显[7]。此外也有研究显示出频率在二语语块认知加工中的影响[19]。

综上,语块在低水平二语学习者认知加工中是否具有频率效应,需要进一步的实验验证。

(三)语义透明度效应研究

在二语学习之前,学习者已经有一套牢固的母语概念系统,因此在学习二语时不可避免地会受到母语影响,不自觉地与先前存储的母语经验进行类比。现有研究表明,不论初级或高级水平的中国英语学习者,在英语表达过程中均倾向于依靠母语概念范畴构成知识,这导致在两种语言概念系统存在差异时往往产生迁移偏误[20-21]。回顾前人研究,仅少量研究从心理语言学层面出发,考察母语对二语语块加工的影响。如,Yamashita和 Jiang[22]采用可接受性判断任务调查了日语为母语的三组不同英语水平受试对一致搭配(high salary)与不一致搭配(weak tea)的加工情况。发现本族语者加工这两类搭配差异不显著;较高水平的非本族语者仅在错误率上表现出显著差异;较低水平非本族语者识别一致搭配比不一致搭配更迅速、准确。国内学者许莹莹、王同顺[15]用在线语法判断任务研究汉英一致性对不同水平二语学习者语块加工的影响,得出一致性对不同受试均有影响,且对低水平组影响更大。

综上看出,前人虽从不同层面对语块加工进行了研究,但很少将频率与语义透明度结合起来考查的,并不能得出二者交互作用对学习者语块加工的影响,需要更多的实证证据。

三、从心理学视角研究语块的意义

有关语块心理现实性的研究相对较少。Conklin和Schmitt指出[23],“如果只因为我们在语言产出或在语料库中发现了语块,这并不能说明它们在使用者的大脑中是以整体的形式存储并提取的”[12]。也就是说,“语言结构在大脑中的表征方式和频率信息可能并不相关”。Wray等人[24,25]以“整体存储与提取”为标准来界定语块。他们认为,一个多词序列只有被语言使用者所熟知并且在心理词库中以整体形式存储并提取才能算作语块。在本族语者心理词库研究中,一般认为单词素词是以整词的形式表征并存储的,而对于复杂词形的表征模式却存在很大争议[26]。然而对于二语学习者而言更未得出一致结论。

从心理学视角研究语块,理论上不仅可以揭示本族语者的语块习得特点,同时还能反映出我国英语学习者对语块的敏感度、习得程度以及语言加工的策略模式。这也有助于揭示不同水平学习者语块使用差异的深层根源,进一步扩展二语语块心理现实性研究领域,为基于使用的语言观提供实证数据支持。首先,二语习得的一个重要部分就是语块习得,语块能有效促进学习者二语能力与学习效率,因此了解二语学习者语块的心理组织模式,可以为外语教学提供有价值的参考与借鉴。其次,人们使用语言的流利性很大程度取决于大脑中存储了多少语块,语块的积累可以减轻大脑的处理负担,节约语言处理的时间和精力,获得“像本族语者一样的流利性”[27],从而满足即时交际的需要,使语言从加工到提取再到使用更加迅速、准确、流利、地道。因此,探究他们语块的心理组织模式,可有效提高他们的交际能力和语用能力。最后,探究二语学习者语块的整体存储模式,无论对翻译教学抑或翻译实践均有很重要的意义,可有效避免学生逐词逐句,一一对应的翻译弊端,也能为教材的编写以及教学大纲的设计提供新思路。

四、现有研究的不足及对未来研究的建议

前人从心理学视角对语块的研究,尚未得出一致结论。语块的整体存储和提取这一观点目前仍是假设,尚处在理论探讨阶段,相关的实证研究较少,只获得了部分验证。并且出现了某些方面研究过剩,而有的方面相关研究匮乏的现状。一是研究集中于频率效应。以往研究大部分集中在频率效应对研究的影响,而语块本身的特点、交互作用等方面,目前的研究仍相对匮乏,且已有研究的结论差异较大;二是研究集中在本族语者。现有大部分研究,如 Underwood,Schmitt和Galpin和Schmitt等的研究结论大部分符合母语者,而非母语者并非体现出语块整体表征特点,有些只是部分印证研究假设;三是实验材料特殊性。有些研究大量使用习语,而习语是比较特殊的语块,富含文化信息量大,可变性较低,因此会对实验结果造成一定的影响[12];四是较少考虑母语对语块加工的影响,更没有考虑不同影响因素对语块加工的协同影响。

国内现有研究很少从心理语言学的角度研究语块,未来的研究可从该视角出发,更多地关注二语学习者的语块心理表征模式,不仅探讨频率、语义透明度、母语等不同因素对语块心理表征的影响,亦可将它们结合起来探讨协同影响。有学者指出,关于语块整体加工的实证证据不足,仍需要更多二语方面的研究[28],亦可纳入E-prime、DMDX、fMRI、MEG或 ERP等新技术,设计更多相关的实证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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