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民族地区精神贫困的成因及对策
——以民族文化为视角
2018-08-15蔡生菊
蔡生菊
(中共武威市委党校,甘肃 武威 733000)
随着扶贫攻坚的深入推进,民族地区贫困面貌得到实质性改变,物质贫困的强度已经减弱,绝大部分贫困户已经摆脱物质贫困,实现了“两不愁,三保障”,但是,精神贫困并未随之改观,而是更加凸显。如何摆脱精神贫困,提升民族贫困地区群众自我发展能力是当前扶贫攻坚的首要任务。
一、甘肃民族地区精神贫困的表现
(一)精神贫困的定义与内涵
杭承政和胡鞍钢(2017)把“精神贫困”限定为“贫困人口志向缺乏、信念消极和行为决策非理性的行为表现,其本质是个体失灵。”韦国善(2009)认为“精神贫困”是指由于经济贫困而呈现出来的观念倾斜、精神扭曲而处于一种亚健康的状态,其主要表现为思想上、心理上的扭曲现象。李强(2007)将精神贫困归纳为理想信念、价值取向、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等四个方面。王容和申丽娟(2009)认为“精神贫困”是相对于物质贫困而言的,是指面对来自各方面的困扰和压力时产生这样或那样的心理障碍或精神空虚等现象,或是没有理想、胸无大志、自卑,没有积极向上和豁达的生活态度,缺乏战胜困难的勇气,遇事敏感且束手无策等。以上几个概念是从心理学和社会学角度界定的,是相对于物质贫困而言的能力不足、意识不强为主要表现的精神上的贫乏。另外,朱华晔(2011)指出,精神贫困是指某个群体或个人对这种个性的精神生活需求或认同程度显著低于群体中其他多数个人的需求和认同程度。他没有把物质贫困和精神贫困联系起来去定义,而是将个体的精神需求放置在整个社会认知水平上去衡量,当认同程度低于其他多数个体的需求时就认为是精神贫困。文化功能主义者认为,贫困地区的群众由于长期处于贫困状态中,逐渐地形成了一套固定的价值观念、生活方式、行为规范,具体表现为自卑、无助、缺乏技术、不进取等。
综合以上概念,精神贫困是指某一社会群体或个人因种种因素在思想道德素质、价值取向、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等方面落后于社会主流精神风貌的一种精神状态。精神贫困是相对于物质贫困而言,物质贫困是能看得到的现象,精神贫困是隐含在物质和个体行为当中的现象。精神贫困既是物质贫困的结果,又是贫困长期存在的重要原因。精神贫困的表现是多方面的,如:文化知识缺乏,能力不足;依赖性强,进取心不够;消极无为,安于现状、好逸恶劳,观念陈旧,思想保守,缺乏创新精神,接受新事物、新观念障碍大;情绪低落,自卑感强等等。
(二)甘肃民族地区精神贫困的特征
1.精神贫困的群体性。少数民族的贫困具有典型的民族性特征,就甘肃来说,民族地区的群体性贫困现象较为突出。省内现有54个少数民族,少数民族人口241.05万人,占全省总人口的9.43%。甘肃省民族地区包括2个自治州(甘南藏族自治州和临夏回族自治州)、7个自治县,共21个县市,占全省86个县、市、区的24.42%。甘肃的58个贫困县市区,主要集中在陇南山地、陇中黄土高原以及甘南草原。其中少数民族县市有17个(即藏区9个县和临夏7县1市),占贫困县市的29.31%。由于受自然和社会条件的制约,民族地区群众的发展能力普遍较低。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民族地区群众发展能力不足不是个体现象,而是群体现象。一个村整体上都是贫困群众,而且贫困的程度和原因都相差不大,如缺乏创新精神,接受新事物、新观念较为困难。
2.精神贫困的传递性。精神贫困在本质上是群体或个人在思想道德素质、价值取向、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等方面落后于社会主流精神风貌的一种精神状态。贫困代际传递理论认为在一个流动率较低的“封闭社会”中,穷人的子女继续贫穷的可能性很大。比如在少数民族地区,人们早已习惯并认同了世代传承下来的生产生活方式,不愿去接受新生事物,也不敢从事商品经营等。由此就会缺乏创新意识,没有利用资源和条件发展经济的意识,尤其不能适应市场经济的生存模式。对下一代人的教育不重视,对子女教育没有过高期望。于是就出现了一些贫困地区代代人都“捧着金饭碗要饭吃”的局面。所以,这种整体性精神贫困具有代际传递性,也就是贫困代际传递理论中所谓的,一个固定的家庭单元,成员之间由于亲情、血缘构成某种依赖关系,致使子辈从父辈那里继承其价值观、态度和习俗,从而促成了贫困文化的代际传递。
3.精神扶贫的艰巨性。由于少数民族地区的贫困问题不是个体贫困,而是群体性或区域性贫困,一个村,一个乡乃至一个县整体上都深度贫困。由于受自然条件和自我发展能力不足的制约,即使脱贫的人群或家庭也相当脆弱,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就会重陷贫困,返贫率要高于其他地区,加上历史上形成的少数民族分布格局,使得大部分少数民族的生产生活条件恶劣,对外交往受阻,封闭性强,无力冲破严酷的自然环境。贫困的形成首先来自不利的自然地理环境的限制,其次才是每个家庭及个人拥有的各类资源等差异造成的。一些扶贫措施可以解决温饱问题,但是从根本上解决群体性的精神贫困需要长期的过程。
二、甘肃民族地区精神贫困的成因和文化表征
民族地区精神贫困的产生具有十分复杂的原因,其中民族地区独特的文化也是产生精神贫困并不断延续和传递的重要原因。
(一)生存环境造就了缺乏信心的精神状态
民族贫困地区普遍的情况是地貌条件复杂,干旱少雨,自然生态环境较差。自然环境本身决定了这些地区能够从事的生产活动非常有限,基本上以农牧业为主。气候条件恶劣的地方,自给自足型家庭经营依然占相当比重。在城镇交通沿线及条件较好的区域有民营经济,如临夏回族自治州的民营经济较其他民族地区发展的好一些,其他地区如甘南州基本上是以农牧业为主的畜牧经济或农牧业结合型的乡村经济。非集约化的农牧结合型经济下,农牧民形成了与此相适应的传统观念和行为模式,其他经济类型在这样的环境下较难自发地形成,主观能动性的作用非常有限,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观念固化和信心不足的思想观念。
(二)扶贫政策帮出了“等要靠”的思想现状
自中央提出并实施精准扶贫以来,对民族地区的扶贫尤其重视,通过政策倾斜来加大对民族地区的帮扶力度。通过改善生活条件和公共基础设施的巨大物质投入暂时满足了贫困群众的生产生活需求,“两不愁三保障”使他们不离开原有的土地,还能实现生产有保障,生活无忧愁,并对政府的救助开始有了依赖。另外,在少数民族地区的绝大多数农牧民收入结构单一,主要来源于畜牧业的收入,外出务工的工资性收入占人均纯收入的比重虽然逐年呈现上升的趋势,但是绝对数量仍然较少,把生活的期望更多地寄托于政府,于是便产生了“等要靠”的思想。
(三)风俗习惯沿袭了固步自封的思想观念
少数民族在长期的生产与生活中,逐渐形成了不同的生活方式与风俗习惯。一定的生活方式与风俗习惯反映了这一民族特有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并长期影响该民族的行为方式,比如甘南州的农牧业和临夏回族自治州的手工贸易成为本民族特有的产业。随着民族地区社会化程度的提高,少数民族地区开发和引进了一些以前不曾有的产业,以此来引导本地区民族产业向现代产业发展方向。单从经济上看,似乎有了巨大的进步,但是,生产方式的转变并没有与价值观念同步改变,没有形成与此相适应的生活观念和行为方式而产生了断裂,这种断裂之下,新的产业类型与已有价值观念不相应,或者说传统的价值观与现代产业发展之间格格不入。由此,会引发他们的不情愿和不专业的发展,使得民族地区的产业发展常常失败。
(四)民族文化传承了不愿尝试的行为习惯
少数民族在长期的生活中形成了涵盖经济生活、社会生活、饮食生活、礼仪生活、宗教生活、娱乐生活等各个方面的民族文化。伴随生活方式而延续下来的民族文化在长期的实践中被个体和社会所默认,比如,根深蒂固的宇宙观、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念。从理论上讲,社会变迁和文化变迁往往是不同步的,而且文化变迁是最慢的,也是最后发生变迁的。民族地区农牧民群众中具有的民族文化也具有这样的属性,比如农牧民喝酥油茶的习惯、自由的劳作方式很难适应现代化快节奏高效率的工作环境,有时候他们根本就不愿意放弃生活方式而顺应新环境,这就造成了创新动力不足,愿望不强烈。
三、甘肃民族地区摆脱精神贫困的途径分析
(一)扶贫者先要摆脱“精神贫困”
观念是行动的先导,帮扶者思想观念解放的程度,影响着民族地区脱贫的效果。尤其对精神贫困起决定作用的民族文化的认识上,要辩证地看,实事求是地办。民族文化一般都经过了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积累,其中不少反映了文化创造者对客观世界的认识,同时也是对生活经验的宝贵总结。一些从表面看起来落后或不合适宜的观念和做法,却含有哲理的成分,在实践中有其合理性。如保安族、东乡族和藏族,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形成的生态文化,出于对宗教的信仰也自觉或不自觉地保护着生态环境。对于民族地区来说,除了加大物质扶贫力度外,还要辅之以精神扶贫。而精神扶贫不仅要消除阻碍脱贫的思想观念,还要利用民族文化中合理的价值观纠正错误思想,构建正确的价值观念。少数民族文化中历来就有勤劳、朴实、勇敢等文化基因,只是在多元文化交流以及社会变迁中逐渐消解和蜕变了。所以,只有全面培育出与民族性格相适应,能够支撑民族精神,涵养民族发展的价值观,才能真正激发个人潜能,凝聚民族力量,实现稳固而持久的脱贫目标。
(二)用民族文化道德价值增强脱贫信心
少数民族各自有着不同的历史传统、生活环境、习俗规范等,但在道德价值层面却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着一致性。各少数民族把和谐、正义、诚实、守信、互助、友爱等内在的道德观念融入民族的喜好、风气、民约、乡规乃至禁忌之中,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并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在精神贫困问题突出的地区,我们要利用民族文化的这些价值理念去教育和引导困难群众,使他们摆脱精神贫困,实现物质脱贫后走上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一要宣扬民族文化中勤劳致富的基本理念去教育和引导。帮助贫困群众形成正确的荣辱观,尽快摆脱安于贫困落后、不思进取、好逸恶劳的思想。二要用民族文化激发贫困群众改变自身贫困现状的强烈愿望和信心,让贫困者意识到只要努力想办法,就有可能改变自身贫困命运。三要挖掘民族文化中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树立起脱贫攻坚中以我主为,主动担当的意识,提倡和形成以好逸恶劳为耻、以诚实劳动为荣的精神追求。四要改进工作方式方法,多采用生产奖补、劳务补助、以工代赈等机制,教育和引导贫困群众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脱贫致富。
(三)通过扶志扶智阻断贫困代际传递
帮助民族贫困地区的群众提高科学文化素质,提高致富能力,关键要把扶智和扶志结合起来,加强对贫困群众思想观念和思维方式的改造,鼓励他们多学习文化知识、多参加科技培训,强化自我发展能力,从而加快脱贫步伐。一要结合民族地区的贫困特征和民族群众的思想实际,通过民族文化教育教化贫困群众,使他们转变思想观念和思维方式,树立自力更生的奋斗精神。二要确保民族贫困地区的孩子们接受良好教育。一方面引导教育投入向民族地区、边疆地区倾斜,加大对教育教学硬件设施和师资队伍建设等方面的投入力度,解决学龄儿童入学难、辍学率高和人口文盲率高的问题,使贫困地区的孩子从小拥有广阔的视野、开放的心态和向往美好生活的愿望。另一方面,通过教育引导让民族地区群众认识到教育对家庭脱贫致富乃至下一代人发展的极端重要性,从思想上重视子女教育。三要重点抓好中等职业教育。通过职业教育培养新型的职业农牧民,同时要对外出务工人员进行岗前必要的培训,即使外出务工,也能够初步具有开放意识、竞争意识、效率意识、法治意识和安全意识,提高对社会环境的适应能力,让更多的少数民族孩子通过教育改变家庭和自身命运。
(四)依托民族文化做强文化产业
从目前甘肃民族地区产业发展情况来看,其主导产业依然是农牧业和旅游业,而且产业层次低,竞争力有限,文化产业发展尤其缺乏特色和竞争力。比如云南省在“民族文化大省”战略带动下,以少数民族加工业、种植业、文化产业为基础的特色产业迅速崛起。甘肃民族地区经济发展相对滞后,但每个少数民族的文化形态大多保存完整,是不可多得的人文资源。如自然环境、民俗风情、民族文化、畜牧养殖、中药材种植等。在文化产业迅猛发展的今天,“文化+”越丰富、越深入、越广泛,经济越强劲、越发达、越繁荣。“文化+”能够为经济、产业乃至社会的发展注入文化内核、文化元素、文化细胞和文化支撑。文化产业不是一个单体的产业,而是遵循产业发展规律,充分利用文化资源拓展产业发展空间,延长产业链,发挥比较优势的产业。民族文化承载着少数民族人民精神文化的价值,具有独特的美学价值、艺术价值和经济价值。一要与本地劳动力相结合。以少数民族生活地域特有的民族风情风俗为资源,依托以民族音乐、舞蹈、文学、美术、戏曲、工艺、医药等资源,通过“旅游+产业”的形式带动当地群众参与并发展旅游业,既解决劳动力就业,又保护和传承了民族文化。二要与当地资源相结合。依托民族地区特色的地理位置、自然风貌、民族艺术,制作具有民族文化内涵的现代商品、旅游产品和影视作品。
(五)用民族生态文化发展生态产业
少数民族为适应生存环境和发展资源的形势,逐渐形成了较为独特的生产、生活方式和富有本民族特色的生态文化。这种生态文化秉持了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生态伦理观,在少数民族地区环境保护中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新时期,甘肃民族贫困地区一定要贯彻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落实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大会精神,坚决打好精准脱贫和污染防治攻坚战。一要巩固和扩大天然林资源保护、退耕还林、退耕还草、退粮还草等生态工程建设成果;二要推进科学合理开发利用资源,实施封禁治理、种树种草、发展生态经济林等生态修复过程;三要实施农牧村清洁工程,加大粪污垃圾处理设施和环保厕所建设,改变农牧村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