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广场舞不打麻将 日本老人这样生活
2018-08-11徐静波
徐静波
所有人都会变老。在日本,老龄化问题比较突出,政府不仅鼓励老年人再就业,也为营造尊老敬老的社会氛围付出了很多努力。一个日本电视娱乐节目曾经在大街上随机采访当地老人的生活状况。节目组本以为会遇到一些孤单又悲惨的案例,不料遇到的老人多生活充实。其中有位老爷爷,年过八十却精神矍铄,储蓄异常丰厚,居住在高端养老院,一度让采访成为一场“个人炫耀”。笔者在日本生活多年,对日本老年人的生活状况有所了解,亦有颇多感触。
养老金支出有压力
诚然,绝大部分日本老年人没有节目中的人物那般“富豪”。
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2015年版《世界卫生统计》报告显示,2014年,日本女性的平均寿命为86.83岁,男性为80.50岁,均刷新了历史最高纪录。与其他国家比较,日本女性的寿命已经连续三年位居世界第一,日本男性的排名也上升了一位,排名第三。至此,日本人成为全球最长寿的人群。
这当然是个好现象,也是日本人相对健康的生活方式和健全医疗制度的结果。然而,问题也随之而来:养老金支出日益增长且形势严峻。
按日本目前的做法,每一个20岁-59岁的成年人,每年均需缴纳养老金,这部分称为“国民年金”,又称为基础年金,大部分工薪族(包括公务员)还可参加厚生年金,每月需从薪水中扣除大约10-14%的数额作为年金缴纳。一般60岁退休(但就笔者比较熟悉的大学而言,公立大学现在退休延迟到了65岁,私立大学在65-70岁之间),退休时可根据工作年限从供职单位领取一笔金额约在2000万-3000万日元(约合120万-180万元人民币)的退职金,不少人就用这笔钱中的一部分来彻底付清长年购房的贷款。
问题在于,按照新规定,退休人员必须等到65岁才可正常领取养老金,若60岁就提前领取,领取金额会减少不少。因此,国家鼓励企业对满60岁已退休的人员进行再雇用。再次雇佣时期,这部分人得到的薪水大概只有原来的五分之二甚至三分之一,养老金的数额一般也只有原工资的三分之一甚至更低。
尽管这样,绝大部分退休人员依然可以过上比较滋润的生活,原因有几点:日本近30年来物价稳定,涨幅极小;退休时,购房款基本都已付清,儿女都已长大,老人们不需要再支出教育经费;子女结婚所需费用一般也靠自己筹措,退休后的父母们,凭借退休金亦可以过着不错的生活(尽管也许说不上“优渥”)。
热爱公益活动
日本没有广场舞,一般人也并不打牌、打麻将(大城市中会有几家规模不大的麻将馆,小城市和乡村则几乎见不到踪迹)。这些人的晚年生活,严格说,从退休到进入需要他人护理的时期,中间这段生活是怎样的呢?
有一部分人会去一种弹子游戏房(日语叫ぱちんこ,罗马字可写作pachinko,有中國人将其戏译成“扒金库”)玩。这类弹子游戏房,都市和乡村都有,规模都比较宏大,设施现代化;即使在小城市和乡村,游戏房前也设置有停车场和霓虹灯。它实际上是一种赌博游戏,好在金额不大,赢的部分,也不直接涉及现金。玩游戏的老人,基本上发不了大财,也不会输得倾家荡产,因为有输赢,也比较刺激(有人乐此不疲,日积月累也会浪费很多钱财)。
在日本,农民没有具体的退休年龄,但他们也加入国民年金,到了65岁也可以领取养老金。绝大多数时候,只要还能动,日本农民就会在田间耕种。有的人,虽非专业务农,但家中有一个独立的小院落,也会种上很多花草树木,修剪得有模有样。日本人喜爱侍弄花果,甚至时不时培育出一些新品种。有些同好,彼此交流经验心得,也是生活中一项有趣的内容。
还有一些日本老人,退休以后比较热衷于公益活动,他们觉得这也是一种晚年的活法。
有一年笔者在神户大学任教,经人介绍,租住在六甲山上的一处公寓房里。它算不上高级公寓,类似于中国比较老式的住宅小区,五层,没有电梯,楼道非常干净。住宅楼旁,有一个小公园,除了花草树木外,主要是一些滑梯、秋千、沙坑之类的孩童玩乐设施(日本的公园主要是给儿童建设的,老人很少出现,规模一般也很小)。笔者有时站在五楼的阳台上看风景,傍晚和节假日,会有家长带着孩子在那里玩耍,可也从没看到什么管理人员,连打扫护理的人员也没见到过,然而公园里好像也从没有垃圾。以中国人的常识来看,这似乎是不可思议的,笔者当时也很纳闷。
终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日早上,笔者看到有几位老人(男女都有)在公园里打扫着。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笔者走下楼。在与几位老人攀谈后,才知道,他们原来都是这里的居民,已经退休。居民之间,有一个名曰“自治会”的较为松散的组织(不像中国的居民委员会那么正式,也没有具有编制的专职人员),跟所属的神户市滩区区政府有联系。该区政府通过自治会询问当地的退休居民是否愿意承担起清扫公园的工作(当然是义务的),当时有好几位老人表示愿意接手。
于是,区政府提供扫帚簸箕类的工具,再提供少许茶水费,这些老人就这样自发地组织起来,每月选择两个星期天,早上8点半到9点半进行打扫。做完之后,就在一起喝喝茶(其实就是瓶装茶),聊聊天。他们觉得只需要付出一些劳动,就可以保持居住小区的干净整洁,而且可以打发时间,内心会有小小的成就感。
这样的情形笔者还遇到过几次。
有一年在长野大学任教,周日一位日本朋友邀请笔者去邻近的岐阜县高山市游玩,要坐旅行社的大巴过去。高山市是一个富有风情的小城,市中心流淌着一条名曰“宫川”的河。笔者在河畔漫步时,看到有几十个老人蹲在河边的绿地上栽种花木,戴着好看的遮阳帽,一看就不是专业的养护工。出于好奇,就走上去跟他们搭话。
一位70多岁的老妇人兴致勃勃地告诉笔者,他们都是退休的市民,市里计划在河边栽种花卉,他们就自告奋勇地来参加了,虽然花卉和工具都是市里准备的,劳动却是义务的。站在他们中间,明显可以感觉到大家都很开心。当笔者问及他们为什么愿意来参加义务劳动时,他们争着抢答:“我们把自己住居的地方弄得漂漂亮亮的,难道不是很开心的事情吗?”
除了公益事务,日本老年人还喜欢参加一些有趣好玩的活动。
在日本,几乎每个城市都有一座公民馆,除了一些机构团体在这里举办一些讲座之外,每一个市民都可以租借公民馆的部分设施,举行烹饪课、美术课,或者园艺课等。笔者在长野大学任教时,当地一部分老人组织了一个“你好会”活动,用来学习中文,聘笔者去教课,每周一次。当然,“学生”都是老人,一般也很难真正学好,主要是希望借助这个机会学习中文歌曲、了解中国文化。
“你好会”中有一位男子,早年随父母作为所谓的“开拓团”在中国东北生活过。日本战败后撤回长野,他经营了一个小型的葡萄园。每次上完课,他都开车送笔者回家。到了8月,他还摘了一大串巨峰葡萄送给笔者,其个头之硕大、滋味之甘甜,令笔者记忆犹新。还有一位80开外的大伯,一头白发梳得整整齐齐,上课时,总是穿着西服便装,完全感觉不到他是一位种植蔬菜的农民。有一天,他开车过来,还在笔者家门口放了一颗新鲜的大白菜,并留了一张纸条,令笔者十分感动。
这些日本老人的老年生活状态和心态,令笔者感动。虽然每个人都会变老,但我们可以选择充实地度过自己的老年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