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看《白鹿原》中不同背景下女性的心理诉求
2018-07-13王鑫悦宝鸡文理学院陕西宝鸡721013
⊙王鑫悦[宝鸡文理学院,陕西 宝鸡 721013]
女性在封建社会中似乎有一种不约而同的社会定位,这在《白鹿原》的开篇“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自豪的是一生娶过七房女人”便得以体现。不同定位下的女性有不同的命运,而不同命运下的女性自我实现的需求也是不同的。马斯洛的理论中心都是围绕“人”而展开,以人为中心即包括男人也包括女人。他认为人的自我实现需要五个层次得以实现,即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这是一个由低级到高级的层次需要。在西方思想传入之前,封闭的关中平原上女性的需求从不被人重视。她们更像是男性身上的附属品,一种符号、一种象征。《白鹿原》中吴仙草便被作者赋予无限崇高、无限理想的形象。以仙草为代表的女性是被封建社会剥夺了灵魂的存在,她们生活在没有自我、没有信仰的生活之中。对于她们而言,自我实现与否在于是否得到男人、社会的肯定。这样失去独立人格的女性在封建社会是存在的常态,最低级的生理需求也只能依靠男人而得到。以《白鹿原》中几个典型的女性形象来看不同背景下的女性会有怎样不同的心理诉求。
一、渴望尊重的“恶之花”
在《白鹿原》整部小说中出场的大约共有三四十个女性形象,出场或隆重或简单,其中最引人眼球的当属田小娥。田小娥在娇媚可人的少女时期便嫁给郭举人做小老婆,在物质资源贫乏的当时,郭举人给田小娥不仅带来了生理需求的满足,安全需求也得到了满足。在郭举人家里,田小娥虽然过得不幸福,但至少衣食无忧。然而她并未得到应有的尊重,郭举人只把她当作泄欲的工具和延年益寿的机器。作为女性,情感上的空虚使她的高级需求无法得到满足,尊严不断受到践踏使她渴望突破家庭的束缚。这一切都在遇到黑娃之后得到了改变,当青春期的少女遇到身强力壮的汉子,田小娥第一次享受到了内心期盼已久的欲望诉求,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爱,情感和归属的需求得到了满足。
被视为不守妇道的田小娥与黑娃私自出逃至白鹿原,受到原上世人的唾弃与鄙视。这种不平等的对待使田小娥的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都无法得到保障。由于从小被父亲变卖,后又受到郭举人的侮辱,田小娥的内心是极度渴望爱与被爱的。她对黑娃的情感,这种归属感使她自愿降低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的标准,委身于山脚下的土屋中。后来黑娃投身革命却成为土匪头子,为了了解更多关于黑娃的消息,帮助黑娃,田小娥答应了鹿子霖提出肉体交换的条件。黑娃的离开带走了田小娥的感情归属,低级需求也无法得到满足。而白孝文的到来又给田小娥带来了新的希望、新的保障。正是白孝文的到来,原上又多出一个悲剧人物,那就是孝文媳妇。原上的女人都恨田小娥,都怕她把自己男人的魂儿勾去,其中以孝文媳妇最恨,因此田小娥受到的唾弃和鄙夷也是最多的。她无比渴望能够得到原上人们的尊重,白灵第一次与田小娥相见,便说了一句“嫂子好漂亮”。这使田小娥无比激动,这是第一次有女性平等地对待她,对她进行肯定。这一次的对话使田小娥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和尊严,也可以说是田小娥的第一次自我实现。
田小娥对于生活、对于感情、对于欲望都有一种奋不顾身的释放与决绝。她的义无反顾在重重的封建礼教之下显得尤其格格不入。食物、财产等生理、安全这样的低级需求似乎在田小娥的眼里都是可有可无之物。她唯一追逐的是情感归属的需求,唯一渴望的是被人尊重的高级需求。渴望平等,渴望尊重不仅代表了田小娥本人,更是封建礼教下女性的集体追求。
二、渴望爱的“镣铐舞者”
若说田小娥的命运是悲剧的,那么至少她还有人爱过。真正的不幸是无爱。活在人世间却发现没有人真正地爱着自己,就连自己也无法左右自己的幸福。可悲的是,这正是封建社会大多数女性生活的真实写照。
作者在《白鹿原》中写了许许多多的悲剧女性,却没有一个比冷秋月更加无助、更加悲凉的存在。冷先生是白鹿原上受人尊敬的中医,良好的医德也深受人们的爱戴。冷秋月作为冷先生的大女儿,在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方面肯定是可以得到保证的。她的不幸命运是在嫁给鹿兆鹏那天开始。鹿兆鹏作为一个受过新式教育的先行者,是十分厌恶包办婚姻的。尽管他被鹿子霖用三个耳光被迫举行了婚礼,实际上,他从未与冷秋月有过夫妻之实。这种做法被鹿兆鹏美其名曰是对冷秋月的尊重,其实在当时那个吃人的社会,这种举动无疑是对妻子无言的嘲讽与刺激。冷秋月在思想观念上始终遵循着传统封建的女性贞洁观,但作为一个正常的女性,她又渴望着在肉体上获得满足。欲望受到限制,行动必然受阻。她慢慢开始嫉妒田小娥,幻想着黑娃在她身上“发羊癫疯似的抖”,到后来甚至渴望公公鹿子霖的抚摸,这是她内心欲望的挣扎。冷秋月长久地对自己的欲望进行有意克制加上社会重重压力下的禁锢,这位恪守妇道的冷家大小姐终于冲破了禁忌,打破了束缚已久的理性伪装。是的,她疯了,她患上了所有人都难以启齿的淫疯病。冷酷的人们没有想过她在无数个夜里饱受的孤寂滋味,甚至连她最信任的父亲在此刻想的也是如何避免旁人曲解了女儿的疯话。我想鹿冷氏在发疯的这段时间才是最快乐的吧,她终于说了想说的话,做了想做的事,尽管短暂,尽管不堪,这也许是她喝下父亲送来的毒药前的一次简短的自我实现。她是这原上疯狂的舞者,用自己年轻短暂挣扎的一生跳出了女性对欲望的呼唤。
三、渴望自我的“原上白鹿”
白灵与白鹿原上所有的女子都不同,她作为白嘉轩最小的女儿,收获了父亲最多的爱。吃穿不愁,家庭富裕使白灵生理需求、安全需求都得到了保障。甚至在父亲的默许下,她还上过学堂,受过教育。然而正因为接受了新思想、新教育,白灵不愿接受父母安排的包办婚姻。她不顾一切地奋起反抗,甚至在墙上凿出一个洞口以便逃跑。身为族长的白嘉轩作为封建礼教的固守者给了女儿受教育机会的同时,也为他们父女俩的关系分裂奠定了基础。
白灵是不缺爱的,从小被父爱围绕,少女情窦初开又有鹿兆海的悉心陪伴,可以说白灵的社交需求从一开始就被满足。白灵与鹿兆海同为新时代青年的代表,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参加革命,一起回家探亲。少年少女的暧昧早已弥漫在二人中间,最后他们却因各自的不同理想而相互放弃。此时的白灵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信仰,有自己要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她需要在革命事业中实现自我。在后来与鹿兆鹏的结合,其中也有对革命同志的尊重和爱护。鹿兆鹏是一个为了革命愿意付出一切的人,是个彻彻底底的革命者。他身上的有勇有谋、成熟稳重都深深吸引着白灵。他们二人的结合是对封建婚姻的强烈反抗。
白灵是幸运的,但也是不幸的。书中写道:“原上飘过来一只白鹿,白毛白蹄,连茸角都是白的,端直直地从远处朝我飘过来哩,待飘到我眼前时,我清楚楚看见白鹿眼窝里流水水哩,哭着哩,委屈地流眼泪哩!在我眼前没一下下,又掉头朝西飘了,刚掉头的那阵子,我看见那白鹿的脸变成灵灵的脸蛋,还委屈哭着叫了一声‘爸’。”这是白灵遇害那天晚上,挚爱着她的家人们做的梦。对于白鹿原上的女人来说,她无疑是幸运的。家境殷实,受过教育,拥有爱情,追求信仰,作者把白灵当作新时期的女性的新形象;然而她又是不幸的,这一时期的新女性,她们在改革的洪流之中流血牺牲,为了社会进步做出巨大贡献,命运却以悲剧而告终。白鹿不只是白灵的化身,更是万千新女性的化身。当然,这是白灵的自我实现,也是新时期女性的自我实现。
纵观之,以马斯洛的需求理论来看,封建社会的女性普遍生存在仅满足低级需求的社会当中。她们顺从命运,顺从男人,过着被奴役、被压迫的人生。男权社会下,女性何来话语权?也许会有个别积极争取高级需求的存在,但结局往往不得善终。马斯洛对人性的解读,对自我实现的刻画,都给当下社会正处于发展中的女性,予以深远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