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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家林少华的文学才情

2018-07-03孟冬永焦良欣

枣庄学院学报 2018年4期
关键词:才情译者译文

孟冬永,焦良欣

(1.枣庄学院 外国语学院,山东 枣庄 277160;2.枣庄学院 大学英语教学部,山东 枣庄 277160)

一、引言

著名文学翻译家林少华因翻译村上春树系列作品而广为人知,同时陆续翻译夏目漱石、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东山魁夷、渡边淳一等名家作品,堪称译作等身,凭借优美典雅的译文和对原作气氛细致入微的把握,在读者群中享有声望。近年来兼事散文创作,其作品意境悠远、平缓舒雅、文采斐然,也备受读者推崇。对林少华在翻译与创作两栖的杰出成就,我们认为他对汉语言文字和文学的热爱、忠诚、敬畏,即文学情思在其中起着总开关的作用,是造就林少华翻译家与作家双重身份最基本、最深沉的因素。

文学作品的翻译不同于一般的应用翻译。茅盾曾言,文学翻译是使读者在读译文的时候能够像读原作时一样得到启发、感动和美的感受。为此,在翻译过程中追求语言艺术美、再现原作的艺术性便成为文学翻译工作者义不容辞的责任。通过语言塑造艺术形象反映生活是文学作品的显著特征,因而文学的形象性特征顺理成章地要在语言层面展现出来。文学翻译要保存原作风格特点,译文则需要生动形象、工丽规整、雅俗谐同、词情并茂、形神毕肖。[1](P291~292)

杨晓荣就翻译批评的客体指出除译本以外,译文读者、译者以及与翻译过程有关的各种宽泛的问题都属于翻译批评的对象,[4](P60~63)故下文将围绕林少华的译本读者、翻译策略及文学创作等方面阐释其卓越的文学才情。

二、读者接受

“接受理论”是20世纪60年代由德国文学美学家姚斯 (Hans Robert Jauss) 提出的文学批评理论,学者伊瑟尔 (Wolfgang Iser)进一步完善了该理论。该理论从受众和文本的接受出发,关注读者和文本在整个文学接受活动中的地位和作用,其创新之处在于认识到了读者之于文本的同等重要性。代表人物姚斯提出了“读者期待视野”的观点,所谓“期待视野”是指文学接受活动中,读者原先各种经验、趣味、素养、理想等综合形成的对文学作品的一种欣赏要求和欣赏水平, 在具体阅读中表现为一种潜在的审美期待。[5]

那么,林译的“读者期待视野”是怎样的呢。我们首先看一位研究型读者的观点:杨晓荣谈及自己闲时爱看日本推理小说,但发觉译本语言多带日语痕迹、句式生硬,为此特询问有关译者,得到的答复是保留日语微妙表达方式所传达的意思之故。[4](P52)在此种心理预期下他读到林译《挪威的森林》《青春的舞步》(现译名《舞!舞!舞!》)时“眼前一亮:这些作品的语言流畅自然,毫无生硬之态,娓娓道来的叙述令人只感到作品语言的美和蕴含于其中的精辟哲理”。根据该读者此前对日译文本较低的审美预期和读到林译后较高的接受反应,显然可以看出林译具有文字美的特性。无怪陶振孝指出:“只有对文字一丝不苟,字斟句酌,翻译出的作品才耐读,才能感动千万读者”。[6]林少华也认为:“到了中国人这里,由于汉语语言修饰色彩比较强,读者存在审美定势,同样朴实的翻译得不到类似审美愉悦。”[7]再看另外一位研究型读者是如何接受林译的:“林译村上的文章读来通顺流畅、清爽淡雅、节奏感强、洋溢着诗歌的韵味。通篇看上去语句短小精悍,无冗长拖沓之感,和大多数翻译文章拖泥带水,磕磕绊绊的感觉全然不同。”上述两位研究型读者的措辞尽管不一,但所持观点却惊人的相似——对林译地道自然、富有文采的译文的肯定和对某些译作佶屈聱牙的行文的腻烦。

总之,读者对美文的审美期待恰恰构成了林少华翻译操作之注重语言审美的外在驱动,而这某种程度上又强化了其“审美忠实”的翻译原则,由此形成了读者期待与译者输出的良性循环。

三、译者策略

论及译者策略,王东风从翻译文学在文化多元系统中的地位以及译者对这一地位的主观态度进行了论述,当翻译文学在文化多元系统内处于主要地位时,为了将新的作品引入目标语文化,译者往往会采取异化翻译策略,努力使译文接近原语的形式。而当翻译文学位于次要地位时,对接受文化中的主流文学规范难以形成较大影响,此时译者多采取归化策略。他进一步指出:“(现今中国)民族经济的由贫渐富和译者经济地位的由富渐贫生动地说明了目标文化的强盛而导致翻译文学由主要地位降至次要地位的文化变迁。”[8]然当前对翻译文学在多元系统内的地位学界仍然存在着两种不同的判断,译者自然也会根据自己的理解采取不同的翻译策略。

2007 年日本学者对林译村上的翻译质量提出批评,此后围绕着译本是否“美化”、直译、意译等问题,学界展开了巨大的争论。此次争论的深层原因似乎便源于学界对当前翻译文学在文化多元系统内的地位的不同判断。关于该论争,林少华认为:“对中译村上作品的全面评价,主要不是看它对日文负什么责任,而应该看它给中国读者、给中国文学、中国文化以至中国社会带来了什么——这也是我翻译村上的根本出发点和着陆点。”[9]由此大致可以看出林少华对村上译本乃至当下翻译文学的影响和地位的判断与王东风的认识是一致的。再者,关于当代文学和语言表达,林少华坦言:“在语言上时下有‘粗放经营’的倾向。信息时代,往往只注重传达本身而忽略如何传达,只注重传达的量,而忽略传达的质”。[10]因而他在翻译中采取偏向归化的翻译策略、自觉追求文体的审美性也就顺理成章,“尽量消解人们所熟悉的日文翻译腔……又尽可能转化为自然而工致的中文”[9]也就有了现实根据,进而可以认为林少华日积月累的文学涵养和才情具备了自由发挥的天然土壤。诚如吴迪龙、付臻所指出的:“译者主体性的发挥既要在原文及作者的框架内适度发挥,又要充分考虑译入语的文化特质和读者群体的文化认同。”[11]

这方面的一个突出表现即林少华在翻译时“适当汲取古汉语中有生命力的语汇和行文范式以促进现代汉语的工丽、简约和洗练”[12](P166)。柯子刊认为林译中四字词的运用是其有意识地用“古汉语”促进“现代汉语的工丽、简约和洗练”的手段之一。[13](P165~167)据他统计,村上《舞!舞!舞!》前24章四字词的使用频率为千分之十五,他进而指出“译文中四字格较为频繁的使用,说明林少华的文学创作风格确实对译文构建有着较深的影响”。此处的“文学创作风格”恰是林少华文学才情的直接体现,因此亦可断言林少华的文学才情与译文的生成存在密不可分的联系。对林译中的四字词,也有研究者提出反面意见,如孙守乾分析了林译《挪威的森林》由于过多使用四字结构,导致出现了损害原意,改变原文的风格等问题。[14]针对质疑,林少华认为“即使多少译得美些,那也无非是一点点文学才情的自然流露,而非执意‘美化’所致。”[9]翻译家罗新璋、许渊冲等先生也倡导四字结构在翻译中的使用,认为这是汉语的优势所在。[15]实际上翻译批评是一个复杂的命题,往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正如翻译家叶渭渠所言“要相信读者的眼光”,“林家铺子”的广为流布似乎已说明了问题。

四、文学创作

作为从事翻译30余年的知名翻译家,近年来“林少华深感在文学表达上受制于外国语言、版权等方面的约束,自身文学才华的突围欲望越来越强烈”。[16]截至目前,他已出版《小孤独》《异乡人》等散文集8部和学术随笔1部,凭借意境悠远、平缓舒雅、文采斐然的文字赢得诸多读者的喜爱。在文学翻译和文学创作间的自由游走,我们认为这是林少华文学才情积淀与升华的完美体现,对汉语表达的热爱和虔诚为其文学创作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滋养。他坦言自小喜欢文学,近乎如痴如醉,尤其对古诗文情有独钟,空闲时间常常翻阅默诵。静水流深,沧笙踏歌,后天的经年积累涵养了林少华深厚的文学才情和执着的修辞自觉,他的文章耐读好看当然也在情理之中。

林少华散文集之一的《微“搏”天下》在其系列作品中多少显得有些特立独行,因为该书集合了作者2011年至2013年间的微博,140字的微博竟聚合成书且上下一气呵成,颇令人觉得新奇。实际上,林少华是把微博当文学作品来“创作”的,都是先手写于稿纸上,多次修改方才录入,单单拿140字当作创作来写的态度就足以说明林少华对语文和修辞是如何看重的了。不妨看其2017年10月15日的微博一则:满目苍翠,鸟鸣啁啾,山风徐来,神清气爽。四周小巷崎岖,古木参天,古楼红瓦,掩映其间,无限风情,恍如隔世。四字格的运用似信手沾来,灼灼其华的文采展露无遗。林少华尝言自己读书,比起故事情节,更在意其中的语言,并一直保有摘抄漂亮句子的习惯,借以充实词汇、打磨语感、培养修辞自觉。这种对语文的特殊情结在他的学术文章中也一以贯之。他的一个追求,就是以随笔式文体传达学术性思维,以期在“象牙塔”和大众之间构筑一道桥梁。[17]譬如,形容村上春树和莫言的幽默,“都属于含而不露、引而不发的幽默……机警,别致,俏皮,如秋日傍晚透过纸糊拉窗的夕辉一样不事张扬,而又给人以无限的幽思和遐想”。再如形容莫言作品的诗化倾向,“高粱、血海、汪洋、苍天,浓墨重彩、生机蓬勃、挺拔傲岸、不可一世,……原始美、野性美、苍凉之美、雄浑之美,从中鼓涌而出”。[18]遣词造句之精美、之铺排不由得让人击赏,字里行间洋溢着浓郁的文学气息、语文味道。此外,林少华翻译和创作的书写方式也彰显着他对语文和文字由衷的热爱,在他看来,老祖宗留下的方块字,怎么敬畏都不过分。在翻译完村上的新作《刺杀骑士团长》后,林少华于《齐鲁晚报》撰文说:“我仍对笔耕情有独钟。我甚至觉得,汉字只有用笔写在纸上,才会带有更明显的体温、更丰富的表情、更微妙的律动与气味……”[19]经年的“刀耕火种”使林少华积攒了数量庞大的手稿,以致如何在家中存放一度成为令他苦恼的问题。

五、结语

林少华的翻译比较注重文字美,常把翻译当作艺术品千锤百炼,反映了其文学翻译中卓越的文学才情,言内层面的分析已确证了这一点,此处不赘。在具体的译文之外,读者对译文的审美期待构成了林少华翻译操作之注重语言审美的外在驱动,而这某种程度上又强化了其语文情结,由此形成了读者期待与译者输出的良性循环。林少华在翻译中采取偏向归化的翻译策略、自觉追求语言和文体的审美性。在文学翻译和文学创作间的自由游走,是林少华文学才情积淀与升华的完美体现,随着翻译和创作的齐头并进,这种文学才情得以强化和巩固,又为其翻译实践和文学创作提供源源不断的滋养。

[1]方梦之.译学辞典[Z].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3.

[2]林少华.异乡人[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6.

[3]左莉娜.《挪威的森林》林少华译本对文学翻译的启示[J].安顺学院学报,2014,(6).

[4]杨晓荣.翻译批评导论[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5.

[5]贺娜娜,徐江燕.“接受理论”视阈下中医典籍英译探析[J].中华中医药杂志,2017,(5) .

[6]陶振孝.关于文学翻译的思考——评林少华的文学翻译观点[J].日语学习与研究,2008,(2).

[7]潘文捷.村上春树的中文译本之争[R/OL].(2017-09-19)[2017-12-3].http://www.jiemian.com/ article/1628895.html.

[8]王东风.翻译文学的文化地位与译者的文化态度[J].中国翻译,2000,(4).

[9]林少华.文体的翻译和翻译的文体[J].日语学习与研究,2009,(1).

[10]王志松.翻译、解读与文化的越境——也谈“林译”村上文学[J].日语学习与研究,2009,(5).

[11]吴迪龙,付臻.译事主体的耗散性范式论析[J].外语教学,2017,(4).

[12]林少华.村上春树和他的作品[M].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05.

[13]柯子刊.中国传统理论观照下的林少华文学翻译研究[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14.

[14]孙守乾.关于《挪威的森林》林少华译本中的归化现象——论四字结构问题[D].长春:吉林大学,2012.

[15]金兵,刘青梅.林少华与赖明珠的翻译风格之比较——以翻译村上春树作品为例[J].绥化学院学报,2011,(1).

[16]李常青,马艺峰.林少华畅谈翻译、创作与阅读[R/OL].(2015-04-12) [2017-12-5] .http://www.qdcaijing.com/2015/0412/128916.shtml.

[17]林少华.林少华看村上:村上文学35年[M].青岛:青岛出版社,2015.

[18]林少华.莫言与村上春树的文体特征——以比喻修辞为中心[J].东北亚外语研究,2014,(3).

[19]林少华.与“骑士团长”相伴的八十五天[N].齐鲁晚报,2017-10-11(A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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