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刚:灵魂沉思者的醒悟、追寻与呐喊
2018-07-02刘虔
刘虔
说起黄刚的散文诗,我立马想起风行一时、大家都很熟悉的一首歌。 歌词的开头就是: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
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黄刚的散文诗就是这样的黄土高坡上常年刮着的“大风歌”。
他来自黄土高坡,是从陕西黄土地上走出来的汉子。他更是操着地道的陕西秦腔,唱着他的“大风歌”——散文诗。
高亢,激昂,沉雄,豪迈,尖锐而悠长。
往复回荡的是一种被诗的火焰照耀温暖着的阳刚之色、浩然之气。
正如我曾为他的长篇散文诗《山高谁为峰》所作的序言里说的:
他的诗篇很有一种“内在的担当”,“一种以内在成分凝定灵魂淬火升华的力量”,“很有内敛之力的或优美或崇高的澄明而纯粹的风采”。 “每一缕光芒,都同人的生存,同人心的善恶,同人性超乎世俗物欲的精神有关,都在指向人的价值高贵之所系:真理,使命,信念,责任,奉献,牺牲……這些人生日常的永恒主题。这对于当今社会因为过度追逐物质占有而精神迷失的狂热病的治疗,当是一种善良的警悟与引领。思想的罡风一扫平庸,摒弃了那些被物欲浸淫腐蚀的沉渣,而让精神的光芒蓬勃四射,辉映在心灵的每一个角落”。
在我看来,能够接近或抵达这样的境地,实属不易。
这是因为诗的美是有层次的。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诗,光有语言的美是不够的,还要有情感的美,更要有思想的美。最好的诗人应该有思想者的品位、哲人的素质。最好的诗篇应该有思想的厚度与力度。因为写诗不是放纵情感,而是对情感的沉淀;不是直白和表白思想,而是让思想融入诗人营造的形象与意象中。综观黄刚的诗作,从他的散文诗精选集《阳光不锈》,到长篇散文诗《山高谁为峰》,他的整个创作路径清晰可循,都是以他那思想者的沉思为支点,写出人的生命与生存的活力来,写出非同一般的心灵深处的跃动与血流的喧响,从而实现对人,对人生和人性诗化的警醒、追问与呐喊。
黄刚有一个善于沉思的活跃而多情的灵魂。因为沉思,他的灵魂是清醒的。因为沉思,被遮蔽的事物变得澄彻而敞亮,有了最真实、最动人的美的呈现。多情更让他的沉思格外活跃,灵感与灵气联袂而起,联想翩跹。他沉思《父亲河》,看到的是“父亲河”混浊的本色,“是复杂的性格结合”,是“华夏的整体,整体的华夏”。他沉思《时间的重量》,想起鲁迅先生的硬骨头,揭示“艺术的重量从何而来”的秘密。他《仰望黄陵》,只因那里“牵系着沉重的中华魂”。他《阅读秦岭》,读出了“欣兴和欢慰”,读出了一位伟岸的中华父亲的“大光明与大希望”。而在更富冲动的思想的《潜流》里,他看到生命得以挥发、升华的泉源与动力。天上与地下,历史与现实,他我与自我。诗人就这样驰骋在他用灵魂构建的广阔领域里,将个人的生命体验包容在国家、民族乃至人类的生存与生命中。因此,他所“表现的不仅是自我,而是比自我更高的存在本身”(陈超语),为他的诗篇注入了生机蓬勃、大气雄迈的思想风格与美学品格。
黄刚还有一个开放着的追求自由呐喊的好嗓子。他的文笔多用近似赋体的方式,连缀排比的修辞手法,一任水银泻地,自由挥霍,去铺陈他内心火焰一样炽热、流水一样波涌且又诗意丰沛、文采飞扬的情愫,以及附着于种种形象意象玄想与梦幻上的哲思理趣。他丰富的想象力,总能让笔底常有奇峰并立,风起云动,呈现一种纷繁驳杂、枝叶森森的文学景象。在内容和题材的取舍上,他极力搜寻、充分利用、灵活分解、巧妙组合自己现有的丰厚知识储存,涉及古今中外、天文地理、历史故事、神话典故,并都加以独具个性、充满现代气息与现实意味的演绎,而成自己手中的文学魔方。他的文字总体说来是典雅的,也是峭拔锐利的,注意推陈出新,尽力远离平淡无奇的公共话语的筌套,尽力追求语言的新与奇。不过,也毋庸讳言,因为太多注重赋体的运用,缺乏语言更精粹的锤炼,带来的毛病便是语言的板滞与累赘,这种情形在他的诗篇中,也是有的。有些诗篇还可做更多诗意的处理。要力求诗歌语言有张力,除了在写出的地方下功夫,更要在没有写出的地方下功夫。虽说诗是自由的歌唱,但自由并非放纵,那是在美妙音律的制动中的飞翔。满则溢。画家们常说的“留白”是很值得玩味并去认真实践的。
黄刚有一章散文诗,题目叫《以风的速度向神贴近》,就写得很有诗意,幽深,含蓄。诗人借西王母隐居西天这个神话故事,倾诉了内心真纯而美好的向往。诗篇的结尾是这样的:
以风的速度向神靠近,触摸到神的一绺裙裾,舔尝到神的一滴眼泪。那一泓变色的喀纳斯湖水,倒映着西圣母的神龛,沐浴着一个不再混沌的灵魂。
这也可以当作一段绝妙的文学寓言来解读。
在我们的心中,雄踞圣殿的诗,就是我们的神。
让我们以更炽热的情感,走向神的圣殿,诗的家园。
借助诗神的辉光,超度我们混沌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