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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乐制新变及其对文学的影响

2018-06-27

关键词:礼乐

(南阳师范学院 文史学院, 河南 南阳 473061)

泰始元年(265)十二月,魏元帝曹奂禅位于晋武帝司马炎,司马炎即位,魏、晋易代。西晋立国之初,“武皇帝采汉魏之遗范,览景文之垂则,鼎鼐唯新,前音不改”[1]676。这一乐制因袭的过渡局面很快结束。古代“制定礼乐”主要缘于政治动机,即强化君主威权、巩固新生政权,此即“王者功成作乐,治定制礼。其功大者其乐备,其治辩者其礼具”[2]1091之义。由于礼乐的政治属性,西晋立国后不久,便开始大规模制礼作乐。

《晋书·礼志》载:“及晋国建,文帝又命荀顗因魏代前事,撰为新礼,参考今古,更其节文,羊祜、任恺、庾峻、应贞并共刊定,成百六十五篇,奏之。”[1]581荀顗“明《三礼》,知朝廷大仪”,因而主持修定新礼,为西晋代魏做准备。这一修订工作起于曹魏咸熙元年(264)七月,“(咸熙元年)秋七月,帝奏司空荀顗定礼仪”[1]44,完成于西晋泰始(265—274)初年。因此《晋书·荀顗传》径以“晋礼”相称:“及蜀平,兴复五等,命顗定礼仪。顗上请羊祜、任恺、庚峻、应贞、孔颢共删改旧文,撰定晋礼。”[1]1151荀顗所定晋礼以五礼为序,首次将五礼制度用于实践,名取《周礼》,实为创新。五礼体系成为晋礼有别于汉礼的基本表征,因而当时人常以“五礼”、“新礼”相称,如西晋尚书郎挚虞云“臣典校故太尉顗所撰《五礼》”[1]581、《晋书·礼志》云“文帝又命荀顗因魏代前事,撰为新礼,参考今古,更其节文”[1]581。

西晋五礼制作促成了礼乐之兴。我国古代礼仪用乐因礼而生,与礼相配,二者关系密切。随着西晋五礼制度的完成,西晋乐制出现了许多不同于曹魏时期的新变化,对这一时期文学发展有重要影响。

一、西晋乐制新变

西晋乐制多承曹魏,“魏有先代古乐,自夔始也。自此迄晋,用相因循”[3]286,因循之外,西晋乐制较曹魏亦有新变,主要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

(一)统合南北乐署、乐人

西晋立国之初,孙吴据有东南,南北呈对峙、分立之局。孙吴(222—280)立国五十余年,设有乐署,广招乐人。今存韦昭《吴铙歌》十二曲,《吴书》[4]亦多次提及孙吴鼓吹、新曲之事,如表1所示:

表1 《吴书》所见孙吴鼓吹、新曲

对于孙吴乐署、乐官的存在,古人已有认识,《宋书》卷十九《乐志一》载:

何承天曰:“世咸传吴朝无雅乐。案孙皓迎父丧明陵,唯云倡伎昼夜不息,则无金石登哥可知矣。”承天曰:“或云今之《神弦》,孙氏以为宗庙登哥也。”史臣案陆机《孙权诔》“《肆夏》在庙,《云翘》承机”,机不容虚设此言。又韦昭孙休世上《鼓吹铙哥》十二曲表曰:“当付乐官善哥者习哥。”然则吴朝非无乐官,善哥者乃能以哥辞被丝管,宁容止以《神弦》为庙乐而已乎?[5]541

太康元年(280),西晋灭吴,作为战利品,孙吴乐人多归西晋。以此为契机,西晋统合南北乐署、乐人,相较于曹魏,西晋乐署规模扩大,乐人数量增多。

(二)乐律“标准器”制作及校正

在前代积黍、截管、校弦等定律方法的基础上,西晋荀勖创制新律笛,建立新的乐律“标准器”,作为正音之基,以此校正诸乐。《宋书》卷十一《律历志上》载:

(荀)勖等奏:“昔先王之作乐也,以振风荡俗,飨神佐贤,必协律吕之和,以节八音之中。是故郊祀朝宴,用之有制,歌奏分叙,清浊有宜。故曰‘五声十二律,还相为宫。’此经传记籍可得而知者也。如和对辞,笛之长短,无所象则,率意而作,不由曲度。考以正律,皆不相应,吹其声均,多不谐合。又辞:‘先师传笛,别其清浊,直以长短,工人裁制,旧不依律。’是为作笛无法。而知写笛造律,又令琴瑟歌咏,从之为正,非所以稽古先哲,垂宪于后者也。谨条牒诸律,问和意状如左。及依典制,用十二律造笛像十二枚,声均调和,器用便利。讲肄弹击,必合律吕,况乎宴飨万国,奏之庙堂者哉!虽伶、夔旷远,至音难精,犹宜刑古昔,以求厥衷,合于经礼,于制为详。若可施用,请更部笛工,选竹造作,太乐、乐府施行。平议诸杜夔、左延年律可皆留。其御府笛正声下徵各一具,皆铭题作者姓名。其余无所施用,还付御府毁。”奏可。……案《周礼》调乐金石,有一定之声,是故造钟磬者,先依律调之,然后施于厢悬。作乐之时,诸音皆受钟磬之均,即为悉应律也。至于飨宴殿堂之上,无厢悬钟磬,以笛有一定调,故诸弦歌皆从笛为正。是为笛犹钟磬,宜必合于律吕。如和所对,直以意造,率短一寸,七孔声均,不知其皆应何律?调与不调,无以检正。唯取竹之鸣者,为无法制。辄令部郎刘秀、邓昊、魏邵等与笛工参共作笛。工人造其形,律者定其声,然后器象有制,音均和协。……勖又以魏杜夔所制律吕,检校太乐、总章、鼓吹八音,与律乖错。始知后汉至魏,尺度渐长于古四分有余。夔依为律吕,故致失韵。乃部佐著作郎刘恭依《周礼》更积黍起度,以铸新律。既成,募求古器,得周时玉律,比之不差毫厘。又汉世故钟,以律命之,不叩而自应。初,勖行道,逢赵郡商人县铎于牛,其声甚韵。至是搜得此铎,以调律吕焉。晋武帝以勖律与周、汉器合,乃施用之。[5]213-219

《晋书》卷十三《音乐志上》亦载:

荀勖又作新律笛十二枚,以调律吕,正雅乐,正会殿庭作之,自谓宫商克谐,然论者犹谓勖暗解。时阮咸妙达八音,论者谓之神解。咸常心讥勖新律声高,以为高近哀思,不合中和。每公会乐作,勖意咸谓之不调,以为异己,乃出咸为始平相。后有田父耕于野,得周时玉尺,勖以校己所治钟鼓金石丝竹,皆短校一米,于此伏咸之妙,复徵咸归。勖既以新律造二舞,次更修正钟声。[1]693

(三)清商乐的整理与雅化

西晋时期,荀勖组织太乐郎刘秀,协律中郎将列和,佐著作郎刘恭,乐官邓昊、魏邵,乐工郝生、鲁基、种整、朱夏等人(诸人之名见《宋书》卷十一《律历志上》),对汉魏清商乐进行了系统整理和雅化。例如,《宋书》卷十一《律历志上》载:“晋泰始十年,中书监荀勖……令郝生鼓筝,宋同吹笛,以为《杂引》、《相和》诸曲。”[5]212-214

又如,《宋书》卷二十一《乐志三》载:“《相和》,汉旧歌也。丝竹更相和,执节者歌。本一部,魏明帝分为二,更递夜宿。本十七曲,朱生、宋识、列和等复合之为十三曲。……清商三调歌诗,荀勖撰旧词施用者。”[5]603

又如,《宋书》卷十九《乐志一》载:“魏、晋之世,有孙氏善弘旧曲,宋识善击节倡和,陈左善清哥,列和善吹笛,郝索善弹筝,朱生善琵琶,尤发新声。傅玄著书曰:‘人若钦所闻而忽所见,不亦惑乎!设此六人生于上世,越古今而无俪,何但夔、牙同契哉!’案此说,则自兹以后,皆孙、朱等之遗则也。”[5]559这里的“尤发新声”主要指清商新声。

又如,《乐府诗集》卷二十六“相和歌辞”解题云:

晋荀勖又采旧辞施用于世,谓之清商三调歌诗,即沈约所谓“因弦管金石造歌以被之”者也。《唐书·乐志》曰:“平调、清调、瑟调,皆周房中曲之遗声,汉世谓之三调。又有楚调、侧调。楚调者,汉房中乐也。高帝乐楚声,故房中乐皆楚声也。侧调者,生於楚调,与前三调总谓之相和调。”《晋书·乐志》曰:“凡乐章古辞存者,并汉世街陌讴谣,《江南可采莲》《乌生十五子》《白头吟》之属。”其后渐被于弦管,即相和诸曲是也。魏晋之世,相承用之。[6]376

(四)“新声辞”雅乐制作

西晋时期正旦行礼及王公上寿酒、食举乐等雅乐曲调、歌辞均有变化,《晋书》卷二十二《乐志上》载:

及武帝受命之初,百度草创。泰始二年,诏郊祀明堂礼乐权用魏仪,遵周室肇称殷礼之义,但改乐章而已,使傅玄为之词云。……泰始五年,尚书奏,使太仆傅玄、中书监荀勖、黄门侍郎张华各造正旦行礼及王公上寿酒、食举乐歌诗。荀勖云:“魏氏行礼、食举,再取周诗《鹿鸣》以为乐章。又《鹿鸣》以宴嘉宾,无取于朝,考之旧闻,未知所应。”勖乃除《鹿鸣》旧歌更作行礼诗四篇,先陈三朝朝宗之义。又为正旦大会、王公上寿歌诗并食举乐歌诗,合十三篇。又以魏氏歌诗或二言,或三言,或四言,或五言,与古诗不类,以问司律中郎将陈颀。颀曰:“被之金石,未必皆当。”故勖造晋歌,皆为四言,唯王公上寿酒一篇为三言五言焉。张华以为“魏上寿、食举诗及汉氏所施用,其文句长短不齐,未皆合古。盖以依咏弦节,本有因循,而识乐知音,足以制声度曲,法用率非凡近之所能改。二代三京,袭而不变,虽诗章辞异,兴废随时,至其韵逗留曲折,皆系于旧,有由然也。是以一皆因就,不敢有所改易。”此则华、勖所明异旨也。时诏又使中书侍郎成公绥亦作焉。[1]679-685

《宋书》卷十九《乐志一》亦载:

晋武泰始五年,尚书奏使太仆傅玄、中书监荀勖、黄门侍郎张华各造正旦行礼及王公上寿酒食举乐哥诗。诏又使中书郎成公绥亦作。张华表曰:“按魏上寿食举诗及汉氏所施用,其文句长短不齐,未皆合古。盖以依咏弦节,本有因循,而识乐知音,足以制声,度曲法用,率非凡近所能改。二代三京,袭而不变,虽诗章词异,兴废随时,至其韶逗曲折,皆系于旧,有由然也。是以一皆因就,不敢有所改易。”荀勖则曰:“魏氏哥诗,或二言,或三言,或四言,或五言,与古诗不类。”以问司律中郎将陈颀,颀曰:“被之金石,未必皆当。”故勖造晋哥,皆为四言,唯王公上寿酒一篇为三言五言,此则华、勖所明异旨也。九年,荀勖遂典知乐事,使郭琼、宋识等造《正德》《大豫》之舞,而勖及傅玄、张华又各造此舞哥诗。勖作新律笛十二枚,散骑常侍阮咸讥新律声高,高近哀思,不合中和。勖以其异己,出咸为始平相。晋又改魏《昭武舞》曰《宣武舞》,《羽龠舞》曰《宣文舞》。咸宁元年,诏定祖宗之号,而庙乐同用《正德》《大豫》之舞。[1]539

(五)鼓吹署隶属太常

曹魏时期,清商署隶属光禄勋,鼓吹署隶属少府;西晋时期,清商署依旧隶属光禄勋,而鼓吹署则改属太常。《晋书》卷二十四《职官志》载:“太常,有博士、协律校尉员,又统太学诸博士、祭酒及太史、太庙、太乐、鼓吹、陵等令,太史又别置灵台丞。”汉末曹魏以来,鼓吹曲俗乐特质淡化,不再仅叙战阵之事,而是趋向雅乐,主要内容为歌功颂德,鼓吹曲辞亦多为文人创作,歌辞典雅。《晋书》卷二十三《乐志下》载:

汉时有《短箫铙歌》之乐,其曲有《朱鹭》《思悲翁》《艾如张》《上之回》《雍离》《战城南》《巫山高》《上陵》《将进酒》《君马黄》《芳树》《有所思》《雉子班》《圣人出》《上邪》《临高台》《远如期》《石留》《务成》《玄云》《黄爵行》《钓竿》等曲,列于鼓吹,多序战阵之事。及魏受命,改其十二曲,使缪袭为词,述以功德代汉。……及武帝受禅,乃令傅玄制为二十二篇,亦述以功德代魏。改《朱鹭》为《灵之祥》,言宣帝之佐魏,犹虞舜之事尧,既有石瑞之徵,又能用武以诛孟达之逆命也。改《思悲翁》为《宣受命》,言宣帝御诸葛亮,养威重,运神兵,亮震怖而死也。改《艾如张》为《征辽东》,言宣帝陵大海之表,讨灭公孙氏而枭其首也。改《上之回》为《宣辅政》,言宣帝圣道深远,拨乱反正,网罗文武之才,以定二仪之序也。改《雍离》为《时运多难》,言宣帝致讨吴方,有征无战也。改《战城南》为《景龙飞》,言景帝克明威教,赏顺夷逆,隆无疆,崇洪基也。改《巫山高》为《平玉衡》,言景帝一万国之殊风,齐四海之乖心,礼贤养士,而纂洪业也。改《上陵》为《文皇统百揆》,言文帝始统百揆,用人有序,以敷太平之化也。改《将进酒》为《因时运》,言因时运变,圣谋潜施,解长蛇之交,离群桀之党,以武济文,以迈其德也。改《有所思》为《惟庸蜀》,言文帝既平万乘之蜀,封建万国,复五等之爵也。改《芳树》为《天序》,言圣皇应历受禅,弘济大化,用人各尽其才也。改《上邪》为《大晋承运期》,言圣皇应箓受图,化象神明也。改《君马黄》为《金灵运》,言圣皇践阼,致敬宗庙,而孝道行于天下也。改《雉子班》为《于穆我皇》,言圣皇受禅,德合神明也。改《圣人出》为《仲春振旅》,言大晋申文武之教,畋猎以时也。改《临高台》为《夏苗田》,言大晋畋狩顺时,为苗除害也。改《远如期》为《仲秋狝田》,言大晋虽有文德,不废武事,顺时以杀伐也。改《石留》为《顺天道》,言仲冬大阅,用武修文,大晋之德配天也。改《务成》为《唐尧》,言圣皇陟帝位,德化光四表也。《玄云》依旧名,言圣皇用人,各尽其材也。改《黄爵行》为《伯益》,言赤乌衔书,有周以兴,今圣皇受命,神雀来也。《钓竿》依旧名,言圣皇德配尧舜,又有吕望之佐,济大功,致太平也。[1]701-703

二、西晋乐制新变对文学的影响

西晋乐制新变对这一时期文学的发展有很大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

第一,礼乐歌辞创作的兴盛。如前所述,西晋时期制定五礼,扩大了礼乐使用范围,增加了礼乐应用场合,新定礼乐需创作歌辞以配合使用;西晋时期部分前朝礼乐曲调得以保留,但歌辞则多进行了新的创作,以适应新朝所需。这促使西晋文臣致力于创作礼乐歌辞,形成一时之盛。据《乐府诗集》[6]统计,现存西晋郊庙歌辞21首、燕射歌辞56首、鼓吹曲辞24首,这三类礼乐歌辞总数是曹魏时期(现存14首)的七倍多。故明人张溥云:“晋世郊庙、燕射、鼓吹、舞曲皆有词,其篇章见名者,傅玄、张华、荀勖、成公绥、曹毗、王珣耳。”[7]138例如,傅玄作《晋宗庙歌》十一首用于宗庙祭祀、作《晋鼓吹曲》二十二首用于天子宴饮;荀勖作《正旦大会行礼歌四首》用于元会礼、作《食举乐东西厢歌十二首》用于宴飨;张华作《正旦大会行礼诗四首》用于元会礼、作《宴会歌》用于天子宴饮、作《王公上寿酒歌》用于王公祝寿、作《冬至初岁小会歌》用于冬至朝会等。

第二,文人乐府诗创作的繁荣。西晋乐制新变密切了诗乐关系,促成了文人乐府诗创作的繁荣。据《乐府诗集》[6]统计,今存西晋相和歌辞48首、舞曲歌辞27首、琴曲歌辞6首、杂曲歌辞25首。例如,傅玄作有《长歌行》《短歌行》《秋胡行》《艳歌行》《饮马长城窟行》《放歌行》《白杨行》《墙上难为趋》《何当行》《秋兰篇》《飞尘篇》《昔思君》《明月篇》《西长安行》;张华作有《轻薄篇》《游侠篇》《游猎篇》《壮士篇》《博陵王宫侠曲》;陆机作有《苦寒行》《豫章行》《秋胡行》《陇西行》《折扬柳行》《长歌行》《短歌行》《猛虎行》《君子行》《燕歌行》《从军行》《饮马长城窟行》《上留田行》《门有车马客行》《日重光行》《月重轮行》《泰山吟》《梁甫吟》等。

第三,强化了文学创作中的摹古倾向。西晋礼乐活动多承前代,其乐府曲名、曲调、歌辞等多有汉魏渊源,如傅玄拟汉代郊庙歌辞《晋郊祀歌五首》、《晋宗庙歌十一首》、拟《汉铙歌》作《晋鼓吹曲》二十二首等。受其影响,西晋文人乐府诗亦有摹古倾向,如陆机模拟班婕妤《婕妤怨》作《班婕妤》、模拟曹操《苦寒行》作《苦寒行》、模拟曹丕《燕歌行》作《燕歌行》、模拟曹植《门有万里客行》作《门有车马客行》、模拟王粲《从军行》作《从军行》、模拟陈琳《饮马长城窟行》作《饮马长城窟行》。乐府之外,摹古倾向还渗透到西晋其他文学样式中,如陆机模拟《古诗十九首》作《拟古诗》十二首,左思模拟班固《两都赋》、张衡《二京赋》作《三都赋》等。

第四,促进了诗歌语言、形式的变化。西晋诗歌常在伴乐的礼仪场合,由多人共时同题应诏、应制而作,具有竞争色彩,这促进了诗歌语言、形式的新变,形成西晋诗歌描写繁富、辞藻华丽的特征。例如,汉乐府《猛虎行》云:“饥不从猛虎食,暮不从野雀栖。野雀安无巢,游子为谁骄?”语言简短,只有四句,句式参差不齐,结构上只有一次转折,情感质朴真挚。在此基础上,陆机《猛虎行》则是描写繁富、文辞委婉曲折、结构一波三折、语言整齐有致的五言长诗,诗云:“渴不饮盗泉水,热不息恶木荫。恶木岂无枝?志士多苦心。整驾肃时命,杖策将远寻。饥食猛虎窟,寒栖野雀林。日归功未建,时往岁载阴。崇云临岸骇,鸣条随风吟。静言幽谷底,长啸高山岑。急弦无懦响,亮节难为音。人生诚未易,曷云开此衿?眷我耿介怀,俯仰愧古今。”

第五,乐府诗批评的兴起。西晋时期乐府诗创作的繁荣促成了这一时期乐府诗批评的兴起,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乐府曲辞著录。例如,荀勖是西晋乐制变革的主要人物,编撰有《魏宴乐歌辞》七卷、《晋歌章》十卷、《晋歌诗》十八卷、《晋宴乐歌辞》十卷、《太乐杂歌辞》三卷、《太乐歌辞》二卷、《乐府歌行》十卷、《荀氏录》等书。选本即批评,荀勖这些乐府曲辞著作,在著录乐府曲辞的同时,也蕴含了对乐府曲辞价值有无及高低的判断。二是乐府解题批评。例如,崔豹《古今注》卷中《音乐第三》对《雉朝飞》《走马引》《淮南王》《武溪深》《吴趋曲》《箜篌引》《平陵东》《薤露》《蒿里》《长歌》《短歌》《陌上桑》《杞梁妻》《钓竿》《董逃歌》《短箫铙歌》《上留田》《日重光》《月重轮》等十九首汉魏乐府及胡吹曲进行了题解式批评,多溯其本事,叙其流变。例如,《古今注》云:“横吹,胡乐也。张博望入西域,传其法于西京。唯得《摩诃》、《兜勒》二曲。李延年因胡曲更造新声二十八解,乘舆以为武乐。后汉以给边将军。和帝时,万人将军得用之。魏晋以来,二十八解不复具存。世用者《黄鹤》、《龙头》、《出关》、《入关》、《出塞》、《入塞》、《折杨柳》、《黄华子》、《赤之阳》、《望行人》等十曲。”[8]11又如,《古今注》云:“《箜篌引》,朝鲜津卒霍里子高妻丽玉所作也。子高晨起,刺船而棹。有一白首狂夫,被发提壶,乱流而渡。其妻随呼止之,不及,遂堕河水死。于是援箜篌而鼓之,作《公无渡河》之歌。声甚凄怆,曲终,自投河而死。霍里子高还,以其声语妻丽玉,玉伤之,乃引箜篌而写其声,闻者莫不堕泪饮泣焉。丽玉以其声传邻女丽容,名曰《箜篌引》焉。”[8]10

由上可知,与曹魏乐制相比,西晋乐制新变主要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统合南北乐署、乐人;乐律“标准器”制作及校正;清商乐的整理与雅化;“新声辞”雅乐制作;鼓吹署隶属太常。西晋乐制新变对这一时期文学的发展有很大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礼乐歌辞创作的兴起;文人乐府诗创作的繁荣;强化了文学创作中的摹古倾向;促进了诗歌语言、形式的变化;促成了乐府诗批评的兴起。

[参考文献]

[1] 房玄龄.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2] 孔颖达.礼记正义[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3] 魏征.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3.

[4] 陈寿.三国志[M].北京:中华书局,1959.

[5] 沈约.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6] 郭茂倩.乐府诗集[M].北京:中华书局,1979.

[7] 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题词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8] 崔豹.古今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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