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金融监管中枢服务的人民法庭

2018-06-15刘白露

法庭内外 2018年5期

刘白露

北京市西城区广成街4号，是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法院金融街人民法庭办公驻地。从金融街人民法庭出门向北600米，右手边是中国证监会，左前方是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从法庭出门向南步行到央行总部，最多不过10分钟路程。

北京金融街是首都金融主中心区，“一行两会”和近2000家国内外大型金融机构及国企总部汇聚于此，资产规模占全国金融机构资产规模的40%，是全国一平方公里高端产业最聚集、创造价值最大的区域。从元代起，这里就是遍布银号、金坊和商贾富豪的商业区和金融中心，商业发达，商贸繁荣。作为金融街区域唯一的司法机构，金融街法庭负责审理辖区内涉银行、证券、期货、信托等金融类民商事案件，年收案1万件以上，涉金融债权达60亿元。

金融审判要与金融创新赛跑

“除了比较常见的金融类案件，大量新类型案件在不断挑战法官的司法能力。”金融街人民法庭庭长刘建勋总有一种强烈的紧迫感。还有一些案件，看起来不起眼，但往往与国家金融监管、金融决策直接相关。

安徽股民陈先生起诉一家上市公司，认为自己受公司误导购买股票而产生损失，以证券欺诈为由要求赔偿。2016年，被告公司募集一笔30亿元的永续债，募集成功后，将30亿计入公司权益，并在季报中公开。陈先生赶紧买入股票，却没有等来涨停。他反复研究公司季报和会计报告，查询了专业书籍，认为被告公司构成欺诈。

在国际资本市场上，永续债是一种成熟的金融产品，2013年开始进入中国市场。对于永续债在会计账目里应该列为权益还是负债，我国并没有明确的依据，实际操作中也不统一。主审法官佟颖马上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案件，如果规则不明确，有可能产生大量同类纠纷。经过合议，佟颖立刻深入各个相关部门开展调研，充分了解各方对相关规则的理解和意见，最终以判决的形式树立规则。

“在我们审理的案件中，有把茶叶包装成金融衍生品来炒的，有大量P2P的，还有一些涉及独立保函、通道业务的案件。金融创新非常快，当风险控制能力不能同步匹配时，就会以诉讼形式来到法院。”青年法官高亢深有体会。庭长刘建勋作为全国审判业务专家，带领全庭同志挤时间学经济学、金融学等领域专业知识，随时准备接受新类型案件带来的挑战。

这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法庭

在金融街人民法庭，有两间特别的办公室，北京市西城区法院组建了涉金融刑事和行政审判专业团队，在这里开展就地审理，同时也方便各领域涉金融诉讼进行程序衔接和数据整合。2015年1月至今，西城法院审理涉金融刑事案件300余件，涉案金额62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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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涉金融行政诉讼领域，立案登记制实施以来，以“一行三会”等为被告的涉金融行政案件迅速增长。作为北京市唯一审理涉金融行政案件的基层法院，西城法院共审理此类案件296件。“近几年，这类案件数量在以20%的年增速上升，我们一直和证监会沟通，准备就证券期货行政处罚的非诉执行案件审查建立绿色通道。”从事行政审判工作已满十年的冒智桥法官已经从大量涉金融行政案件的历练中成长为一名专家型法官。

“现在金融创新的速度非常快，行政监管手段和行政法律法规滞后是不容回避的客观现实，如何在鼓励金融创新和维护金融安全稳定之间寻求平衡，很考验我们的工作。”冒智桥结合自己曾经主审的一个案子，对此很有感触。

在他审理的这起案件中，陈某某是成都一家股份有限公司的独立董事，2011年至2015年期间，这家公司先后22次为另一家关联企业提供担保共计3.72亿元，交易次数多，交易金额大，按照法律规定，属于应予披露的重大担保事项，但实际上公司并未在相关定期报告中公开进行披露。四川证监局在对该公司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行为进行立案调查时发现，陈某某作为公司独立董事，依法对上市公司信息披露事项负有法定保证责任，但在陈某某签署了确定意见的公司公开报告上，并没有相关披露信息，四川省证监局对该公司和陈某某同时做出处罚决定，对陈某某处以警告并罚款3万元。陈某某不服，向中国证监会提出行政复议申请，证监会维持了先前做出的处罚决定。陈某某将证监会连同四川省证监局一起起诉到西城法院。

此案的受理引出了“独立董事是否应当为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违法行为承担法律责任”的问题，直接关系到监管部门在做出行政处罚时的对象范围。事实上，独立董事是否要为公司相关行为担责，《公司法》等相关法律并没有明确规定。冒智桥作为主审法官，与合议庭成员反复研讨，认真找法，同时结合证券监管的相关规定政策以及独立董事制度的设立目的，从加强证券监管、保持中小股东合法权益不受侵害的角度综合考虑，最终判决驳回陈某某的起诉，做出了“独立董事应当为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违法行为承担法律责任”的首个判决，为证监会后续监管工作提供了有效判例。

“金融街人民法庭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法庭，它在发挥审判职能、进行风险预警、参与决策制定等多个方面承担着独特的使命。”西城法院蔡慧永院长为金融街法庭明确定位。

靠规范化让司法责任制落地

早在4年前，按照西城法院专业化建设和司法改革工作安排，金融街法庭就成为首批改革试点庭室。全庭干警平均年龄31岁，具有清华、北大等名校硕士以上学历的法官占比50%以上。

按照刘建勋庭长的想法，“一个医生从事临床工作，仅学习病理学是不够的，他必须学习诊断学。与此同理，法院的审判人员要将掌握的法学理论转化为司法能力，需要运用一个工具，就是裁判方法论。我们探索模块化审判工作标准的目的，就是要寻求裁判的方法。”

在刘建勋的带领下，金融街法庭在北京法院率先拿出了一套让同行们惊叹的“模块化审判工作标准”，对送达、证据交换、庭前会议等17个工作单元，全庭统一标准，仅起诉书送达制度规定就有15000字。对于类型化案件的事实认定和法律适用，庭里针对每一个案由搜集整理出具有典型性、代表性的争议焦点，抽取核心要素，固定裁判思路，形成了一套“统一裁判思路”，最大限度避免同案不同判。在金融街法庭有一个自建的文书模板库，模板数量达到几十个。不仅仅有针对涉刑案件、裁驳案件、撤诉案件等不同情况的文书模板，甚至针对不同银行推出的不同金融产品，根据特定金融产品的详细要素，也有量身定制的模板，大多数情况下，法官只对其中的变量数据进行简单更换就可以出具新的文书。

当事人休息区

今年年初，金融街法庭又将“审判规范化”工作向前推进，推出一套要素式审判方法，让案件在进入法院前就走上“规范”轨道，为后续审理工作节省时间和资源。金融街法庭从占全庭收案比例80%的金融借款合同纠纷和信用卡纠纷入手，从借款金额及期限、授信额度及期间、支付及还款方式等几十个要素入手，制定统一表格，前延到立案阶段，在立案环节就开始指导当事人填写规范化的要素表格，庭前再由司法辅助人员组织当事人交换确认，就可以作为集中反映当事人真实意思表示的载体，审前工作成效得到提升，开庭时间得到明显缩短。

同时，在后期的裁判文书制作过程中，对无争议要素所涉事实一笔带过，对有争议要素针对性详写，逐一围绕各要素写清写明诉辩意见，并以此为基础针对性地进行裁判论理。对于经过规范设计的要素进行整理，还可以通过大数据分析金融类案件的争议要素，梳理归纳出各类金融纠纷案件风险点和防范方式，及时反馈给相关监管机构。

要素式审判方式自2018年1月中旬开始在金融街法庭开始进行实践检验，以童飞副庭长审判团队为试点，4个月以来取得显著效果。通过要素式审判方式，审判人员指导当事人规范制作并提交起诉状、要素表等立案材料，推进电子数据材料的立案应用，进行标准化立案，实现了立案的高效精准，截至目前采用要素表格立案超过4000件，录入信息无一差错。在上述过程中，金融街法庭对案件要素表格进行了有效修正和完善，使之具有更为强大的适用功能，目前使用案件要素表可以完成单人单日立案超过5000件的工作任务。

要素式审判方式也促进了案件的审理和裁判，提高了案件办理的规范化程度，提高了审判团队对大批量案件进行科学管理的水平。童飞审判团队2018年5月单月结案1000件，预计6月结案可达2000件，8月结案1000件，10月结案再达到2000件，预计全年审结案件超过6000件，实现结案率99%以上。要素式审判方式实现了立案的标准化与规范化，提升了审判管理水平，大批案件按照审判团队的合理规划，有条不紊地进入审判流程，直至最终被优质、高效审结。

走在时代前沿

智慧贡献效率。对于大量跨区域的金融纠纷案件，在金融街人民法庭可以轻松实现六方远程视频庭审。庭审笔录由语音自动转换文字，录像资料可以进行电子归档，当事人通过扫描二维码签字确认笔录，办案子也玩起高科技。在法庭专门设立的网络执行办公室，可以就近直接到相应银行办理扣划。同时，还与一墙之隔的中国证券登记结算公司建立“新三板”查询冻结渠道，接受最高法院执行事务委托平台的委托，协助其他法院办理业务。

时尚体现尊荣。在金融街人民法庭，随处可见清雅精致的角落，或三两对座，或绿影婆娑，法官们在休息时间捧杯咖啡，聊天对语，感受得到金融街精英浓浓的时尚范儿。

责任成就品牌。与金融街法庭同时入驻的，还有中国政法大学资本金融研究院和新华社中国经济信息社。两大重量级机构在这里挂牌，将与多家高校一道为金融街法庭注入专业力量，研判分析金融审判司法大数据，及时发布金融法律风险预警信息，真正将这里打造成集金融审判实务平台、金融司法研究平台、金融法律风险信息发布平台于一体的全新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