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学校场域中体育学科的地位问题

郭金灿

摘 要：本文根据布迪厄的场域理论，对学校场域中体育学科地位形成的历史与现实因素进行探讨。体育学科在学校场域中的地位问题，深受场域、资本、惯习的深刻影响，是在长期的、多元交错的背景下形成的。本文以一种新的视角探讨权利场域对学校场域空间构型的重大影响，通过法律、制度性文件影响学校场域中各学科间原始资本的分配，而这种原始资本的分配也直接导致了各学科之间的原始地位差别；资本是各学科开展教育教学活动的保障，它既是各学科争夺的目标也是竞争的手段，包括经济资本、社会资本、文化资本。相对于其他学科，体育学科相对匮乏的资本，也导致其发展受到重重阻碍。造成其相对较低的学科地位。体育教师长期受学校场域中应试教育制度和重智轻体文化的影响，以及资本局限，很难保持良好的教学惯习，严重阻碍自身及体育学科的发展。

关键词：场域理论 体育学科 地位问题

中图分类号：G8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2813（2018）09（c）-0086-04

1 相关概念

场域概念与资本、惯习概念，是贯穿布迪厄理论的重要概念。在高度分化的社会里，社会世界是由大量具有相对自主性的社会小世界构成[1]。这里所说的社会小世界便是大大小小的不同场域。这些场域并不是十分具体的，也不能够轻易地勾画出它的边界，它是一个变动不居的充满力量和竞争的空间，是处于场域之中占据不同位置的人、事、物之间的客观关系构成的一个网络或者一个构型。一方面，一开始场域是社会成员依据某一特定的逻辑构建出来的，是社会成员共同实践的产物；另一方面，场域空间中业已形成的运行规则和逻辑，也限定着哪些人可以进入该场域，而哪些人又更能够在场域中获得有利位置。场域中存在的位置差别，是不同力量间博弈的结果，这其中的博弈旨在维持或增加自身资本的占有，是圍绕着资本进行的实践。资本则是积累的劳动，并且往往与权力相伴，占有这些资本或者权力意味着把持了在这个场域中利害攸关的专门利润（specific profit）的得益权分配结构中的实际和潜在的处境（situs），以及他们与其他位置之间的客观关系（支配关系、屈从关系、结构上的对应关系，等等）[2]。在场域中的个人或某一群体拥有的特定资本数量越多质量越高，便能在场域中占据更高、更为有利的位置，掌握的权利也会相对越大，其对于场域中各方的控制、引导能力也就越强，更能够利用其中的关系使得资本向着对自己更为有利地方向进行再生产，从而能够维持或者加强自身的主导地位以便进行新一轮的资本掠夺。而在资本的再生产过程中，惯习则扮演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惯习是一种性情的倾向系统，它是行动者自身的社会条件和经济条件与所处场域之间进行博弈，并予以内在化的方式而存在着的。它表现为特定人群的行动倾向性，即在一定的物质、社会、文化的条件下决定着对于特定社会人群而言什么是可能的，什么是不可能的[3]。特定场域的规则和逻辑规范着人们的惯习，参与实践的特定群体无论是主动选择还是被动接受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场域条件的影响。惯习受到场域中力量的引导和规范，表现出相对的稳定性。但是由于不同场域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特别是权利场域对其他场域具有普遍的约束力，掌握权利的组织更替或者决策的变化都深深地影响到下属场域的规则和逻辑，代表不同利益的群体的关系也很可能随之改变。场域是实践之所，资本是场域中各方争夺的焦点，是决定各方获得何种位置的关键，同时不同位置中人、事、物之间的客观关系型塑着场域的空间构型，两者相互依存。惯习来自个人的社会化而实现的社会结构的内化，社会化的过程则是在众多场域中完成的，深受场域的引导。场域、资本、惯习和实践呈现出一个纵横交错着的、关系着的而又富有力量和竞争的空间。场域理论是一套综合着的、运用关系着的逻辑研究问题的工具，有助于分析学校场域中潜在的规则和运行逻辑，更有助于把握促成体育学科在学校场域中所处位置的形成机理，探寻体育学科地位发展的道路。

2 权利场域中学校场域位置对体育学科地位的影响

学校场域被包含在权利场域之中，相对于权利场域，学校场域处于被支配的位置。权利场域通过制定和颁布法律、设立监督管理机构，来引导和规范学校场域的运作，使得学校场域的发展方向更有利于权利的再生产，更有利于国家和民族的稳定和发展，因此学校场域的功能之一便是政治功能。权利场域的动荡或是决策的变化也将对学校场域造成很大的甚至剧烈的冲击，历史上的文化大革命便是典型的例子。1966—1976年的“文化大革命”给教育事业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文化大革命”造成的经济损失是惨重的，但它对教育的负面影响就更加深远。从“捣毁三家村黑店”到“批林批孔”，从“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的黄帅到“白卷英雄”张铁生，从电影《春苗》到电影《决裂》，从经济基础到意识形态，对教育的摧残无法形容[4]。彼时的学校场域弥漫着躁乱、不安，反对知识的浪潮将教师群体“鞭打”到衣衫褴褛，逼迫到社会阴暗的角落。当前学校场域呈现出繁荣的景象，知识成为追捧的对象，教师地位得到提高，但是不同学科之间的地位不平等的问题依然是长期存在的问题。由于权力场域的决策，高考制度成为选拔人才的主要手段，小学、初中、高中直至大学的升学考试内容和形式使得语数英等学科长期处于不可撼动的地位，相比之下体育学科的地位则存在很大的落差。在学校场域中遵循升学率、就业率的逻辑背景下，必然导致第一轮资本在学校场域中的分配集中在一部分人手里，语数英等应试学科获得更多的资本，在权利场域中处于被支配位置的学校场域被型塑成极不平衡、不对称的构型，由此而形成体育学科地位相对低下的现实。近年来为遏制学生体质的全面下降，也相继出台了一系列指导文件和举措。比如每年开展学生体质健康测试并将结果作为评价学校素质教育是否达标的重要指标；将体育纳入中考升学考试的考察范围、提高分值等。不可否认，这些举措产生了效果，然而更多地表现在学校规划出更多的时间针对体育考试对学生进行专项训练，体现在学生的体质测试成绩单的数据上。值得注意的是，短期训练可以让学生的考试成绩迅速得以体现，而体育教育的目的不仅是提高短期的运动成绩，更为重要的是培养学生的运动惯习，达到树立终生体育意识的目标。教育行政管理部门、学校领导、教师以及学生家长都紧紧地盯住孩子的考试成绩，在应试背景下的学校场域，形成了以学生考试分数作为评判教育成效的主要手段，每逢大小考试、抽测、统考时，人人自危、惶恐不已。当体育学科被列为考试科目是，便不得不陷入应试的“泥潭”，反之则继续处于学校场域的边缘位置。

3 资本对体育学科地位的影响

资本不仅是场域活动竞争的目标，同时又是用以竞争的手段。布迪厄把资本分为三种类型：经济资本、社会资本、文化资本[5]。

经济资本为各学科的发展提供物质基础，能够快速而又高效地转换成其他资本，为学科的发展提供便利。一直以来，我国的学校办学资金来源主要依托国家的财政性投入。而作为拥有3.5～4亿受教育人口的世界最大规模的教育体系，近年来的教育经费投入也只占到国民生产总值的4%左右，而这一比例相比于7%左右的世界平均水平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和发达国家的9%的水平更是相差甚远。教育经费总量投入的不足，使得经济资本在各学科的分配时有所偏重，无法达到均匀而充足，表现出侧重于向语文、数学、英语等被纳入学生升学考试范围的科目，形成了在学校内部不同学科间教育投资的差距，教育资源在各个学科间配置不平衡的现象[6]。占有数量更多、质量更高的资本，意味着拥有更强的竞争力，能够在场域中获得更高的地位。学校场域中各学科之间的地位原始差别，正是资本在不同学科间的差别分配促成的。权利场域主导的学校场域中各学科间的第一轮资本分配，赋予了不同学科地位差别存在的合法性。然而真正让问题变得更糟糕的是，由于不同教师、不同学校间存在着激烈的竞争，使得“主科”教师不得不将手伸向体育以及其他艺体学科，由此进行的资本再生产更加剧第二轮资本分配的不平等。“主科”教师埋头苦干，每一场考试都关乎排名和名声，承受巨大的竞争压力；体育学科则“难务正业”，干起教学之外的后勤杂务，或内心苦闷无奈或自甘堕落。在第一轮资本分配已经相对匮乏的体育学科，在学校场域中又遭受新一轮的“压榨”，体育学科的发展举步维艰。

社会资本是个体在社会组织结构网络中所处位置的价值，是基于个体社会地位而形成的社交网、资源网以及由此带来的有形或无形的价值。在众多场域中，社会实践的顺利与否，很多时候与实践者所能掌握的社交资源的丰富程度和人际亲疏、远近关系密切。就如同李全生所说的，社会活动的参加者是以异质性的身份参与的，这异质性主要表现为他们拥有不同质或量的资本。这种异质性揭示着社会生活中竞争过程的不公平，事无巨细，“熟人好办事”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在场域中，某一个体或者集团所掌握的社会资本愈加丰富，便能在社会生活中左右逢源，这就如同是在竞争中获得某种特权，而这种特权往往决定着是否能够在竞争中取胜。这种特权是历史积累的结果，具有稳定的传承性、可继承性，不需要即时的努力便能够发挥作用。在许多学校，体育教育是文化学习之余的消遣。师资集中富余在语数英等应试学科，为保证“主科”教师课时工作量达到要求让其兼任体育学科也是常事。所以体育课堂给人一种任何学科皆可“胜任”的、毫无专业性的印象。因此，我们可以设想得到：在学校场域中，“重知识，轻技能”的观念根深蒂固，从事体育活动的对象被定义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人群又是如何形成的。长此以往，“主科”在整个学校场域中“攻城掠地”打下稳固江山。学校领导层几乎由“主科”教师出任；“主科”教师掌握学校场域中的话语权；学校场域中的实践活动往往围绕着“主科”进行。所有的这些现象都会导致并将进一步加剧体育学科在学校场域中的边缘性角色。体育教师难以获得职务晋升；在培训提升方面也不被照顾，甚至很多学科的教师都对体育学科开展教研活动表示不解，对体育学科教研的内容、形式及必要性表示怀疑；体育学科在学校场域丧失话语权和舆论支持；这一系列的短板使得体育教师在学校场域中缺乏足够丰富而又高质量的人际关系，而又极易陷入周而复始的恶性循环。

文化资本具有丰富的内涵，它包括身体文化资本、物质化文化资本、制度文化资本以及象征性文化资本。例如，我们在一所学校中往往会直接地感受到一种或几种文化，这种容易分辨而又明显有异于其他文化的东西，我们可以称为该学校的特色，它是一所学校的优势文化，甚至可以作为一所学校的品牌和代名词。我们看到一所学校中的教师有的在讲台桌上慷慨激昂、深入浅出、循循善诱；有的在办公室中埋头在堆积如山的作业本中；有的在太阳下认真示范、耐心讲解；当然也有的在盯着电脑逛淘宝，塞着耳机听着歌玩着游戏，或者躲着在树荫下面放着“羊”。我们也可以看到学生用端正的坐姿、专注的眼神在认真的听讲，或自觉安静地阅读书籍，或用心模仿、刻苦练习技术动作，当然也有的无心课堂、交头接耳、懒散应付。这些都是身体文化资本的表现形式。物质性文化资本则体现在学校的教学场所、教学设施设备、图书等实物，是教育教学的重要生产资料。制度性文化资本包括学校场域中用于规范教育行为，指导教育教学的各种法律和规章制度或不定时的各类文件。象征性文化资本比较抽象，它可以是学生统一的校服着装、统一的比赛服装和口号所体现的一种有认同感的、积极的、团结的文化。最后，不管是体现在教师身上的，还是体现在学生身上的文化资本，都极大地体现着教师的从业态度与教育行为的优劣。在这里，我们不得不承认“主科”教师总是要承受繁重的教学任务和各级各类考试的压力，“主科”教师勤勤恳恳而又显得行色匆匆，特别是被抽到期中、期末参加统考的教师的内心紧迫感和忐忑是随着考试日期的来临与日俱增。学校也为参加统考的班级开绿灯，增加考试科目课时，缩减甚至取消体育等其他艺体学科的课时安排，一切为考试让路。考试成绩与排名成了判定教师教育教学能力的唯一标准，而这种应试教学与教育的目的是否相去甚远值得深思。相比之下，体育成了被羡慕和被轻视的学科，在多数老师看来，体育课堂轻松随意，不用考试、不必批改作业，没有教学要求。因此，学校场域中的体育常认为是跑跑跳跳、內容空虚的学科，而体育教师由于现实处境和自身问题也常呈现出一种懒散的、不作为的状态。在学校场域中应试学科既被权利场域引导着，也在极力营造着、丰富着自身的文化资本，也成功地成为场域中的“正统文化”。在这种背景下，体育学科的文化资本显得匮乏，而一部分缺乏职业追求的体育教师又让体育学科蒙上一层消极的文化印象。

4 惯习对体育学科地位的影响

我们这里所说的资本是一种积累的劳动，是学校按照一定的目标有计划有组织地进行长期的实践活动得以形成的，反映着学校场域中多数人的价值取向。这种价值取向反过来指导着下一轮的实践活动。但这一系列的活动并不是一成不变、周而复始的，否则哪里来的教育改革和发展。在这里我们需要引入“惯习”这一概念。惯习来源于行动者过往的社会经历，是具有历史性的，是行动者的性格倾向系统，具有稳定性和持久性，但并非恒久不变的。当行动者进入某个场域中，惯习随即受到规范和约束，学校场域中各个学科教师的教育教学惯习表现出一定的差别，这种差别既来源于学校场域对不同学科的差异影响，也来源于各个学科自身发展的历史。

第一，学校场域表现出对“主科”及其教师较强的规范与引导，而疏忽体育学科的教育教学投入和管理。这种差异性也造成了体育学科与“主科”之间原始的地位差异，进而影响到体育任课教师教学行为差异，即教学惯习的差异。例如，置身于学校场域中，我们常会看到“主科”教师忙碌、勤奋耕耘的身影，而有很大一部分体育教师对待教育教学则给人以敷衍、随意的消极印象。第二，各个学科教师的教学惯习具有很强的影响力，这来源于同学科间的竞争和学科教学行为文化的传承。同学科间的竞争，如各级各类的考试或者体育竞赛，使得教师不得不优化自身的教学惯习，更有效率地完成教学任务，以争取在竞争中脱颖而出；学科教学行为文化很可能会被新入职的教师所“继承”，有研究表明：新入职教师的前几年是成长的关键期，在这段期间新教师是否养成良好的教学惯习，对其日后的发展具有深刻的影响。毫无疑问，学科的发展最终还将落在千千万万的体育教师肩上，体育教师的行为、作风直接关乎学科的地位。

5 结语

长期以来，体育学科经历了一段艰难发展的历程，没有专业体育教师任教；没有足够的场地器材开展教学工作；被误解、被排斥；体育教师没有信心、没有动力，直至迷失自我。由此带来的教师间的矛盾激化，影响着学校场域中的和谐；学生体质的下降也对社会各界发出警告。当前，国家将全民体育，体育强国，提高到一个国家的发展战略地位。而学校体育作为国民接受體育教育，养成终身体育习惯的关键所在，也得到了一个新的发展机遇。从布迪厄场域理论的角度来看，处理学校场域中体育学科的地位问题需要更为系统和深入地研究。权利场域对于学校场域的结构具有强大的塑造能力，发挥权利场域的积极作用，平衡好学校场域中各学科的位置关系，切实提高体育学科的地位；资本是学校场域中各学科发展的基础和推动力，妥善做好资本在各学科之间的分配，为体育学科的发展提供足够的资本；体育教师的教育教学惯习是提高体育学科地位的关键，作为体育工作者，我们不能总将自身的消极惯习的形成归咎于体育学科与“主科”之间的原始地位差异。既然学校场域中有我们的一席之地，那么勤奋耕耘依然是学生受益和学科发展的唯一出路。

参考文献

[1] 皮埃尔·布迪厄，华康德，著.实践与反思——反思社会学导论[M].李猛，李康，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

[2] 郭海青.试述布迪厄关系主义视角下的场域惯习理论[J].湖南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5）：45-48.

[3] 李全生.布迪厄场域理论简析[J].烟台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2）：146-150.

[4] 刘小兰.中学不同学科教师地位差异问题研究[D].西南大学，2010.

[5] 高强.场域论与体育社会学研究[J].体育学刊，2010， 17（1）：28-32.

[6] 李全生.布迪厄场域理论简析[J].烟台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2）：146-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