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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山方言生态现状及建构
——基于舟山中小学生语言态度研究

2018-06-11陈筱姁

关键词:方言态度小学生

陈筱姁 王 金

(浙江海洋大学 外国语学院,浙江 舟山 316022)

一、语言态度研究综述

语言态度研究一直是行为科学的研究重点,近半个世纪以来,国内外的社会心理学家和社会语言学家结合社会学、心理学、人类学、民族学、方言学等学科,极大拓展了语言态度的研究视角,使之成为近20年来社会语言学的研究焦点。早在1935年,美国现代个性心理学创始人Allport就指出“语言态度是一种心理和精神的戒备状态”[1]。到了四五十年代,研究者们将语言态度描述为“中介概念”或“假设构念”。[2-4]六十年代又涌现出大批学者将态度定义为一个潜在的心理变量,呈现多元素构建。[5-7]Jaspaert and Kroon认为语言态度是为行为一致性提供解释的心理构念。[8]Davies又认为语言态度研究的意义在于为语言变体模式提供一种解释途径。[9]而Schiffman指出语言态度是一种语言文化,内涵丰富,跟语言保存与语言转移等语言接触情况密切相关。[10]知名学者们对语言态度的研究针对熟谙相关概念的特定读者群,因而在其专著中并未对语言态度作具体定义,只是根据其研究方向提出重要论点。[11]因此,到目前为止,学界对语言态度尚未作统一的概念界定,研究方法基本采用行为主义和心智主义两种模式。行为主义者认为态度只存在于人们对社会环境的反应中,是一个“单一整体”,无法通过外在观察感知,只能从行为模式中间接推断,而心智主义者将语言态度构建成一个由认知(cognitive)、感情(affective)、行为倾向(conative)等因子组成的有机组合体。

国内的语言态度研究起步较晚,源起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戴庆厦认为语言态度是指人们对语言的使用价值的看法.王远新将语言态度解读为人们会对一种语言或文字的社会价值形成一定的认识或做出一定的评价。游汝杰指出语言态度是指个人对某种语言或方言的价值评价和行为倾向。[12]可见,大多数学者用社会心理学中态度研究的理论模式对语言态度进行解读,认同心智主义者的“语言态度构成因子说”。语言态度是社会语言学家和社会心理学家探讨的重要课题之一。通过对它进行研究,可以揭示出很多语言现象的产生、存在及变化的原因,这对于语言规划和语言政策的制定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13]近二十年来,国内的语言态度研究经历了专题介绍—理论总结—实证研究三个阶段,成果颇丰。笔者在CNKI以“语言态度”和“汉语”为关键词进行跨库检索,近五年来相关论文达538篇,其研究领域主要分布如图1。

图1 语言态度研究的内容分析

不难看出,鉴于我国少数民族众多,华裔群体庞大以及民众英语学习热情高涨等国情,实证研究的主体集中在少数民族语言和特殊族群对于汉语或外语的语言态度,普通话与方言研究相对薄弱,呈现出不平衡现象, 研究主要集中于江苏、上海、广东方言上,对其他方言的调查研究很少,鲜有研究将调查点设在以本土居民为主、外来人口为辅的中小城市,且缺乏差异分析。2010年《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中明确指出“对于各地方言要科学记录和保存”。2015年,教育部和国家语委启动 “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利用声像技术,为各地方言创建有声资源语料库。2003年UNESCO关于濒危语言的文件表明儿童的语言使用情况是监测语言转移的动态,检验该语言活力的重要指标。世界卫生组织规定儿童指14岁以下的人,中小学生正处于此年龄区间内。基于此大背景,本文以生态语言学为理论视角,以语言态度为切入点,对舟山中小学生所处的语言生态圈的进行动态监测,探讨其语言使用的生态环境,以求进一步丰富国内的生态语言学实证研究,为政府合理调整语言政策,构建和谐的语言生活提供参考。

二、舟山中小学生对舟山方言的语言态度调查

(一)研究对象与方法

根据2003年UNESCO关于濒危语言的文件表明,儿童的语言使用情况是检验该语言活力的重要指标。再者,目前学界关于语言态度与身份认同的研究开始转向,主要研究在校适龄儿童的语言。儿童一般在6岁左右开始认同某种语言,思考自己属于哪个群体,有着什么样的群体身份[14],鉴于此,本研究将舟山中小学生设为研究对象,采用分段抽样的调查方式,在被抽取的年级里选择若干班级(考虑低年级的认知水平有限,为保证问卷调查内容被充分理解,小学是选择四年级以上的班级)开展整群调查,并结合半结构式访谈。研究者向舟山市四个区县——定海、普陀、岱山和嵊泗的8所小学和8所初中的学生发放调查问卷,内容涵盖了个人和家庭的背景信息,对于舟山方言的语言偏好,语言能力,语言流利程度及语言态度等,并在每一区域设置城乡对照组。问卷由学生自行填写,当场收回,排除外界干扰。整个调查发放问卷780份,收到有效问卷770份,其中男生357人,女生413人,性别分布比较均匀;414名来自城镇,356名来自乡村,区域分布基本均匀。

Serafin在国外语言态度研究的综述中指出,语言态度研究最重要的目的是关注人们在语言生活中对某种语言的看法和感受,在设计调查问卷时要注意两点:(1)区分“信念”和“态度”。“信念”指对某种语言价值的认同感,“态度”是对某种语言价值的主观评判。比如让受访者反馈某种语言是否重要,其实是在测量“信念”而非“态度”。(2)受访者反馈的语言态度和真实的行为选择可能存在不一致性。比如,受访者可能认为某种语言很重要,但内心却拒绝使用该语言[11]。基于Serafin的语言态度问卷模板,本次调研内容主要分为个人家庭背景、语言使用情况和语言态度三个版块,问卷设计对likert五级量表作出调整,采用“完全同意”、“基本同意”、“基本不同意”、“完全不同意”四级量表形式,对数据通过SPSS进行统计分析。

(二)研究结果与讨论

1.中小学生家庭语言背景在舟山方言语言态度上的差异分析

家庭是语言传承最为重要的场所,家庭背景对中小学生语言使用产生直接影响。本文调查中小学生家庭所处地区、性别、父母生长地、父母职业、父母学历这几个要素与语言态度的相关性,具体见表1。方言语言态度的数值越高,说明语言态度越好,对舟山方言的认可度越高。

表1 中小学生家庭语言背景在舟山方言语言态度上的差异分析

从表1可以清晰看出在0.05的显著性水平下,居住地区、父母是否本地人、母亲学历这几项上,小学生的语言态度存在显著差异。其中,城镇的小学生方言语言态度显著高于乡村的小学生;父母是本地人的小学生语言态度显著高于父母不是本地人的小学生;母亲学历是本科和研究生的小学生的语言态度明显高于其他小学生。此外,性别、父母职业以及父亲的学历不会影响小学生的语言态度。对于中学生而言,仅仅只有父母是否本地人能够影响语言态度,父母是本地人的中学生语言态度显著高于父母不是本地人的小学生。此外,性别、居住地区、父母职业、父母学历这四个因素均不能影响中学生的语言态度。可见,小学生的语言态度受到外部语言生态的影响远大于中学生。

笔者根据数据仔细对比中小学生的语言态度差异,得出如下结论:(1)由于父母生长地对中小学生的语言态度都产生了显著影响,父母所使用的语言积极影响了中小学生对于舟山方言的语言态度,这印证了家庭是语言传承的摇篮,上代人的语言习惯潜移默化地给下一代留下深刻的烙印。(2)在与学生的访谈中,笔者了解到城镇小学生家庭对于舟山方言的语言期望大于乡村小学生家庭,父母在家庭语言生活中在强化舟山方言的输出,而乡村地区的家长更多地偏重普通话的实用价值和社会地位,有些家长尽管自己的普通话不标准,仍坚持带方音的“彩色普通话”与孩子交流,这导致城镇的小学生语言态度显著高于乡村的小学生。(3)高学历的母亲对小学生的语言态度产生积极影响,却不影响中学生的语言态度,由此说明高学历的小学生母亲在家庭语言生活中和孩子的互动较多,而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学业负担日益加重,再加上青春期的孩子和家长容易产生沟通障碍,母亲和孩子的家庭语言互动逐渐减少。

2.中小学生学校环境在语言态度上的差异分析

学校是中小学生语言习得的另一重要场域,教师上课语言,对方言的态度和学校方言活动频率对中小学生的语言态度是否存在影响?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中小学生学校环境在舟山方言语言流利程度上的差异分析

由表2可知,教师上课的语言和教师对舟山方言的态度不会影响小学生和中学生的语言态度。而学校方言活动的频率对小学生的语言态度均有显著影响,对中学生则无影响。教师的方言背景与教师的语言态度有显著关系。舟山中小学教师本地人比例高,因此绝大多数舟山中小学教师在上课时会偶尔使用舟山方言,对于学生使用方言的态度也是默许为主。根据访谈,部分小学设有方言活动,例如海洋特色民俗活动,方言童谣学习等,而没有一所中学有方言活动,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学生的语言态度。

3.中学生和小学生的语言流利程度差异比较

语言流利程度是语言使用情况的重要指标,与语言态度联系密切。中学生和小学生舟山方言的语言流利程度差异比较结果如表3。

表3 中小学生舟山方言的语言流利程度差异比较

从以上的差异分析结果可以清晰看出,中学生和小学生舟山方言的语言流利程度存在显著差异,这一结论与研究假设吻合。中学生的语言流利状况高于3分,说明中学生的舟山方言基本集运听说无障碍的状态,而小学生的舟山方言流利程度低于3分,处于听力无障碍但是表达有障碍的状态。这可归因于学生在不同学习阶段的知识面和社会接触程度。小学生主要靠老师传授知识,跟社会接触少,方言的使用空间狭窄。随着年龄的增长,学生跟当地社会的接触有所增加,而在本地人占主导的社会层,交流工具大多为地方方言。

三、舟山方言生态及保护对策

刘半农曾言,方言是一种“地域的神味”。根据吴语爱好者2017年的一份暑期社会实践报告《各地本土出生人士方言使用情况调查》中的图表显示,[15]6-20岁人群中吴语的使用人群排名垫底,宁波话仅占4.6%,略高于排名最后的苏州话,而舟山与宁波同属甬江文化圈,两地方言极为相近,舟山方言生态亦前景堪忧。舟山方言带有海岛人民的直爽与干脆,体现了使用者的思维特质、性格品质,也折射着社会心态、文化观点和生活方式的变化。受独特的地理环境和历史变迁因素影响,分布于舟山各岛的方言其内部生态坏境存在着语音、语义和语法等差异,外部生态环境则受到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因素的交互作用。因此,舟山各年龄层的语言态度处于渐变式的动态发展。据调查结果显示,中小学生习得方言的途径主要是通过口头交流,但也坦言周围没有一个积极的方言环境,师生、同学甚至家人之间的交流都以普通话为主。另外,舟山方言中存在很多和普通话无法对应的词汇,各岛方言又存在差异,加大了学习难度。语言的实用价值催生了社会的语言期望,社会的语言期望又将提升语言的实用价值。[16]然而不容乐观的事实是,84%的学生觉得舟山方言并不好听,86%的学生对舟山方言的实用价值持消极态度,认为会不会舟山方言并不影响他们融入舟山的文化生活。值得欣慰的是,92%的学生表示希望精通舟山话,其中有57%认为更好地了解舟山文化是其学习动力。这组看似矛盾的数据印证了语言态度调查中“态度”和“信念”的不一致性。由此推之,中小学生对舟山方言持有一定的疏离态度,但又保有学习的热情。

在方言式微的今天,人们对待方言的语言态度也处于动态变化中。那么如何从语言态度着手去化解方言危机呢?笔者认为可从政策牵引和需求牵引两方面入手:在政策方面,政府可加大地方文化建设,构建本地文化认同。方言能够建构个人的身份认同和影响其对群体的理解。舟山人依海而生,兴渔盐之利,行舟楫之便,创造了独具特色的海洋文化。在中小学地方课程建设中,可引入舟山渔俗展示、渔技观摩、民间艺术培训等活动,让学生意识到方言独特的音韵美和表现力,从而激发学生学习方言的主观能动性。建议把方言文化教育适度纳入中小学教育,例如在兴趣小组、选修课、课外活动等环节,设置一些方言文化学习内容。在需求方面,强调语言平等,增强方言自信,适当扩大舟山方言的使用场域。在当今城乡一体化的进程中,方言的公共活动空间日渐缩小,方言出现弱化现象[17]。语言的发展依循客观的生态规律,因此要注意避免刻意保护,寻求“推普”和方言保护的平衡点,即在普通话和方言可以进行合理分工,普通话作为工作语言,方言作为生活语言[18]。在幼儿园、小学阶段,学校可倡导教师、家长在课外、私人场合有意识地说方言。

本文是研究舟山方言生态的一次初步探索,由于调查时间有限,没有做历时研究。同时,中小学生之间的语言态度差异的变量之多给数据收集和分析带来困难,各个变量在不同人群中的权重不一样,对于理论的实践和研究方法有一定的挑战。国内对于方言生态的研究多从外部生态环境入手,笔者试从内部生态中的语言态度对方言问题进行分析,希望能够为后期方言研究提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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