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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种族/族群社会工作多元论述与实践

2018-05-21古学斌

社会建设 2018年2期
关键词:种族原住民族群

古学斌

一、厘清概念

在中国大陆,大家很少谈种族和族群,更多是讲民族。与汉族相对的少数群体称之为少数民族。民族,英文是nation或nationality,中文又译为“国族”,指被相同的族群、历史、文化所连结起来的共同群体。民族的特质可以包括地域、语言、宗教、外貌特征或共同祖先,也包括“主观”的特质,特别是人们对其民族性(nationality)的认知和感情。在中国大陆,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后基本上沿用苏联斯大林为“民族”下的定义,指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一个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稳定的共同体。①James M. Blaut.The National Question: Decolonizing the Theory of Nationalism. London: Zed Books,1987.然而,民族的概念本来不是中国本土的概念,它源自西方的民族国家(nation state)的民族主义(nationalism),按照马戎教授的说法,是清末梁启超等知识分子面对中国在清朝末年特别是戊戌变法和甲午战争之后,国势衰败,处于四分五裂的危机状况,思考着如何能够救亡图存,而借用德国学者讲的民族主义观点,希望能够像德国构建德意志人的民族主义和日耳曼民族国家那样,在中国构建统一的认同基础。梁启超等人认为这样的一种民族主义和相关的政治认同理念能够把当时大清朝下属的所有人群凝聚起来,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民族”和“民族主义”这些源自欧洲的现代理念开始进入中国。②马戎:《对当代中国民族政策的反思》,《青海民族研究》,2013(4)。所以“民族”和“民族国家”的概念是一种政治的概念,“中华民族”的打造也是近代政治的产物,汉族和少数民族在“大一统”的国族观念下,都属于“中华民族”的大家庭。

然而,种族却是另一种概念。它是生物学意思上对人种的定义。某一种族指的是在体质形态上具有某些共同遗传特征的人群。国际通行的对种族的分类是四分法,即蒙古利亚人种Mongolian(黄种人)、高加索人种Caucasian(白种人)、尼格罗-阿飞里加州人种Negroid(黑种人)、澳大利亚人种Australoid(棕种人)。然而,西方学界已对于种族这个带有生物学本质化意味的概念提出批判,认为种族并非是一种天生的东西,而是一种被建构出来的文化识别和身份认同。

族群(ethnicity)在西方社会科学中也是一种不同的概念。在西方后殖民社会研究中,“族群”成为另一个理解种族关系的重要概念。有异于“种族”,“族群”不再把种族看成是自然出现的社会群体,亦不会用“真实”或“想象”的生物及精神属性来区分不同的群体;相反,“族群”是一种文化区分,环绕着共享血缘及传统的一种信念。在这种意义上,族群身份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流动和互相角力的;它是一个牵涉自我认同以及对其他拥有相似文化特征的群体作出正面反应的识别过程。同时它亦涉及自我分类(selfcategorization)及建构“我们的声明”(we statements)的过程,透过强调文化的异同来划出族群之间的界线。事实上,很多时候族群的身份会由相较有权势的群体透过分类(民族识别)的方法强加于个别群体身上;不同的群体会不同程度地被种族化及被不同形式的种族主义(racism)所支配;族群是在不平等的权力关系下被建构出来的,其标志着不同历史时期和境况下中心与边陲的关系。

还有一个与族群相关的概念称为原住民(indigenous people),也被称为“土著”。目前尚不存在一个普遍接受了的“土著人民”的确切定义,然而,最经常被大家所认可及援引的四个要素是:一是时间上比外来群体更早的到达和定居;二是自主地保护和延续有别于外来文化的文化独特性;三是在强势外来文化的入侵之下,逐渐被边缘化,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被剥夺了原先所拥有的文化;四是土著身份的自我认同相对高。一般而言,原住民群体都保留传统的生活方式(譬如畜牧、狩猎、采集等技能),过着非都市化的生活,他们在全球都存在着。到了20世纪后期,国际上开始形成比较一致的看法,原住民被指是正遭受到外来者侵蚀的文化独特的群体,原住民的议题多半在民族国家所进行的殖民事业的脉络之下形成的。

当前,国际上的不同组织包括联合国、国际劳工组织和世界银行都制定了保护原住民政治权利的条文。2007年联合国颁布了关于原住民权利的声明,以指引各成员国保护原住民的集体权利:包括文化、身份、语言、就业、健康、教育和自然资源。原住民在当今面对严峻的挑战和威胁,包括他们的主权、环境、获取自然资源的能力。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热带森林的砍伐,使得原住民群体逐步失去了部落正常的生活方式和自足经济的可能。

面对民族、族群、种族、原住民这四个概念,当我们在构建中国民族社会工作的时候,民族社会工作回应的到底是什么问题?我们的服务对象是谁?中国的少数民族是西方学术研究中的少数族群和种族,还是加拿大、澳洲或中国台湾等所讲的原住民呢?我相信在构建中国民族社会工作的过程中,这些概念还没有被充分地辩论和厘清,这也难免模糊了对民族社会工作内涵的理解和介入的方向。

二、西方种族/族群议题的产生和分析

社会工作不同范畴(譬如家庭、老年人、青少年、性别等)的构建皆必须首先对不同的社会问题有清楚的分析(diagnosis)和界定,理解各种社会问题形成背后的根源,这样才有可能对症下药,找出回应和介入社会问题的方法,从而解决问题。西方种族/族群社会工作所采用的理论和介入的手法与西方社会科学对于种族/族群的讨论密切相关。

族群问题在欧美学界备受关注,约翰·雷克斯(John Rex)指出,有关族群与种族的研究主要是“关心存在于同一和不同种族及族群之间的社会关系。”①Rex, J.Race and Ethnicity.Milton Keynes:Open University Press, 1986, p1-2.种族关系的研究在20世纪40年代的美国社会学界已经盛行,在20世纪60年代的英国也建立了起来。在美国社会,种族问题引起注意主要是因为黑人和白人的冲突已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而英国却是因为战后大量移民引起的社会问题。早期种族研究的关注点主要是白人对有色人种的偏见、歧视、冲突以及产生的社会后果。②Bradley, H. Fractured Identities:Changing Patterns of In equality. Cambridge:PolityPress, 1996.许多研究都记录了这些有色社群在日常生活中被歧视的状况,特别在就业、教育以及房屋方面。③Smith, D..Racial Disadvantage in Britain:ThePEPReport. Harmond sworth:Penguin, 1993.

西方种族/族群的议题与西方近代殖民主义历史有密切的关系。殖民主义是一种意识形态,它指导一个国力强盛的国家,通过武力征服,侵占、收购、扩张等方式取得另一地区的控制权作为殖民地。当然,殖民主义常常以一种为“他者”发展、救赎“他者”的话语(discourse)作为美化包装。历史上我们看见的是,控制势力与殖民地的不平等关系常会出现在殖民者与原住民之间。

西方殖民主义除了在经济上对殖民地进行剥削之外,也造成了对殖民地文化的侵略和破坏。殖民主义在另一层面也产生了人口的流动及不同种族和族群的相遇。在不同的历史阶段,西方白人因殖民地的关系,到非洲和亚洲定居和工作;同样,亚洲和非洲的人民也大量涌入西方宗主国(不管是被贩卖的奴隶、还是寻找生计的移民)。还有一种现象,就是被殖民地的人口互相流动。以中国香港为例,中国香港社会本来是一个华人的社会,随着英国殖民统治者的到来,英国殖民地的其他族群(主要是南亚的印度、巴基斯坦和尼泊尔)也来到了这块土地上,几代人在中国香港植根,形成了中国香港社会多元种族/族群的形态,今天中国香港南亚族群面对的议题与西方社会中族群问题类似,包括族群的歧视、排挤与冲突等。④古学斌、陈锦华:《香港南亚族群的教育境况:一点观察与讨论》,萧新煌等编:《解读台港社会意向》,香港: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2011,第183-212页。这种人口流动的现象至今没有停止,欧洲当今面对的族群议题与新移民的涌入有密切关系。

西方学界对于种族/族群的讨论有着不同的理论取向,本文只介绍一些重要的理论视角。

(一)种族/族群与阶级(race/ethnicity and class)

在西方学界,有关阶级及社会分层的讨论已将种族和族群(race and ethnicity)放在了重要的位置。马克思主义学者认为种族关系与经济关系(economicrelations)有密切关系,⑤San Juan, E.Problems in the Marxist Project of Theorizing Race.In Ellis Cash more and James Jennings(ed.), Racism: Essential Readings, p225-236.London, Thousand Oaks and New Delhi:Sage, 1989.种族主义是“资本主义的必然产物”。⑥Cox, O. C. “Caste, Class, and Race: A Study in Social Dynamics.” In Ellis Cash more and James Jennings(ed.), Racism:Essential Readings, p49-74. London, Thousand Oaks and New Delhi: Sage, 1948.种族主义的建构是为资本的剥削服务的,因为种族的矛盾模糊和转移了阶级的矛盾。故马克思主义者认为,种族主义(racism)是“一个深思熟虑,用以赚取超级利润(super-profits)的策略”,目的在于“削弱工人的团结性,强化无权势(powerlessness)及异化(alienation)”。⑦San Juan, E.Problems in the Marxist Project of Theorizing Race.In Ellis Cash more and James Jennings(ed.), Racism: Essential Readings, p225-236.London, Thousand Oaks and New Delhi:Sage, 1989.资本为了合理化对有色人种(特别是黑人)劳动力的剥削(exploitation),建构了“黑人都是野蛮人”“黑人都是受上帝诅咒的,因此他们命定为奴”“黑人就是愚蠢”等论述,所以Cox指出历史进程明确地显示“先有剥削行为而后有偏见”,①Cox, O. C. “Caste, Class, and Race: A Study in Social Dynamics.” In Ellis Cash more and James Jennings(ed.), Racism: Essential Readings, p49-74. London, Thousand Oaks and New Delhi: Sage, 1948.所有的种族对立与仇恨都是由白人统治阶级透过宣传而生产出来,借以合理化对黑人的剥削。像Reich所言,种族主义是“稳定资本主义及将不平等合法化的主要机制”。②San Juan, E.Problems in the Marxist Project of Theorizing Race. In Ellis Cash more and James Jennings(ed.), Racism:Essential Readings, p225-236.London, Thousand Oaks and New Delhi:Sage, 1989.

种族/族群身份也被认为与阶级再生产有密切关系。笔者在研究中国香港二代南亚族群的生活处境时也印证了西方学者的论点,在研究中发现,虽然南亚族群的家庭努力突破族群身份的不利处境,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然而第二代的就业状况并没有得到改善,因为教育的制度性歧视(institutional discrimination)和就业市场的分割(labor market segmentation),他们依然重复着父辈们的就业轨迹,并没有太多阶级向上流动的机会。③Chan, K.W., Tam,Y.M., Ku,H.B., &Lo, K.M. Second Generation South Asian Ethnic Minorities in Hong Kong-Experiences in Education and Employment.Hong Kong:The Hong Kong Polytechnic University, 2014.

(二)种族/族群与社会排挤(race/ethnicity and social exclusion)

除了马克思阶级理论取向外,社会排斥也是研究族群的重要理论。近年来,社会排斥成为了西方社会在政策辩论中一个重要的议题。在有关“后工业社会”(post-industrial society)下贫穷问题的讨论当中,社会排斥取代了“下层阶级”(underclass)的理论位置。“社会排斥”的含意远较“贫穷”一词深远,因为许多排斥及不平等都是隐藏于日常社会的互动、社会实践(social practice)及社会论诘(social discourse)。“社会排斥”一词并不只着眼于物质性资源的匮乏,同时也顾及到一个由不同形式的排斥所组成的多导向过程:包括在决策性及政治性进程上的参与、在就业及物质性资源的享用上,以及在融入共同文化性过程方面,故社会排斥已成为研究社会不平等的新领域。④Burchardt, T., LeGrand, J., Piachaud, D. “Social Exclusion in Britain 1991-1995” Social Policy and Administration.1999, 33(3): 227-244.

无论在世界各地或是中国香港地区,少数族群都可能经历着社会排斥,“族群”与“社会排斥”之间被认为有着密切的关系。⑤Ku, H.B.&ChanK.W. A Research Reporton the Life Experiences of Pakistanis in Hong Kong. Hong Kong:Center for Social Policy Studies,the Hong Kong Polytechnic University, 2003.研究社会排斥的大部分学者一直以来比较聚焦在正式的制度性和法律性层面的排斥和控制。政治的排斥方面,大家关注的是公民政治权利,例如投票权、政治参与渠道、组织动员等问题;而经济的排斥方面,关注的是就业和劳动市场,例如就业机会、工资、工作待遇等问题;另外,社会生活的排斥关注点包括人际关系、社群孤立、语言交往、活动空间等;物质生活的排斥包括居住、交通、通讯、物质需要等。当然,也有很多学者关注社会政策方面包括社会福利、社会照顾和社会服务等方面所产生的排斥问题。但日常生活中,细节所体现的社会文化的排斥过程却很少被关注。

(三)种族/族群与文化宰制(race/ethnicity and cultural domination)

主流文化的宰制是更深层次的社会排斥,它所涉及的是文化政治和身份认同的问题,背后反映的是主流社会的文化意识和价值。这种社会文化的排斥常常伴随着或直接、间接造成了政治、物质、经济等各方面的排斥。

社会文化的宰制过程通常不是显明的强制性暴力过程①如果要用暴力加以形容,那也是布迪尔所说的”符号暴力”。,而是近似像福柯所言的透过知识建构而进行的微观生物政治(micro bio politics)。如福柯所言,几个世纪以来,社会对人的规范方法,由重罚演变成一种由不同社会团体对其成员进行自我约束的纪律方式。故现代社会是一个规训社会(disciplinary society),其最大的特点就是主流社会对于社会成员思想和行为的控制是透过“统治真理”(regime of truth)的生产而达成。“分隔的践行”(dividing practices)是统治真理生产过程中重要的部分,它结合科学的分类(scientific classification),分隔自我和他者,其目的是为了排拒他者。“科学分类”通常是假借科学和专业之名将各种分类合理化,为的是要定义出“正确”与“不正确”、“正常”与“不正常”等文化价值,从而对那些被定义为“不正确”与“不正常”的人群、思想和行为进行监控规训。在这过程中,科学和知识成为分类的依据使得权力的操作合情合理,这正是福柯所谓的“权力生产知识,权力和知识互为作用”。在这种规训下,人们只要在外观、思想和行为上,活出一个“正常人”的规矩,就可以被主流社会所接受。②Foucault, M.Discipline and Punish: The birth of the prison.Harmonds worth:Pen guin, 1980.

文化霸权的基本要素乃是文化资源的排斥,它不只意味着取得文化资源的管控——例如对取得主流文化符码的管道之限制,还意味着文化资源的“价值阶层化”(stratification of values),也就是不同的文化资源及其管道、呈现、实践等,均被赋予高下不同的价值(例如某些取得文化资源的管道或行为被视为价值低落、不道德、不美、不高尚、不文明、不正常等)。这种价值阶层化的过程为文化宰制提供了合理化的基础。在这基础之上,文化的宰制还可能是十分尖锐地对于边缘群体(如少数族群)加以污名、隔离与妖魔化;也可能是法律的压制;教育资源机会的不平等(非阶级或经济因素)对待,如校内被排挤、辍学比例高;或者行为的规训监视与管制。上述社会文化宰制的各种形式都直接或间接地影响被排斥的边缘社群参与公共领域以及完整公民资格的享有。

同样,Goffman也不断提醒我们,符码(sign)是在正规社会控制(normative social control)的微观层面运作。③Goffman, R. Relationin Public. NewYork:HarperandRow, 1971.它的运作是从个人的自我规范和规训开始,接着是一种非正式的社会控制,最后是排斥。当个人开始违反社会的规范,他们将面对社会的非议和压力,逼使他们顺从、迎合(conform)。如果非议和压力失效,他们将会被惩罚,包括正式的手段或者是微妙的排斥。因此,规范被运作来对禁止的偏差行为进行社会控制,保证社会成员符合社会规范的标准,即使在非常微观的层面。譬如某些族群妇女所戴的头巾就是一种文化符码,在西方社会常常把它建构成此族群妇女被压迫的象征,指涉(signifying)为不文明世界落实在妇女身体的一种实践。虽然在中国地区,我们没有公开禁止少数族群的披戴头巾,但在笔者的研究中,巴基斯坦的母亲们除了自己,还有她们的小孩也同样经历着一种诡妙隐藏的排斥。衣着是一扇窗口,让我们看到中国香港地区对于外来者或其他文化价值的容忍度和接纳度是那么地低。当面对其他种类的衣着时,主流社会那种暧昧的论断态度变得非常明显,那种强制性的限制从身体、衣着,延伸到了生活的其他领域。那种落在巴籍人士衣着到身体上的标签,把她们定位成了这个社会的二等公民。④古学斌、陈锦华:《身体,衣着和文化排斥:巴基斯坦女性在‘国际’化香港的经验》,刘兆佳等编:《社会发展的趋势与挑战:香港与台湾的经验》,香港:香港中文大学,2006,第277-304页。族群作为一种文化身份,也不断影响着那些拥有高学历、有同等技术的南亚人士在中国香港的劳动市场处于劣势,以及在其他社会领域被排斥的经历,对我而言,那是一种文化霸权运作的结果。①古学斌、陈锦华:“身体,衣着和文化排斥:巴基斯坦女性在‘国际’化香港的经验”,刘兆佳等编:《社会发展的趋势与挑战:香港与台湾的经验》,香港:香港中文大学,2006,第277-304页。

(四)种族/族群与发展主义(race/ethnicity and developmentalism)

受后现代化发展理论的影响,近年来西方种族/族群研究中也关注到西方发展主义的话语论述(discourse)如何构建了全球发展的秩序,合理化了西方经济和文化的侵略,造成了对发展中国家与少数族群/原住民社会的伤害(包括经济和文化层面)。

在这些分析中,学者们认为西方资本主义经济发展之所以成功,靠的是发展主义的霸权统识(hegemony),一种认为经济发展增长是社会进步必然条件的信念,如何影响每个国家经济发展的路径以及对不同族群社会的影响。②许宝强、汪晖编:《发展的迷思》,香港:牛津出版社,1999。简单来说,在现代化发展理论这个大阵营中,大家都有一种类同的观念认知,人们熟悉的发展基本上是西方的发展轨迹为标准,默认历史发展是一直线式的发展过程,将社会发展看成是阶段性的改变,预测每个社会都将从一个简单、停滞、不生产和落后的“传统社会”进化到一个科技性的、制度性的和庞杂的“现代社会”。在经济的意义上,传统经济(例如小农经济)将逐步从一种小规模和自给自足农业经济转变到一种大规模和以市场为导向的经济。在都市发展上,大家也认定城市人口和面积的扩大是现代化发展的指标,这样的结果将是农村人口的缩小和乡村及农地的消失。在这种发展主义的论诘下,世界各国和地区被二元划分成为“发达”与“不发达”、“发展”与“不发展”等类别。③Escobar, A. Encountering Development: The Making and Unmaking of the Third World. New Jersey: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5.

这种认为世界必然沿着一个特定和普通的发展轨迹或主导的生产方式的发展的知识,在西方权力的运作下被建构成为现代人类社会的统识真理(regime of truth)。西方社会被描绘成为一种文明、民主、高效率和高生产力的社会。相反第三世界社会(大部分是农民和部落社会)却变成一种野蛮、不开化、贫穷、生产力低的传统社会。另外,西方社会的发展路程变成了唯一“正常的标准”(Normality of Change),凡不合乎标准的(abnormal)社会都被贴上传统社会、未开发社会的标签。问题是这种看发展的眼光和角度今天已经不止唯独西方社会专有,非西方国家、第三世界也内化了这种信念,深信要踏上富强或现代化的道路就必须以西方工业文明为目标,采纳与西方发达国家相近的知识系统和技术,发展科技、发展工业、建立市场经济。

我们环顾全球发展,很清晰地看见被标签为“落后”的发展中国家和许多原住民部落社会,不断地被发展介入和改造,被推进全球资本主义发展的轨迹中。在这种现代化发展的路径下,许多发展中国家(非洲和拉丁美洲)和西方的原住民部落社会的经济和文化皆受到严重的破坏。西方现代的工业化改变了农业社会的生产方式。这些社会的生产方式,使得全球经济深藏危机,引发的问题包括食品安全、土地污染、环境灾难、传统农村社区关系瓦解、无力面对市场波动、农民生计堪忧等问题,全球文化变得越来越同质化,失去多元族群文化的精彩和丰富。

另外,西方主流发展主义话语为发展中国家、边缘族群与原住民部落生产了一个边缘的身——无知、贫穷、落后、愚昧、不文明和传统。这个别人赋予的身份,今天已经不断地影响着弱势族群与原住民部落社区发展的方向;在个人层面,不断地形塑着少数民族群体如何看待自己、自己的社会和文化。西方发展主义最大的灾难结果恐怕就是他们自身被慢慢地同化,文化被侵蚀而慢慢消失,整个社区逐渐瓦解。在这种发展主义文化不断生产和再生产的过程中,大部分边缘族群和原住民部落已接受了别人为他们建构的形象,自我否定、自我矮化,走向族群消失的方向。

三、西方族群社会工作的多元视角与实务介入

社会工作是一门运用专业理论知识和方法认识、理解、回应和处理社会问题,帮助受社会问题影响的人的工作的学科。回应和处理社会问题是社会工作的使命和职责所在。在西方社会工作中,彰显着利他主义的价值观、人本主义的伦理精神。针对不同族群/种族的社会工作服务和研究,显见于西方学界的研究成果和实务经验之中。在西方社会工作中,其实并没有单独分裂的族群或者民族社会工作分支学科,但却有大量讨论服务少数种族/族群的社会工作书籍和相关期刊。①直接跟种族/族群社会工作相关的期刊,譬如有Journal of Ethnic and Cultural Diversity in Social Work,Journal of Immigrant and Refugee Studies, Journal of Cross-Cultural Gerontology等。就算是一般性的期刊,像International Social Work, British Journal of Social Work等,也有发表过关于族群和种族社会工作的专刊。在西方社会工作讨论种族/族群服务的时候,大部分都在文化能力(cultural competency)和文化敏感(cultural sensitivity)的范畴内,强调面对不同文化的少数种族/族群时,我们必须建立种族和族群能力(Racial and Ethnic Competency),这样才能更好地理解他们的真正需要,更好地设计和提供族群敏感(ethic sensitive)的服务与实践。②Green, J.W.Cultural awareness in the human services:Amulti-ethnic approach.3ded.Boston:Allyn and Bacon,1999.

北美社会工作中的少数民族社工学者一直对以主流白人文化主导的社会工作价值、文化和知识体系提出质疑,但是社会工作专业协会经过长时间的讨论,真正通过相关的专业准则大概不到十几年的时间。③向荣、陆德泉:《民族地区社会工作服务与发展》,《社会工作蓝皮书》,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西方对文化和族群敏感社会工作早在20世纪60、70年代的民权运动(civil right movement)时就已经提出。当时社会工作界挑战缺乏视角(deficit-oriented perspective)和欧洲中心主义偏见对有色群体带来的伤害和问题,提出包容性取向的社会工作。这些挑战得到了欧美一些社会工作专业团体的回应,像美国的社会工作教育委员会(the Council on Social Work Education, CSWE)正式制定了回应种族、种族主义和有色人群的工作标准。回应CSWE的呼吁,Solomon在1977年出版的Black Empowerment: Social Work in Oppressed Community算是早期提出为美国非裔社区赋权的社会工作策略的书,还有1981年DeVore和Schlesinger出版的Ethnic-sensitive Social Work Practice。其中第一本综合地谈族群与阶级对弱势群体的影响,以及社会工作的原则与实践策略。之后,欧美的社会工作书籍皆有讨论如何服务有色人群的书籍,像Lum1986年的Social Work Practice with People of Color: aProcess-stage Approach和Social Work with Latinos: Cultural Asset Paradigm等。

基于西方学界对于种族/族群议题的分析,社会工作在回应少数族群面对的困境时也发展出不同取向的社会工作视角,从而提出不同的实务介入模式。在梳理西方族群社会工作的文献时,我们会发现有不同的理论视角和实务介入的方式,这里只是归纳出几种重要的论述。

(一)同化、种族/族群融合(meltingpot,assimilation)

面对西方社会(特别是美国)种族仇视(hostility)、冲突(conflict)和种族阶级化的问题,西方学者提出解决方案的理论有我们比较熟悉的融合理论,也是我们俗称的大熔炉理论(melting pot theory)。在1960年之前,许多美国社会科学界学者们皆认为要推动美国社会的进步,必须制造一个“大熔炉”,发展出一种美国共同的文化,包括共同的态度、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然后用融合的方法让不同种族和族群的移民转变自身成为美国社会的一员。①Gordon.Assimilation in American Life.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4.之后,20世纪60年代美国社会科学界提出的理论都或多或少根据大熔炉融合理论的视角。

蜘蛛精闻声,那只几乎已经触到了墙头的节足,骤然停了下来。它扭头,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借着月色打量了半晌,然后撤回节足,转过身子,朝向了天葬师的方位。

在大熔炉融合理论的指导下,社会政策和社会工作的介入皆受影响。美国到20世纪50年代为止,全美公立学校普遍实行种族隔离制,白人和黑人学生分别在各自学校就读,这在当时是合法的。到了1954年,美国联邦最高法院终于废除了教育中的种族隔离的政策,让少数族群学生接受平等教育机会的权利。1955年,联邦最高法院又做出补充裁决,要求公立学校立即采取行动废除种族隔离制。在社会工作实务方面,更多的介入是如何帮助少数族群新移民更好地适应美国社会的环境、协助语言学习、帮助就业以及转变原来的生活方式以更快融入美国社会等。

当然,笔者不全盘否定社会工作在促进种族/族群融合方面的作用。然而,该理论视角也受到很多的批评。首先,该视角对新移民及少数族群问题的理解倾向于将问题个人化,认为问题是源于他们不适应或不愿意融入主流社会的文化,如果他们能放弃自己的文化,融入主流社会的生活方式,大部分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有学者批评同化理论将问题归究于个人,忽视了社会制度对移民及少数族群的不公平,不但未能解决新移民与少数族群问题,反而加剧了社会排斥与歧视。他们建议必须从多元文化理论(multiculturalism)的视角来了解这个问题。②Richeson, J.A., Nussbaum, R.J. “The impact of multiculturalism vs. colorblindness on racial bias”.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2004(40):417-423.

(二)社会结构分析(Structuralist Analysis)

社会结构的视角比较能够让社会工作者看见少数种族/族群的不利处境和被边缘跟社会的政策、制度安排和不平等权力有关。所以社会工作者必须致力于揭示压制弱势族群的结构性因素(包括族群与阶级关系等),然后协力营造弱势族群实践其自族文化与生活模式之友善环境和制度条件。所以,在西方社会工作方面,政策倡导是重要的部分。像笔者所在的中国香港地区,曾经参与推动政府立法通过反种族歧视条例,为中国香港地区的少数族群创建一个比较有利的制度环境。2001年开始,中国香港社会工作教育界和实务界逐步发现中国香港社会中的南亚族群在日常生活上面对很大的困境(包括就业、教育、房屋及社会福利),教育界(包括笔者)和实务界开始联手对南亚族群在中国香港的生活处境进行研究,揭露了南亚族群面对社会排斥、文化排斥和制度性排斥等问题,同时也揭露了中国香港社会更深层的种族歧视的问题。③古学斌、陈锦华:《族群与社会不平等》,刘兆佳等编:《香港、台湾和中国内地的社会阶级变迁》,香港:香港中文大学,2004,第129-160页。在研究的基础上,我们一起出台报告、做新闻发布、接受媒体访谈,更重要的是联手做正常倡导提案,通过议员的协助,动议立法会讨论反种族歧视法例,并于2008年成功通过。

李明政也发现,在台湾地区的建基于新自由主义意识形态之上的文化能力模式有向社会不正义、结构不平等妥协之不足。④李明政等:《多元文化社会工作》,台北:松慧出版社,2011。所以,他同样认为原住民族社会福利工作的根本要务,是要在日常社会生活中,揭露压抑实践原住民族文化生活模式的社会情境,政府应建构文化福利体系单元,在社会生活的各种层面上,营造原住民实践其自族文化生活模式之有效环境条件。①李明政:《族群与社会福利政策》,《国家政策季刊》,2003(4)。要解决原住民族的“问题”,就应该从根本上纠正台湾地区主流族群在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制度上对台湾原住民族的宰制与剥夺,这才是正本清源的方法。②李明政等:《多元文化社会工作》,台北:松慧出版社,2011。

(三)多元文化论述(Multi-culturalism)

多元文化理论是西方族群社会工作介入的重要理论。北美社会工作教育协会于2007年进一步制定“达致北美社工协会社会工作实务文化能力准则的指标体系”。③National Association of Social Workers.Indicators for the achievemen t of the NASW standards for cultural competence in social work practice.Washington.D.C, 2000.希望对社会工作者以及机构进行指导,通过跨“文化敏感”(cultural sensitivity)和“文化能力”(cultural competence)的培养,保证社会工作者能够准确地接收、理解和诠释不同族群服务对象的信息,从而在服务过程中能够采用文化合宜的方法,使得社工实务能够在符合和尊重不同种族/族群的文化和价值中进行。

受多元文化视角影响,西方社会在社会工作教育实践中着力培养社会工作者的文化能力,因为社会工作者本身具有文化能力,将更能觉察因文化差异所造成的不同,透过服务输送上的调整,以减少不平等或伤害的情况。④钟美玲:《非原住民社会工作者文化能力之研究——以原乡地区公部门社会工作者为例》,暨南国际大学社会政策与社会工作学系硕士论文,2009。在多元文化视角指导下,还强调培养不同族群的社工,让他们回到自己的族群中服务,因为服务提供者与使用者同为一族群的话,相信比较能提供更符合服务使用者需求的服务,避免因弱势族群与主流社会权力不对等而造成的歧视与排斥。但是明显地,同一族群身份和熟悉当地情况的社工不等于具备文化能力,相同文化情境亦有可能降低了社工的文化敏感度,把不合理的现象常态化。因此多元文化视角能够更敏感地关注到族群多元中的权力运作现象,揭示主流优势者巩固既得利益的意图,并让自己不成为排除异己的工具,达到真正协助族群弱势者的目标。⑤庄晓霞:《原住民社会工作文化能力内涵之初探——以花莲县为例》,《社会政策与社会工作学刊》,2012(1)。

(四)反种族主义、反压迫(anti-racism、anti-oppression)

比多元文化视角更激进的理论视角是从反种族主义到反压迫的社会工作的发展,特别是在澳洲和加拿大被发扬光大。像笔者上面所言,反压迫社会工作的理论视框让我们看清权力与知识如何作用,看清楚最深的压迫乃是被压迫者内化了压迫者为他们建构的自我认同(identity),不断地矮化自我和否定自身的价值,走入内部殖民(sub-colonization)的困境,被动地接受由权力者建构的世界观,安守不平等的位阶关系。他们看不见压迫的根源,看不见自身命运是社会文化、制度结构、权力关系等交织的结果。所以反种族主义和反压迫的社会工作不单单是救助、提供服务、改变法律制度,要消除种族歧视和对族群不公正的制度,更重要的是意识觉醒,解构主流话语和意识,帮助族群弱势建立新的自我认同,自我培力,长出力量。

这种反压迫社会工作的实践,也是从社会工作专业内部做起,因为社会工作知识的建构和社会工作者的意识也常常与主流同谋,社会工作者自身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被压迫者。因此,反压迫社会工作核心要挑战主流意识形态和反思社会工作主流价值观,协助原住民和少数族群逃脱文化的宰制。一方面,社会工作者需要建立去殖民化与自我批判的能力,这样才能有助于协助他们在原住民和少数族群社区抛开“专家”和“拯救者”的身份,以谦卑的文化学习者与原住民社区结成伙伴,协助原住民发挥社群的韧力和生存的知能。另一方面,反压迫的社会工作实践还必须协助原住民/少数族群解脱主流文化在原住民身上形成的桎梏,建立一种新的自我身份认同。Green和Baldry认为社会工作者需要发掘和尊重原住民/少数族群的世界观中的文化价值(集体自决、相互依存、互惠和责任)、土地、家庭和社会关系等。①Green, S.&Baldry, E. “Building Indigenous Australian Social Work”. Australian Social Work, 2008, 61(4): 389-402.因此,原住民/少数族群社会工作并不是提供社会工作处方,而是倾听原住民/少数族群对世界和环境的看法,进而让原住民与非原住民,主流与少数之间建立尊重的伙伴关系和对话,珍惜原住民/少数族群的思维方式和能力,从而建立他们的文化自信。

Furlong和Wight认为要真正达到以上跨文化的认识和理解,必须首先批判“文化能力”(cultural competence)视角的不足,促进“批判觉察”(critical awareness),对专业知识背后所隐藏的西方社会文化预设和脉络进行解构,采用“知情的不晓得”(informed not-knowing)的知识立场,建立反思性的自我觉察,建立与原住民服务对象平等对话的语境,才可能达到对跨文化社群服务对象的认识和理解的处境。②Furlong, M.&Wight, J.(2011)“Promoting ‘Critical Awareness’ and Critiquing‘Cultural Competence’: Towards Disrupting Received Professional Knowledges” . Australian SocialWork, 64(1):38-54:1,38-54.

(五)赋权视角(Empowerment)

赋权理论是社会工作重要的理论之一,一般而言,赋权乃是从个人、组织到社区籍由一种学习、参与、合作等过程,使参与者获得掌控自己本身相关事务的力量,以提升个人生活、组织功能与社区生活品质。根据Rappaport(1987&1992)和Perkins与Zimmerman(1995)等人的看法,知觉控制(perceived control)是非常重要的,它可以减少心理压力,提升信心,让人迈向健康行为,并与促进社会行动与政治参与相关。赋权是一个范围较广泛的过程,其中包含了公民参与(citizen participation)、协同合作(collaboration)、社区意识提升(senseofcommunity)等。

西方社会工作把赋权视角运用到种族/族群议题上,是看见有色人群和边缘族群因着种族/族群身份,面对许多不公的对待,包括被歧视排挤、资源分配不均、生活机会包括教育、就业缺少等,使得生计艰难、自信心丧失、没有生活动力。赋权视角以能力促进取代传统的修复模式,挑战传统福利责备受害者(victim blaming)的做法,寻找“环境影响”的因素以改变它。所以,在实践层面,帮助弱势族群和原住民通过个人的能力提升,自己去争取应得的权利。在赋权的过程中,社工扮演的是协作者(collaborator)和促进者(facilitator),而不是专家(expert)与顾问(counselor)。所以,一位推动赋权的社工必须学习弱势族群或原住民的文化,理解他们的世界观,以及发掘他们的优势和能力,与其一起努力而非只是一味帮助。专业社工只是社区的资源之一,而不是将自己的利益和计划强加于社区。

(六)族群与发展(Ethnicity and Development)

在当今西方资本主义发展的脉络下,许多发展中国家(非洲和拉丁美洲)和西方的原住民部落社会的经济和文化皆受到严重的破坏。面对少数族群/原住民社区生计艰难、环境和文化破坏等议题,西方社会工作在社会发展和经济发展方面开始介入,以保护少数族群/原住民的文化和寻找其另类生计的可能。

但是,那种经济性补助的方式和服务提供取向的社会工作越来越受诟病,相反,越来越多的族群发展工作强调从保护原住民/少数族群文化着手,提出文化创意产业,振兴部落经济,在经济发展中更好地传承族群传统的文化与精神。譬如台中大安溪部落的社区厨房项目,在9·21地震之后,泰雅族的年轻人返乡,在社工的协力下开创了社区厨房,恢复泰雅族传统互助共生、共养、共食的文化,探索部落另类经济(民宿、农产品、手工艺、烘培等)和社区照顾(老人照顾)的道路;①黄盈豪:《社区产业与泰雅部落——大安溪部落共同厨房的对话与反思》,《全国社区营造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台北:桃园县政府文化局,2007。还有花莲秀姑峦溪的奇美部落的阿美族通过发展另类生态旅游(文化泛舟)来保护自身的文化,留住部落的年轻人。②邱韵芳:《从木船拉纤、竹筏到文化泛舟:奇美部落的‘水上思路’Tatadok之旅》,《芭乐人类学》,2013(电子杂志,http://guavanthropology.tw/article/5111)。这些族群与发展的项目,值得我们参考借鉴。

总体来说,西方种族/族群社会工作经历了从“同化”到“尊重多元”的理论与实践变化的过程。当我们细致看西方社会工作学科建设的过程,都会发现社会工作的实践是跟理论紧密相连的。西方族群社会工作就是这样,它的介入不是盲目的,每一种介入背后都呈现了不同的理论视框。当然各种理论和实践方式之间不是孤立的,彼此之间也有重叠。笔者用表1归纳几种重要的介入内涵及其背后的理论取向。

表1 西方种族/族群社会工作理论与实践

结 语

笔者与团队在中国贵州、云南、四川、广东少数民族地区从事农村社会工作将近20年,但是笔者的书写从未宣称和定位我们在从事民族社会工作,虽然后来许多学者在写民族社会工作时皆有引用我们的著述,以剖析民族社会工作的不同面向。③王思斌:《民族社会工作:发展与文化的视角》,《民族研究》,2012(4)。不把我在少数民族农村地区的工作定义为民族社会工作,原因是笔者认为族群社会工作与普遍主义社会工作是有差异的,其所回应的群体、实践的脉络、背后的理念、目标都是有差异的。对于笔者而言,不是在民族地区推动社会工作就可以称为民族社会工作。以下将略微比较普遍主义的社会工作与族群(原住民)社会工作的差异(表2)。

表2 普遍主义的社会工作与族群(原住民)社会工作的一点比较

这几年,中国内地社会工作界开始在讨论民族社会工作的议题,至今业界对于什么是民族社会工作的定义也还没有定论。①王思斌:《民族社会工作:发展与文化的视角》,《民族研究》,2012(4)。笔者在本文中并非要提供所谓正确答案,重要的是希望我们能在借鉴西方社会工作如何回应种族/族群/移民/原住民议题的基础上,走出一条真正能回应本土民族/族群需要的社会工作道路。

Abstract: In recent years, ethnic social work has developed fast in Chinese mainland. However, the theory, concept and practice of ethnic social work were not clearly discussed. In this paper, the author clarified some concepts first and then came to introduce the theoretical discourses of race and ethnicity and multiple practice of social work in Western societies. It is expected that these theories and practice in Western social work can be learned by the Chinese social work academics so that the dialogue between Chinese and Western scholars become possible.

Keywords: the West, ethnic social work, multiple discourse, multiple social work pract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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