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高粱家族》中文化负载词的翻译策略
2018-05-17王汝蕙
王汝蕙
(吉林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提起翻译,自然会联想到归化和异化这两个概念。德国早期哲学家佛里德里希·施莱尔马赫认为译者对原文的态度应尽可能地忠实原文,保留原文的特点,以便将源语和源语国家的文化保留在目标语书籍当中,也就是如今所说的异化。劳伦斯·韦努蒂同样提倡“存异”的翻译方法:“我认为,译文应力求透明,以致看起来不像译文。好的翻译像一块玻璃。只有玻璃上的一些小小的瑕疵——擦痕和起泡。当然,理想的是最好什么也没有。译文应该永远不会引起读者感到他们是在读译作。”[1]美国语言学家、翻译学家尤金·A·奈达(Eugene A.Nida)却恰恰相反,他是支持归化理论的代表人物,他提出了著名的“功能对等”翻译理论,具体包括四个方面:词汇对等、句法对等、篇章对等、文体对等。奈达认为两种不同的文化在处理上是不能合二为一的,文化与文化之间不可能完全相同,所以在翻译策略上不可能完全再现原文的文化内涵,只能尽可能的再现。在语义和文化相冲突的时候,只能舍弃形式对等,注重意义对等,即他所说的“意义是最重要的,形式其次。”[1]26
本文将以莫言英译小说《红高粱家族》①本文考察的《红高粱家族》,中文版本以2012年版为考察对象,即莫言的《红高粱家族》,作家出版社,2012年版;英译本以葛浩文的英译本为考察对象,即Howarl Goldblatt《Red sorghum》Viking penguin,2012,下文不赘。为主要研究对象,从葛浩文译介莫言小说归化与异化所占的比例大小,对译者葛浩文所运用的译介策略进行分析对比。笔者也将归化与异化的手段进行了分类,希望能够让葛浩文的翻译策略得以更清晰地展现。
尤金·A·奈达(Eugene A.Nida)将文化负载词分成五大类,即生态文化界、宗教文化界、文化文化界、物质文化界及语言文化界的术语[2]。笔者认为其分类概括比较清晰、精准,但稍显笼统,针对我国独特的文化传统,应该对物质文化界进行更加细化的分类,笔者依据英译版本《红高粱家族》中的内容,对其进行综合分析,整理出以下几种分类:中国特有文化风俗及历史大事件、成语、称谓、宗教、地名、谚语、中国特色动植物、典故、歇后语、方言、菜名食物名及人名。
对于文化负载词的各种分类,葛浩文在《红高粱家族》中灵活地运用归化和异化的翻译策略。具体内容如下。
一、文化负载词的分类
(一)中国特有文化风俗及历史大事件
葛浩文在这一类别中同时运用了异化和归化的策略。
例1.我奶奶是否爱过他,他是否上过我奶奶的炕,都与伦理无关。(12页)
译文:Whether my grandma ever loved him or whether he ever lay down beside her on the kang has nothingtodowith morality.(14页)
“炕”是指北方用砖、坯等砌成的睡觉的台面,可以烧火取暖。葛浩文直译为“kang”,运用了音译的方法,使西方读者更容易理解和接受。
例2.他问:“你没送他点见面礼?”(16页)
译文:“You didn’t give him anything to grease the skids.”(19 页)
“见面礼”是中国特有的文化习俗,指初次见面时馈送的礼品或指见面时的礼节。在此处,显然是指馈送礼品的含义,葛浩文译成“grease the skids”,意思为“使事情顺利进行”,这种意译的策略,会令西方读者更容易理解。
例3.回到家上了炕,面对窗棂上新糊的白纸,操起了剪刀铰窗花。(118页)
译文:After returning home,she climbed onto the kang beside the window with its brand-new white paper covering and began making paper cutouts for window decorations.(131页)
“铰窗花”是中国古代的民间艺术。窗花是贴在窗户上的剪纸,极具中国传统艺术特色。此外,采用归化手段译为“Parper……”,清晰地对这项民间艺术进行讲解,便于理解。
(二)成语
例4.但这些人住在村里时,搅得鸡飞狗跳,仿佛满村是兵。(10页)
译文:they had stirred things up so much,with chickens squawking and dogs yelping,that you’d have thought it was a garrison command.(19页)
成语“鸡飞狗跳”的意思是形容惊慌的乱作一团,在这种情况下,葛浩文采取了直译,生动地表明村里混乱的状态。逐字翻译不仅生动灵活,还传播了中国文化。
例5.父亲听到奶奶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么,这不是动刀动枪的地方,有本事对着日本人使去。”(12页)
译文:Father heard Grandma say,“Even if you can’t agree,you mustn’t abandon justice and honor.This isn’t the time or place to flight.Take your fury out on the Japanese.”(27 页)
此处运用了归化的翻译策略,通过意译的方法,把“买卖不成仁义在”解释处理,更有益于西方读者理解中国成语的魅力。
(三)宗教
有关宗教的词汇翻译,86%的词语都采取了异化翻译策略。
例6.我为自己做主,我不怕罪,不怕罚,我不怕进你的十八层地狱。(65页)
译文:I used it as I thought fitting,Sin doesn’t frighten me.Nor does punishment.I’m not afraid of your eighteen levels of hell.(72 页)
“十八层地狱”是指佛教中死后灵魂受苦的地方。葛浩文对这句话的直译并不会对西方读者造成疑惑,因为在西方基督教中,同样有“十八层地狱”的说法。这种直译的方法能与西方读者产生共鸣。
例7.罗汉大爷说:“兄弟,一刀捅了我吧,黄泉之下不忘你的恩德。”(32页)
译文:“Brother,”Uncle Arhat said,“finish me off quickly.I won’t forget your kindness down in the Yellow Spring.”(35 页)
“黄泉”在中国道家文化中是指人死后所往之地,也就是阴曹地府。葛浩文翻译的“down in the YellowSpring”采取直译的方法不免使西方读者感到十分疑惑,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新鲜的外来概念,在一开始可能会不理解,但随着阅读的深入,中国的道教文化的译介会成为一种新的潮流。
(四)谚语
例8.“别急!”大爷说,“心急喝不得热粘粥。”(7页)
译文:”Take it easy!Greedy eaters never get the hot gruel.”(8 页)
葛浩文对这则谚语采取了直译的方法,其他谚语,如“狐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鲜花插在牛粪上”,通过直译会让西方读者感觉十分奇怪,隐喻的方式很奇特,但这便是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相信中西文化交流也会因此更进一步。
(五)中国特色动植物
例9.河边潮湿的滩涂上,丛生着灰绿色的芦苇和鹅绿色车前草,还有贴地生的野葛蔓,支支直立的接骨草。(6页)
译文:the banks were covered with pale-green reeds and plantain the color of goose-down,coiling vines and stiff bone grass hugged the muddy ground,which was crisscrossed with the tracks of skittering crabs.(7页)
“野葛蔓”和“接骨草”是生长在高密墨水河的植物,直译的译介手段让西方读者领略了墨水河的生态景象。
(六)人名
例10.吹大喇叭的吹鼓手刘四山是余司令队伍里的号兵,大喇叭权充军号。……玲子一听到喇叭响,就从家里风快地跑出来,跑到土场边,趴到土墙上,等着看任副官。(46页)
译文:As soon as Liu Sishan,Commander Yu’s bugler,sounded reveille,Lingzi dashed out of the house and ran to the parade ground to lie on the wall and await the arrival of Adjutant Ren.(53 页)
(七)菜名、食物名
这一类别中的词汇大多数都采取了归化的翻译策略。
例11.父亲恼羞成怒,举起手枪,对准那个妄想吃插枣饽饽的就搂了火。(26页)
译文:Father’s embarrassment quickly turned to rage.Raising his pistol,he aimed it at the man wishfully thinking of date-topped buns.(30页)
“插枣饽饽”葛浩文译介成“date-topped buns”即圆形小面包,西方读者并不知道“饽饽”这个食物,译成圆形小面包从外观上与源语相似,更易于理解。
(八)典故
例12.焦灼的牛郎要上吊,忧愁的织女要跳河……(6页)
译文:the anxious Herd Boy (Altair)about to hang himself,the mournful Weaving Girl(Vega)about to drown herself in the river.(7页)
“牛郎”和“织女”是神话人物,出自《迢迢牵牛星》,“牛郎”被比作牵牛星,“织女”被比作河汉女,此处为异化,保留了源语中的典故故事的魅力。
例13.“司令,王子犯法,一律同罪!”(49页)
译文:”Commander,no one’s above the law,not even a prince.”(55 页)
这一典故出自《野叟曝言》和《史记》中,译文可翻译为:没有人能逾越法律之上,甚至王子也是一样。由于英语中没有“一律同罪”确切的对等词,通过归化也能对其进行合理的解释。
(九)方言
《红高粱家族》中方言的翻译通常都是采取意译的方法。
例14.呵呀呀,你奶奶年轻时花花事儿多着咧……(11页)
译文:Aiyaya,when your grandma was young she sowed plenty of wild oats……(13页)
对于西方读者来说对方言的理解实在是难为他们了,葛浩文通过意译加注释、解释和替换的方法尽可能地使目标语与源语相接近。
其他类别如称谓、地名和歇后语均是以异化策略进行翻译的。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发现,葛浩文英译本《红高粱家族》的文化载体词充分运用了归化和异化这两种翻译策略,且比重不相上下。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葛浩文加大了异化的比重,毕竟中国和西方国家无论是意识形态还是文化观念都存在着极大的差异,要想让西方读者更好的读懂并理解中国小说,就要运用归化的策略,对原文进行大量的改动和删减,以迎合西方读者的口味。而葛浩文选择了加大异化的比重,在忠实原文的基础上,也给了西方世界了解中国文化的机会。
在仔细阅读葛浩文版本的《红高粱家族》之后,笔者将英译本《红高粱家族》进行总结整理,表格如下。
表1 《红高粱家族》中各个类别中归化、异化词语的数量及百分比
表1详细总结了各个类别文化负载词的数量及其翻译策略,下面的图表对文化负载词的归化和异化词语数量进行了对比,分类如图1。
在《红高粱家族》中,一共有460个文化负载词,其中57%的文化负载词采用了归化策略,43%的文化负载词采用了异化策略。通过对比可以看出,归化策略和异化策略的使用比例相差并不多,归化策略高于异化策略14个百分点,从侧面反映出葛浩文在《红高粱家族》的译介过程中增加了异化策略的比重。由于在葛浩文译介的其他中国小说中,通常归化的比例大于异化的比例,意味着大量的增、删和改写会出现在原著的译本中,而这种译介方式可以说是一种对“忠实原文”的挑战,在迎合了西方读者胃口的同时,原文的一些文化和思想内容很显然被抹杀掉了。笔者对归化翻译的策略持保留意见,希望未来的翻译家在译介中国小说时加大异化的比例,尽可能把原汁原味的中国文学特色传播出去。王宏志教授也认同这一观念,他在一次讲座中说过:“一般来说,翻译是要非常‘忠实地’把原文的意思在另一种语言里演绎出来,我们期待译者把原文的意义说得很清楚、很准确。这是一种非常根深蒂固的思想。”[3]但把原文信息原封不动地传递给不懂原文语言的读者能否真正地做到?如何准确传递源语与目标语之间无法互译的词语就显得尤为重要。通过表1可以看出,葛浩文在宗教、地名、歇后语和人名的类别中完全利用了异化的翻译策略,典故这一类别中异化翻译策略的比例要高于归化策略。通过这些数据可以得出以下结论:葛浩文倾向于不同的翻译策略,由于异化词语数量占上风的类别中文化负载词的总数较少,所以在《红高粱家族》这本小说中,归化翻译策略占据了上风。
图1 归化与异化词语数量的对比
从图1的柱状图可以看出,《红高粱家族》中葛浩文在成语和中国特有文化及风俗这两个类别的文化负载词的翻译策略上运用较多,值得注意的是,被异化翻译的词语类别的分布较为均衡,文中提及的12种分类都有涉及。哈特曼(R.R.K.Hartmann)和斯托克(F.C.Stork)的《语言与语言学词典》(Dictionary of Language and Linguistics)一书中提出了对等的概念,他们认为译者应该把原文的全部信息传递给不懂原文的读者。所以对原文本的忠实是最基本的要求。同时坚持翻译必须是自然的。翻译是用一种语言用第二语言中的等效文本表示[4]。而勒费维尔则认为翻译即是一种改写。两种观点代表了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异化策略究竟在不同类型的文化负载词中占了多少比重呢?笔者绘制了柱状图图表,详情如图2。
图2 异化策略在不同类型文化负载词中的比例
从图2中可以看出,歇后语、地名和人名采用了100%的异化策略,谚语、中国特有文化风俗及历史大事件异化策略占了大半江山,而其余的类型大多都采用了归化的译介策略。
综上所述,葛浩文在《红高粱家族》的翻译过程中,运用了多种翻译策略,而异化策略较之由其译介的其他中国作品比重有所提升。纵观古今中外关于翻译理论的研究,并没有对原文忠实的翻译给予任何定义,这就给忠实的概念界定扩大了范围,翻译是不可能做到与原著百分之百相似的。我们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大多数译介版本内容与原文相似就可以算作“忠实”的翻译了。按照这样的逻辑,葛浩文译介的《红高粱家族》便是一部成功忠于原著的著作。翻译目的论的创始人弗米尔曾提出:“翻译是文化的比较。由于语言与文化之间的密切关系,两种语言之间的翻译面临着一个棘手的问题:如何翻译文化,特别是文学作品中承载文化因素的文化负载词?事实上,译者是选择翻译策略的决策者,从而将翻译的文化内涵从原文传递到译文。多数译者用文化积累的知识来理解源文化现象。”[5]译者在一定程度上承担着文学作品能否准确传递源语国家文化内涵与风俗特色的重任。目的论同样在莫言的小说《红高粱家族》中得到充分运用,葛浩文灵活地将弗米尔提出的目的性原则、连贯性原则和忠实性原则进行了实践,笔者以下将对葛浩文在《红高粱家族》中运用的翻译策略进行详细分析。
二、目的论视域下《红高粱家族》的翻译策略
(一)目的原则下的翻译
1.扩展
例15.鬼子兵咕噜着,对着我奶奶的头上开了一枪。奶奶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14页)
译文:One of the Jap soldiers mumbled,something as he fired a shot over Grandma’s head.She sat down hard and began to wail.(16 页)
此例子中葛浩文将原文“奶奶坐在地上”扩展为“奶奶困难地坐在地上”,“hard”在此处作为形容词译为“困难地,辛苦地”。依据上下文的含义,奶奶的头部挨了一枪,自然浑身瘫软,在此处进行补充,便于目标语国家读者更好的理解原文。
2.删减
例16.“哎,唱戏的!你出来,你茂不茂,吕不吕,什么歪腔邪调!”外曾祖父对着高粱地喊。(84页)
译文:“Heythere,opera singer,come out!That’s terrible singing!Just awful!”Great-Granddad shouted toward the sorghumfield.(93 页)
例17.我奶奶要是搞了文学这一行,会把一大群文学家踩出屎来。她就是造物主,她就是金口玉牙,她说蝈蝈出笼蝈蝈就出笼,她说鹿背上长树鹿背上就长树。(119页)
译文:Ifshecould have becomea writer,shewould have put many of her literary peers to shame.She was endowed with the golden lips and jade teeth of genius.She said a katydid perched on top ofits cage,and that’s what it did,she said a plum tree grewfrom the back ofa deer,and that’s where it grew.(132 页)
第一个例子中“你茂不茂,吕不吕”属于中国特色方言,无论运用意译手法还是直译手法都不妥当,即使强行进行翻译,目标语国家受众并不理解,也会给西方读者造成疑惑。第二个例子葛浩文将“她就是造物主”省略处理,此处依据上下文,可以了解到原文的含义是对奶奶的文学造诣进行吹捧,而“她就是造物主”便显得可有可无,且英语中并没有确切的对应词,故对这句进行删减处理并不会影响上下文的语境理解。
(二)连贯原则下的翻译
1.意译
例18.黑狗、绿狗、红狗成为狗群三领袖在屠杀场上显露才华时,那年近十五周岁,这对人来说还是少年,但对狗来说,已是不惑之年了。(153页)
译文:Blackie,Green,and Red—clawed out pale paths in the earth near the sorghum field south of our village,where the massacre of our people had occurred.Bythat time,our dogs were nearlyfifteen years old,a time of youth for humans,but an advanced age for dogs,an age ofconfidence.(169 页)
此例子中“不惑之年”的意思是当人到中年经历了很多事之后,就不会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困惑了。如果对其直译,西方国家读者很难理解其涵义。因此,葛浩文在此运用意译的方法,译为“an age of confidence”“自信的年纪”,这样更便于理解原文的含义。
2.替代
例19.那个黑脸白胡子老头儿高声叫道:“哭什么?这不是大胜仗吗?中国有四万万人,一个对一个,小日本弹丸之地,能有多少人跟咱对?豁出去一万万,对他个灭种灭族,我们还有三万万,这不是大胜仗吗?余司令,大胜仗啊!”(120页)
译文:The old man with the dark face and white beard shouted,“What are you crying for?This was a great victory!There are four hundred million of us Chinese.If we take on the Japs,one on one,how do you think their little country will fare?If one hundred million of us fought them to the death,they’d be wiped out,but there’d still be three hundred million of us.That makes us the victors,doesn’t it?Commander Yu,this was a crushingvictory!”(134 页)
“小日本”是极其中国式的词汇,若翻译成英语“little Jap”会产生语义理解上的歧义。所以葛浩文将其译为“their”替代原文中的“小日本”,使译文变得流畅自然。
(三)忠实原则下的翻译
1.音译
例20.爷爷蹲下去,握着方七的手,说:“兄弟,我背你去找张辛一,张先生,他能治红伤。”(87页)
译文:Grand dads quatted down and held Fang Seven’s hand.“Little brother,I can carryyou over tosee ZhangXinyiDr.Zhang.He’llpatchyouup.”(96 页)
此例子中人名“张辛一”采取了直译的手法,尽可能地保留了源语的文化,通过汉语的发音规则音译成英语相对应的词汇。
2.直译
例21.“大叔……你别走,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面看水面,不看我的面子也要看豆官的面子上,留下吧,你要我……我也给你……你就像我的爹一样……”(8页)
译文:“Uncle… don’t leave,”she pleaded.“If not for the sake of the monk,stay for the Buddha.If not for the sake of fish,stay for the water.If not for my sake,stay for little Douguan.You can have me,if you want… You’re like myown father…”(9 页)
“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面看水面”是中国俗语,意为无论怎样,都要给些面子。通过直译的方法能够清晰地将原文含义关系表达清楚,明确作者的意图,同时也能够让目标语国家的读者充分发挥想象的空间。
有趣的是,对于美国读者来说,他们并不懂汉语,自然不曾阅读莫言版本的《红高粱家族》,在他们看来,葛浩文翻译的版本就是中国小说的真实写照,他们也自然不会判定译作是否与原著保持一致。那么问题就出来了,小说的翻译岂不是可以自由创作和修改?奈达曾指出:“对于真正成功的翻译,文化甚至比语言更重要,因为词语只有在其作用的文化背景下才有意义。”[6]奈达很显然是归化理论的代表,他提出的功能对等理论是需要考虑一定社会、文化、政治背景的不同因素的情况下实现对等关系。我想葛浩文也是一样,在翻译作品的过程中,会受到多方不同环境的影响和束缚,不会仅单单考虑原著的内容,而是综合多方因素进行翻译。所以,现如今很多学者和研究者在分析葛浩文英译的中国小说作品时,对其进行了主观的价值判断,认为葛浩文在译介策略的使用上过于注重归化策略,“增删改译”的手段严重违背了忠实原文的原则;抑或是对其异化策略的使用产生怀疑,认为某些直译的词语过于直白,音译方法的使用会使西方读者产生疑惑或混乱等。笔者认为对葛浩文进行某些价值判断没有任何必要,因为每一个译者都不是在一个真空或是与世隔绝的空间里进行翻译创作的,绝对的忠实原文或绝对的脱离原文进行再创作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存在的,归化策略和异化策略的使用目的是给目标语国家的读者呈现有意义和价值的文学读物,使源语国家文化得到更好的接受与传播。
莫言小说在美国的传播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受到了文学译介多方面因素的影响,美国读者将主观意识形态放在首位,善于从政治化的审美角度对莫言小说进行解读。一些激进化的评论或许多少触碰到了莫言获奖背后的某种政治因素,但当此类带有强烈意识形态化的观点出现在莫言小说的评论中时,未免不是一种过度阐释。莫言文学的本质是人性,他的笔锋触及对人性的深刻理解,这种理解是超越于政治意识形态和具体的政治制度的,并且不能否认的是,作品主题的历史深刻性无疑是评论作品优秀与否的重要因素,而当过于关注作品或作家所处的时代背景和社会环境时,所做出的评价便会是一种泛泛的、表层性的解读,从而影响了该作品的人类性和文学性意义。出现这种肤浅化的认知也存在一定的必然原因,抛开历史因素,两国的文化和意识形态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中美阅读习惯及诗学体系也不尽相同,这些差异性所造成的审美差别也是莫言小说甚至中国小说并没有真正进入美国主流市场的原因。
如今来自各方的声音都指向莫言小说及中国小说在美国读者市场遇冷这一事实,将其中原因归结于中美文化的差异和美国闭塞的阅读习惯等,但莫言小说及中国小说始终处于边缘化地位,难道没有我们自身的原因吗?美国著名翻译家葛浩文曾给出过答案,他认为中国小说之所以没有在西方掀起波澜,与中国小说中的人物缺少深度有很大的关系。我们是时候来深刻思考我们对外传播的文学作品内容是否真正符合西方国家读者的品味?必须承认的是,小说的创作会受到多种不同因素的影响,中国的小说大多模式是通过讲故事的方式推动故事的前进,而很少注重人物内心、心灵深度的挖掘,偏偏西方读者评判小说好坏与否的标准就是考察人物的心灵深度,所以,我们不仅要充分考虑目标语国家读者的需求,运用灵活的翻译策略翻译原文,还要精心的选择符合西方读者审美意趣的优秀小说。莫言的小说具有一定的“个体”意识,重视个人的体验感和内心活动,且具有浓重的人类命运感。莫言小说中所代表的是当时所处时代的人们共同的命运和诉求,在这一点上,与西方国家读者的阅读习惯和兴趣不谋而合。葛浩文对莫言《红高粱家族》的成功译介,能够促进中西文化和文学的交流与合作,让中国当代小说成功进入西方读者的视野。
参考文献:
[1]Lawrence Venuti.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A History of Translation[M].London:Routledge,1995:1.
[2]Eugene A.Nida.Language and Culture:Contexts in Translating[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21.
[3]谢天振,王志宏,宋炳辉.超越文本超越翻译——当代翻译和翻译研究三人谈[J].东方翻译,2015(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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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Nord,Christiane.Transl ating as a Purposeful Activity:Functionalist Approaches Explained[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112.
[6]Eugene A.Nida.Language and Culture-Contexts in Translation[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