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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中共六大旧址

2018-05-14欧阳晓光

奋斗 2018年11期
关键词:哈尔滨莫斯科苏联

欧阳晓光

踏着一地的秋叶,我们来到莫斯科郊外的一栋别墅,这个别墅位于莫斯科西南40公里的五一乡五一村,在沙俄时代曾是一个贵族庄园。1928年六七月间,中国共产党的第六次代表大会在这里召开。

2017年,在十月革命100周年的日子里,一批曾在苏联时期在这片土地学习工作疗养过的中国革命者后辈,组团寻访父辈足迹,缅怀革命历史。我参加了这个寻访团,在中共六大旧址找寻父亲欧阳钦的踪迹。

1928年,中国共产党正处于白色恐怖、极端艰险的环境下,经过共产国际批准,中共中央决定在莫斯科召开党代会。这是中国共产党唯一一次在国外召开的党代会。中共六大召开的那段时期,父亲欧阳钦在中央军委和中央组织部任组织科长,承担了送党代表们从国内去苏联的任务。“文革”时期,父亲在病中写过的一个极其简要的“我的平生”,其中一段话“1928年我和资道焜负责六大全体人员由上海到哈尔滨一段迎送工作,资住道里,由于负责人少,未发生问题。”后来看到一些党史资料才知道这项工作有多艰险。“总共142位代表,110多人来自国内不同地方。光是代表的通知就很不容易。90年前,不仅没有移动互联,没有电话联络,就是电报也不能用!中共和它的党员都在秘密状态下,会议的通知基本都是靠机要交通。当时在井冈山的毛泽东朱德部队有两个代表名额,可是通知此事的机要交通不幸牺牲。等到得知不幸,再派交通到了井冈山,已经是5月下旬,代表们早一个月就分期分批出发了。”这也可见中共当时所处环境的险恶。

“得到通知的110多位国内代表很多从未出过国门,而此次出国开会,他们连护照都不能办,很多人还是被当局通缉的状态。组织这样多身份不能公开的人秘密出国,难度可想而知。但即使在这样困难的境地,中共还组织这些代表分批在上海做了培训,包括一路如何走,到莫斯科干什么,还要学说普通话,广东、福建、湖南的代表要从东北往苏联去,一口南方话是不行的。另外还要学习一些俄罗斯的习俗。”

“代表们分不同路线,以不同身份,用不同方法,跋涉一万多公里,到了莫斯科。其中,邓中夏等人是由苏联水手中的布尔什维克掩护,潜伏在苏联货船的底舱中到的苏联;周恩来邓颖超夫妇是化装成古玩商经长春到的苏联,路上很有些惊险。所有代表千辛万苦,都抵达了莫斯科。”

在这个期间还发生了一个严重事件。何家兴、贺芝华这对夫妇从德国、苏联留学回来之后在党中央做接待工作,他们贪图享乐生活,利用六大之前安排接待代表的工作之便,偷偷把代表姓名住址记下来,拿到巡捕房卖,作为换取去欧洲费用的筹码。根据他们提供的线索,巡捕房抓住了时任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常委的罗亦农。

在监狱中,罗亦农视死如归,用隐喻给党中央写信,交待未尽的工作,表示自己的坚定信心,勉励“在外的同志继续奋斗”;给妻子李文宜写遗信,要她“学我之所学,以慰我”。还写绝命诗:“慷慨登车去,相期一节全。残躯何足惜,大敌正当前”,表现出革命者大无畏的精神,牺牲时年仅26岁。罗亦农的牺牲是我党在六大之前的一个惨痛的损失,后来中央特科严惩了何家兴夫妇。

从武汉到上海,父亲一直都是在罗亦农直接领导下工作,发生这个事件后,父亲的工作毫无懈怠,毫无畏惧,他更加小心谨慎地完成护送六大代表的任务。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的《中共六大代表回忆录》一书中,能够看出当年参会代表何等不容易。福建代表罗明回忆说:1928年3月,接到通知参加党的六大,4月间他和另一位代表许土淼离开厦门到上海,“在上海等了很久,然后取道大连到哈尔滨,在哈尔滨住了20多天,才由交通员带我们乘车去满洲里。下了火车后,改乘马车到中苏边境的一个山地,我们是晚上爬山过边界的。事先,交通员提醒我们不要咳嗽,而当时许土淼患肺病,咳得很厉害,过边界时,只好捂住嘴……”

党史学者林宝敏在《中共“六大”的五个历史细节》一文中写道:“1928年4月下旬起,142位参加‘六大的代表,冒着生命危险,穿越茫茫的西伯利亚,分批秘密前往莫斯科。为了避开特务跟踪,代表们到哈尔滨后兵分两路,一路由绥芬河过境,另一路经满洲里出境。党的领导机关在哈尔滨设立了接待站,接送过往代表。代表们离开哈尔滨时,每人领了一截折断的火柴作为接头信物。到满洲里下車的代表,由苏联人驾驶标有‘67和‘69号码的两辆马车负责接送。来人只要交上半根火柴,不必说话就可以上车。然后换乘火车,前往有7天车程的莫斯科。”参加六大的代表们,虽历尽艰辛,但基本上都安全到达莫斯科。这些细节的描述,还原了父亲当年工作的艰险。

父亲作为六大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到莫斯科,他的工作是在国内一段护送党代表。但是他对莫斯科并不陌生,早在1925年,他从法国回中国的时候,按照党组织的安排在莫斯科学习军事,准备回国参加北伐战争,历时约一年。他在“我的平生”中写道:在苏联初与中国留苏同志一起在莫斯科附近莫洛霍夫卡营地……约四十多人……大部分时间是习巷战,我负责整理联络学员。1926年夏季回国,……除钟汝梅、黄佐尧牺牲于上海外,其余人员大部牺牲,也有消极的,个别叛变的也有,现在存的,除我外,尚有朱德。我们回来后,有一部分叶挺团实习过。有在打武昌城牺牲的,后来在湘鄂西牺牲最多。

一段平平淡淡的叙述,令我感慨万分:为了新中国,多少优秀中华儿女献出生命!!!父亲提到的“莫洛霍夫卡营地”当年即苏联红军学校中国班,几年来许多中共后人前往俄罗斯寻踪查档,查到前辈们当年在中山大学、东方大学、伏龙芝军事学院、列宁格勒军政大学、国际列宁主义学院、莫斯科高级步校、苏共远东局党校等处学习的宝贵资料,但是相关“莫洛霍夫卡营地”苏联红军学校中国班的资料还很少。

遥远的俄罗斯有我们抹不掉的怀旧情结,一次实地探访,唤起我们共同的记忆。中共六大是我们党史的一个重要事件,但是在长期战乱和历史演进中,六大旧址几近成为废墟。

2010年3月,时任国家副主席的习近平在访问俄罗斯时,向时任总理普京提出保护六大会址的设想,得到热情回应。2013年3月,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习近平对俄罗斯进行国事访问,专门出席了中共六大纪念馆建馆启动仪式。两国还签署了会址租赁合同,租金每年1卢布,租期49年,中方出资修复后,将其作为莫斯科中国文化中心分部,举办中共六大常设展览。2016年7月4日,修葺一新的中共六大会址常设展览馆隆重开馆,习近平主席和普京总统还特地发来了贺词。如今,这里已经成了中俄文化交流的一个新场所。

我们一行人来此参观,得到马先军副馆长的热情接待,他如数家珍向我们介绍了六大召开前后的历史情况,介绍了参加六大的人员,六届中央的组成人员,…… 据统计,六届中央先后产生中央委员、中央候补委员74人,这74名委员中,牺牲18人,殉职1人,病逝5人,撤职2人,脱党3人,被开除党籍3人,肃反扩大化被错杀1人,自首1人,叛变15人,失踪1人。中共七大召开时,六届中央委员尚有24人。足以见证革命的艰险,大浪淘沙,坚持革命的共产党人多么不容易,多么了不起。

依依不舍离开中共六大纪念馆时,天色擦黑,已是灯光阑珊。

责任编辑/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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