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本乃得安
2018-05-14邓有凯
邓有凯
“‘参天之木,必有其根;怀山之水,必有其源。人之有祖,亦犹是焉。”中华文明源远流长,中国文化自信,根基深厚。习近平总书记说:“文化自信是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笔者以为,从祖先崇拜来理解“三个更”,是一个很好的角度。在中国,祖先崇拜根深蒂固,范围广泛,几乎是“人人、时时、处处”。
流变至今的中华民族祖先崇拜,大致可分三个层面,各有载体。一是以姓氏、家族、谱牒为基线,尚血统的祖先崇拜,主要载体是家庙、宗祠;二是以一定地理、行政区划和文化区域为基线,尚功德的乡贤敬仰,旧时以乡贤祠为载体,今为历史名人故居、纪念馆;三是以国家民族为基线,文尚共同始祖、先贤大哲,武尚英雄干城的国家崇拜,其载体,如黄帝陵、曲阜孔庙、人民英雄纪念碑等。三个层面虽各有所尚、载体和功用,但有机统一,人们逐层认知,外化延伸,构成中华民族祖先崇拜的完整圈环,对文明教化、乡村治理、民族团结、国家统一、社会进步扮演着不可替代的文化纽带作用。
寻根问祖,家国一体。在民间,祖先崇拜还有一个非常集中而简洁的表达式———天地牌,上书“天地君亲师”五个大字。这五字,钱穆评介:“始见荀子书中,此下两千年,五字深入人心,常挂口头。其在中国文化、中国人生中之意义价值之重大,自可想象。”当然,此间意义和价值,我们还得从荀子书中探寻。荀子《礼论》篇云:“礼有三本: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无天地,恶生?无先祖,恶出?无君师,恶治?三者偏亡焉,无安人。”由是,为不致“三本偏亡”,为了“人安”,便有了“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之礼。这就是“吾国天、地、君、亲、师五字牌之所由而立”的渊薮。笔者以为,其核心价值,是“不忘本,乃得安”。
“任何哲学或学术思想至终均走向世俗化。”据史学家考证,将“天地君亲师”五字连用,用红纸条贴于家堂之上,大致在13世纪中叶,而天地牌的流行和世俗化,“天地君亲师五字为里巷常谈”“家礼祠堂之制则贵贱通得用之”则在明朝末年。及至现代,封建皇帝没有了,天地牌的流变,就是与时俱进,将“君”改成了“国”。如此,天地牌的五个字,就成了“天地国亲师”,如此,“国亲师”三者,便与前述祖先崇拜的三个层面有了贴切的对应。“天长地久国恩大,父养母育师道尊”,一方小小的天地牌,将敬天法祖的哲学思想,爱国、尊师、孝亲的人文情怀完整表达,不能不说,它是中国文化的一朵奇葩。
《大学》云:“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格物致知,探寻祖先崇拜之本末,其道、其所止,止于认识自己,是对“我是谁?从哪里来?”的本源追问,在追问中为现实的存在、未来的选择“到哪里去”求得合理性、正当性。“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祖先崇拜之所以在中国文化、中国人生中意义价值重大,就在于通过对“礼之三本”的传承,不忘本,乃得安,做出符合“道”、符合中国发展道路的历史选择,由此,中华文明生生不息。“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以国家层面的祖先崇拜或祭礼为例,祭轩辕,是我们对自己是华夏儿女、黄帝后裔的认同和强化;祭扫人民英雄纪念碑,是对新中国从哪里来的追问,是对千千万万为中国人民站起来而作出牺牲的革命先烈的珍视。有了这份认同、追问和珍视,就会为今日之现实存在、未来选择找到方向,求得合理性、正当性。
例如,2015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二届“读懂中国”国际会议期间所讲的一番话,就包孕着上述道理。他说:“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走向何方?中国到了今天,我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要有这样一种历史感。”他向外方代表介绍:“伫立在天安门广场的人民英雄纪念碑有一组浮雕,表现的是1840年鸦片战争到1949年中国革命勝利的全景图。”并由此告知世人:“我们一方面缅怀先烈,一方面沿着先烈的足迹向前走。我们提出了中国梦,它的最大公约数就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就是习近平总书记以“人民英雄纪念碑”起兴,巧妙讲述中国故事,巧妙介绍中国梦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充满历史感,充满合理性、正当性。
不忘本,乃得安。步入新时代,祖先崇拜将历久弥新,在“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的文化建设中显现其独特的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