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岔子岛事件”:日本政府的认识及应对
——以日方外交档案为考查
2018-05-12刘赫宇
刘赫宇
(中国人民大学,北京 100872)
1937年6月,中国华北笼罩在战前紧张气氛中。日军在黑龙江中苏边境与苏军冲突,引发一场涉及日本、苏联及“伪满”当局的外交风波。
很多资料中均有“干岔子岛事件”相关记录。《日本外交文书》根据日本外务省档案编成,将此事件归入“满苏、满外蒙国境纷争”项下。“干岔子岛事件”在规模上虽不及此后张鼓峰和诺门坎战事,但历史细节中蕴藏诸多信息。《简明日本战史》记录到:
1937年6月19日,数十名苏联士兵在黑龙江中游干岔子岛等登陆,要求住民(“满洲国人”)撤离,并用十几艘舰艇封锁航路,日本部署一个营兵力于西岸,同时展开外交交涉。在交涉取得进展时,6月30日,苏3艘炮艇袭击日军,日军用速射炮还击,击沉、击伤各1艘。此后,双方均保持冷静,未使事态扩大[1]。
王庆祥主编的《伪满时期东北边界冲突与界务交涉》亦简要介绍“干岔子岛事件”概况①相关内容见外务省调查部:《日本外交文書》昭和期Ⅲ,東京:日本国際連合協会,2011年,第338-369页,及王庆祥主编、雷大川等:《伪满时期东北边界冲突与界务交涉》,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14年,第118-120页。,但欲了解日方在事件发展过程中态度及动向,还须细致分析相关档案记录。
一、“干岔子岛事件”发生背景
逊克县位于今中国黑龙江省北部,隶属于黑河市②事件发生时,此地为奇克县辖境,由伪满实际控制。“民国十八年,设奇克县,未分区,画置十三屯:东霍尔莫津屯、西霍尔莫津屯、嘎巴亮子、哈达彦、车家地营子、何家地营子……乾岔子、高滩、嘎牛户……”见张伯英:《黑龙江志稿》,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77页。。全县位于黑龙江中段,在逊克县城以西约18千米江中主航道上有一座小岛,长约6.5千米,宽约3千米,面积约19.3平方千米,小岛到黑龙江南岸仅隔一道细流,一旦水瘦,江道枯干,河床便裸露出来,故称干岔子[2]。干岔子乡、干岔子村均因此得名,小岛亦名曰“干岔子岛”。再上溯15千米,有一座金阿穆河岛,呈西北-东南走向,南北长约3千米,东西宽约15千米。两大岛和众多小岛罗布江中。此地盛产黄金,从清末起,大量“闯关东”移民从关内到此成为采金工人。尔后苏联采金船也时常来此作业。
就当时日本资料中发布的黑龙江岛屿、河道地图而言,图1中虚线为清咸丰年间中俄两国划定的边界。从国际法角度而言,西侧金阿穆河岛及东侧干岔子岛是中国领土毋庸置疑。“伪满洲国”成立后,二岛进入日本关东军和日伪军的实际控制范围。
根据康熙年间订立《尼布楚条约》,黑龙江为中国内河。清中期以后,列强利用军事手段向中国攫取大量资金、领土及商业权利。其中沙皇俄国与中国接壤,觊觎中国领土已久,通过《瑷珲条约》和《北京条约》等不平等条约,侵占我国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近100万平方千米领土[]。
《瑷珲条约》规定“阿穆尔河左岸自额尔古纳河至阿穆尔河海口,右岸顺河至乌苏里江,为大清国所属;自乌苏里江至海所有地方,在两国划定边界之前,为大清与俄国共管之地。阿穆尔河、松花江和乌苏里江只准大清、俄国船只往来,别国船只不准行走。阿穆尔河左岸,自结雅河以南至霍尔莫津屯一带居住的满洲人等,照旧准其在原地永远居住,归大清国官员管辖,不准俄国人等扰害”[4]。《北京条约》中又详细规定两国东界,并决定根据《天津和约》第九条议定,绘画地图。“内以红色分为交界之地,上写俄罗斯‘阿’‘巴’‘瓦’‘噶’‘达’‘耶’‘热’‘皆’‘伊’‘亦’‘喀’‘拉’‘玛’‘那’‘ 倭 ’‘ 怕 ’‘ 啦 ’‘ 萨 ’‘ 土 ’‘ 乌 ’等 字 头 , 以 便 易 详阅。”[5]直到1924年9月,奉天张作霖政府同苏联政府签订《中华民国东三省自治省政府与苏维亚社会联邦政府之协定》中,就航权和疆界问题做出规定③参见王铁崖:《中外旧约章汇编》第三册,北京:三联书店,1982年,第466-469页。。
图1 干岔子岛附近简图[3]
此前,日俄战争后双方签订的《朴茨茅斯和约》规定,沙俄将从中国取得的旅顺和大连租借权让给日本,将长春到旅顺口之间的铁路及其支线权利让给日本,实际划分了日、俄两国在远东地区(主要是中国东北和朝鲜)各自势力范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迅速将势力范围扩展至整个中国东北,并与苏军大致沿原中、俄东段边境对峙。1932年,在日本控制下,溥仪在长春宣布“登基”,建立“满洲国”,不久改称“满洲帝国”,尽管当时国民政府及中共均不承认其合法性,但至1945年日本战败前很长一段时间,东三省及内蒙古东部100万平方千米领土实际被日本控制。纵观20世纪30年代后半段,苏联因日本与德国逐渐靠近深感不安,认为此将极大影响苏联国家安全;苏军在外蒙古和中国东北地区同日军摩擦增多。另外,两国渔业利益关系也错综复杂。
日方认为中国东北边境并未明确划定,且界标等标志物又被破坏,因此双方对边境线划分一直存在分歧。1933年日本还曾提议设置委员会,“主张应首先通过谈判划定边境线。然而苏方坚持根据俄‘满’双方签定的《爱珲条约》(1858)确定边界”。[1]同时,苏联外交人员认为,根据1861年《北京条约》附图,干岔子岛及其周边岛屿均属苏联范围,是苏联领土。双方因此争持不下,亦导致日后冲突频发。
1936年,日本驻苏联大使重光葵上任即着手渔业条约谈判工作。自1905年签订《朴茨茅斯条约》起,日本取得俄国在远东领域的渔业权。1923年,双方在北京签订基本协定确认该条继续有效。根据基本协定,日本又签订渔业协定,并在鄂霍次克海沿岸、勘察加半岛等地开辟数十个渔区。后来苏联逐渐重视远东地区利益(尤其是渔业),开始向西伯利亚以东人口稀少地区投入力量,积极向此地移民,阻挠日本渔民在远东各海域捕鱼,要求日本缩小渔业权。1936年11月,《日德防共协定》签订,日德打着共同防共旗号结成军事同盟,直接以苏联为假想敌。苏联大为不满,拒绝在刚达成一致的渔业协定上签字,以示抗议。
苏联政治、经济、文化重心均在欧洲地区(以莫斯科、圣彼得堡为中心)。但为防范日本,特别在哈巴罗夫斯克设置远东军司令部,下辖10余个步兵师,3个骑兵师。此外还有国境阵地守备部队数万人,武装移民队数万人,飞机1 200架,战车1 200辆,装甲车超过600辆。海军方面,海参崴布置中小型战舰、潜艇140艘,哈巴罗夫斯克有炮舰炮艇30余艘,编成黑龙江舰队。如此算来,苏军在远东地区兵力较为充足。
苏联在东部边境戒备森严,一旦被确定为越境者,格杀勿论。与此同时,以“满洲国”为基地,日本在中国东北的兵力明显加强。随着日本势力在远东地区扩张并趋稳固,苏联感到威胁,一直寻机惩戒。尤其是20世纪30年代后半期,双方冲突渐趋频繁,见表1。
表1 日方资料中日伪军与苏军在中苏边境纠纷相关统计[1]
总体而言,正向第二个五年计划过渡的苏联,国力迅速提升,逐渐“在远东边界占据绝对优势,其在边界地区的防御态势,犹如铜墙铁壁,坚若磐石”[6],整个日本特务机关继续致力于分析调查情报资料,预测苏方动向。但在当时,即使是秘密情报战方面,主动权也偏向苏方。
1937年5月,苏联单方面宣布废除1934、1936年缔结的“满苏航路协定”,黑龙江沿线对峙形势再度严峻。日苏接触机会增多,双方在干岔子岛发生冲突已非偶然。随着1939年底《苏日中立条约》签订,及1942年6月德国对苏联发起进攻,双方边界摩擦次数又明显减少。
二、军事冲突爆发
1937年6月28日,日本“驻伪满洲国大使”植田谦吉电报外相广田弘毅,总结汇报干岔子岛屿冲突情况:6月19日凌晨4时左右,在“满洲国”奇克县上流黑龙江满领干岔子岛(俄语称“森奴哈”),约20名苏联兵不法越境,入侵“满洲国”职员所建航路标识点火点。上午11时左右,在上流的满领金阿穆河岛(俄语称“包利秀”,意为“大岛”),20名苏军越境进入,驱逐并逮捕3名岛上从事采金和担任点火员的“满洲国人”。
20日清晨6、7点左右,“伪满军”(17名士兵)在干岔子岛北部第174号航路标识遭苏联一艘炮舰“不决射击”(突袭),双方交火,为避免事端,“伪满军”从岛上撤退。苏方在两岛上各留约50名士兵,并集结20艘小型炮舰艇,封锁干岔子岛上、下游水道[7]。事实上于23日,苏军又从布拉戈维申斯克获援十几艘炮艇。当时,日本正动员准备侵华战争,不愿在东北地区此类事件中消耗太多精力,故而开展外交战略,日本驻苏联外交人员就此迅速展开交涉。
24日,“满洲国”方面亦向苏方提出抗议,要求释放被捕的3名“满洲国公民”,但27日开始,苏军反而增兵,有意进一步占据该岛。于是关东军急速向此调兵,“日苏间在黑龙江方面的国境问题紧张起来”[8]。
日本政府命驻苏大使重光葵速与苏方交涉,要求苏军撤出已占领的“包利秀”((Ⅵ)リシヨイ)、“森奴哈”(fjンヌハ)两岛,以维持“国境地区”和平。据他回忆:“该电报是(6月28日)夜间10时后交给我的,必须从速解决,否则我们将处于不利地位。”[8]日本还急调第一师团一部增援,北安机场第11飞行连队和第10连队第1中队也做好战斗准备。
经多方协调,重光葵在当日夜见到苏联代理外务人民委员斯托毛尼雅可夫。重光葵认为,“黑龙江主流在小岛北面,按国际河流原则,该岛显然应属满洲国所有。苏军行动显系侵犯满洲国主权,倘不速行撤出,恐与防守国境的日军发生冲突”[8]。重光向苏方强调日本同“满洲国”“共同防卫关系”,认为根据国际法原则,应以通往下游航路中心线为双方实际边界,并强调日本政府对本次事件表示强烈关切,希望各方为“东亚和平”而保持冷静,恢复事发前原状。
斯托毛尼雅可夫表示并不清楚事态具体情况,更多细节还需继续调查。他同时认为应参照1858年《瑷珲条约》相关规定,边界划分与航线无关,主要岛屿和中洲为苏联领土,苏军不存在不法越境行为。同时他还强调一事,即双方在交涉时均使用了两座岛屿俄语名称——包利秀((Ⅵ)リシヨイ)和森奴哈(fjンヌハ)。重光葵对日本外交文件中出现俄文岛名感到不解,但为免在苏方人员面前失态,只能勉强表示使用俄语名称是为表达更方便。会谈持续到29日凌晨一点半,但未取得实质性进展。后经询问东京方面,重光葵方知两座岛屿中文名称为“干岔子岛”和“金阿穆河岛”。
次日下午一点半,重光葵又见到苏联外务人民委员长李维诺夫,双方举行两小时会谈。李维诺夫同意撤回士兵及舰船,日方亦不愿在此同苏联冒然开衅,也同意采取相应措施④根据日本“驻满洲国大使”植田于6月30日发给广田弘毅的电报,在冲突前线的日“满”军队对双方同时撤退的决议表示不满,他们认为两岛及周边水道为“满洲领土”,以自方撤出此地换取苏军撤出“满领”实难同意。。事态出现即将缓和趋势[9]。
然而,就在外交交涉取得进展时,情况出现反复。6月30日下午三时左右,在干岔子岛南侧地区,苏联三艘炮艇行进至此,向正在执行警戒任务的日军和“伪满军”发起突然炮击,遭到反击,苏方三艘炮艇被击沉一艘,重创一艘,另一艘遁至该岛别处隐蔽。此次交火苏方死伤多人[10]。
事后,双方互相指责。日本政府对苏联“无信行为”表示“极大遗憾”,并重申为避免此类事件发生,苏方应撤离占据两岛士兵及水道中舰船。苏方则向日方提出抗议。当时情况说明,日方本无意在此时此地与苏联升级军事对抗,根据日方内部报告,截至7月2日,两岛上日军和“伪满军”已全部撤离[11]。同时,日本驻满洲国大使植田向广田弘毅报告两岛及其周围水域情况:
一、森奴哈岛北端有约50名苏联邦士兵占据;
二、包利秀岛北端亦有约50名士兵修筑散兵壕,其余监视兵聚集在岛西南端,苏联汽艇扼守着两座岛之间的水道;(以上为六月二十八日收到的情报)
三、苏联两艘大型炮艇挂出红白军旗,通过森奴哈岛以西水道;
四、森奴哈岛南端发现有苏联兵监视,同岛南方水道有十艘苏联炮艇。(以上为七月一日收到的情报)[12]
7月2日,重光葵致电外务大臣广田弘毅,将此一系列军事、外交冲突统称为“黑龙江岛屿事件”。当日晚八点半,重光葵与李维诺夫再次举行紧急会谈,就“满”、苏双方同时撤退达成一致,并使李维诺夫同意撤退占据两座岛屿的苏军士兵,规定在附近水面上的双方舰艇即时撤退并去除水道上架设的障碍,以恢复地方原状[13]。日本关东军来电表示,苏军如再有此类“侵犯满洲国领土”行为,日本将基于“日满共同防御”关系随时予以果断处置[14]。
日本情报人员从事件发生起一直监视苏联行动。情报表明,7月3日夜间九点五十分左右,苏联七艘舰艇通过瑷珲北进,至十一点半左右进入结雅河。而同一天下午六时,金阿穆河岛上一辆火炮牵引车撤退,但岛上仍有两三个类似帐篷之物,内有数目不明的监视兵。到7月4日傍晚,日军还在两座岛上发现苏军踪迹,至5日早晨,除炮艇二三只外,其余苏军全部撤退。至此,本次事件终于在双方不愉快交涉中告一段落。
“干岔子岛事件”规模不大,但日本军方、外务省及各媒体均广泛关注。在当年7月14日出版发行的《周报》中,日本外务省情报部就日方搜集到的资料刊出题为《干岔子岛事件与满苏国境问题》一文,分析“本次事件的概略”“满苏国境的实际状况”“(苏联)在国境的不法事件”等问题。文章指出(干岔子和金阿穆河)两岛为“满洲国”领土,批判苏方“不信行为”,为“满洲国”壮声威[3]。同时,日本国内开始散布一些乐观情绪。
如《朝日新闻》等媒体开始报道该事件。事发几天后,有日本记者乘坐河道恢复通航后第一班船前往两岛采访,并于7月7日,即“卢沟桥事变”(日方称“北支事变”)当日,在《朝日新闻》刊登题为“决然,黑龙江现场一带不见苏军的身影”一文,强调面对苏军无视国际信义暴行,日满军队采取果断措施予以膺惩[15]。
7月11日,《朝日新闻》再次刊登《黑龙江水底苏军炮艇残骸生满水草,生动控诉苏方不法行为》一文,记者携带口粮,乘坐借来的马车前往干岔子村。从两篇报道内容而言,日本国内媒体高调宣扬军方“维护满洲国领土”行动,声称日军有必要通过强硬的“正义行为”向苏联施压,见图2。
图2 《朝日新闻》报道“干岔子岛事件”[16]
值得注意的是,1937年7月26日《解放》周刊,发表朱德《实行对日抗战》一文,为理解本事件提供新视角:
(日军,笔者注)乘着英国被缠绕在德国进攻西班牙的战争中,无暇兼顾其他方面时,乘着美国暂时还无充分力量问津远东问题时,乘着中国虽告统一但国共合作还未完全进至具体状况的时候,首先在堪察资及柴那摩哈两岛附近轰击苏联舰队,企图以声东击西进攻苏联来买得各帝国主义对日的好感,作为它对于华北的新进攻的烟幕弹[16]。
三、“塞翁得马,焉知非祸”:事件延伸
虽日方声称“干岔子岛事件”以“胜利”告终,然分析此后两国关系,日本并未通过此事件的“胜利解决”获得多少实际利益。相反,苏联在黑龙江上依旧动作不断。1937年7月19日,“满洲国航联会”所属船舶“同泰号”在虎林县境内航行,发现岛上航路标识被人替换移动,遂向“满洲国航路关系机关”报告。调查队到达现场后发现42号航路标识与47号被互换、43号与46号被互换,且42号B标识不知所踪,35号标识竟被移至江对岸苏联一侧,调查队当即判定是苏方所为,但不知其意图,“伪满机关”对此表示“愤慨”[17]。
此外,重光葵在其回忆录中讲述“干岔子岛事件”对日苏外交的不利影响:
苏联为了迫使日本撤掉驻苏领事馆,对各地领事馆严行压制:他们在海参崴的日本领事馆外设置高高的板墙,不让日方工作人员俯视海港;苏联情报人员还切断了驻敖德萨日本领事馆的照明和电话系统,阻止其对外联系,并且停止了日常供水。甚至在领事住的宿舍里,设法从楼上流下脏水,以及限制卖给食品,使之无法生活[8]。
不仅如此,1938年4月16日,苏联突然通告关闭两处驻日领事馆。其中包括苏联驻函馆领事馆,函馆是位于日本北海道最南端的港口城市,1928年,渔业条约规定日本渔民出入渔区,须至函馆领事馆签发渔船证,因此苏联此举给部分日本渔民造成困难。
更糟糕的是,“干岔子岛事件”引发日本军方部分人误判,他们自认必要时有能力在中国东北和外蒙古同苏联展开一定规模战斗;同时苏军驻扎于此伺机报复,最终在张鼓峰和诺门坎,给日军以重创。虽无证据表明后两场战役与“干岔子岛事件”的直接关系,但双方隔阂由此加深,日军也采取较以往更强硬的态度,显然,张鼓峰和诺门坎战败带给日军沉重的心理冲击。
四、余论
1937年6月底这场围绕中苏边境干岔子岛、金阿穆河岛及水路的冲突,冲突一方为苏军,另一方为日军及“伪满军”。冲突发生源于诸多原因,包括日本向德国阵营靠拢,日本向中国东北扩张势力,均使苏联感到威胁。值得一提的是,此次事件在客观上分散了正积极策划全面侵华战争的日本政府和军方精力。出于各自利益考虑,日苏两国均采取短暂妥协。事件交涉过程中,双方围绕江上岛屿及其航道归属相持不下。日方在电文及交涉中竭力做出不干涉姿态,尽力造成“满”、苏交锋对峙假象,外交文件中却出现大量使用俄语地名的奇怪现象,使苏方占据先机。可见,事件中“伪满当局”傀儡角色明显,事件发展和解决实际由日、苏两国决定。
有说法认为,倘若“干岔子岛事件”扩大升级,日本侵华战争可能会延后。而日方认为此次“胜利”是苏联“大清洗”造成的恶果,是苏军在远东地区兵力不足的体现,尽管重光葵曾告诫日本政府“今后如再引起国境纠纷,对日本方面是不会有好处的”“日本有必要重新检查一下对苏政策,过去的老办法是行不通了”[8],但日本政府显然未作理会,反而更大胆地处理此类边境事件。事件过程中,日方表面获利(实际上日方驻苏外交人员亦深受其苦),而军方却有人误判形势,低估苏联远东军力,为张鼓峰和诺门坎大败埋下隐患。此后,日本“南进”战略渐据上风,不仅给中国带来巨大破坏,也在战争泥潭中越陷越深。
就张鼓峰与诺门坎事件评价问题,有学者认为,单从客观评价历史或站在民族主义角度,均有问题。“这一战事主战场有一半左右是在中国土地上,参战两国争夺的绝大部分战略制高点都属于中国主权范围内”,因此“这场由日苏两国地方军队贸然发动,以争夺图们江地区战略制高点为目标,以打击对方局域军事攻击能力为核心的局部有限战争,在整体性质上体现的是民族扩张主义、民族复仇主义和民族利己主义。就日方而言,是部分主张军事冒险的军阀在不违背日本总侵略计划前提下,为释放其膨胀的民族扩张主义思想而冒险发动的战事,是日本东北亚扩张战略的一部分;从苏方而言,是部分激进地方军事领导受民族利己主义驱使,为夺取中俄边界战略主动权而发动以分割中国领土为导向的民族扩张性战事,处于事件中的日苏两国,在此均无任何正义可言”。[18]
“干岔子岛事件”是日军全面侵华之前与苏联边防军在中国东北边境一系列冲突的插曲,此事件为研究当时两国军事外交史提供了新视角。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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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ソ連軍撤兵にリト(Ⅳ)ノフ同意にxiiiXIVて」,昭和十二年七月二日,外務省調查部.日本外交文書(昭和期Ⅲ)[M].東京:日本国際連合協会,2011.
[14]「ソ連側の撤兵同意に対XIIItf関東軍の声明にxiiiXIVて」,昭和十二年七月二日,外務省調查部.日本外交文書(昭和期Ⅲ)[M].東京:日本国際連合協会,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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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曲晓范,智利疆.1938年日苏张鼓峰事件新论[J].东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