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户使用配方肥行为差异比较分析

李莎莎朱一鸣

（1.中国农业科学院，北京 100081；2.中国农业大学，北京 100083）

引言

化肥对粮食增产效果明显，我国化肥投入量持续增长。据统计，我国化肥施用总量从1980年至2010年年均增长率为5%[1]，每公顷耕地化肥施用量接近世界平均水平的4倍[2]。化肥大量施用对农业生态环境造成严重污染[3-4]，水体、土壤、大气环境质量衰减，是我国农业面源污染的最主要诱因[5]。减缓化肥大量施用对农业生态环境的破坏作用，必须减少不必要的化肥投入，科学引导化肥施用主体施肥行为。为此，我国2004年启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推广项目，旨在引导农户科学施肥。

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核心是“调节作物需肥和土壤供肥矛盾”，减少不必要的肥料浪费，提高肥料利用率，采纳这项技术表现形式之一是农户使用测土配方肥。学术界研究农户施肥决策后认为，农户个人特征、家庭特征、农业经营特征、农技推广程度、政策环境、农资市场环境等因素是影响农户施肥行为主要因素[6-7]。关于农户采纳行为研究并不多见，葛继红运用Tobit模型分析农户是否选择配方施肥技术的因素，发现农户科学施肥能力、示范户、配方卡、参加培训次数对农户采纳行为有正向影响[8]；张成玉研究表明，影响农户技术采用的关键因素是施肥建议卡发放、配方肥价格及文化水平[9]；高辉灵分析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意愿，指出户主文化水平、政府是否提供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咨询服务、农产品是否销售对农户采纳意愿具显著影响[10]；与前两位学者研究结论不同的是，罗小娟在水稻种植农户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采纳行为研究中得出户主受教育年限与采纳意愿无关的结论[11]；韩洪云在已有研究成果基础上，分层研究农户采纳程度，在农户“完全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方面的影响因素研究结论与已有文献基本一致[12]；褚彩虹创新研究方法，利用双变量模型分析农户采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影响因素，结果表明，农民是否加入合作社、农业技术培训、农业信息渠道、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知晓度显著影响农户采纳行为[13]。

已有研究成果对本文研究思路和方法有重要启示。通过梳理上述文献，发现目前学术界多从是否采纳测土配方肥及其影响因素角度开展研究，很少有学者从对比角度分析农户采纳测土配方肥仅一次行为和持续性行为之间的差异及影响因素。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推广项目实施具有连贯性，目的是让农户持续采纳该项技术，如果农户未使用或仅尝试使用一次，则无法达到项目预期的提高肥料利用率、减缓农业面源污染、促进农业可持续发展等目标。鉴于此，本文认为有必要比较研究农户使用测土配方肥仅一次行为和持续性行为及其影响因素，分析两种影响因素的区别和联系，进而探讨引导农户持续使用测土配方肥政策思路，为相关部门调整政策措施，提高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项目实施效果提供参考。

一、理论分析、研究假说及模型构建

（一）理论分析

已有大量文献研究表明，农户生产投入行为取决于种植收益最大化，据此推出利润函数表达式为：

其中，Y为农作物总产出，P为农作物出售价格，L为劳动力投入，P1为劳动力报酬，K为农药、化肥等资本投入，P2为资本要素价格，F为其他要素投入，P3为其他要素价格，鉴于总产出Y受农业技术水平、资本投入、劳动力投入及其他方面投入影响很大，本文采用Cobb-Douglas生产函数反映农户农业生产要素投入与农作物产出关系：

其中，Y为农作物总产出，A（t）表示技术进步对产出的贡献，将（2）式带入（1）式得出：

对（3）式求偏导得出利润最大化的一阶条件：

基于（4）（5）（6）式可推出利润最大化条件下劳动力和资本要素的投入表达式：

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属农业科学技术之一，依据土壤养分状况及农作物生长对N、P、K等元素需求情况科学调整肥料施用比例，在减少肥料对土壤破坏作用的同时改善土壤肥力，进而提升土地产出率。鉴于此，本研究用农户采用测土肥行为替代变量A（t），由（7）式和（8）式可知，A（t）有助于提高单位面积农作物产出水平，从而激发农户增加投入从事农作物生产的积极性，同时，影响农户采纳一项农业技术的因素包括技术使用者技能，技术使用成本，技术可获得性，技术实施效果等。

（二）研究假设

基于上述理论分析，本文借鉴学者对影响农户使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因素的研究成果[8-12]，从农户个人特征因素、家庭特征因素、农业经营状况因素、技术认知因素和外部环境因素比较分析农户使用测土配方肥仅一次行为和持续性行为影响。

1.农户个人特征因素假设。（1）农户年龄。年轻农户更倾向于使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11]。因此，本文假设受访农户年龄与其使用测土配方肥行为呈负相关。

（2）农户文化水平。农户文化程度越高，对测土配方肥作用和效果理解越透彻，越能意识到使用农业新技术提高农业生产力的重要性。农户受教育年限对其是否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具有显著影响[10]。因此，本文假设农户文化水平与其使用测土配方肥行为呈正相关关系。

2.家庭特性因素假设。（1）是否为种植大户。耕地面积越多，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可能性越大[12]。因此，“是否为种植大户”指标对使用测土配方肥行为可能产生正向影响。

（2）是否为纯农业户。纯农业户收入以农业为主，在了解和获取农业新技术方面会投入更多时间和精力，可能越倾向使用测土配方肥以实现节本增产。因此，该指标对农户使用测土配方肥行为可能呈正相关关系。

3.农业经营因素假设。（1）是否加入粮食合作社。农民合作社在推广农业新技术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也是提高农民组织化程度的重要平台。加入合作社的农户更倾向于使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13]。因此，本文预期该项指标与农户使用测土配方肥可能呈正相关关系。

（2）是否与粮企合作。一般而言，与粮企有合作关系的农户市场化程度普遍较高，在追求农产品产量和品质目标驱动下，更倾向于使用农业新技术以实现质量和数量目标。所以，本文假设该项指标与农户使用测土配方肥呈正相关关系。

4.农户技术认知因素。（1）施肥观念。认知是农户对农业新技术做出采纳决策的基本前提，是否持科学合理的施肥观念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采纳行为[12]。具有正确施肥观念的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认可度高，因此，此项指标对农户使用测土配方肥行为可能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2）对配方肥价格的评价。价格是农户做出肥料购买决策的重要经济因素。配方肥价格对农户是否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具有重要影响[9]。本文预期，该指标可能与农户使用测土配方肥行为有显著负相关关系。

（3）农户风险偏好程度。测土配方肥属于农业新技术范畴。风险规避型农户对农业新技术带来的不确定性具有厌恶倾向，采纳意愿较低[15]。故农户风险偏好程度可能与其使用测土配方肥行为呈正相关关系。

5.外部环境因素。（1）测土服务。测土是农户了解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原理的重要环节，也是宣传该项技术的重要渠道，农户了解和认识这项技术即意味着其有采纳决策的可能性。因此，这项指标与农户使用测土配方肥可能呈正相关关系。

（2）技术培训。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培训是传播该项技术的重要平台。参加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培训的农户，偏向于选择测土配方施肥技术[8]。因此，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培训对农户使用测土配方肥行为的影响可能呈正相关。

（3）信息渠道。农技推广部门是传播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主导力量，从农技推广部门获取施肥信息的农户了解该项技术作用和效果。因此，该项指标与农户使用测土配方肥可能呈正相关关系。

（4）配肥点设置。配肥点为农户提供配肥、调肥、施肥等相关技术指导，设有配肥点的地区，农户能够及时有效获得相应配套服务。因此，这项指标与农户使用测土配方肥行为可能呈正相关关系。

（三）模型构建

农户使用测土配方肥行为为因变量，相关影响因素为自变量，本文选择Logit回归模型描述自变量与因变量关系。

用P，1-P分别表示农户是否使用测土配方肥概率，P与Xi之间的Logit回归模型表达式如下：

Logistic变换得出

其中，β0为常数项，i为影响因素编号，βi（i=1，2，3，…，i）为影响因素回归系数，反映影响因素变化一个单位对因变量发生概率的作用程度，回归系数符号则反映作用方向。

根据上述研究假设，本文选取农户个人特征、家庭特征、农业经营状况、技术认知、外部环境五类因素构建农户使用测土配方肥行为实证模型，模型的函数表达式为：

（13）式中的被解释变量Yi，其中i=1或2，本文中的被解释变量分别为仅使用一次配方肥行为Y1和持续性使用测土配方肥行为Y2，在调研数据处理中，对从未使用过测土配方肥的农户用0表示，对使用过测土配方肥的农户用1表示。同时，将使用过测土配方肥的农户剥离，未持续使用（即仅使用一次）配方肥的农户标为1，持续性使用配方肥的农户标为2。

二、数据来源和样本基本情况

（一）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于2014年“农业部测土配方施肥项目十年实施效果评估”调研，调研组于2014年5～7月在我国11个粮食主产省展开粮食种植户抽样调查。问卷调查采用分层随机抽样方法，区域涉及河北、河南、山东、安徽、甘肃、广西、湖南、吉林、陕西、江苏、黑龙江，覆盖44个县、132个乡镇，264个村，开展县、乡、村、户四个层次实地调研。调查内容包括农户家庭成员特征（年龄、性别、文化水平、就业等）、家庭特征（经营耕地面积、农户职业、加入合作社情况等）、施肥情况（施肥观念、测土经历、施肥技术培训等）和社会经济环境特征（信息渠道、配肥点设置等）。剔除问题样本后，共获得有效样本2 172份。

（二）样本描述

受访农户基本情况见表1，由统计结果可知，从农户性别分布看，82.92%的农户为男性，女性农户仅占两成，说明受访农户以男性为主；从农户年龄分布看，50岁以上农户占总样本量的57.78%，35岁以下农户仅有5%，说明农村劳动力老龄化趋势明显；从农户受教育程度看，小学文化和初中文化农户居多，说明农民整体文化程度偏低；从农户家庭成员务工情况看，同时从事农业和非农业活动的农户家庭居多，占总样本量的49.54%，说明目前农户兼业化现象较普遍。

（三）测土配方肥使用情况

根据统计结果可知，2 172个农户样本中，有35.17%的农户未使用过测土配方肥，而在使用过测土配方肥的农户中，有492个样本仅使用过一次，约占总样本量的22.65%，持续性使用测土配方肥的农户不足总样本的一半（仅有42.17%），见表2。测土配方施肥是一项着眼于长远，并致力于减缓农业环境破坏和促进农业可持续发展的环境友好型技术，持续采用才能发挥减缓农业生态环境破坏的功效。因此，从总体而言，目前持续性使用测土配方肥的农户比重很小，限制农户使用测土配方肥因素值得研究。

（四）变量选取

表1 受访农户基本情况

目前关于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采纳行为研究，主要关注是否有采纳行为，很少研究农户是否持续采纳行为。本文选取五大类13个自变量作为研究影响农户使用测土配方肥因素，分别是：农户个人特征（农户年龄、农户文化水平）、农户家庭特征（农户职业、耕地经营规模）；农业经营状况（是否加入粮食合作社、是否与粮食企业合作）、技术认知变量（施肥观念、配方肥价格评价，风险偏好程度）、外部环境变量（技术培训、信息渠道、测土服务、配肥点设置）。相关变量的名词、定义、赋值和描述性统计如表3所示。

表2 使用测土配方肥农户样本分布

表3 模型变量名称、相关定义、描述性统计和假设

三、模型估计与分析

为验证农户使用测土配方肥及持续使用影响因素，探究两类因素之间区别和联系，将调研样本分成仅使用一次测土配方施肥农户组和持续使用农户组，并分别对两组样本二元Logit回归分析，其中两组被解释变量分别设置为：第一组：1=使用测土配方肥仅一次，0=未使用测土配方肥；第二组：1=持续性使用测土配方肥；0=未持续性使用测土配方肥。

通过回归结果分析可知，影响农户仅使用一次或持续性使用的因素既有共同点又有不同点（见表4）。其中，是否与粮企合作、施肥观念、测土服务、信息来源、技术培训是影响农户的共同因素，粮食种植规模化、专业化、市场化、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服务社会化是影响农户仅使用行为差异的关键因素。

表4 农户测土配方肥使用行为模型回归结果

1.农户家庭特征。纯农业户会选择持续性使用测土配方肥，与预期结果一致。可能性原因与纯农业户更关注农业科学技术发展，尝试使用新技术实现粮食增产目标更加强烈有关。

农户种植规模对农户持续性使用具有显著正向影响。结果表明种植规模较大的农户在使用测土配方肥后获得规模收益明显。

2.农业经营状况。加入粮食合作社有助于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推广，为此提高农民组织化程度有利于引导农户了解和使用测土配方肥。从模型2可见，加入粮食合作社对种植户持续性使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并无显著影响，可能与目前合作社绩效低下有关。

与粮食企业合作不仅能加快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普及，同时对种植户持续性使用测土配方肥具显著正效应。粮食企业对粮食品质有较高要求，农户以获得最大化收益为出发点，更愿长期使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

3.技术认知影响分析。持正确施肥观念的农户更偏向于使用测土配方肥。为此，推进测土配方肥进村入户到田，需转变农户不合理施肥观念。

4.外部环境影响分析。测土服务有利于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推广和持续性使用。当地农业部门通过测土使农户了解土壤养分状况，为改善土壤质量和提高土地产出，农户一般会采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

农技站是宣传、推广、示范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主体，在普及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知识、引导农户科学施肥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农户大多会根据农技站提供的信息选择化肥。

接受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培训服务的农户更倾向于使用测土配方肥。主要原因是，农户通过培训加深测土配方施肥技术认识，在专家或农技人员指导下，农户使用测土配方肥积极性很高。

设置配肥点对农户持续性使用测土配方肥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可能原因是，获取测土配方技术的便利性是决定农户长期使用测土配方肥的重要因素之一。

四、结论和政策启示

本文利用11个粮食主产省2 172个农户的微观调研数据，构建二元Logit模型实证分析农户使用测土配方肥行为影响因素，结论如下：

第一，是否与粮企合作、施肥观念、测土服务、信息来源、技术培训是影响农户仅使用一次和持续性使用测土配方肥共同影响因素，粮食种植规模化、专业化、市场化、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服务社会化是影响两种行为差异的关键因素。

第二，除是否为粮食合作社成员和配方肥价格两个变量外，影响农户仅使用一次配方肥因素对农户持续性使用测土配方肥均产生显著影响。测土配方肥价格对农户持续使用测土配方肥并未产生显著影响，可能与使用测土配方肥带来的农作物增产、增效抵消了配方肥价格偏高造成的损失有关。今后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推广工作，需注重宣传测土配方肥效果并加大宣传力度。

第三，农户是否为纯农业户、农户是否为种植大户、是否设有配肥点仅对农户持续性使用测土配方肥具有显著影响，而对仅使用一次的农户影响不显著。规模效应、经济效益、便利性是农户是否继续使用测土配方肥决策的重要考量因素。

依据上述研究结论，得出以下启示：加大农业劳动力培训力度，培训内容以简单、易学、易操作为主；引导涉农企业与农户合作，提高农户市场化程度；充实农技推广人员队伍，拓展农业技术推广站服务链条、范围；扩大测土服务范围、提高测土频率，引入市场竞争机制，鼓励非政府部门参与测土服务，满足农户多样化需求；推进耕地向种植大户适度集中流转进程，提高测土配方肥到田率；组织专家、农技人员向农户提供测土施肥技术培训服务，解决农户施肥难题，帮助农户实现节本增产目标；以服务辐射范围最大化为目标，优化配肥点布局，让更多农户获得配方肥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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