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担当的“担当”

梁永红

提到“担当”一词，我们马上会想到肩上的责任和义务。《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将其解释为“动词，接受并负起责任”。在句子中“担当”主要充当谓语或谓语中心语，后面往往带表示责任或使命意义的宾语。例如：

（1）传承红色基因，担当强军重任。（《人民日报》2018年4月8日）

“担当”有时也充当宾语，前面往往有限制性的定语。例如：

（2）大学无偿开放图书馆是积极的文化担当。（《人民日报》2012年8月29日）

除“文化担当”外，还有“文明担当”“道义担当”等，均表示“在某些方面负起责任”；另外还有“青岛担当”“海南担当”等，表示“某一地域在某些方面负起责任”，这些都是“担当”的传统用法。除了这样的传统用法外，目前“担当”还有了与传统用法差异较大的新用法。例如：

（3）男星、女星组合里最出色的、公认外貌最佳的成员，往往被推选为“门面担当”。（《广州日报》2014年10月25日）

（4）昨天，谈资主题车厢征集形象担当的消息一发出，谈资的铁杆粉丝群就炸开了锅。大家纷纷表示，谈资的形象担当描述很好玩：“一定要是這个城市最逗的人、最乐的人、最污的人、最美的人、最神的人……”（《成都商报》2015年12月27日）

以上两例中的“担当”与责任、使命等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而主要表示“由于某人在某些方面表现最出色，所以成为某一领域内的佼佼者或值得关注的对象”。本文讨论的主要就是“担当”的这种新用法。

一、“担当”的使用情况

上述新用法的“担当”目前在句子中并不能独立使用，它前面往往有修饰语，构成“××担当”，其中“××”主要是名词，而且大都表示人的某些特征。例如：

（5）殷旭介绍说卫良人是一个非常有“心机”的女人，而且很聪明，在剧中是不折不扣的“智慧担当”。（新华网，2015年12月21日）

除“智慧”外，类似的名词还有“勇气、外貌”等，还有一些才艺类名词，比如“舞艺、厨艺、口才”等，由以上名词构成的“××担当”主要表示“某人在某些特征或才艺方面表现最出色”。除了以上表现人的性状名词外，“××”还可以是一些表示某一物体品质特征的名词，由它们构成的“××担当”也往往表示“某物在某些方面的品质最优”。例如：

（6）这时候，十万左右的名爵6自然就成了这个级别的性能担当。（易车网，2017年12月12日）

以上我们谈到的“担当”，其前面的修饰语主要是名词，除名词外，少数形容词和动词也可以充当“××”，前者如“善良、可爱、时尚”等，后者如“搞笑、运动、吐槽”等，以下各举一例：

（7）“热情、心善、家庭和睦、爱‘操闲心……”这是街坊四邻对她的一致评价。一村民说：“现在不都流行说什么担当嘛，她就是我们村的善良担当。”（中国共产党新闻网，2015年7月30日）

总之，新用法的“担当”目前不可以独立使用，它前面往往有一定的修饰语，修饰语可以是名词、形容词和动词，而且主要表示人或事物的某些性质特征，由这些词语构成的“××担当”在句子中也主要充当宾语。前文我们已经谈到，传统用法的“担当”既可以独立使用，前面也可以有修饰语，但修饰语大都是一些宏观的与社会历史等问题密切相关的名词或一些地域名词，很少是形容词和动词。另外，在语体方面，传统用法主要出现于正式的新闻或政论语体，而新用法却主要出现在较为轻松的娱乐及广告语体。

二、“担当”的来源

王旭认为“××担当”这种新用法来源于韩语。[1]韩语中有类似的表达形式，比如“？？？？（脸担当）”，指某一领域内最漂亮的人。其中“？？”的发音就类似汉语的“dan dang”，所以笔者认为，汉语中的表达形式“颜值担当”来源于韩语。为了进一步了解“××担当”的源流及发展情况，我们考察了2003年至今的百度新闻，发现2013年之前“担当”基本上都是传统用法，从2014年开始出现了新的用法——“颜值担当”，即：

（8）WPS邮箱PC版除了易学好用，还是邮箱界的颜值担当。（CSDN网，2014年4月18日）

此后，又有了“门面担当、才艺担当、形象担当、气质担当”等。同时，“××”也由名词向形容词和动词拓展，也就是说，“××担当”是从“颜值担当”类推而来的。而且，我们在“××担当”的出现及发展过程中，并不能看出它与传统用法的“担当”有直接或较为明显的源流关系。同时，汉语中的“××担当”主要用于娱乐，尤其是影视领域。而在这方面，韩国与中国的交流又是比较频繁的。所以笔者认为，上述王旭的认识是值得肯定的，“担当”的这种新用法来源于韩语是有可能的。那么如何给“担当”定性呢？

三、有关“担当”性质的探讨

“担当”到底是不是词呢？词是最小的能够独立运用的语言单位。前文我们已经谈到，新的“担当”是不能独立使用的，即在修饰语的帮助下“担当”的新意义才能凸显出来。从这个角度来说，把不能独立使用的“担当”看作词是不太合适的。那么它是否属于比词低一级的语言单位——语素或词素呢？语素或词素是构成词的最小的语言单位。可是，“担当”似乎也不能看作语素。因为它与前面的修饰语共同构成的并不是词，比如“颜值担当”，我们往往把它看作短语或词组，而不看作词，所以将其中的“担当”看作构词单位也就不是很合适。由此可见，传统的语言单位“语素”和“词”作为“担当”的归属单位都不太合适。新时期以来，这样类似新的“担当”无法用现有语法单位归类的形式还有很多，刁晏斌曾列举了较多这样的例子，比如“广场、傻瓜、问题”等。[2]拿“广场”一词来说，它本来指“面积广阔的场地”，但是随着“购物广场”等形式的出现，“广场”有了“购物中心”或“商场”的意思，但是这种意义也只有在它前面有一定修饰语的情况下才能显现出来。这样新的“广场”到底属于哪级语法单位的问题就值得我们进一步思考。刁晏斌将这样的形式归为“语素词”[3]，也就是语素与词之间的过渡形式。若新的“广场”和“担当”既不能归为语素，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词，那么它们就可能是语素和词之间的过渡形式。“语素词”概念的提出比较好地解决了类似新的“担当”这种语言形式的归属问题，但是也同样带来很多需要我们继续思考的问题，比如到底如何界定语素词，它们在汉语中所占的比例到底有多少，词典编纂时如何体现出它们的性质等一系列问题，都需要我们进一步思考。

参考文献

[1]王旭.“颜值担当”的前世今生[J].语文建设，2018（3）.

[2][3]刁晏斌.当代汉语词汇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2013：48～62，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