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祖佚诗《送龚方伯之任浙省》小考

近日新发现汤显祖(1550—1616)一篇诗作《送龚方伯之任浙省》，此诗为历代汤显祖诗文集各种版本，包括上海古籍出版社新、旧两个版本的《汤显祖集》所失收者。笔者经核对《汤显祖集》及相关史料，认为此诗不但是未收之佚诗，而且可以肯定此诗的确是汤显祖所作。据此，笔者进行一些初步的考证，以求证于诸方家。

此诗题为《送龚方伯之任浙省》，收于明末人于承祖所编《明仕林诗类》卷二十六《藩司部》，第二十四至二十五页。此书单页十行，满行二十字。《明仕林诗类》系万历年间文人辑刻的诗词选集之一种，上至宰辅词林，下至藩司郡守，以职掌系以诗存。此书国内无藏，唯美国国会图书馆藏有二十六卷本，已有电子版可供阅读。此书很早以前就有学者从中辑得李时珍诗作，所以并非第一次为国内读者所知。

《送龚方伯之任浙省》全诗内容为：

醉拥骊驹赋别筵，宪臣今复典承宣。

位崇岳牧诸侯贵，地搃扶舆两淛全。

紫气望连吴地迥，采毫题遍越山偏。

更怜八咏今犹昔，此日风流并可传。

诗中所赠对象龚方伯，即新任浙江左布政使龚勉(1536—1607)。勉，字子勤，初号云屋，晚号毅所，无锡南门外跨塘桥人，明隆庆二年(1568)进士。万历十三年(1585)刻有《尚友堂诗集》。除地方志有传外，冯梦龙《快雪堂日记》也提到自己见过晚年龚勉老来无孙，暮境颇为凄凉。

龚勉先后任嘉兴、吴桥、秀水等县知县；复任南京刑部主事、郎中，调浙江任嘉兴知府(值得一提的是，龚勉曾在嘉兴修复南湖的烟雨楼)。此后龚的履仕进入了正史视野，一些升迁记录均在《明神宗实录》中有所反映。如万历十五年(1587)十一月，“以嘉兴知府龚勉为浙江右参政”，分守金(华)衢(州)严(州)等处地方(卷之一百九十二，万历十五年十一月癸丑条)；万历二十四年(1596)四月，龚勉平调山东，仍为按察使(卷之二百八十四，万历二十三年四月甲辰条)。次年五月，与其他省份几位按察使一并得到擢用(卷之三百一十，万历二十五年五月庚戌条)，龚勉这次擢升的去向，就是汤显祖提到的浙江布政使。

通过上引龚勉履仕可以推论，汤显祖此诗作于万历二十五年(1597)五月，当他得知龚勉升为浙江布政使之后写就此诗。此时汤显祖正在浙江遂昌知县任上，本年初夏离任赴杭州参与考绩，当年汤显祖48岁，龚勉62岁。

龚于汤为长辈、先达，汤显祖是万历十一年(1583)中的进士，旋即自请为南京太常寺博士，此时龚勉正在南京任刑部官员，两人具备了时间空间交集的条件。龚勉是无锡著名文人王问的弟子，诗也写得不错，此时南京聚集了一大批文化名流，龚、汤二人更多的交往应该发生在此时。万历二十一年(1593)，汤显祖由徐闻典史迁浙江遂昌知县，龚勉正在浙江做按察使，属于汤显祖间接的上司。万历二十四年(1596)龚被调到山东，次年又从山东调了回来，重逢浙水，所以汤显祖在诗中显得颇为高兴。

汤、龚二人还有一层关系，就是通过大学士张位产生的。汤与张位关系很好，张位是汤的江西同乡，汤在会试下第、进入南京国子监肄业时，张位正是南京国子监司业，两人属于传统意义上的师生关系，所以汤称张为“师相”；张位致仕回南昌，还替自己的得意门生、在家写剧的汤显祖张罗《牡丹亭》的排演。而这位对汤有知遇之恩的洪阳先生张位，与龚勉都是隆庆二年(1568)的进士，两位同年之间交情不错，如果从这一角度而言，龚勉身份比汤高一个辈份。有了这一层关系，龚勉和汤显祖之间的交往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所以说，此诗的立意、背景，都符合两人的身份，的确是一首汤显祖的佚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