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性消费的伦理解读
2018-04-12古璇
古 璇
(淮海工学院 法律与公共管理学院,江苏连云港222005;东南大学人文学院,江苏南京210096)
随着工业化社会的迅猛发展,生产力得到了飞跃式的进步。在物质财富大量积累的同时,供给侧的生产需要及需求侧的消费需要均超过了合理范围而肆意膨胀,造成了行为主体无底线地向自然环境索取资源并大肆排出废弃物,突破了生态系统所能承受的底线,自然资源日益减少甚至濒临枯竭,生态问题已经成为人类面临的共性问题和严峻挑战。生态环境问题的源头出自何处?1992年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在巴西里约热内卢会议通过的《21世纪议程》中,对于环境危机根源做过结论性阐释:“不适当的生产和消费模式,导致环境恶化,贫困加剧和各国的发展失衡。”[1]40消费领域特别是生产性消费的道德失范问题严重,直接生产过程中的道德问题层出不穷,异化了的现代生产方式对环境的影响是根本性的。因此,对消费环节进行伦理解读,具有理论与实践创新的双重意义。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提出要加快生态文明体制改革,建设美丽中国,从坚持全民共治、源头防治入手,做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从而实现生态环境的根本好转。
一、生产性消费的内在矛盾性
人类一切生产和生活之本质都可以归结为消费活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将消费分解为生产性消费与生活性消费两个层面。生产性消费体现为劳动者对生产资料的消耗以及在此过程中劳动者本身智力和体力的消耗,其结果是生产出新的产品。例如原料、燃料 、厂房、工具、机器和辅助材料等生产资料作为生产的客体,在生产过程中由于被消耗而失去其使用价值,但伴随着新产品的产生,它们会形成新的使用价值。从这个意义上说,生产性消费就是直接的生产行为,即生产本身,人类控制及改造自然的能力也正是通过生产性消费的形式和水平来体现的。生活性消费主要指个人生活上对于物质资料和精神产品的消耗。生产性消费与生活性消费的区别在于:“后者把产品当作活的个人的生活资料来消费,而前者把产品当作劳动即活的个人发挥作用的劳动力的生活资料来消费。”[2]208生产性消费与生活性消费是消费过程的两个方面,它们共同作用,实现了物质资料的再生产和人类自身的再生产,推动着历史车轮不断前行。
在现实生活中,生产性消费具有发展驱动与伦理约束的内在矛盾性。
一是生态与经济的矛盾。一方面,这对内在矛盾通常表现为人类实践中长期利益与短期利益之矛盾。生态利益强调社会生产与自然环境和谐共进,因而是长期的、可持续发展的;经济利益主导下的生产性消费虽然可以暂时获利,但其对自然界的掠夺与伤害将危及人类社会整体利益和长久发展,因而是短期的、非持续的。应当肯定和承认经济主体适当追求局部利益、眼前利益是道德合理的,但生产性消费的赢利驱动往往使追求利润的行为过程超过合理的“度”,从而走向只顾经济利益而违背生态利益的另一个极端。如“过度放牧”造成的草原退化,大规模捕捞造成的海洋渔业产量下降,“填湖造田”大大降低防洪能力造成重大损失等等,都是没有考虑生态利益,未能从长计议开发资源和利用环境的结果。短期内破坏环境所获得的利益从长期来看是得不偿失的,上一代不计后果从自然中获取的收益往往再由其后代还给自然界。另一方面,这对矛盾还体现为整体与局部之矛盾。人作为存在者,是欲望和需要的集合体,欲望和需要的本质是消费,因此人必须,也只有通过消费才能使生命得到维持与繁衍。而人类社会与自然环境又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所以必须正视生产性消费的整体性和生态性事实。如前所述,生态利益体现的是人类社会整体的价值所在,而经济利益体现的是局部的价值归属,获利主体通常只是某些个人、集团、地区或国家。只顾眼前局部利益,一味追求经济增长,往往是部分人群攫取了巨额财富,却牺牲了全人类的公共利益。并且,生态危机的一个重要根源还在于许多国家的地方政府以经济发展为由,引进或纵容污染严重的环保不达标企业进行大规模投资生产。由于企业的快速发展和创造的经济效益可以凸显出地区生产总值光辉政绩,但发展所造成的环境污染代价却没有被纳入地方政府和领导干部考核体系当中,所以经常出现生态利益被忽视、经济利益被强化的情况,从而激发了整体与局部之间的矛盾。
二是资本主义生产与生产条件之间的矛盾。其本质在于资本的无限扩张与地球生态系统的有限容纳之的矛盾,这也是美国著名经济学家詹姆斯·奥康纳所指的资本主义“第二重”矛盾。他认为资本主义存在两重矛盾:第一重矛盾指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第二重矛盾指生产力、生产关系与生产条件之间的矛盾。这双重矛盾内在交织,相互影响,爆发了严重的经济危机,并且第二重矛盾成为生态恶化的真正缘由。利益的存在造成了生产活动不断扩大,驱使着货币资本不断扩张,刺激着资本家疯狂掠夺资源、极力压榨剩余价值、创造更多利润空间。因此,为了增加利润获得更多资本积累,资产阶级需要一味降低生产成本、提高生产效率、增加积累率,让更多自然因素进入资本领域。“自然界作为一个水龙头已经或多或少地被资本化了;而作为污水池的自然界则或多或少地被非资本化了。水龙头成了私人财产;污水池则成了公共之物。”[3]296诸多行为主体只对自然索取、不对自然负责,甚至毫无道德底线地滥用某些被禁的、会对外界造成更恶劣影响的技术于自然,企图获取更多资源,缺失了伦理约束的科技这把“双刃剑”此时正沦为主体对环境在更深层次上索取和污染的工具。这些做法摧残无度地探寻着自然底线,加速生态资源的消耗和衰竭,升级了生产关系与生产条件之间的矛盾。正如马克思主义生态学家福斯特所说:“在有限的环境中实现无限扩张本身就是一个矛盾,因而在全球环境之间形成了潜在的灾难性的冲突。”[4]2
三是生产效率与生态效率的矛盾。生产效率与生态效率相比,各自追求的目标和侧重点不同。生产效率指单位产出所消耗的劳动量,生态效率则指单位产出消耗尽可能少的资源量,强调主体行为对自然环境产生最小的影响,因而它们是两个性质不同的概念,生产效率的提高并不等同于生态效率的提高。过度强调生产效率的弊端就是经济增长呈现集约型趋势,然而“集约型经济增长方式并不是可持续发展的经济增长方式,因为这种经济效益导向型增长模式强调的是生产要素生产率的提高,而同时通常忽视了经济行为的生态效益和负外部性。”[5]生态环境只能在有限范围内容纳人类对自然的作用力及排泄的废弃污染物,这个界限即为“生态阈值”,一旦超出此界限,人与自然的系统平衡就会被打破、从而引发灾难。盲目追求生产效率的粗放式集约型经济发展模式表现出“三高”(高消耗、高增长、高浪费)特征,忽视了生态效率所强调的自然运行这一人类群体与外界环境交互作用时所应遵循的最基本规律,造成了自然界由于超负荷承受压力而在“生态阈值”边缘徘徊的危急局面,所以必须摈弃只强调经济效益而忽视经济行为的生态外部负效应模式,力求做到生产效率和生态效率同时兼顾的生产性消费之可持续发展。
综上所述,生产性消费的发展驱动需要伦理约束,否则便会形成“异化生产—异化消费—新一轮的异化生产”的恶性循环。如果思想家不批判因为消费主义带来思维方式的异化,如果企业家不审视为了追逐利润导致生产方式的异化,如果生产性消费的各类行为主体不反思行为方式的异化,那么最终这种异化了的生产性消费将会把生存环境和人类自身统统吞噬,从空气、土壤、山川,到河流、森林、物种……这代人的自私贪婪会导致子孙后代失去家园,后果不堪设想。
二、生产性消费的伦理维度
生产性消费本质上体现的是人与自然的关系,在连续不断、周而复始的社会再生产循环过程中,生产、生产性消费是起点,生产过程也就是人与人、人与自然发生各种关系与联系的过程,生产消费过程中的生产目的、生产方式等体现着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具有伦理意蕴,需要伦理指向和道德规范。从本质上看,生产性消费的伦理维度主要表现在经济伦理维度和环境伦理维度这两个方面。
从经济伦理维度看,生产性消费行为首先是一个经济行为,生产性消费过程就是直接消费资源—排出副产品—生产使用价值的过程。物质生产是人类最基本的实践活动,按照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它是人类生存活动的第一个历史前提,是人类的经济社会活动的基本内容,是整个社会生产与再生产得以进行的首要条件和基本前提。在资本主导下,生产性消费的直接目的就是为了追逐利润,大规模发展经济就是为了扩大资本积累,先进科技手段的应用就是为了征服自然为我所用,对于生产消费过程中物质资源消耗的控制,即生产过程中对自然资源的有效利用,并非以最小的资源投入和消耗产出最大使用价值的产品以及排出的副产品能够最大限度地再循环再利用并将其对环境污染减少到最低限度为原则,而是一切以利润最大化为原则。其后果是一方面,造成“社会生产从自然界取得的物质中,被利用的仅占3%~4%,而其余96%则以有毒物质和废物的形式被重新抛回自然界”[6]149;另一方面,为了资本的增值、资本的最大收益,为了企业的利润,不惜以牺牲资源环境为代价,大量砍伐森林和挖掘自然矿藏,排放废渣、废料、废气废物,严重摧残、污染自然生态环境在所难免。长期以来,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地球拥有无限容纳度、自然具有足够净化力,从而盲目开发及大规模开发致使自然生态严重破坏,但很少对自身的生产运作和消费模式进行审视。“从全球变暖到物种灭绝,消费者应对于地球的不幸承担巨大的责任。然而我们的消费却很少受到那些关心地球命运的人们的注意。”[7]36特别是传统的线型生产模式缺乏整体性观念,割裂了事物的系统、因果、功能联系,违背了生态整体主义道德观,导致了全球性的环境污染与生态危机。就如施里达斯·拉夫尔指出的那样:“消费问题是环境问题的核心,人类对生物圈的影响正在产生着对于环境的压力并威胁着地球支持的生命的能力。从本质上说,这种影响是通过人们使用或消费能源和原材料所产生的。”[8]13
生产性消费作为一个经济学概念,不是发生在真空中,而是发生于现实社会当中,它所包含和指向的内容远大于表面的经济行为,必然涉及道德取向和伦理评价,经济伦理涉及的正是行为主体在直接经济行为的各个环节中道德方面的自我认知与约束,以及在生产方式和物质消费上的道德选择。从自然界取得物质资源是社会再生产得以周而复始的前提,进入生产性消费过程中的自然资源也不可能全部被利用,“生产排泄物”的存在是客观的、必然的。但人类对控制生产性消费规模、控制“生产排泄物”的负效应负有伦理责任和道德义务,因此,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在生产性消费过程中,应赋予生产性消费这一经济行为以伦理价值,既要关注其价值意义,追求经济利益的最大化,又要关注其社会意义,使生产性消费行为同时成为一个理性的过程、一种德性的行为。
从环境伦理维度看,生产性消费过程体现着人与自然的关系,即人类的消费对自然生态系统整体的影响。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对人类的消费活动和自然界的关系做了仔细深入的研究,他将社会产品分为第Ⅰ部类的生产资料(包括各种生产要素、物资资料和劳务资料)和第Ⅱ部类的生活资料,从社会再生产的角度,第Ⅰ部类的生产资料的消耗属于生产性消费,第Ⅱ部类生活资料的耗费属于生活性消费,两个环节的运行都建立在对自然资源消耗的基础之上,其中折射出人类的消费活动不仅具有社会属性,还具有自然属性,人类的生存依赖自然界提供各种必需的物质资料,没有自然界,就无法耕种、无法劳作、无法汲取资源和养分,失去自然这个生存的承载体,人类一天都活不下去。无论何种社会形态中,物质资料的生产过程都表现为人类为了实现自己的某种需要,通过有目的的活动去改变自然界的物质形式。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不论处于哪一个社会文明阶段,人类生存都离不开自然界,人与自然的关系都不会改变。
人的生存和发展应该受自然力制约,人类对自然界的索取要以不破坏自然生态系统整体的运行为原则,符合这个原则是道德的,否则是不道德的。“环境问题的深层根源在于人类对于自然的傲慢和无知。”[9]5工业文明的市场经济完全忽视人与自然关系的伦理准则,对自然界的诉求达到了历史的极致,同时对生态环境的破坏也达到了历史得高度。“一般地说,环境伦理学旨在系统地阐释有关人类和自然环境间的道德关系。环境伦理学假设人类对自然界的行为能够而且也一直被道德规范约束着。”[10]12生产性消费既要调节隐藏在其中的人与人的道德规范,还要关注人与自然之间的伦理关系,实现人与自然的相互依存,和谐共处;要遵循经济规律,更要有理性自律,从而彰显人类对自然界的道德责任,即按照生态伦理的要求,以人与自然之间的伦理规范束缚生产性消费中的非理性行为,使生产消费过程恪守在有利于人和自然的良性循环格局之内,实现“经济—自然—社会”的协调发展,为生态和谐、社会和谐、人与自然和谐做出积极贡献。
生态环境是生产活动、经济增长、人类繁衍、社会发展的一个根本性条件,对生态环境产生直接影响的生产性消费行为,不仅涉及生产问题、消费问题,行为选择、价值取向问题,甚至涉及人类的生存问题。因而,在解决生态危机的路径中,生产性消费的伦理导向比技术手段的提升更为重要。生产性消费要体现不是作为异己力量“挥霍无度”地索取自然,而是作为理性的道德主体“张弛有度”地回归自然,只有这样才是合乎伦理、指向未来的。
三、生产性消费的伦理正当性及“度”的把握
生产消费的本质是利益关系,如同道德与利益的关系是经济伦理学研究的基本问题一样,道德与利益的关系也是生产性消费过程中伦理之维关注和评价的主要内容。企业是生产性消费的主体,自企业出生起,追逐经济效益就贯穿其经济行为的动机、过程和结果的全程,因而道德与利益的关系也伴随着生产性消费活动的始终。“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11]82,并且“每一个社会的经济关系,首先是作为利益表现出来的”[11]307。但是企业绝不仅仅是独立的个体,它还是社会的组成部分,它的价值体现、伦理取向和道德行为直接对人和自然产生影响,因此仅仅以“经济实体”来定位企业主体,以盈利大小来判断生产消费行为无论在逻辑上还是现实上都存在缺陷,存在严重的片面性。生产性消费伦理聚焦点关注在生产性消费过程中行为主体如何把握其中涉及的利益关系,遵从一种怎样的道德规范,并且行为主体本身要形成何种伦理观和道德品行,从而在现实生活中践行生产性消费的生态价值及伦理正当性。其中,生产性消费之“度”的把握是关键。
“度”的界定包括经济标准和自然标准两个方面。经济标准,适度消费的伦理原则要求一个国家或地区生产性消费的总体水平应当与经济发展水平相适应,不能脱离社会生产力水平,生产力水平的发展状况应该成为一个国家或地区设计、建立或选择生产性消费模式的基础。自然标准,从人类与自然的总体关系史看,因为资源是有限的,所以人类控制自身的消费需求水平,这个水平的上限就是资源有限性的上限,将对资源消费的利用控制在地球承载力范围之内。这里的“度”与经济学家从经济收入与消费的关系层面所谈的“适度消费”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是指自然承受力所能承受的人类能够消费的“量”,有限的自然资源与相和谐的生态环境为“度”的上限设定了边界。
“度”的把握,首先表现为效益约束。要以资源的再生利用为平台,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实现经济效益、社会效益、生态效益相统一为目标,努力做到“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12]
其一,尊重自然。人类为了生存,就要向自然界索取生存所必需的各类资源,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再生资源产业的发展,拉开了人类与资源环境承载能力上限间的距离,有效地将人类生存对于自然界的影响控制在资源环境承载能力上限范围内,是从根源上探索人与自然的和谐。在资源对经济发展约束瓶颈愈益显著的现实境遇下,这种探索尤为重要。其二,顺应自然。自然界的生命群体早于人类在地球上生息、繁衍,其亿万年来形成的运行规律蕴含着对人类具有重要意义的科学与知识,顺应自然不是被动地接受,而是要特别尊重自然规律,积极探索、努力自然规律,遵循自然规律的要求。尊重自然规律是前提,遵循自然规律是要求。人类通过探索和掌握自然规律,就可以运用自然规律更好地协调人与自然界的关系,更好地为人类自身服务。再生资源产业的作用对象是废弃物,废弃物不是废物,对于传统经济模式而言,再生资源产业“废弃物—再生资源”的流程是再生产过程的创新,而再生资源产业的产生、发展,从传统线型的“资源—产品—废弃物—废物”模式转变为“资源—产品—废弃物—再生资源”的新型物质循环流动模式,无不与自然界物质循环流动的规律有关。“废弃物—再生资源”流程进入再生产过程,实现了经济系统内部再生产关系与经济系统、生态系统之间外部再生产关系的“内部均衡”与“外部均衡”的紧密结合,标志着经济系统与生态系统和谐发展的进步,体现了循环经济所倡导的“内外均衡,一体循环”。 其三,保护自然,在内容上包括对自然环境、自然资源的保护。人类的生存与发展一定需要向自然索取,因此保护自然既是为了使自然界更好的生存,也是为了更加合理地利用自然,一定意义上,保护自然和开发利用资源一样,都是服务于人类。传统的经济模式将自然资源作为无主、无价值存在物恣意开发使用,又将废弃物以废物形态排放回自然界,造成资源枯竭,环境污染。再生资源产业通过“生产过程—废弃物—收集、分类加工—资源化—再生资源—再生产过程”的循环模式,在人与自然的复合生态系统中扮演着“分解者”的角色,自然资源既满足人类的需要又可永续繁衍。减少资源消耗就是最大的保护,是人类对自然最大的善。
其次体现在“度”的目标约束。把握生产性消费的适“度”,要对生产性消费的目的有清晰的认知。传统经济发展目的是追求利润的最大化,但为了利润的最大化就必然对自然世界提出更多的诉求,必然伴随非道德行为。生产性消费要以人类、自然、环境的和谐为目标,处理好资本的无限扩张本性与地球生态系统的有限性之间的关系。因此在生产性消费过程中,既要关注其价值意义,追求经济利益的最大化,也要关注其社会意义,实现“生态、经济、社会”三个效益的统一,使生产性消费过程成为一个理性过程。艾伦·杜宁认为,“通过道德的接纳来降低消费者社会的消费水平、减少其他方面的物质欲望,是一个理想主义的建议”[7]8。按照德性要求,反对追求利润的最大化不是不要经济的增长,而是经济应该如何增长的问题。如果经济零增长,带给社会的必然是贫困,而贫困本身是反生态的,因为贫困国家、贫困人口对自然的依赖更大,破坏力会更强,“在绝望中,他们无计可施地滥用土地,通过损害未来而拯救现在”[7]7。因此,停止、大幅度地放慢经济增长是不道德的行为,假如增长带给环境的危害与经济高速增长一样大,同样也是不道德的。
“度”的目标约束,不仅要关注代内问题,更要考虑代际问题,处理好本代人与后代人之间的长远利益分配问题,本代人的生产生活不能影响到下一代人的生存。人类与自然之间进行物质转换的表现形式就是对资源的生产和消费,当环境资源由于行为主体毫无节制的资本追求而变得濒临枯竭,过度生产和消费的合理性就走向了道德诉求的对立面。“消费者有约束我们消费的道德义务,因为我们的消费危害了未来后代的机会。”[7]101
再次体现为“度”的模式约束。要以生态化引领产业结构转型,实现发展模式的转型。生产性消费的目标是构建一个绿色循环低碳发展的生态产业体系,走绿色发展的道路,“改变过多依赖增加物质资源消耗、过多依赖规模粗放扩张、过多依赖高能耗高排放产业的发展模式,把发展的基点放到创新上来,塑造更多依靠创新驱动、更多发挥先发优势的引领型发展”[12]。因此,要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以生态化引领产业结构转型,建设生态产业体系。在这里, 产业结构转型是指产业结构因外部环境变化大、内部资源配置不合理而使发展面临多重约束困境,亟待提升产业素质,升级产业要素,进行结构性重组转型,以适应新变化,满足发展新要求。而生态化转型也并非传统意义上转型升级的简单重复,它是以资源环境与经济发展一体化为特征的转型,以产业结构的生态改进和转变提升线型经济发展模式为目标,以产品及其生成系统技术体系的结构性升级为核心,从而促进新型生态产业体系的形成,实现人类、经济、自然与生态环境的协调与共生。其中蕴含着人类与自然界相和谐的哲学基础,凸显着尊重生命、保护自然的伦理思想。
以生态化引领产业结构转型是个系统工程,产品是关键元素。一方面,产品虽然是生产过程最基础的单元,但它是生产性消费目的最终物质形态表现形式,是生产过程的最终物质实体;在经济运行中,生产性消费的所有组织活动都是围绕产品展开的,它是联系经济系统各活动组成的纽带;产品质量优劣程度是产业领先水平、企业发展水平高低的标志。另一方面,正是由于产品生产的需要,生产性消费过程才不断地与自然界、企业外部生态环境发生各种联系,进行各类物质能量交换,进而影响外部环境。产品的创新(包括产品的结构、功能等)是依托生产性消费过程实现的,产业结构生态化转型正是为了在降低消耗、降低排放的同时不断生产新的产品。因此,面对生态化转型之系统工程,要突出产品这个关键要素,以产品的绿色升级换代为目标,减少伴随产品生产的“三废”排放,改变产业体系乃至整个经济体系之高消耗、高污染、低产出的现象,提升产品与环境的匹配性,改进产业系统物质代谢过程,这对支持变革传统生产方式、优化产业结构、实现可持续发展、增强市场与国际竞争力都具有重要作用,这也是在发展中践行生产性消费伦理正当性的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