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剧种宿州坠子戏历史变迁及衍生探析
2018-04-04顾晓晖
顾晓晖
宿州学院音乐学院,宿州,234000
宿州坠子戏是我国地方剧种之一,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它孕育于民间,滋生于乡村,而后进入城市发展成型,具有很强的乡土气息和地方艺术特色。中国地方戏曲剧种繁多,由于形成和发展的历史时期不同,艺术风格异彩纷呈。安徽省作为明清时期中国戏曲摇篮之一,自“徽班进京”之后,安徽戏曲得到快速发展,其中就包括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宿州坠子戏。宿州坠子戏既有和其他剧种共同的民族特征,又有独特的地域色彩,是深扎在黄淮沃土中的一朵艺术奇葩。本文通过对宿州坠子戏历史变迁及衍生的研究,进一步明确坠子戏的发展历史,促进非物质文化遗产坠子戏的传承与发展,弘扬中华民族传统优秀文化。
1 坠子戏的历史变迁
1.1 坠子戏的萌芽阶段
宿州坠子戏因其主奏乐器为大坠胡,唱腔使用坠子书的基本曲调而得名。它是由民间说唱艺人发起组成的地方班子,以戏曲形式演唱,经过历史衍变,加工提高而发展成为坠子戏。它土生土长,地域性很强,是宿州地方戏曲四大剧种之一,具有深厚的群众基础。宿州坠子戏主要流传于皖、豫、苏、鲁等交界地区,在安徽境内分布广泛,主要有淮北、蚌埠、宿州、阜阳、淮南、滁州和合肥等地。坠子戏由于衍生、形成、发展都源于民间,融入了北方的民俗文化。它的语言道白、音乐唱腔、表演动作及传统剧目和现代剧目的内容均带有淮北本土的地域文化特色,表现形式贴近生活、贴近群众、贴近实际,与当地群众的生活习惯、兴趣爱好融为一体,因此深受群众喜爱,具有独特的艺术感染力和顽强的生命力。
坠子戏的衍生说法不一,根系繁多,主要有证可查的是,坠子戏起源于20世纪初的萧县黄口镇,迄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据萧县曲艺史明确记载的坠子戏第一个艺人是韩教香(女,1883—1931年),韩教香于1914年在黄口镇首场说唱演出便“一炮打响”,深受群众欢迎,从此便在萧县民间落脚扎根,在广大农村集镇进行说唱演出。韩教香之所以能够在萧县扎根,是因为群众对曲艺坠子喜闻乐见,这也是早期坠子戏得以生存的主要因素[1]。
据走访调查,韩教香是一位德艺双馨的民间说唱艺人,她不仅坠子书说唱得好,而且有爱心,在体贴丈夫、教导儿女、艰苦度日的同时,还收养了数个贫苦的孤儿,教唱传艺,育德育人,以艺谋生。她收养的第三个养女史凤云和第四个养女史凤侠,在她的精心培育下,快速成长为当地小有名气的坠子书说唱艺人,后来都成为坠子戏主要创始人和演艺骨干。《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申报书·坠子戏》中记载:“清末,郓城坠子艺人韩教香来到萧县黄口镇演唱坠子,为坠子戏形成之源。”在韩教香的带动和影响下,民间艺人参与演唱蔚然成风,为以后坠子戏的形成奠定了人才基础。韩教香的出色演唱使坠子书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使坠子书在萧县得以形成和发展。萧县已故坠子书老艺人李合新曾对其徒弟李教令说:“韩教香一枝花,引来同行都参加,演唱渔鼓坠子书,城乡集镇都有她。”
1.2 坠子戏的衍生
由坠子书逐渐演变成为坠子戏,最早的倡导者和创始人深受韩教香的影响,以李教令、杜庆祥、陈兴兰和韩教香的第四个养女史凤侠等最具代表性。
李教令,安徽省宿州市萧县肥庄人,艺名“黑大个”,17岁拜师父李合新学唱渔鼓道情和大鼓,后受老艺人李元灵影响,改唱单口坠子。他在改唱坠子戏时,充分利用他高亢浑厚腔音的优势,独创了坠子戏男角唱腔流派,与以史凤侠清脆委婉女角唱腔珠联璧合,相互辉映,共同成为坠子戏主要的唱法代表。
陈兴兰,宿州市萧县丁集人,琴书艺人。1940年带头发起演唱坠子戏,同杜庆祥、王从军、赵尧顺、邵理信、陈左胜、李永香等琴书艺人合伙组成一个民间演唱班社,初步把单口演唱坠子书改为既唱又表演,并且化上妆、穿上自制的简单服装像演戏曲一样来演唱。这比初期唱单口又提高一步,把“演唱班社”改名为“清音大扬琴班”,为后期坠子戏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史凤侠,坠子戏第一位女艺人,坠子戏起源第一人韩教香的第四个养女,1944年和李教令先后加入“清音大扬琴班”。李教令、史凤侠演唱琴书时,常加几句坠子腔,引起了班主杜庆祥的注意,后经倡议把原该班演唱的曲调由琴书改为坠子,主要乐器由扬琴(小坠胡)改为大坠胡和嗡子,增加坠子的“平腔”和“扎板”,并将“清音大扬琴班”更名为萧县“道情班”,从而使曲种坠子过渡为剧种坠子戏[2]。
道情班的唱腔以李教令的“大口”和史凤侠的“小口”为基础,充分体现淮北大地坠子戏男腔朴实豪爽的浑厚嗓音和女腔情感丰富的委婉多姿的音色,深受群众欢迎。在表演方面就地取材、非常简单,如化妆常用面粉、锅灰、红蓝墨水而代之;生角戴礼帽、毡帽、草帽,穿大褂棉袍;女角借穿新婚人的红衣、花衣和花裙子,头顶红球子或花、白毛巾;老年人的胡子和头发多用苟麻制作代替。表演动作主要是模仿当地群众日常生活的习惯动作。后来又有部分花鼓戏、梆子戏和泗州戏演员加入道情班,不同的剧、曲种的艺人云集一台,大大地丰富了坠子戏音乐唱腔和表演形式。音乐在保留坠子书的基调上,吸取了拉魂腔的柔美、梆子戏的激昂和花鼓戏的俏皮,使坠子戏的声腔更加多彩多姿,表演上也日趋成熟,逐步迈向规范[3]。
2 坠子戏的发展
2.1 坠子戏的新变化
新中国成立前后,地方戏剧曲艺逐渐复苏,一些民间艺人纷纷活跃起来。萧县道情班已拥有李教令、史凤云、刘元芝、李元同、郭合银、杜庆祥、史凤侠、朴玉兰、刘元真、马明兰、刘明凤等一大批享誉苏、鲁、豫、皖接壤地区的坠子艺人,在剧目演出方面已经初具规模。在音乐上除了坠子戏的本腔外,仍保留部分琴书、拉魂腔、梆子腔和花鼓调等,其剧目全为“活词”。不同剧种、曲种的艺人云集一台,极大地丰富了坠子戏的音乐和表演。
1951年底,萧县人民政府根据“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文艺方针,对萧县道情班进行接纳、整顿、改造后成立了“萧县曲艺实验剧团”,并吸收了民间较有名气的坠子书艺人号称“三大元”的刘元芝、陈元孝、陈元萍为新剧团的“台柱子”。此后,剧团又不断吸收新的坠子戏表演艺术人才,培养出以朱月梅为代表的一大批“第二代”坠子戏青年新秀。在音乐上也进行了大胆改革,由即兴演唱逐步发展成为“排腔记谱”,乐队为“提纲伴奏”。至此,坠子戏由民间说唱单口坠子起源,经过“大扬琴”“道情班”“曲艺剧”的过程演变,并融入了北方的民俗文化、艺术特质,进而成为地方风格独特、音乐特色鲜明的坠子戏。可以说,坠子戏的起源到形成既有地域因素,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宿州坠子戏自20世纪三、四十年代开始到新中国成立后形成, 历经沧桑近一百年。1946年以前,“道情班”的演出活动仅限于萧、砀、宿、濉一带,后逐步扩展到豫东、苏北、鲁南等地。演出场所偏重于集镇的庙会和大户人家的堂会,如老人祝寿、儿女婚事等庆祝会;村镇重大事件,如庆典族人续谱排辈、祭祀等活动,后逐步进入了县城。由于受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演艺人员的地位仍然较低,所演的剧目也多是“忠孝节义”的传统剧目,演出收入较少,戏曲工作者生存艰难,演出条件极为简陋。
新中国成立后,人民当家作主,民间艺人社会地位逐步提高,党的文艺方针为戏曲艺术注入新的活力。坠子戏不仅从组织形式上由民间班社变成国家承认的演艺团体,人员结构上不断吐故纳新,而且剧目的思想内容和服务对象都发生了质的改变,彻底摒弃了以往戏曲的求神、娱人的狭隘功用,走上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的道路,实现了华丽转身,一路载歌载舞迈进了崭新的世界。在这一根本性的重大转变过程中,艺术家大胆革新、创造,保其精华,剔除糟粕,使其艺术性更趋于成熟和完美,最终跨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行列。
1949年以后,改编、整理后的传统坠子戏《小菜园》参加了安徽省首届戏曲观摩大会,演出非常成功,一举夺得编剧、导演、演出、作曲、演员等五项大奖。同时,刘元芝荣获“有贡献老艺人奖”,主弦手刁教云荣获“乐师奖”。《小菜园》的成功演出,第一次把坠子戏这个长期生长在淮北大地上的剧种,送上了省级剧坛,精彩绽放。戏剧评论家刘羽君发表了题为《看曲艺剧“小菜园”》的专题评论文章,对坠子戏《小菜园》大加赞赏,在全省上下引起强烈反响。
1958—1959年,萧县曲艺实验剧团自己编创、演出的大型坠子戏《白云五女》《小包公》,参加安徽省向国庆10周年献礼演出,获得好评。特别是《小包公》一剧,导演王晓东创新了“紫脸膛,白月牙”的坠子戏特有的小包公脸谱,塑造出幼年包拯刚直豪爽,而又不失儿童稚气的新形象。两剧演出好评如潮,又一次让这一地方剧种以崭新的姿态亮相江淮,轰动全省,引起各界高度重视和广大观众的青睐。
1958年,萧县曲艺实验剧团升格,归属蚌埠专区管辖,更名为蚌埠专区曲艺实验剧团。1959年为扶植坠子戏这株富有新鲜生命力的艺术奇葩,中共安徽省委决定扩编蚌埠专区曲艺实验剧团,成立安徽省坠子戏剧团,交由蚌埠专区代管。
1962年因行政区划变动,安徽省坠子戏剧团改由宿县专区代管。在此期间,安徽省坠子戏剧团并没有因区划变动而停滞方兴未艾的发展势头,而是积极配合,组织改编、移植和排演了《雷锋》《红色娘子军》《江姐》《芦荡火种》《党的女儿》等一大批红色经典戏曲,上山下乡演出,受到群众的广泛欢迎,被文化部评为“乌兰牧骑式”的文艺宣传队。“文化大革命”期间,该团受到极“左”路线的严重摧残,大部分演职员工被下放农村接受“再教育”,所有的艺术资料被焚之一炬。全团仅仅留下18人与宿县淮北花鼓戏剧团部分人员合并,组成“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1970年10月,安徽省坠子戏剧团被撤销,“拨乱反正”后的1978年4月又重新恢复建制。
恢复后的安徽省坠子戏剧团,更加注重对剧目、表演、音乐、语言音韵的艺术研究和探索,先后派出音乐干部陈健(晨见)、郑良忠等同志,对坠子戏的渊源进行了认真的搜集、调查。在深入挖掘、记录、整理大量传统音乐、文献资料的基础上,对诸类唱腔板式进行了正式规范和命名;对“净行”和小生、老旦行当的唱腔做了探索性的尝试,初步解决了转调问题;改革了坠子戏男女唱腔的“慢板”“送板”和“小黑驴”,以及坠子戏锣鼓与伴奏曲牌。为更好地塑造各种不同类型、各种身份和性格的人物,坠子戏的音乐家们又重新创作编制了一些适合各种人物演唱和表演的一些板式、唱腔曲调和曲牌,丰富和改变以前传统枯燥、单调缺乏乡土韵味的格局[4]。与此同时,还组织编剧、导演深入生活,新创和整理一批新剧目,如《金妹和银娃》《包三黑赶考》《潘金莲》《公主求情》,坠子戏歌《请到淮北走一趟》、大坠胡独奏《闹花灯》等在“江淮之秋歌舞节”上分别获得一、二等奖。再创辉煌,取得了改革、创新的新成果[5]。
2.2 存在的问题
自20世纪90年代末期以来,宿州坠子戏也和国内其他地方剧种一样,面临生存危机。一是多元化文艺进入市场,传统艺术正日益受到现代生活的挑战,人民群众的文化消费观念也产生了新变化,宿州坠子戏也出现了市场萎缩、收入减少、人才流失、创新不足、素质下降、媒体冷落等不景气状态,生存和发展的空间越来越小,最困难时期甚至出现“大演大赔”“小演小赔”“不演不赔”的状况。二是坠子戏是一项对专业技能要求很高的艺术,练功学艺十分艰辛,一个优秀的戏曲演员需要数年的不懈努力,有些青年演员望而却步不愿意选择这种职业。三是宿州坠子戏属于稀有剧种,因诸多因素传统技艺正濒临失传。再者受地方经济发展和工作环境的限制,坠子戏艺术未得到很好的传承。
3 坠子戏的发展对策
3.1 发展措施
困难与机遇并存,进入新世纪以后,对戏曲艺术的热爱,“戏比天大”的敬业精神的世代延递,使得宿州坠子戏的艺术家们不屈服、不退缩,克服了重重困难,砥砺前行,在党和政府的关心、帮助、支持下,积极开展艺术创新和“生产自救”。艺术家们明白,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坠子戏,也和其他地方戏曲剧种一样,没有什么优势和特殊的理由全靠国家财政来保护。因为“非遗工程”保护的是戏曲剧种,所以剧种仍能在今天产生有影响力的历史文化价值。不能实现“生产自救”、没有发展活力的剧团,也未必能在“非遗工程”的资助下胜任剧种的保护,要“生产自救”,要激发发展活力,就必须出新品,开拓新市场。
为此,坠子戏的艺术家们采取一系列有效措施,首先在做精、做细经典传统剧目的同时,积极创作和演出了《跪妻》《打工奇缘》《故土情深》《八张村的笑声》《歪脖子树上落凤凰》《雪之夜》《少年闵子骞》等贴近现实生活“原汁原味”的坠子戏崭新剧目,深受群众喜爱,连续荣获省级以上“五个一工程奖”金奖、一等奖、优秀剧目奖、表演奖、导演奖、作曲奖等多项大奖[6]。
其次,为适应市场需求,在完成下乡演出、宣传任务的同时,招收一批能歌善舞的青年演员,利用剧团人才、设备的优势,编排了一些适应各类观众群、形式多样、生动活泼、健康向上的歌舞、曲艺小品、戏歌联唱等节目,拓宽了市场空间,增加了演出收入,为新时期的剧团生存、戏曲传承发展开拓了一条“双管齐下”的新路子。这些举措使坠子戏重新赢得观众的喜爱,出现了宿州坠子戏第三次发展的新高峰。
3.2 重视保护
坠子戏是民族文化瑰宝,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当地群众不可或缺的文化大餐,因此关注坠子戏的社会生存与发展现状,做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成为地方党委政府及有关部门和有识之士研究的重要课题。
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宿州坠子戏,从而进一步挖掘和整理坠子戏优秀传统剧目,秉承传统文化,创作精品艺术。同时,要加强保护并传承老艺人的技艺绝活,培养后续传承人。
建立非遗保护工作小组,确保保护工作计划有效落实,建立老艺人个人艺术档案和坠子戏艺术资源数据库。
3.3 传承发展
坠子戏是“活态”的传统文化表现形式,它既传承着一定历史文化传统,又期待着在时代精神的表现中实现文化传统的创造性转换。坠子戏必须顺应历史潮流、与时俱进,在传承中创新,在创新中发展;同时继续坚持文艺“为社会主义服务、为人民大众服务”的方针,送戏到乡村、到厂矿、到学校、到群众中普及戏曲,在普及中不断扩大演出市场,在取得社会效益的同时增加经济效益。
实施宣传宿州坠子戏教育工程,把坠子戏唱腔编写成音乐教材,在中小学进行普及传唱,培养中小学对坠子戏艺术的爱好。实施理论研究工程,研究并弘扬坠子戏的传统艺术,使其宝贵的艺术价值在新的历史时期得以增值。
戏曲的成长、成熟,同其他艺术品种一样,要遵循“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现实性的原则,深接地气、深入生活、扎根群众,保持本质特色不变,顺应时代潮流,当代地方戏曲的生存、成长,乃至发展、繁荣,不能远离“现实生活”,剧目题材、艺术形式必须突出它的“艺术性”“人民性”和“时代性”。内容要健康向上,群众喜闻乐见,雅俗共赏;样式要新颖独特、丰富多彩,观众乐于接受。不断推出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的精品力作来满足观众审美诉求,特别要注重适应青少年的欣赏口味,以培养新的观众群,使坠子戏永葆其独特的艺术特色和勃勃生机,才会拥有持久的生命力,才会永远为广大人民群众所接受、所喜爱而永远长青不败。这也是宿州坠子戏当代创新发展充分诠释的艺术规律。
4 结 语
宿州坠子戏是宿州地方文化重要组成部分,是宿州人民精神文化的活化石,是稀有的民族文化瑰宝,具有贴近民众的乡土特色,有广泛的群众性和深厚地域文化底蕴。无论是探究坠子戏衍生,还是研究分析其历史衍变特征,对丰富宿州文化内涵,保护、传承发展民族文化遗产,满足人民精神文化诉求,都有极其深远的意义和很高的文化历史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