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7—1952年埃及城市化及其对中国的启示
2018-04-03
(天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 300350)
现代化是1500年至今世界历史的突出现象;诸多学者认为,城市化是构成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当前中国的城市化已经进入关键阶段;而研究埃及等欠发达国家的城市化进程,或许能够为解决我国城市化问题提供可资借鉴的经验教训。然而,关于1517—1952年埃及的城市化问题,国内学界似乎鲜有问津者,国外学者则侧重分段研究,主要数据极为分散,相关研究仍为畏途。本文拟从研究所涉的主要数据入手,紧密结合相关时段埃及的历史背景,综合利用经济学和历史学的研究方法,详细阐述1517—1798年奥斯曼帝国统治时期和1805—1952年穆罕默德·阿里王朝时代埃及城市化的艰难起步和曲折发展进程,进而体现农业现代化与工业化、以及乡村和城市的内在关联。
一
在1517—1798年奥斯曼帝国统治时期,埃及城乡差距已经存在,城乡联系比较脆弱,城市化无从谈起。
在奥斯曼帝国统治时期,埃及城乡差异巨大,主要体现在服饰、饮食、街道、房屋、行政和文化方面。在衣着方面,城市妇女外出时都戴着面纱,而农村妇女则不然;在宗教观念方面,农民甚至不懂伊斯兰教的基本信条,不关心礼拜;在教育水平上,多数教育机构设在城市;在行政地位方面,军人、包税人和官员住在城市,统治乡村。[1]
在奥斯曼帝国统治时期,埃及城乡经济联系非常脆弱。一方面,城乡物流规模不大。乡村居民的生活必需品主要由乡村手工业者供给,不依赖城市工业品。部分市民耕田为业,因而城市也能够生产部分农产品;城市还能够凭借行政手段征收粮食,例如开罗居民所食用的谷物主要是农村向当权者上缴的实物税。[2]另一方面,移居城市的村民数量稀少。帝国严禁小农随意流动。苏莱曼大帝 (1520-1566年在位)曾颁布法令,规定埃及小农即使在艾资哈尔求知进学也不得离开耕地。所以当时的埃及农民被称作“加拉里”即“定居在土地上的人或被束缚在土地上而不得擅自离弃的人。”[3]在帝国统治时期,埃及乡村盛行集体缴税和集体承担劳役的制度,即村社承担的全部税额和劳役总量不直接因劳力数量的升降与耕地面积的增减而发生变化,[4]这也制约着乡村居民的人口流动。此外,帝国对城市行会的控制,以及城市行会的封闭内敛特征,使迁往城市的埃及村民难以立足;帝国的征服和地理大发现引起的商路转移,导致埃及城市经济衰落,无法吸纳农村劳动力;通讯设施滞后;商路也不安全。在法律和宗教领域,这一时期埃及城乡缺乏密切联系;农民不仅没有文化,而且根本不懂各教法学派的差异。在奥斯曼帝国统治时期,居住城市却统治乡村的包税人构成埃及城乡唯一的行政纽带。[5]
18世纪埃及城乡联系的匮乏,严重阻碍城市化。在 1718、1723、1736、1759、1785 和 1791 年埃及发生多次瘟疫,导致大量人口死亡;1800年埃及人口仅有385万。1800年超过1万人的城镇其人口占全国总数的10%。[6]与同时期的其他地区相比,埃及城市化水平较高,但这并非社会经济发展的逻辑结果,反而源于乡村饥荒、瘟疫、动乱甚至战争等发展危机所造成的村民涌入和聚集。[7]
二
在1805—1848年穆罕默德·阿里时代,埃及传统的乡村共同体依旧存在,这主要表现在村庄集体缴税、村民共同使用并定期分配土地、村庄集体承担徭役三个方面,这无疑阻碍村民流动。但是阿里改革有助于扩大城乡联系和促进村民流动。在马木鲁克王朝和奥斯曼帝国统治时期,埃及土著阿拉伯农民没有参军的权利和义务。阿里开始征召阿拉伯农民入伍,乡村与外界特别是与城市的交往随之扩大,从而有助于打破乡村的封闭状态。为了笼络贝都因人并削弱其根深蒂固的血缘联系,阿里从1833年起开始提拔贝都因舍赫担任镇长甚至省长等高级行政职务。[8]城市化是现代化的重要内涵之一,城市化在很大程度上是产业结构变化特别是工业化的后果。为了聚敛财富和制造武器,阿里政权还大力推进工业化。阿里将出口棉花、甘蔗和谷物等农产品所获资金用来购买欧洲的机器以及聘请技术人员;军事工业是投资重点,民用工业中以棉纺织工厂为主,同时还有制糖厂、玻璃厂、铸造厂和造船厂。[9]从1816到1850年,共45万埃及人被赶入国有工厂参加劳动;到1840年,国有工厂共有精壮劳力26万人。[10]小农构成上述劳力的重要组成部分。阿里改革使城市化开始起步。埃及人口在1800年约为385万,在1805年约为398万,在1820年约为439万,在1848年约为463万。1821年常住人口超过2万的23座城市人口共计40万,约占全国人口9.5%;到1846年常住人口超过2万的23座城市人口共计67.5万,约占全国人口12.7%。开罗人口从1800年的约21万,1805年的约22万,增至1820年的约25万,到1848年约为26万;亚历山大人口从1821年-1826年的1.25万人增至1846年的16.4万人,苏伊士城人口从1821-1826年的2900人增至1846年的4160人。[11]
三
在1848—1882年的埃及乡村,村庄集体缴税制度的废除与乡村共同体的瓦解,联合家庭对核心家庭的束缚松弛,加之地税的货币化,有利于促进村民流动。1855年赛义德颁布法令,废除由乡村舍赫代表村庄集体缴税的制度。[12]1858年《赛义德法令》规定,联合家庭的各核心家庭在其共同家长去世后,应共同占有财产,并在新任家长即在世的最为年长男性领导下一起生活,并且该联合家庭的全部土地必须照旧登记在新任家长名下,禁止年轻男性在没有提供“明确的,正当的”理由的情况下要求分家。到1869年,议会通过土地法,删去1858年《赛义德法令》第2条。[13]在赛义德时代,埃及政府允许土地所有者选择缴纳实物地税或货币地税;下埃及多选择缴纳货币地税,上埃及恰好相反。伊斯玛仪延用这一政策。1880年政府规定货币为唯一合法的地税形态。[14]
在1848—1882年的埃及城市,统治者的西化举措和欧洲人的移居,也在加快城市化进程。伊斯玛仪醉心“西化”,然而工业化发展举步维艰,传统手工业依旧占据主导地位。相比之下,欧洲侨民的大量涌入构成埃及城市化的一道奇观。在18世纪末,生活在埃及的西方人寥寥无几;1836年,在埃及的外国侨民总数仅有3000人;到阿里统治末期,在埃及生活的外国人约1万人;在赛义德和伊斯玛仪当政期间,定居埃及的欧美人士数量剧增。在美国内战期间,埃及的棉花繁荣导致每年去埃及淘金的形形色色欧洲人从1857-1861年的3万人增至1863年的4.33万,1865年高达7.99万。到1872年,生活在埃及的西方人超过8万,其中4.7万生活在亚历山大,2万生活在开罗,在苏伊士运河沿岸城市塞得港和伊斯梅利亚亦存在大量欧美人士。到1878年伊斯玛仪统治末期,生活在埃及的外国人总数约为6.8万人。[15]
因此埃及城市化继续发展。埃及人口从1848年的约463万增至1854年的509万,1863年的579万,1879年的745万,到1882年达784万。在1846年,常住人口超过2万人的23座城市人口为67.5万,占全国人口的比重为12.7%;1882年,常住人口超过2万人的23座城市人口为101.5万人,占全国人口的比重为12.8%。开罗人口在1848年为26万,在1854年为28万,在1863年为31万,在1879年为36万,在1880年为37万,在1882年为37.5万。亚历山大人口从1846年的16.4万人增至1882年的23.1万人;苏伊士城人口从1846年的4160人迅速增至1882年的1.06万人。[16]统治者的西化举措与大批欧洲人的移居,导致开罗和亚历山大等大城市在经济、法律、军事、教育和衣食住行等领域迅速西化。1869年“新的别墅与宫殿拔地而起,大街被扩宽取直,旧有街区被拆除殆尽……想象一下1875年开罗或亚历山大的一处新兴街区,或者塞得港与伊斯梅利亚港的新城,它们拥有宽广笔直的大街,街道两边矗立着欧式建筑、旅馆、银行、店铺、学校与教堂。马拉的四轮客车迅速取代较为悠闲时代的驴子与骆驼。餐馆供应酒闷仔鸡或者油炸薄牛肉片,而非库夫塔(碎肉)和烤腌羊肉串;餐馆顾客抽雪茄而非水烟斗……大礼帽已取代头巾,而双排扣常礼服已取代昔日的长袍……”[17]城乡差距继续扩大。
但是,在这一时期埃及城乡联系因农产品市场化进步和水路交通运输条件改善而有所强化。在19世纪,农业市场化和水路交通条件的改善,使城乡经济联系得到强化,但是农村开始依赖城市制成品。[18]在19世纪,现代教育首先在城市兴起并改变着城市宗教,而农村则长期延续传统教育;然而,城乡的宗教联系在现代化进程中愈益密切,城市对乡村的宗教影响越来越大。[19]在19世纪,许多进入城市宗教学校或研究机构学习的农民在完成学业后返回家乡,从而强化城乡在宗教——法律方面的联系。穆罕默德·阿里及其继承人竭力通过完善法制、强制征兵、征发徭役、垄断政策等举措将农村纳入控制范围,建立政府对乡村居民的全面控制,从而榨取财富,导致城乡行政联系加强和农民反抗增加。但是,19世纪的埃及依然很少出现以城乡划线的社会斗争,这一方面是由于官僚、地主和商人的互相转化和渗透,导致上层社会很难出现城乡分野;另一方面是因为埃及军队也没有出现以城乡划线的社会斗争。[20]
四
在1882—1922年英国统治时期,埃及农业依旧受到高度重视,而工业仍然遭到公众和政府漠视。占领当局极力提高棉花产量和出口量,力图使埃及继续成为英国的棉花产地和棉纺织品市场。占领当局的单一作物经济政策与埃及社会对工业的漠视,严重阻碍工业化的进展,进而对城市化造成消极影响。1917年制造业劳力仅有489695人(其中421543人为男性),占全国劳力的比重只有5.9%;多数作坊或工厂的经营规模狭小,技术力量薄弱,主要加工棉花、甘蔗、蚕丝、谷物、烟草和兽皮等农产品;少数规模较大的工厂,亦被英法比等国商人所操纵。[21]另据统计,1907年,农业劳力占全部劳力的比重为68.3%,工业劳力仅占全部劳力总数的8%;1917年,农业劳力所占比重为68%。[22]然而,棉花的广泛种植需要大量水源和农业劳力;因此英国人重视兴修水利并废除徭役制度,以便保证农业用水和劳力供应。
在英国统治时期,定居埃及城市的外籍人士明显增加,成为埃及市民的重要组成部分。从1897年到1907年,定居开罗的外籍人口(主要是叙利亚人,亚美尼亚人,希腊人,和意大利人)从31.5万增至62.0万[23]。1907年,在埃外籍人口共计22.1万人,其中开罗、亚历山大和塞得港的欧洲移民分别占本城总人口的16%、25%和28%;移民控制着工商业和金融业,并享受特权。[24]1917年,生活在埃及的外籍人口超过20万,约占埃及总人口的1.6%,其中希腊人5.7万,意大利人4.1万,英国人2.4万,法国人2.1万,美国人0.8万。外籍人口主要分布在下埃及的城市,占开罗人口8.1%,亚历山大人口19%,塞得港人口19.8%,伊斯梅利亚人口20%,苏伊士人口13.8%。[25]
徭役制度的废除和外籍人士的移入,有利于提高城市化水平。在1883、1896、1902和1918年,埃及继续发生瘟疫。然而,埃及人口并未停止增长,在1882年约为784万,在1890年约为878万,在1897年约为973万,在1900年约为1019万,在1907年约为1129万;到1914年埃及人口增至约1230万;在1917年高达1275万左右。1882年常住人口超过2万人的23座城市人口为101.5万,占全国人口的比重为12.8%;1897年常住人口超过2万人的23座城市人口为145.4万,占全国人口的比重为15.0%;1907年常住人口超过2万人的23座城市人口约为159.6万,占全国人口的比重为14.3%。1917年全国人口为1275.1万,而常住人口超过2万人的23座城市人口为199.4万。另据埃及公共动员与统计中央署提供的数字,1907年埃及全国人口1118.3万,其中市民211.5万,城市化水平19%;1917年埃及全国人口1267.0万,其中市民264.0万,城市化水平21%。开罗人口在1880年约为37万,在1882年约为37.5万,在1890年约为47万,在1897年约为57万,在1900年约为60万,在1907年约为68万,在1914年约为70万,到1920年增至79万左右;亚历山大人口从1882的约23.1万,增至1897年的约32.0万,在1907年约为33.2万人,在1914年约为35万,在1920年约为46万;苏伊士城人口从1882年的1.06万人增至1897年的1.72万人和1907年的1.84万人;塞得港人口从1882年的1.66万人增至1897年的4.21万人和1907年的4.99万人。[26]
五
1930年2月,政府颁布关税保护法,废除以往对所有进口货物征收的无差别性8%低关税,对生活必需品一般征收4%关税,对工业半成品与机器一般征收6%-10%关税,对绝大多数工业制成品一般征收15%关税。此后数年,政府多次提高关税税率。[27]此举有利于民族工业特别是棉纺织业、毛纺织业和丝织业以及其他农产品加工业,如制糖、棉籽油、舂米、磨面业的发展。现代民族工业的生存环境有所改善,工业投资力度逐渐加大。1919-1952年,埃及工业投资总额从700万埃镑增至2400万埃镑。[28]工业投资所占比重从1914年的8.99%升至1939年的19.70%,到1942年达22.49%。[29]现代民族工业企业数量从1927年的约7万家增至1937年的约9万家,1945年的约13万家。[30]在20世纪30年代纺织业、制糖业和食品业产量增加,而与此同时外国工业制成品的进口量有所下降。[31]1938-1951年工业产值增长138%,平均年增长率超过10%[32]。伴随着工业化的进展,工业劳力数量的增加和比重逐渐上升,农业劳力所占比重呈现下降趋势。1917年农业劳力为282万人,所占比重为68.0%;1927年农业劳力为350万人,所占比重为67.5%;[33]1937年农业劳力为402万人,所占比重为69.5%;1939年,劳力共计530万人,其中农业劳力350万人,而工矿业劳力有60万人,商业、金融业和保险业从业人员有50万人,交通运输业劳力有20万人,公共服务人员有20万人,家庭服务人员有20万人,自由职业者有10万人;1947年,农业劳力为407.5万人,所占比重为61.7%[34];1950年,农业劳力在全部劳力中所占比重为58%[35],工业劳力占全部劳力的10%[36]。然而,现代民族工业生产规模较小。1947年,共有工业企业31.5万家,其中绝大多数企业雇佣劳动力不足10人;在雇佣劳动力10人以上的3346家企业中,2773家企业雇佣劳动力10-49人,占企业总数的83%,512家企业雇佣劳动力50-500人,占企业总数的15%,61家企业雇佣劳动力超过500人,占企业总数的2%。[37]
在1922-1952年的宪政时代,埃及人口死亡率呈现下降趋势,出生率则长期高位运行,因此人口自然增长率持续提高;人口增长过快导致人均耕地面积减少,并造成畸形城市化即由于农村破产而非城市发展所导致的城市化。1919年人口出生率为3.77%,死亡率为2.94%,自然增长率为0.83%;1922年人口出生率为4.31%,死亡率为2.51%,自然增长率为1.80%。1950年人口出生率为4.44%,死亡率为2.72%,自然增长率为1.72%;1952年人口出生率为4.51%,死亡率为2.82%,自然增长率为1.69%;另据统计,1950年人口出生率44‰,死亡率19‰,自然增长率25‰;1952年人口出生率45‰,死亡率18‰,自然增长率27‰。埃及人口在1917年为1275万,在1927年为1422万,在1930年为1470万,在1937年为1593万,在1947年为1902万,到1952年达2143.7万人。[38]同期埃及人口增速和农业劳力增速超过耕地面积、播种面积和农业产量的增速,导致人均耕地面积、播种面积和人均农业产量呈现下降趋势。[39]
工业化水平缓慢提高与人均耕地面积迅速下降,为乡村人口迁居城市地区提供强大动力;生活贫困恐惧兵役的小农渴望在城市获得改善境遇的机会,而腰缠万贯的在外地主也汲汲于在豪华都市打发时光。因此,在宪政时代城市化明显加快。1917年全国人口1267.0万,其中市民264.0万,城市化水平21%;1927年人口1408.3万,其中市民371.6万,城市化水平26%;1947年人口1880.6万,其中市民620.2万,城市化水平33%。[40]开罗人口从1920年的约79万,增至1927年的106.5万人,到1950年达209万左右;亚历山大人口在1920年为46万,在1927年为57.3万人,到1950年增至约92万;塞得港人口在1927年为10.4万人,到1947年增至17.8万;苏伊士城人口在1927年为4.1万人,到1947年增至10.7万。[41]
在宪政时代,城市新增人口一方面源自市民的自然增长,另一方面包括迁居城市的乡村人口。例如,从1937年到1947年,开罗人口增长77.9万,其中60.0万为外来移民,主要是下埃及的乡村人口。[42]1947年,全国男少女多;2万至5万的城市与广大乡村女多男少,其中农村越小女性比例越高;5万以上和10万以上的城市却男多女少,城市越大男性比例越高;由此可见,在1947年人口越多的聚落之中,男性人口的比例越高。原因在于人口越多的城市对乡村剩余男性劳力的需求越大。1947年,埃及大都市中心城区的文盲人口所占比重为45%至50%,而中小城市和乡村的文盲人口所占比重超过75%;但是对开罗某城区的调查显示,平均文盲率75%以上,这主要是因为文盲农民大量涌入开罗。在城市化进程中,下埃及往往是全家搬迁,而且具有永久性;上埃及则仅有男性劳力搬迁,而且具有暂时性。[43]在宪政时代,村民迁居城市的途径很多,入城接受宗教教育是重要方式之一。在宪政时代,许多村民进入城市清真寺特别是位于开罗的艾资哈尔清真寺接受宗教教育,继而返回乡村传播城市的宗教观念和仪式,导致宣传正统宗教的印刷品在农村传播,正统宗教对村民的影响开始上升。由于农村男性的受教育机会多于女性,因此男性往往较早改变宗教观念和仪式,其妻的宗教观念和仪式继而发生改变。埃及伊斯兰复兴运动领导人大多生在农村,后去开罗接受教育。例如,哈桑·班纳1906年生于马赫穆迪雅村,后来进入人口4.5万的达曼胡尔小城,最后在开罗乌鲁穆区接受教育;哈桑·班纳的继承人哈桑·侯戴比在19世纪90年代生于斯宾地区的萨瓦利哈地区,后来进入开罗学习法律;赛义德·库特布生于艾斯尤特附近的穆萨,在开罗的乌鲁穆区接受教育;穆斯塔法·苏克里,阿卜杜勒·萨拉姆·法拉吉和阿卜杜勒·哈米德·吉什科等也具有类似经历。[44]
六
现代化进程体现在诸多领域,而城市化即为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正如某些学者所言,在现代化进程中,人身自由化和随之而来的人口流动性加快,农业从业人口比重下降和整个物质资料生产部门从业人口比重下降而服务业从业人口比重上升,农村人口比重下降即城市人口比重提高,构成经济社会领域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45]
在1517—1798年奥斯曼帝国统治时期,埃及的城乡差距已经存在,但是城乡联系比较脆弱、城市化无从谈起。到1805—1952年穆罕默德·阿里王朝时代,埃及的城市化进程艰难起步并曲折发展,进而构成同期现代化的重要特征。综观1517—1952年埃及城市化进程可以发现,农业现代化与工业化,以及乡村和城市,向来不曾相互孤立地线性发展,而是具有紧密的内在关联和特定的发展路径。
1517—1952年埃及的城市化对中国具有重要启示。
一方面,农业现代化和乡村,在现代化进程中受到工业化和城市的强力影响。工业向农业提供机械、化肥、农药和储运工具进而提升农业现代化水平,但是工业化一度加深水土污染并占用大片耕地。城市化有利于农业剩余劳力转移,提高农民收入从而有利于农业投资;但是,大量农业劳力转移至城市则会影响农村农业劳力数量、结构和工资,城市化会提高人均食品消费水平,而且作为工业化主要阵地的城市在扩张过程中也会占用大量耕地。
另一方面,农业现代化和农民解放,对于工业化和城市化具有重要的积极影响,这不仅体现在农业现代化有助于为工业部门和城市提供更多粮食、原材料和资本,而且农业现代化和乡村解放有助于为工业化进程提供充足的自由劳力。医疗条件的改善、农业生产的进步、政治秩序的稳定等因素使乡村人口增速一度加快,人口数量不断增加,农业劳力供给相对充裕。然而,农业劳力需求的增速不及乡村劳力供给的增速,导致农业劳力需求出现相对减少甚至绝对下降。人口的迅猛增长使人均耕地面积和播种面积呈现下降趋势,加之农业机械化水平的持续提高,使农业劳力需求相对减少甚至绝对下降。因此,乡村劳力供给增加,农业劳力需求相对减少,使乡村出现大量隐性或显性的剩余劳力,这些剩余劳力客观上需要转至乡村的非农产业或者城市,否则会使农业劳动生产率持续下降进而使乡村居民收入水平增速放缓甚至不断下滑。在此情况下,乡村人身依附关系的相对松弛,则为农村剩余劳力流向城市区域流动解除紧箍咒。